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汇率制度的经济绩效是汇率制度选择的一个重要依据。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证文献分析方面，关于汇率制度与通货膨胀、经济增长以及货币危机之间的关系有着各种不同的理论和观点。通过理论和实证文献的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固定汇率制的反通货膨胀绩效要超过浮动汇率制度，但优势并不明显；长期来看，实际经济增长可能并不与汇率制度系统相关；汇率制度与金融危机没有必然的对应关系，但是在放松资本管制的条件下，钉住汇率制往往放大了外部冲击的影响，导致货币危机的“传染效应”。　　关键词：汇率制度，经济绩效，金融危机
　　一、汇率制度选择的经济标准
　　1.经济规模与汇率制度选择
　　经济规模可用GDP来衡量。经济规模较大的国家经济较为独立。根据“不可能三角模型”，货币政策独立性、资本流动和固定汇率三个目标不可能同时实现。大国多为发达国家，对资本控制较少，如果实行固定汇率，就必须放弃货币政策的独立性，而大国一般是不愿意为了维持与外国货币的固定汇率而使国内政策受到约束的。
　　经济规模较小的国家情况则不同。一方面，小国往往经济结构较为单一，消费品和投资品都需要靠进口，因此进口需求的价格弹性较小；在出口方面，小国多为初级产品出口国，出口供给的弹性也较小，尽管外国对该国的出口需求的价格弹性可能较大，但总体而言上述因素会大大削弱浮动汇率的有效性。相反，经济门类较为齐全的国家实行浮动汇率的有效性要高得多。另一方面，由于经济规模小的国家或地区保护其内外部经济平衡的能力较弱，为防止由汇率变动对经济带来的冲击，简单而有效的方法就是采用固定汇率制。因此，一国的经济规模越大，就越倾向于采用浮动汇率制；反之，则越倾向于采用固定汇率制。
　　2.经济发展水平与汇率制度选择
　　经济发展水平可用人均GDP来衡量，一国金融发展水平基本与其经济发展水平相当。固定汇率制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与独立浮动制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存在着显著差异。经济发展水平高的国家，特别是已经完成工业化的国家，金融发展程度较高，金融机构和金融制度较为完善，较少实行资本控制，因此会倾向于选择浮动汇率制度，以保持国内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因此，经济和金融发展水平较高的国家选择独立浮动汇率制，较低的国家选择固定汇率制。
　　3.经济开放度与汇率制度
　　一国的经济开放度可以用进出口总额与GDP的比值来衡量，因此一国经济的开放度与经济规模是密切相关的。一般来说，经济总规模越小，经济就越容易开放；反之，经济总规模越大，经济的开放度往往较低一些。
　　将不同汇率制度国家的经济开放度进行对比可以看出：（1）独立浮动制国家的平均经济开放度最低，因为在独立浮动制国家中发达工业化国家占主体，由于其经济规模大，因而经济开放度相对较低；（2）管理浮动制国家的经济开放度最高，这主要是由于管理浮动制国家平均经济规模较小，经济开放度相对较高；（3）欧元区国家由于各国积极推进经济金融一体化，因此经济开放度也较高。
　　一国经济开放度越高，汇率变化对国内经济的影响也就越大，加上经济开放度较高的国家经济规模往往较小，抵御冲击的能力较弱，因此，为了防止由汇率变动对经济带来的冲击，简单而又有效的方法就是采用固定汇率。
