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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0-23

     张惠雯简介:女,1978年生于河南。曾获新加坡教育部奖学金赴新留学。后任某咨询公司咨询顾问。现为新加坡《联合早报》专栏作家,居美国。

  曾两度获新加坡国家金笔奖中文小说组首奖,作品多达四次入选中国年度小说排行榜10大短篇小说。

  作品见于《收获》《人民文学》等文学期刊。2013年出版小说集《两次相遇》。

    以《岁暮》《暴风雨之后》等爱情小说而为读者称颂、喜爱的作家张惠雯,最近出版短篇小说集《一瞬的光线、色彩和阴影》,文字纯情、温婉,饱含诗意,呈现了各种“爱”的婉转情思、爱情的不同面貌以及不同境遇的存在。

  很少有作家这样专注于平常生活里的爱情了,不是婚姻,不是性,是《诗经》中令人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的爱情。日日上班、下班,面目逐渐冷漠、像机器一样运转的现代人,似乎在丧失爱的可能,爱情变成了生命中真正的奢侈品。如果你不甘于此,依然想保持内心的浪漫,那可以读张惠雯的小说,她擅长捕捉、描摹情动之时的瞬间和心灵深处精微的东西,并不断追问、找寻爱的永恒。

  张惠雯17岁离家远行,到新加坡国立大学读书,并在此期间,开始初期的创作。“我自小爱好读文学书籍,但我没想到会当作家。去国怀乡的生活大概是这个想法的开端,因为你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文化不同的地方,会感到很孤独,有很多怀想。我在国大读书时最爱去中文图书馆,因为在那里,我感到我又回到了过去最熟悉的生活当中,沉浸在自己的文化里。读得多了,自然会有一些创作的冲动,新加坡大专文学奖就给了我一个试试看的契机。当时有三个组别,小说、诗歌、散文。诗歌我不会写,我就投稿给小说组和散文组,结果每个组我获得一个第二名。现在看看,当时的写作是幼稚的模仿,但在那样的年纪,很难去摸索出自我的风格。这些拙作的存在有其意义,至少可以让我红着脸提醒自己说,我绝非什么天才。”

  她出生成长于河南西华县城,自小就读到了不少书,这全得益于她的哥哥。“我哥哥从小就喜欢读书,他把家里给的零花钱全拿去买书了。好在那时候的书很便宜,他又比我长十岁。所以,到我长大的时候,他已经积攒了一屋子的书。我们家的姐妹中,也只有我愿意受他的启蒙,他叫我背诗,我便背诗,他叫我读古文,我便读古文。他推荐好的小说给我看,我会很仔细的看完。所以,虽然我们年纪相差很多,我和他倒是最多话说。我妈妈和我姐姐对他没办法时,便叫我去劝他,她们常说:‘他只听你的嘛。’”

  哥哥的性格是诗人的性格,极心软而多愁善感,同时又有古人的作风,任侠使气。这对于张惠雯来说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她性格温和,却在一些事情上非常坚持自我,上学时喜欢迟到早退,但并非和老师作对,而是想在僵化的教育中寻得自由。“我会有些固执的行为,例如逃学这样一个习惯,谁也不能说服我改变。我不和老师争吵,也不高调地标榜什么,我对每位老师都很礼貌,即使他们责怪我逃学或是别的违规行为时,我也不会激烈地顶撞他们,我会听他们说下去,但下一次我还是会按照我自己想的来做。”

  1995年,张惠雯考上山东大学,因为拒绝为军训的阅兵表演剪短发,而招致一系列麻烦。恰逢新加坡教育部到山大挑选奖学金学生,为了挣脱这些不自由的管制,她赴新读书。“在人生最重要的几年里,我生活在这个东西方的十字路口,在一所遵从西方自由教学精神的大学里获得了应有的教育。我的大学重塑了我的性格和思维方式,一个多种族混居、各种文明交融并存的社会环境教会了我尊重、吸纳与和解。而在少小离家的训练之后,我从一个依赖成性的女孩儿变成了一个充分自立的人,在其他的‘他方’也不再有强烈的飘零之感:陌生的语言不会再让我苦恼,迥然不同的食物不会再让我痛苦。他方对我来说,是多姿多彩、充满新鲜未知的地方,而远行的全部意义就是探寻这一未知。”

