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工具”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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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 2014-10-19

我们是“工具”还是“人”？
　　——读霍布豪斯《自由主义》札记之六
　　霍布豪斯在《自由主义》第7章《国家和个人》中谈到了资本主义、自由主义制度下工人遭遇到处境，并把工人不能过上文明的生活当作种耻辱。他说：“国家的义务不是为公民提供食物，给他们房子住或者衣服穿。国家的义务是创造这样一些经济条件，使身心没有缺陷的正常人能通过有用的劳动使他自己和他的家庭有食物吃，有房子住和有衣服穿。‘工作权利’和‘基本生活工资’权利就和人身权利或财产权利一样地有效。这就是说，它们是一个良好的社会秩序不可或缺的条件。在一个社会里，一个能力正常的老实人无法靠有用的劳动来养活自己，这个人就是受组织不良之害：社会制度肯定出了毛病，经济机器有了故障。但是，个别的工人是无法把机器修好的。在控制市场方面，他最没有发言权。如果他的行业里生产过剩，或者如果引进了一项新的、更便宜的生产技术使得他的那项专门技能——可能是多年应用的成果——成为滞销品，这并非他的过错。他并不指导或管理工业。他并不为工业的兴衰负责，却必须为它们付出代价。正因为如此，他要求的不是慈善，而是公正。可是，要满足这个要求，却困难到了极点。这可能牵涉到深远的经济改革。对涉及的工业问题可能了解大少，以致我们本意是想把事情做得好些，结果反而把它们弄得更糟。所有这一切说明，要想出办法来满足这个对公正的要求是多么困难，但这并不动摇它作为要求公正的立场。权利始终是权利，尽管对获得权利的方法了解得不够；只要这个国家还存在着由于经济组织不良而失业或工资过低的人，这始终不仅是社会慈善的耻辱，而且也是社会公正的耻辱。”
　　霍布豪斯的著作创作于上世纪20年代，那时苏联的社会主义革命已经取得暂时的胜利，正处于内忧外困之中；那时的中国，用今天的话说，还处于军阀混战时期，还没有处于对资本主义的罪恶进行大规模批判的时期，也没有处于对资本主义进行刻意的妖魔化、抹杀其文明成果的时期，但是，那时的中国的确还处于非常落后的时期，落后得甚至连资本主义的实质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就有一小批人吵吵着要打倒资本主义了，落后得连现代社会的公平、正义、公正这样的概念到底意味着什么都不明白就要建设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社会制度了，更甚至于落后到想骂资本主义都因为连资本主义是什么都搞不清楚以至于只能跟着人家屁股后头做爬虫的地步！在那个时代，也包括在今天，在我们还把对穷人的救济当作慈善、当作恩赐、当作政绩的时候，说得更时髦一些，也当作国家的责任来做的时候，霍布豪斯的著作让我们看到，那时的英国，这个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已经把救济穷人当作了比慈善意义更为重要的事情——维护社会基本公平、正义来做！这就是区别，这既是落后和进步、野蛮和文明、自由主义和集体主义的区别！
　　霍布豪斯把一个国家还存在着由于经济组织不良而失业或工资过低的人，当作是社会慈善的耻辱，而且也是社会公正的耻辱。这样的观点，和我们平常所认为的社会慈善的耻辱、社会公正的耻辱的内涵有着天壤之别！你失业了，那是你的过错，不是社会的过错，不是经济组织者的过错；你工资低，那是你没有能力，是你水平不够，不是老板黑心，更不是国家吝啬！你的工资养活不了你的家庭，那是你自己要生育那么多的人口不搞计划生育，那是你没有能力为你的家庭赚到大钱；你在工作中得了病，身体有毛病了，只要不是职业病，和老板、国家就没有任何关系，即使你得了职业病，得不得也不是你说了算，更不是医院说了算！……总之，我们所罗列到的现象，难道不是就发生在我们身边吗？可是，即使是那些受到损害的人，他们谁把他们所受到的损害当作了社会慈善的耻辱、当作了社会公正的耻辱？很多人，已经习惯于任人宰割，只把自己受到的损害当作是自己的问题或者命运不好的问题而不去质问社会；很多人已经习惯于随随便便的处置他人的命运，面对他人的苦难而不存任何愧疚、自责之心！当人们都不再去追问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的时候，当人们对随意损害他人当作一件稀松平常习以为常的事情的时候，这个社会就是最无耻的社会，而且也是最可怕的社会，因为这个社会已经没有任何正义、公平、公正可言，已经成为了荒漠没有任何生机！