　　例如，香港特别行政区的经济开放度仅次于新加坡，位居全球第二，就是采取钉住美元的联系汇率制度。但是，一国经济开放度越高，其国内金融市场与国际金融市场一体化的程度也就越深，国际资本流动就越频繁，政府对资本流动的控制就越少。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采用浮动汇率制可能更加适合，尤其是在为了保证本国货币政策的独立性的情况下，这种情况在经济规模较大的国家中更为显著。
　　而经济规模较小的国家——如新加坡——则采取中间路线，实行了介于固定汇率制和独立浮动汇率制二者之间的管理浮动汇率制。由于经济开放度低的国家往往经济规模较大，会倾向于选择浮动汇率制。而封闭型的国家可能会感到用国内通货膨胀或通货紧缩的货币政策来调整对外经济关系代价太高，因而会更倾向于选择代价较小的浮动汇率制度。
　　4.经济增长与汇率制度
　　经济增长是影响汇率制度选择的最重要的长期因素。在19世纪，金本位制下的固定汇率制是最适宜的汇率制度。然而随着经济的快速增长，金本位制无法提供足够的货币供应，于是逐渐弱化直至完全退出。对于一国来说，经济增长是提升发展水平的前提。以东亚的新兴市场经济体为例，在经济起飞之前，这些国家的汇率制度选择问题并不引人关注，各国多选择钉住制度，在推动经济增长的同时，也没有出现破坏性强的金融危机。但是随着经济的高速增长，各国的经济开放度提高，原有的汇率制度渐渐暴露出了各种问题。从另一个角度讲，一国货币同其他国家货币的比价（汇率），取决于该国同其他国家之间的物价、利率、国际收支状况等的相对水平，该国的汇率制度也是以此为基础的。一国经济增长之后，这些因素都会随之发生变化，原有的平衡被打破，该国的汇率制度自然需要调整。
　　二、汇率制度与通货膨胀
　　1.汇率制度与通货膨胀的关系
　　（1）钉住或固定汇率制反通货膨胀的绩效优于浮动汇率制
　　该理论认为，固定汇率制或钉住汇率制通过建立清晰、可监控的目标和约束政府行为，支持政府追求稳定的承诺。在固定汇率制度实行以后，政府实际上作出了两项承诺，即对金融政策的承诺和对固定汇率的承诺。由于设定了可为公众监督的“锚汇率”，对货币当局形成了强大的约束，在长期扩张性货币政策使“锚汇率”变得不可维持时，货币当局顾及承诺，会适度控制货币供给的增长率。因此，钉住汇率制或固定汇率制有助于降低物价水平，稳定通货膨胀。
　　（2）浮动汇率制反通货膨胀的绩效优于钉住或固定汇率制
　　该理论认为，浮动汇率制通过汇率波动隔绝外部通货膨胀。固定汇率制或钉住汇率制存在一种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机制，购买力平价使本国的物价水平随外国物价水平的变化而变化，货币当局会因维持“锚汇率”水平而从国外“输入”通货膨胀。
　　2.汇率制度的反通货膨胀绩效
　　（1）钉住或固定汇率制优于中间汇，率制和浮动汇率制
　　高希（Ghosh）等人以开放度、财政收支差额、央行独立性等为解释变量，对包括发达国家在内的167个经济体的数据进行回归分析，得出如下结论：实行钉住汇率制的国家，其通货膨胀率要明显低于实行中间制度和自由浮动的国家，并且通货膨胀的波动性也较小。而且，钉住货币篮制度要强于钉住单一货币。这种反通货膨胀的积极成效主要通过两种效应体现出来，即“纪律效应”和“公信力效应”。前者使货币供应量的增长率变得较低，而后者则在给定货币增长率时，使货币流通速度的增长率较低。
　　莱维—伊亚特（Levy-Yeyati）等人建立了后布雷顿森林体系150多个国家汇率制度的LYS（Levy-Yeyati and Sturzenegger）数据库，并对IMF分类和LYS分类下汇率制度的反通货膨胀绩效进行了比较。他们的研究表明，固定汇率制与浮动汇率制的通货膨胀率并没有显著差别。但是，实行中间汇率制度的国家，通货膨胀率要高于固定汇率制和浮动汇率制国家。在LYS分类下，固定汇率制有更明显的反通货膨胀效果；而在IMF分类下，浮动汇率制的反通货膨胀绩效要优于固定汇率制。