  读完商学院,张惠雯留校工作,一切看起来都是顺畅、明媚的。到2003年,她却想放弃这一切,只想写作,但身体状况又很不好,抑郁、失眠,写出的作品也是色调阴郁的。“对我们商学院的学生来说,正道就是进大企业做管理人员。如果一直走在那条正道上,我根本就不再是我自己,而是一个在物质世界里随波逐流的形体,至于我的灵魂栖于何处,我不知道。从我认清自己之后,我就知道在文学之中的我才是真实的我,是身心都得其所的我,在任何其他的地方都不过是种羁旅。那时我不想工作,只想写小说。但抛弃自己的饭碗毕竟不那么容易,因为你在这个世界上总得生存下去,所以相当矛盾。我本来就心情灰暗,那一年又是伊拉克战争(我讨厌战争),又是非典,每件事情都令人进一步绝望,所以就导致我精神和生理的健康都受了影响。”

  也正是在这一年,她凭借《徭役场》获得新加坡国家金笔奖中文小说首奖。继而在2005年,凭借一篇寓言性质的小说《水晶孩童》再次获得金笔奖首奖,并得到金笔奖评委余华的称赞:我喜欢《水晶孩童》这个短篇小说。张惠雯写出了一个空旷的悲剧,这似乎是一个虚幻的故事,或者说是荒诞的故事,可是作者在处理细部时的真实笔调,让我们觉得这是一个现实,当然是一个浓缩的现实。

  《水晶孩童》也成为了张惠雯在国内发表的第一篇作品。“这要感谢余华先生,他把一等奖给了《水晶孩童》。后来,他又主动给我发电邮要小说的电子稿(这是让我非常感动的地方),说他很喜欢这篇小说,会推荐给《收获》。很快,我收到程永新先生的电邮,说他读到这篇小说很惊喜,他们已经确定发表在当年第二期,希望我有别的稿件也可以给《收获》。我就把我2003年写的一个长篇《迷途》发给他,他们过后给了我一些建议,小说修改后紧接着发表在《收获》第3期。我从未在国内发表过作品,离文学圈很远。作品在国内发表了我当然觉得高兴。 我非常感激余华、程永新先生,我和他们素不相识,但他们给我这个无名小辈打开了一道门,其原因是对作品本身的单纯的欣赏。如果当时我被拒之门外,我也许只能徘徊一会儿,然后离开,那样我就不会走在这条路上。这是有可能的。”

  走过最开始的较为艰难的创作之路,张惠雯越来越自如、通达,她在家自由地阅读、写作,《岁暮》《爱》《垂老别》《醉意》都上榜中国年度小说排行榜10大短篇小说。“写作肯定不会一开始就赢来喝彩,尤其是你坚持自己的道路,不去迎合时代或大众。即便在今天,我也不在乎冷遇或是热遇,忽略或喝彩,我只是写自己想写的东西。我觉得一个人应该抱定习惯一切冷遇的决心,才能忠于自己所认可的文学价值,忠于自己的判断。说献身文学有点儿抬高自己了,其实很简单,我觉得写作是极其自我的一件事,写作令我幸福,文学带给我其他东西不能给我的快乐,所以我只好写下去。这就像你爱一个人,为此付出很多或是受了折磨,这不是你多么有献身精神,而是情非得已。”

    采访实录

  记者:能谈谈你和你哥哥共同做的一些事吗?他的任侠使气对你有影响吗?长大之后哥哥为生计考虑要经商,而没有过多的时间读书,对于很多人来说都面临这样的状况,你怎么看?

