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22岁时凭借短篇小说《掉伞天》拿下《联合报》小说奖,之后又凭借《乐山行》《姻缘路》两次获得《联合报》小说奖。盛名之下急流勇退,赴美读书创业结婚生子。直到2011年,新作《桃花井》发表,人们才意识到,那个很会写小说的蒋晓云回来了。
她笔下的人物,女大龄,二十七八岁,相貌普通,家境一般,恨嫁,以结婚为人生终极目标。人物性格都不甚鲜明,没有高尚理想,没有旷世情怀,没有远大追求,没有坚定信仰,甚至没有高贵爱情。
她叙述时笔法闲闲,似浅浅的白描,画面色彩不浓烈,点到为止,一笔带过。没有强烈的冲突,没有非黑即白的评判和情愫,甚至没有刺激人感官的大喜大悲。作者隐身在外,悠然自得地为读者放映一部部或短或长的影片,喜欢的看下去,不喜欢的起身走人,不强求。
很多人总想从她的文字中寻找别人的痕迹,比如跟张爱玲的很像,受胡兰成的影响,或是鸳鸯蝴蝶派,等等。《口角春风》中“赐之伸手搂住美伦,美伦依依地偎过去,整个村子都睡死了,只有他们,高高的,远远的,戏院包厢里看着。光线打得太差,白寡寡地泻下……”文笔酷似张爱玲。但显然她不愿意被相提并论。早慧也好,晚成也好,这些都是外来的标签。她重新审视自己早期的短篇时,说,想不到以前能写得这么好,放到现在,可能写不过当年。
她早期的《姻缘路》,有一种让人惦念地要看完的感觉。后来的《桃花井》,编排也出人意料,“台湾老头”的李谨洲,找了个桃花井的寡妇董婆续弦,智慧布局,在命运荒谬却又见真情的人生过程中,最后遂其所愿落叶归根。作家绝对是个好编剧,设计师中的高手,给生活中的小人物设计了你我感同身受的命运。而现实中她的生活经验似乎与此互不交集,没有可借鉴的。很多人由此产生疑问,她说,遇到这样的问题忍不住要开玩笑反问一句,西游记的作者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为什么把孙悟空写得活灵活现?
她喜欢沈从文、汪曾祺、钱锺书。当代的作家,她提到过王安忆、阎连科,末了,还补充了韩少功、毕飞宇,这些都是她喜欢的。她说有时看他们的作品,觉得自己不用再写了。但有时看其他人的作品,又觉得自己也能写,或是写得更好。 很多人羡慕她的完美人生,在各个时间节点上,都一步不落地完成了该做之事,比如创业成家生子育才……退休之时,她又一次华丽转身,做的还是自己喜欢的事情,重拾健笔,且宝刀未老,更上层楼。
喜欢她作品的人很多,三十多年前,夏志清评她有“小说家观察人世特具的智慧”,朱西宁说她刻画的是一个无情世代。三十年后,苏伟贞说,她回过神来这么一望,宛如长镜头般的人生画面,舒缓而有戏,告诉了我们,她笔下的世界是永不过时的。张大春说,她是他的偶像。初安民的《印刻》频频出版她的作品。同时出道的朱天心,与她一起在《印刻》杂志上做了对谈。
她说,人生的各种圆满,都是努力得来的。
她说,自己也常常想,如果当年做了不一样的选择,留在台湾和其他同期出道的文友一起努力,今天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可惜you only live once,这一题永远也没有答案了。(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