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社会主义不可能有经济核算

6. 数理经济学微分方程

       为了充分评价数理经济学微分方程可以用于社会主义经济核算这一想法，我们必须牢记这些方程的真实含义。

       在设计一个均匀转动的经济这一假想结构时，我们必须假定：全部生产要素都以如下方式利用：它们中的每一个都提供了有可能提供的最有价值服务。无法进一步改变这些要素的利用来改善现有条件下的需要满足状况。这一情形下，没有机会改善生产要素配置的这一情形可以用一组微分方程描述。然而，这些方程丝毫不告诉我们使假设的均衡状态得以实现的人类行为。它们告诉我们的是：在这一状态下，如果m单位生产要素a用于生产p，n单位a用于生产q，那么，无法改变可供利用的a的利用来增加满足。（即便我们假定a完全可分且a的单位为无穷小，a的边际效用在两种用途中相等的断言也是一个严重错误。）

       均衡状态纯粹是一个假想的结构。在一个不断变化的世界里，它永远不会变成现实。它不同于今天的状态，也不同于可以实现的任何其他状态。

       在市场经济里，一再改变交换比率和生产要素配置的是企业家行为。一位有事业心的人发现了一组互补生产要素的价格与他预期的未来产品价格之间的偏差，并试图利用这一偏差获取利润。他心目中的未来价格肯定不是假设的均衡价格。在均衡状态下，没有可采取的行为。这些概念与现实生活和行为无关。它们是人类行为学推理的辅助工具。要想象不停息的行为，唯一的智力工具是将其与完全静止的均衡状态对比。对于理论家的推理来说，假设没有新的资料出现，每一个变化都是最终迈向均衡状态的一步。理论家、资本家、企业家和消费者都没有能力依据自己对现有状态的熟悉来形成关于这一均衡价格高低的观点。这样一个观点也是不必要的。驱使一个人做出改变和创新的不是他想象的均衡价格，而是他预期的有限种类商品在他出售它们时的价格。一定的数据诱使一位企业家从事一项计划，假如没有其他新的数据出现，那么，他想到的仅仅是向均衡状态调整的最初几步。

      如果没有利用描述均衡状态的方程，需要知道这一均衡状态下消费品的排序。这一排序是这些方程中假定已知的诸因素之一。然而，统治者只知道他现在的价值判断，不知道假设的均衡状态下他的价值判断。他相信，按照他现在的价值判断，生产要素的配置是不令人满意的，需要改变。不过，他丝毫不知道均衡状态实现时他自己将如何做出价值判断。这些价值判断将反映他自己开动的一系列生产改变所导致的情况。

       我们把今天记作D1, 把均衡状态实现那天记作Dn。相应地，我们引入与这两天相应的数量的符号：第一级商品的价值刻度分别记作V1和Vn，全部初级生产要素的总供给分别为O1和O2，[1]全部生产出来的生产要素的数量分别记作P1和Pn。而且，我们把O1＋P1记作M1,把On+Pn记作Mn。最后，这两日的技术状态分别记作T1和Tn。为了求解这些方程，需要知道Vn, On+Pn=Mn和Tn。但是，我们知道的仅仅是V, O1+P1=M1，以及T1。

       我们不能假定D1的这些数量等于Dn的那些数量。这是因为，如果数据发生了进一步变化，均衡状态是无法实现的。没有数据的进一步变化是均衡状态得以实现的必要条件。这里所说的数据变化指的是能够扰乱今天正在发挥作用的那些因素的条件的变化。如果新的外生因素突然出现，使一个系统偏离向均衡状态的调整路径，那么，它就无法达到均衡状态。[2]不过，只要均衡状态尚且没有实现，该系统就处于改变数据的连续运行之中。向均衡状态的调整趋势，不受外部数据的任何变化干扰，自身是数据的相继变化。

       P1是和今天的价值判断不相符的一组数量。它是以往的价值判断指引的行为的结果，而且行为所面对的技术状况和可供利用的初级生产要素也不同于今天。该系统现在没有处于均衡状态的理由之一恰恰是如下事实：P1没有被调整到适应现在的条件。有些工厂、工具和其他生产要素的供给在均衡状态下本来不会存在，而要实现均衡状态，另一些工厂、工具和供给必须生产出来。达到均衡状态时，P1的这些干扰部分将被消耗掉，取而代之的是与其他同步数据（即V,O和T）相符的项目。行为人需要知道的不是均衡状态下的事情，而是逐步把P1转变为Pn的最合适方法。关于这个任务，这些方程毫无用处。