　　写到这里，想起了我见过的很多下岗工人，他们在菜市场捡拾烂菜叶的情形，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他们不是经济的组织者，我们也不是经济的组织者，不论是要搞计划经济、还是市场经济，决定权从来不在这些人手上，可是，最终，要让这些人来承担经济组织不良的后果，也会让新的一代普通人来承担经济组织变革的后果，让他们来为此付出代价！可是，谁说过，这些人的存在是社会的耻辱，谁会说，明天你我下岗了，失业了，是社会的原因而不仅仅是个人的原因？又有谁会说，在那么多人还衣食无着的情形下，拿着高俸禄心里有愧？有谁会说，只要社会存在着因为经济组织不良，因为权力导致的贫富差距是社会公正的耻辱？没有？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像霍布豪斯一样的言论，我们从来没有在一个世界上所谓拥有先进文化的国家里听到过“一个国家还存在着由于经济组织不良而失业或工资过低的人，是社会慈善的耻辱，也是社会公正的耻辱”这样的言论，我们听到的只是“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人背不要怪社会”这样带着讥讽、嘲笑的话语！这就是我们的悲哀，这就是一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社会的现实！
　　之所以整个社会面对因经济组织不良而失业或者生活困苦的人表现得无动于衷，生活困苦的人也只是自怨自艾，这是不是只是因为这些人，或者说，绝大多数人，更进一步说，所有的人，在这个社会里，自觉不自觉地承认了自己和他人的“工具”身份，以及由此“工具”身份所决定的地位？因为，既然自认和认为他人是工具，只是用来实现某个伟大目标的工具，只是用来实现作为一个神秘的实体的集体利益的工具，那么对待工具，并不存在所谓的公正、公平和自由的问题，用完了，没有使用价值了，工具的命运就是被随意抛弃！这是工具的宿命和必然，当然，工具也有保护的好的，但那也是为了使用，为了使用工具的人的方便，我们见过为宠物流泪的主人，但是我们绝对见不到为工具本身而整日忧心忡忡的主人，即使表面上他也在为工具的不良而发愁的话，也只是因为如果工具不良最终会影响他作为主人的根本利益，他是在为他自己忧心忡忡而不是为工具伤心落泪！哈耶克在《走向奴役之路》第十章《为什么当政者最坏》中说：“只要你承认了个人只不过是为所谓社会和国家这样较高的实体的目的而服务的工具，极权主义政体使我们害怕的特点便会接踵而至。从集体主义立场出发而产生的不容忍的残酷的镇压异己、完全不顾个人的什么和幸福，都是这个基本前提的根本和不可避免的后果！”（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8月第一版第143页）那么，我们今天的所遇到的个人的困境，为社会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但是却被当成敝屣一般抛弃，是不是和我们以及所有的人自认自己和认为他人为工具的角色有关呢？是不是因为我们都是工具，因为生活在一个比个人要高的实体中所必然产生的后果呢？这的确值得我们每个人思考！
　　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评价霍布豪斯，是他让我们明白了什么是社会真正的耻辱，什么是文明社会的标志！更是他让我们明白了，我们离文明还太远太远，要走的路还太长、太长！我们不得不从一个无耻的地方重新出发！而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否是找回我们作为“人”的价值和尊严，学会知道什么是人的耻辱，学会知道我们要做人而不是做工具呢？

　　作于2012年5月3日下午于从吾庐！
　　改于2012年5月4日下午于从吾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