意大利“触礁” 作者：政治评论员 贝佩•塞沃尼尼 为英国《金融时报》撰稿

意大利似乎有着惹出大乱子的天分。它并非欧洲唯一一个最近面临问题的国家，但目前它似乎变成了一种流行的消遣话题。然而，当阿尔卑斯山下出了什么事情时，它们给全球报纸头版提供了完美的画面。先是那不勒斯一堆堆冒着烟的垃圾山，然后是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身旁无数嘟着嘴的性感女郎，如今则是一艘巨型白色邮轮像鲸鱼一样在托斯卡纳风景迷人的吉利奥岛(Isola del Giglio)附近搁浅的可怕场面。

“歌诗达协和号”(Costa Concordia)邮轮的沉没是一场悲剧，也令人难堪。在这场灾难中，有30多人遇难或失踪。众多船员的英勇行为不能抹煞以下事实：救援行动拖沓且混乱。乘客名单尚未列出来。船长弗朗西斯科•斯凯蒂诺(Francesco Schettino)早早弃船而走，抛下几千号人不管（他后来被软禁在家）。他与里沃那港务局(Livorno Port Authority)的官员格雷格里奥•德法尔科(Gregorio De Falco)的对话录音广为流传，德法尔科大喊“你……回到船上去！”这番话的意大利语版本现在已被印到T恤上。
显而易见，人们可能会借这件事随意地用“沉没中的意大利”比喻该国出现的财政金融问题，但我们必须抵制住这种诱惑。然而，我们从协和号邮轮灾难中可以得出一些有关意大利的结论；只需要稍微说明一下。
这艘邮轮为何会如此接近吉利奥岛并进入如此浅的水域？因为船长斯凯蒂诺想取悦乘务主管安东尼洛•蒂耶沃利(Antonello Tievoli)，蒂耶沃利的家人就住在这个岛上。他提议让邮轮行“屈膝礼”：这艘巨型邮轮——搭载着逾4000名乘客和船员——将露面向世人炫耀，届时灯光闪烁，汽笛长鸣。晚上9点08分，就在邮轮搁浅一个小时前，蒂耶沃利的姐姐弗朗塞斯卡(Francesca)在Facebook上发帖说：“过一会儿，歌诗达协和号将航行到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原来，这艘邮轮曾在1月6日上一次经过该岛时做过同样的事。

又一位意大利人堕入“美丽之景”(la bella figura)的陷阱，这一次结果是悲惨的。只有在意大利语中才有la bella figura这种词汇。从审美的角度来看，它的意思是“给人以
美好印象”。在公开场合和私下里，我们过于经常的混淆了什么是美与什么是好；审美欣赏把道德抛在一边。思想敏锐的意大利专栏作家、我们国家的亨利•路易斯•门肯(H.L. Mencken)——利奥•朗加纳斯(Leo Longanesi)曾经写道：“Gli italiani preferiscono l’inaugurazione alla manutenzione”意思是，意大利人更喜欢开创而不是保持。其中有着很多道理。这不是一种论断，而是一种警告。
意大利有着戏剧化倾向，这既是我们魅力的一部分，也是我们问题的根源，不仅仅是在远海上。目前的一些财政问题源自于监管松懈—逃税（据估计至少每年1400亿欧元）、非法资金外流（据说，有1300亿欧元存在瑞士银行）—和腐败。历届ZF已明确表示，他们并不真正在乎这些。领导人只告诉选民们他们希望听到的东西。违法者被威胁将受到可怕、冗长且难以置信的惩罚，但惩罚应是适度的、确定的和快速的。在这种赢得选票的花招方面，贝卢斯科尼算得上是个中高手。
去年夏季，情况开始发生变化。随着经济下行和国债收益率走高，加上欧盟(EU)、欧洲央行(ECB)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大声下达命令，意大利人意识到，必须改变。在拒绝了患有妄想症的贝卢斯科尼后，三个主要政党同意支持总统乔治•纳波利塔诺(Giorgio Napolitano)一手挑选的更为冷静且更有能力的领导人马里奥•蒙蒂(Mario Monti)。一个帮助正在老龄化且具有依赖性的政治阶层的护理型ZF(Un governo badante)上台。

多数意大利人接受了新的形势，只有对这个国家了解不深的人才会对这一点感到意外。严厉的紧缩措施影响巨大，其中最重要的是养老金和财产税的改革，但这些没有像在希腊那样引发恐慌的情绪化反应。这是一幕歌剧，而非戏剧；我们可以判断出“胖女人”何时歌唱。或者，如果我们希望坚持使用当前的比喻的话，我们可以看到水下的礁石。

这就是协号船长斯凯蒂诺之所以现在沦为罪犯的原因。他没有看到水下的礁石，当船撞上礁石时，他无法应付，只身逃走——这场面一点都不美好。意大利人现在都支持朝着斯凯蒂诺大喊“Torna a bordo, cazzo”的德法尔科。因为这是我们希望处于的位置：安全的呆在欧洲和欧元区这条船。可能是在没有一开始就触底的情况下。
本文作者是一名政治评论员，著有《Mamma mia! Berlusconi’s Italy Explained for Posterity and Friends Abroad》一书
译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