  张惠雯:我常常说,我哥哥经商越久,赔钱越多,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那儿。有时候,他实在烦了,就把生意扔下自己逃走了,逃到某个江南小镇去,直到生意上的事情混乱到一定程度,逼迫得他不得不回来收拾。他是个相当矛盾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任性,但任性的不够彻底,如果他像我一样任性,他就不会去经商了。他一方面喜欢清净文雅、没有羁绊的生活,一方面却被过多的俗务捆绑,总觉得自己脱不开身。他还是牵挂太多。我和我哥哥一起做很多事,例如一起喝酒,一起聊天,一起读书,一起散步。我读过的很多诗歌、哲学方面的书籍都是他推荐的。我觉得他是个骨子里非常浪漫、天真的人,他会在大雪天拉你去散步,因为想起一句特别贴切的诗句而激动不已。他这种性格对我一定会有影响。有位朋友曾对我开玩笑说:你小说里的男性那么敏感,现在哪儿有这样的男人?我说,有呀,我身边就有。我哥哥就是其中之一。至于怎么看这种为生计而放弃自己理想生活的行为,我觉得如果我们面临这样的无奈,那只能说我们的反叛不彻底,或者说我们对心向往之的那种自由爱得不够坚定。人不可能什么都有,有时候你为了理想得忍受清苦、孤独、冷落……我们看到那些什么都不管不顾、一意孤行的人,会觉得他们活得真是潇洒,其实,这些自由的人比我们难多了,因为人要割掉各种世俗关系加诸于自身的捆缚,需要超乎常人的勇气和毅力。

  记者:你对西华这种接近乡村保留淳朴同时又不闭塞的生活感觉很好,同时也多次提到在现代大都市感觉到桎梏,能聊聊你现在的感受的吗?

  张惠雯:西华县城里的人大概都觉得自己是城里人。小县城的好处在于它兼有城市和乡村的气质。当我从小地方突然到了新加坡这样一个国际大都市,我当然感到迷茫,很多东西我不懂得,而且羞于去了解。所以,我开始怀念县城的那种乡土气质了,我写的第一篇小说就是《古柳官河》,那就像一首田园牧歌。其实,它和今天真正的乡村相距甚远,今天的乡村是破败而残酷的。大都市有大都市的机械性,如果你是个上班族,每天坐在早班地铁里,你看到那些疲倦至麻木的面孔,会想到卡夫卡描述的那个人类被异化的世界。

  我大学毕业后也曾工作过一段时间,我十分厌恶这种人被程式化、机械化的感觉,所以我后来辞职了。但庞大的工作机器只是都市的一个方面,都市有都市极为丰富的东西,例如它的文化,因为来自不同地方的人群居在一起,有了各种摩擦和交融,这种文化就更为丰富,此外,它是一种非常开放的文化,因为它在不断吸纳、改变,这一点和闭塞的乡村文化完全不同。我前几天还和一位新加坡的好友说,我不可能生活在乡村的,我绝不是那种可以在乡下隐居的文人,我如今喜欢城市,因为城市里有剧院、咖啡馆、书店,还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和餐馆,各种声音、律动让你独居一室也能感觉到和周围世界的不断交流,所以,要隐居就隐居在这样的地方才好。

  记者:08年时,你曾想回国,当时是要回来定居吗?为何后来改变主意?有读者评价你:张惠雯居海外,但国内的民间冷热,世事阴晴都在笔下,文字则清嘉时现深峻,慧美处显温情。性灵化的笔触,却能把中国人的价值取向,文化心理,人生姿态等皆寓于尺幅之中。

  张惠雯:那时候是刚好有这么一段时间,想在国内住久一些,到某些地方走走看看,没有回国定居的想法。我十七岁就出国了,漂泊惯了,生活在陌生的城市、藏身于陌生人之中倒让我心安,回到理应最熟悉的乡土却发现一切变了,自己也变了,变得与它不那么协调了,反倒会不安。但无论我住在哪儿,不可能不关注中国发生的事,这里的民间疾苦自然而然就会牵动我的思虑,这就是祖国。

  记者:从写作那些寓言式的故事,到些日常生活中的男男女女,感觉你在写作上越来越稳健、自如,是怎样一步步走过来的?

