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时代过小日子(2)
文/肖锋
大日子精彩刺激,小日子平稳安逸。
生活在别处。每人心中都有座围城:过大日子的向往小日子,过小日子的向往大日子。
动画电影《哈尔的移动城堡》中有个门把手,只需一转,一个繁华世界就出现在眼前,再一转又回到鸟语花香的大自然。往复于北上广和二三线城市时,你就需要这么个门把手。
我一直以为,电脑上的Shift是个伟大的键,它只消一下就让你切换到另一番场景。可现实生活中到哪儿找这个Shift呢?
大日子与小日子,两相对照,两相叹息。
网上VS网下
@潘石屹说,一位老朋友说微博让一些领导和当官的很担心。我问,担心什么?他:揭露黑暗腐败太多。我:反腐败揭黑暗不正是领导们提倡的吗?应该大力表扬才对。他:担心有人造谣。我:对造谣者可按法律去惩罚嘛。
本人微博有人留言说,看了微博消极得想跳楼。我好内疚。我还曾收到一位韶关75岁老者的来信,说看了《财经郎眼》2010年盘点,写了篇《一位老中医的哀号》想寄给我。这个节目一贯以笑骂著称,但终归是引人积极向上的,如果让人哀号,岂非让该节目两难?毕竟,人是要活下去的,而且快乐地活下去。我有点开始质疑我们这帮人的作用了。
我们通常所说的“现实”有三个层次:一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现实”,二是传媒加工后营造的“拟态环境”,三是存在于我们意识中的“关于外部世界的图像”,即“主观现实”,亦即综合前两层次后的现实。好比,看完新浪微博你就忧国忧民,看完腾讯微博就很happy,上开心网就玩偷菜,上天涯社区就想闹事。
传媒营造了一个“拟态环境”,网上与网下的界限已难区分。花乱渐欲迷人眼,真相掩埋在纷繁乱象之中。有时要问《盗梦空间》那个问题——请问,你活在“现实”的哪一层?
不丹是个人口仅73万的小国,国民用小纸条向国王表达意见,现代传媒在此国无用武之地。就是该小国提出了国民幸福总值(Gross National Happiness)这个全球宏大命题:人民追求的是整体的幸福感,而不光是物质上的满足。而幸福就是只关心你周围的人或事(现代传媒都无用武之地,所谓新闻,九成以上与你个人生活无关)。
尽管每年限制游客人数,不丹仍是现代人的心仪之地。那里的文化和传统得到好的保留,田园牧歌的生活是饱受现代都市钢筋水泥之困的人们心中真正的人间伊甸园。
北上广VS二三线
北京时间早晨8:00,北上广的穷忙族在挤苦逼的地铁,云南人饭后已溜完一圈准备步行到单位了。同一个中国,不同的梦想。
北漂族说,大城市树叶上都挂满了梦想。于是每天纠缠于大城市,每天焦虑在赶点的路上。其实,真实的生活在别处。只要你愿意,愿意放弃这喧嚣,这灯红酒绿,这来来往往,这一切让你感到牛逼的大都市,你就能找到真实的别处。
大城市的漂族有着写不尽的新《归去来兮辞》。去年某人才网站的调查称,房价高、消费贵、压力大,近六成白领想离开北上广等一线城市,向二三线城市转移。一线城市有文化,二线城市有闲情;一线城市是现货,二线城市是期货;一线城市有优越感,二线城市有归属感;一线城市适合小众者,二线城市适合生活家;一线城市适合青春前五年,二线城市适合青春后五年,云云。
但一年之后,现在又变成北上广“悲催族”:都市待不住,家乡回不去。为何回不去?北大社会学系到某县城挂职的冯军旗给出了部分答案:该县21个大家族和140个小家族占据了各部门要职,垄断基层权力,固化社会阶层,令普通家族出身者难凭借才干获取政治前途。2009年该县财政收入2亿多元,支出却为8个多亿。(详情请查题为“政治家族”的研究报告)
冯同学做的是田野研究,更提出了中国隐喻。一线城市是拼爹,小地方更拼爹。其实中国几千年皆如此,无需大惊小怪。
城里VS乡下
中国社科院每年发布快乐指数调查,前几年的一个调查结果是“农民比城里人快乐”。专家课题组总是用这类数字游戏愚弄我们的常识。
无疑,中国农民是世界上最好的农民。他们总是拿今天的生活跟过去比,跟吃不上饭的荒年比。只要能吃上粮、盖上房,他们就是最知足的人。古往今来那些不靠谱的皇帝总是把这样的老实人逼得无路可走,揭竿子而起。如果说“农民比城里人快乐”,那也只是农民们自己参照自己的过去罢了。
中国城里人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城里人。住了几十年的房子说扒了就给扒了,享受了几十年的低工资、高福利说改就改革了,一切推向市场接受垄断部门的盘剥。然而跟中国农民不同,城里人的参照系不只是自己过去,还有国际潮流。所以他们要“吃肉骂娘”。城里人深知,这世界上比他们快乐的城里人多的是。城里人决不会拿自己的农民前辈作参照系。
最为尴尬的是新生代农民工,他们夹在中间,身份仍是农民,而参照系却与城里的80后一样,一切向现代化看齐。支撑他们快乐的是头上的一张“画饼”:将来我也会像城里人一样,或我儿子会当上城里人。你无法再用乡下温暖的小日子哄他们回乡了。进城的农二代是未来中国最不安分的群体。他们有多少?有1.5亿到2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