       我们无法通过消去P和仅仅依靠O来解决这些问题。的确，原始生产要素的利用方式唯一地决定生产出来的生产要素——中间产品——的质量和数量。不过，以这种方式能够获得的信息仅仅涉及均衡的条件。它无法告诉我们用什么办法和过程来实现均衡状态。今天，我们面对的是P1的一个供给，不同于均衡状态。我们必须考虑的是现实条件，即P1，而不是Pn的假设条件。

       这一假设的均衡状态将在如下情况下出现：所有的生产方法都适应行为人的价值评估和技术知识状态。那时，每个人都按照最充分的技术方法工作在最适合的工作岗位上。今天的经济则不同。它是按照不符合均衡状态的方式运行的，在用数学符号描述均衡状态的方程组里无法考虑进去的。关于均衡状态下盛行的条件的知识，对于今天在现有条件下担当指挥任务的人来说，毫无用处。他必须知道的是如何最节约地利用今天可供利用的手段，而这些手段是有着不同价值评估、不同技术知识和不同信息的一代人的遗产。他必须知道必须采取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在这一困境中，方程式丝毫无用。

       假定一个孤立的国家的经济条件类似于19世纪中叶一个独裁者统治下的中欧。这个统治者完全熟悉今天的美国技术，大致知道他应当带领该国经济实现什么目标。然而，充分知道今日美国的条件丝毫无助于他解决如何按照最适当和便利的方式把该国经济体系逐步转变为要实现的体系。

       为了争论，即便我们假定一个神奇的灵感使这位统治者不用经济核算就解决了全部生产活动的最优安排问题，他的头脑中有他要实现的最终目标的准确图像，仍然有一个问题是没有经济核算就无法解决的。这个统治者的任务不是从文明极低级阶段开始，不是从零开始创造经济历史。他必须求助的因素不仅仅是不曾被利用过的自然资源，还有过去生产出来的资本品，而这些资本品不可以或不完全可以转移到新的生产计划。我们的财富恰恰表现为这些人工产品，而生产它们时的价值评估、技术知识和许多其他事情都不同于今天。对于未来经济运行的选择来说，它们的结构、质量、数量和位置是头等重要的事情。它们中有些兴许变得完全无用，从而成为“未利用的生产能力。”不过，它们中大部分必须得到利用，不然我们就必须从原始人的极度贫困状况重新开始，要熬过从按照新计划重新建设生产设施到新设施完成这段时期。统治者无法仅仅竖起新的建筑而不关心其臣民在等待时期的命运。他必须尽量利用现在可供利用的每一件资本品。

       专家治国论者和其他观点的社会主义者都一再强调的是，使他们的雄心勃勃的计划得以实现的是迄今积累起来的巨大财富。但与此同时，他们忽略了如下事实：这些财富在很大程度上由过去生产的资本品组成，而从我们现在的价值评估和技术知识角度看，它们程度不等地过时了。在他们看来，生产的唯一目的是改造工业设施，使后代过上更富裕生活。在他们眼中，当代人只不过是失去的一代，为了后代的幸福辛勤劳作和经历苦难。然而，现实中的人则不同。他们不仅要为后代创造一个更美好世界，他们自己也要享受生活。他们要以最有效的方式利用现在可供利用的资本品。他们致力于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并以最节约的方式实现这一目标。没有经济核算，这个愿望无法实现。

        一个严重错误是相信均衡状态可以基于非均衡状态的条件的知识，通过数学运算来计算出来。同样错误的是，关于假设的均衡状态的条件的此类知识有助于行为人为每天的选择和行为中面对的问题找出最好的解决办法。即便数学方法果真是市场的经济核算的一个合理的替代方法，要切实应用这一方法，一个人每天要求解的方程的个数也会多得令人难以置信，从而使这整个想法变得荒诞。[3]

---

[1] Supply means a total inventory in which the whole supply availableis specified in classes and quantities. Each class comprehends only such itemsas have in any regard (for instance, also in regard to their location)precisely the same importance for want-satisfaction.

[2] Of course, we may assume that T1 isequal to Tn if we are prepared to imply thattechnological knowledge has reached its final stage.

[3] With regard to this algebraic problem, cf. Pareto, Manueld'économie politique (2d ed. Paris,1927), pp. 233 f.; andHayek, Collectivist Economic Planning (London, 1935), pp. 207-214.—Therefore theconstruction of electronic computers does not affect our problem.

更多精彩内容见 奥派经济学圣经米塞斯《人的行为》精彩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