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印象

皂君庙，离北大其实并不远。但北大，我只去过两回。

一次是去年十月国庆长假，当时我们四人（我、文子、詹琦毅、朱建宇）从颐和园出来，乘公车到北大西门，从西门一路漫步至东门，在五道口吃了顿饭，然后先后回了学校；今天去了第二次（我、文子、豆），是从中关村大街的北大东南门进，至北大西门，回来的时候到了魏公村下车，然后信步而归——空旷的街道、空旷的夜。

（PS：住在北京这些久，其实一直没有好好领略北京的夜，因为我是一个喜夜的人，故比较介意这一种缺憾。来到北京，我一直很贪恋那种同一群狐朋狗友在南方城市茫茫的夜幕下信步漫游的情景。我在北京，虽然有过同朋友狂欢夜晚不归宿的经历，但是这种感觉却是无限的迥异——南方的夜，给我的是一种归属的自由感，幕天席地的豪迈，仿佛整座城市都是我的家，任凭我所去往；北京的夜，给我的是一种孤独的焦虑不安与无所适从，偌大的夜仿佛是一个黑洞，我有的不是自由，而是期待归回与救赎——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些沉思。）

一路上，想了很多，便记录下来，仿佛是自己在给自己开膛，展示自己的五脏六腑。

既然是谈对北大印象的话，若光是写自己走过，流水帐般的记录，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而自己的两次走过，确实又是一片空白。也许是假日的缘故，两次的去往，北大在我的印象搀杂着一种很虚荣的曼妙情愫，这样的北大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的，不真实。

今日，进入校园，放眼望去，或凉亭或学楼，或湖水或碑雕，都聚拢着一些外来合影的人们，浮躁、喧嚣、嘈杂，硬生生地打破了北大的书香与宁静。一句话，北大外来游客的门槛人口比本校师生的门槛人口还要多。此时，北大有三处人群聚集区域——一处是未名湖畔，一处是博雅塔，还有一处是北大西门。这三个地方，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或行或停，大多都持有一种类似浮光掠影的心态，只是为了合影留念，象是齐天大圣一个筋斗云在如来佛的掌心，洒一泡并写一行字，仅此而已。我觉得，参观北大抱有的不应是这样的心态，没有从文化上读懂的北大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北大，不管走过几次，都只是一场虚无。

回想自己两次的走过，印象较深刻的要属这几处地方。

只是——未名湖波光粼粼，没能荡起心中漪涟；博雅高耸，触及青云之志否？北大古亭虽多，勾起惟有心痛；西门古色古香，鲜艳却失沧桑。

未名湖畔，由于路人丢弃的垃圾显得不似《荷塘月色》中的别有一番风味。博雅下，我因看过这样一篇新闻而却步不前，说是一些人因在校园找不到方便之所而在此处江湖救急了。古亭，我只想提的，那便是钟亭。典雅的钟亭，本是休憩的绝佳场所，虽旧不破、虽古不老，但亭内的一口大钟，却因密密麻麻的刻字与涂鸦，落败不堪。去年行至古亭，同伴本想留影一张，却因这钟上的伤痕愤然离去；今日，一外国人于前，亦惊诧不已。西门外，是一条狭小的公路，本应幽静，只是门前游人多故略显繁杂，而大红的西门，便是这些人合影的背景。我想，任何文化一旦仅成了人身后的背景，都将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人如果过分苛求，就会陷入一种无止尽的浮躁中，浮躁导致了人的虚荣，此时，文化也便成了一种虚荣的附属品。

写到这里，内心仿佛已经沉重得无从下笔，但还没有写完。

于是，我便给自己假设了一个场景：我从北大回来，一个同学问我，你去过北大，那么你觉得北大的哪个景点令你印象最深刻？抑或，你觉得什么建筑最能代表北大的精神？

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是多种多样的，有人会说博雅塔，或是未名湖……

思前想后，我想到的是，坐落在北大西门葛利普墓旁边的西南联大纪念碑。

说来惭愧，去年国庆，我没有看到这块碑，印象里好象是那里有草坪灌溉系统在喷水，隔阻了我们的去路，于是我们绕过了这块纪念碑，沿北大校史馆边上的小径，在塞万提斯像、蔡元培像、李大钊像前合过影后，走过未名湖畔、博雅塔，便匆匆离开了北大。今天，站在这块纪念碑前，我却仿似看到了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但可笑的是，这碑文前却仅有寥寥几人驻足，人们都蜂拥而至那些所谓的著名景点，以之作为背景，满足自己的虚荣，却完全不理会在这背景背后的北大精神。