  张惠雯:这是写作多年的摸索,也和生活经历、自身成长有关。这就像你本来试探地走在一条荒芜小道上,慢慢地,你有了一点儿方向感,也就越走越有信心,越走越自如。通常你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你是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想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到达一个什么地方。我觉得我现在所写的是我喜欢写并且能写得比较自如的东西。总的来说,我不喜欢写大事件、大时代,我喜欢写日常生活,例如散步、晚餐、聚会、交谈。我觉得日常生活里也隐藏着诗意。

  记者:你写自己在美国的一些朋友,写你和他们的交往,有些情节你用在小说里,他们身上哪些东西会触发你?

  张惠雯:他们让我在描绘到西方人的时候不再那么“生分”,我会着眼于他们身上那种更普遍的、人性的东西,而不会着力渲染他们的“非我族类”。和他们接触越多,我越发觉他们和我们作为“人”的共性要多于那些较为表层的差异。我们的很多文学作品喜欢表达那种差异,但我对这种Universal的东西更感兴趣。

  记者:《一瞬的光线、色彩和爱情》这本书中的《岁暮》《暴风雨之后》都是以美国华人移民的日常生活为背景的短篇小说,除了你自己也身在美国之外,还有其他什么原因让你如此关注这一类人?他们身上有哪些特质吸引你?

  张惠雯:因为这就是我周围的人,就是我周遭的生活气味,我现在喜欢从日常生活中提炼出不那么寻常的东西。这些人和过去移民文学中那些备尝艰辛的打拼角色不一样,他们通常衣食无忧,已经步入中产阶级。他们的生活不是挣扎求存,而是相当平静的,甚至有种枯槁的气息。我感兴趣的就是在平静的生活中那些不平静的东西,或者说,一个沉默的人内心的风暴。梭罗曾有这么一句话:“大多数人过着一种平静的绝望生活,他们心中的歌和他们一起埋入坟墓。”我发觉其实我写的就是这些“过着平静的绝望生活”的人们,以及他们心中还未被埋葬掉的那首歌。

  记者:你曾写道:十九世纪的爱情是女性主义的爱情,带有骨子里的浪漫、诗意和爱幻想的天性,它遵循情感至上主义,寻求精神对肉体的指引。对于现代人来说,我们怎么重回这种古典的爱情?

  张惠雯:我觉得我们回不去了,或者说,可能有极少数的能回去,大多数的我们都回不去了。今天,还有几个人在读屠格涅夫的爱情小说呢?你怎么能指望并排坐着却各自玩着手机、刷微信、晾午餐照片的一对恋人去谈古典主义的恋爱呢?写情书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方夜谭了。所以,我觉得现在到处鼓吹的奢侈品与古典主义的爱情来比,一点儿也不奢侈,它们都是钱能买到的东西,钱能随随便便买到的东西怎么算奢侈呢?但爱情,纯粹而炽烈的爱情,真正浪漫(我说的不是烛光晚餐这样的浪漫情调)而富有诗意的爱情,这是真正的奢侈。

  记者:未来有什么样的写作计划?

 张惠雯:暂时还没有清晰的写作计划,如果我说有什么想法,那也是空话。目前孩子太小,我需要带孩子、做家务,连读书的时间都没有了,更不用说投身于某个具体的写作计划。如今无法阅读,我也丧失了精神世界很大一部分的快乐。真的,我得到了世人眼中完满的家庭生活,有一个我爱之深切、时时牵挂的孩子,但我那个更深层的精神世界在某种程度上却萎缩了。我过去很洒脱、敏感,但现在我成了一个倦怠、喜欢发呆、抱怨的人,而且害怕自己日益平庸。我希望这些灰暗的感觉只是暂时的。有时候我会想,我怎么每天琐事缠身呢,我和我青春时代抛下一切所追求的自由生活怎么越走越远了。

  我发觉,无论是一般人所说的成就感,还是物欲、虚荣或是什么别的诱惑,都不会使我让步、屈服,但爱却能让我让步、屈服。所以,爱是危险的东西,它是一种甜蜜的羁绊。最后就是这样,你为你爱的人牺牲了你的一部分自由,放弃了曾经梦想的那种生活,你感到矛盾、痛苦,但你仍然不忍心舍弃爱。譬如,如果让我把我幼小的孩子托付给他人照看,那么我即便有了时间和空间也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因为我的心会内疚,不会平静。没办法,这就是女人的天性。

  文/季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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