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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9-16
二、

  如果说,以上所说,主要还是路遥作品文体,结构,视角以及艺术概括方式上的特点的话,那么我们需要着重解读的是,路遥作品的审美内核,审美灵魂,精神内涵,以及他的作品打动千万读者的秘密所在。路遥笔下的主人公,大都是物质上的贫穷者,精神上的高贵者,理想高远,品质高尚,毅力顽强,外在的贫困和内心的高傲形成了尖锐的对照和反差。他笔下的主人公虽各个不同,但对命运的抗争,不屈,力图改变现状的强烈愿望是共同的。为什么《人生》的主人公叫高加林?其实有路遥自己的影子。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天上有个卫星在转,上面有一个人在卫星里面,那就是加加林少校。路遥记下了这个名字,并把它给了他小说的主人公高加林。路遥小说中的人物经常吃的是窝窝头,看的是参考消息,卖的是苦力,想的是有一天在联合国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孙少平说,“总有一天,我要扒着火车去外面的世界”。这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我们解析《平凡的世界》一定要看到它向上、向外扩张的力,那股内蕴的强烈的精神追求。

  我认为路遥作品中强烈的审美冲击力来自三个方向:一个是传统道德之美;一个是苦难、冶炼之美;一个是自我实现的未来之美;它们像三股强大的激流,激荡着无数青年读者的心。首先,在路遥笔下,双水村崇尚父慈子孝,长幼有序,用情专一,仁厚孝悌的伦理秩序。尽管也搞过阶级斗争,但传统美德作为精神的底盘,如厚土般稳定。孙玉厚就是一位坚韧顽强,淳朴善良的伟大的父亲形象,他培养了好几个优秀的儿女。在这里,传统文化是很具体的,一双新鞋先给谁穿,兄弟俩互相推让;一个白面馍留给谁吃,自然是留给奶奶;孙玉厚守候着一元钱的“失主”,为的是拾金不昧,处处透着诚信与仁义!孙少平要维护郝红梅的名声,那样执着;田润叶在李向前残废之后回心转意,升起了怜爱之情;这里又有多少厚爱和忠贞!当孙少平在矿山频遭打击,得到惠英的温情关照时,不由落泪,路遥抒发道,“只要有人的地方,世界就不是冰冷的”。这是一个虽然贫穷却充满了劳动者人性美和人情美的精神家园。

  更加动人的是,关于苦难的书写和在苦难中经受冶炼所产生的美感。路遥认为,“人生充满了苦难,在与其不断的搏击中,人才会活得充实一些,才能获得幸福感”。在《人生》里,高加林半夜拉大粪车挨家挨户地找粪源、掏大粪;高加林在县城叫卖馍馍,可怎么也张不开口;刘巧珍带着狗皮褥子去看望高加林,高已背叛,却泪流满面,无法开解。《平凡的世界》一开始写学生们到食堂打饭,馍分“欧亚非”三种,欧是白面馒头,亚是棒子面窝窝头,非是高粱面窝头,5分钱的菜是清水熬白菜,1毛钱有点粉丝,1毛5的才带点肉片。这都非常真实。郝红梅和孙少平总是最晚去打饭,他们是吃不起菜的。这段描写使我这个曾经的西部学子,涌上热泪。贫穷、苦难,往往又与劳动、爱情连在一起。在路遥看来,只有劳动才可能使人在生活中强大。孙少平发出过这样的内心独白:一个人精神是否充实,或者说活得有无意义,主要取决于他对劳动的态度。当然,这不是说我愿意牛马般受苦。我也感到井下的劳动太沉重了。但要摆脱这种沉重是不可能的。再说,千百万人都这样沉重。你一旦成为这个沉重世界的一员,你的心绪就不可能只关注你自身。

  路遥写爱情也很独特,爱情如苦难中一缕绚丽的暖阳,照彻人心。路遥确实让一些地位比较悬殊的男女相爱了,因为他向往那种非功利的,超越门第和贫富的,能经得起苦难考验的,自由而炽烈的爱情。但其爱情的内核主要还是“善”。这是路遥道德理想观的一个部分。这样的爱情在任何时候,特别在今天,都显得奢侈,却又是多么高贵。他抒发道:爱情啊!它使荒芜变为繁荣,平庸变为伟大;使死去的复活,活着的闪闪发光。即使爱情是不尽的煎熬,不尽的折磨,像冰霜般严厉,烈火般烤灼,但爱情对心理和身体健康的男女永远是那样的自然;同时又永远让我们感到新奇、神秘和不可思议。于是,从美学上讲,我们有可能会提出,路遥的作品有无把沉重劳动诗意化,把生活苦难神圣化,把爱情伦理拔高化的倾向?这似乎是双面剑,既有升华的一面,也有美化的一面。

  路遥作品里还有一种美,那就是个体意识觉醒和自我实现的未来之美。这是它之所以拨动一代代青年奋斗者心弦的最重要的原因。他的主人公往往是农村生活方式和传统土地观念的叛逆者。高加林和孙少平更接近路遥个人的精神史。他们都有强烈改变自身处境的欲望。这里含有现代性。“五四”最重要的主题就是发现了人,发现了个体意识,发现了为自己活着的人。从高加林身上,可以感受到农民的母体正在诞生着她的新生儿。《平凡的世界》特别能代表路遥主观世界的矛盾。路遥一方面赞赏、理解,甚至是拥抱中国农民的坚忍、温厚、善良,博大;另一方面,路遥的主人公身上又有野性的、叛逆的、不驯服的、不安分的东西,那就是现代个体意识的萌动,就是要改变命运,走向未来,扬弃父辈们的生活老路。这两种理念在他头脑经常打架。于是作品出现了双主人公,一个是少安,一个是少平;孙少安更多代表传统农民的固守乡土,而孙少平是个远行的做梦者,作品把这两种精神放到兄弟两个人身上,实际上是一个人的两面,把一个人分成两个人,他们是精神上的孪生兄弟。在《人生》里,一方面歌颂高加林式的“现代”叛逆,一方面歌颂刘巧珍式的传统贞操,这两个美他都喜欢。最后这两个东西很难糅合,只好让高加林回归到土地上,抓了一把黄土,喊出了一句忏悔的话。路遥就是这样一个既传统又现代的作家,他能够把看起来似乎不可能融合的东西构成一种奇异的美。传统美德与个性解放,爱土地如命与“到外面去”,沉重的挖煤与酷爱贝多芬音乐被糅合在一起。这种自我矛盾,二律背反式的悖论,恰恰带来了荡气回肠般的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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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9-16 18:0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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