西南联大的历史，大家都了解，我便不详讲了。或许，这北大精神我亦未真正地理解与领悟，但我觉得自己即使只是作为一块砖头，也将在所不惜。北大印象历史上与五四运动、同抗日战争分不开。战争年代，北大精神站在爱国救亡运动的前列，是爱国救亡运动的中流砥柱，中华民族精神的一部分；和平年代，北大精神则应该是在抗衡外来文化对本土文化的冲击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使本土文化不被外来文化所异化的中坚力量。

现在的中国，属于一个经济繁荣、思想混乱的年代。

北大，作为中国高等教育的最高学府，理应义不容辞地让更多的中国人理解与领悟北大精神，并以此作为克服社会浮躁情绪的力量、推进民族大业复兴的动力。

……（句在不言处）

雪代 缘

07.05.01夜 北京

附：

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碑文全文：

中华民国三十四年九月九日，我国家受日本之降于南京，上距二十六年七月七日芦沟桥之变为时八年，再上距二十年九月十八日沈阳之变为时十四年，再上距清甲午之役为时五十一年。举凡五十年间，日本所掠吞蚕食于我国家者，至是悉备图籍献还。全胜之局，秦汉以来所未有也。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原设北平，私立南开大学原设天津。自沈阳之变，我国家之威权逐渐南移，惟以文化力量与日本争持于平津，此三校实为其中坚。二十六年平津失守，三校奉命迁移湖南，合组为国立长沙临时大学，以三校校长蒋梦麟、梅贻琦、张伯苓为常务委员主持校务，设法、理、工学院于长沙，文学院于南岳，于十一月一日开始上课。迨京沪失守，武汉震动，临时大学又奉命迁云南。师生徒步经贵州，于二十七年四月二十六日抵昆明。旋奉命改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设理、工学院于昆明，文、法学院于蒙自，于 五月四日开始上课。一学期后，文、法学院亦迁昆明。二十七年，增设师范学校。二十九年，设分校于四川叙永，一学年后并于本校。昆明本为后方名城，自日军入安南，陷缅甸，乃成后方重镇。联合大学支持其间，先后毕业学生二千余人，从军旅者八百余人。河山既复，日月重光，联合大学之战时使命既成，奉命于三十五年五月四日结束。原有三校，即将返故居，复旧业。缅维八年支持之苦辛，与夫三校合作之协和，可纪念者，盖有四焉：我国家以世界之古国，居东亚之天府，本应绍汉唐之遗烈，作并世之先进，将来建国完成，必于世界历史居独特之地位。盖并世列强，虽新而不古；希腊罗马，有古而无今。惟我国家，亘古亘今，亦新亦旧，斯所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者也！旷代之伟业，八年之抗战已开其规模、立其基础。今日之胜利，于我国家有旋乾转坤之功，而联合大学之使命，与抗战相终如，此其可纪念一也。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昔人所言，今有同慨。三校有不同之历史，各异之学风，八年之久，合作无间，同无妨异，异不害同，五色交辉，相得益彰，八音合奏，终和且平，此其可纪念者二也。万物并育而不相害，天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软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斯虽先民之恒言，实为民主之真谛。联合大学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此其可纪念者三也。稽之往史，我民族若不能立足于中原、偏安江表，称曰南渡。南渡之人，未有能北返者。晋人南渡，其例一也；宋人南渡；其例二也；明人南渡，其例三也。风景不殊，晋人之深悲；还我河山，宋人之虚愿。吾人为第四次之南渡，乃能于不十年间，收恢复之全功，庚信不哀江南，杜甫喜收蓟北，此其可纪念者四也。联合大学初定校歌，其辞始叹南迁流难之苦辛，中颂师生不屈之壮志，终寄最后胜利之期望；校以今日之成功，历历不爽，若合符契。联合大学之始终，岂非一代之盛事、旷百世而难遇者哉！爰就歌辞，勒为碑铭。铭日：痛南渡，辞官阙。驻衡湘，又离别。更长征，经?i泽。望中原，遍洒血。抵绝徼，继讲说。诗书器，犹有舌。尽笳吹，情弥切。千秋耻，终已雪。见倭寇，如烟灭。起朔北，迄南越，视金瓯，已无缺。大一统，无倾折，中兴业，继往烈。罗三校，兄弟列，为一体，如胶结。同艰难，共欢悦，联合竟，使命彻。神京复，还燕碣，以此石，象坚节，纪嘉庆，告来哲。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5-3 20:51:35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