　　进一步的研究证实，对于发展中国家，“长期”钉住制（持续5年以上）比浮动汇率制具有更低的通货膨胀率：“短期”钉住制能够降低通货膨胀预期，但在降低实际通货膨胀方面效果并不明显，严格固定汇率的反通货膨胀绩效最为显著。
　　费希尔（Fischer）等人对25个转轨国家1992—1994年的经济分析表明，实行钉住汇率制的国家，如捷克、爱沙尼亚、匈牙利、波兰和斯洛伐克等国，在实行钉住汇率制度的第二年，通货膨胀率就下降到50%以内；而那些实行浮动汇率制度的国家，则一般要经过几年的时间才能够使通货膨胀率下降到50%以内。对于那些名义上浮动实际钉住的国家而言，通货膨胀率的下降速度也基本在1年左右。因此，对于转轨国家而言，钉住汇率制度的反通货膨胀绩效要超过浮动汇率制度。
　　从不同汇率制度下的实际通货膨胀表现看，固定汇率制下的通货膨胀绩效最好。古典的金本位制虽然也有短期或中期的价格变动，但它的通货膨胀率是所有汇率制度中最低的。在布雷顿森林体系时期，通货膨胀虽然经常有，但没有趋势性，而且平均来说，这一时期的通货膨胀要大大低于1973年之后的管理浮动时期。这说明，固定汇率制，特别是比较“硬”的钉住汇率制度的反通货膨胀绩效是积极的。
　　（2）浮动汇率制优于钉住或固定汇率制
　　赖因哈特（Reinhart）等人选取1970—1999年间158个国家作为分析样本，然后根据经济发展水平和资本流动程度的不同，把这些样本分为发展中国家、新兴国家、发达国家这三种类型，运用R-R（Reinhart-Rogoff）分类，对不同样本国家的汇率制度和通货膨胀绩效关系进行了实证研究。他们认为，发展中国家在钉住汇率制度下通货膨胀绩效和增长绩效都较好；在新兴国家，汇率制度弹性提高，通货膨胀率提高，经济波动加大，钉住汇率制的好处不明显；在发达国家，浮动汇率制度的通货膨胀绩效较好。
　　（3）汇率制度对通货膨胀不存在影响
　　科克（Corker）等人通过对匈牙利、波兰、捷克、斯洛文尼亚、爱沙尼亚中东欧5国（CEEC5）的研究发现，这些国家尽管在汇率制度上多样化，但是都成功地控制了通货膨胀，其通货膨胀率均降至10%以下。取得这一显著成就的主要原因是经济改革的一揽子政策，而不是汇率制度本身。也就是说，低通货膨胀与该国所选择的汇率制度类型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库代尔（Coudert）等人用10个主要亚洲经济体从1990年第一季度到2001年第四季度的数据来说明汇率制度是否对通货膨胀和经济增长产生影响。他们将亚洲样本经济体的汇率制度分为4种类型，即浮动汇率、管理浮动、爬行钉住和钉住汇率，认为大多数南亚国家在亚洲危机之前采取的是事实上的钉住汇率，而在危机之后就是浮动汇率制度。他们运用这种分类对亚洲样本经济体的通货膨胀和经济增长的面板数据进行回归，发现钉住汇率对应着更低的经济增长，而对通货膨胀的影响是不确定的。
　　汇率制度与通货膨胀率之间存在一定关联，但是十分复杂。总的来看，固定汇率制的通货膨胀绩效通常要稍好于浮动汇率制，但是优势并不明显；浮动汇率制度一般与更高的通货膨胀率相伴随。
　　三、汇率制度与经济增长
　　1.相关理论
　　（1）固定汇率制促进论
　　从配置资源效率看，固定汇率制促进论认为，固定汇率制可以避免浮动汇率制下资源的浪费性流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从对国际贸易和国际投资的影响看，固定汇率制促进论认为，固定汇率为国际贸易和投资提供了稳定的汇率预期，从而有利于国际贸易和投资的发展；而浮动汇率加剧了国际贸易和投资的风险和不确定性，不利于国际贸易和投资的发展，从而不利于一国的经济增长。从对外汇市场稳定性的影响看，固定汇率制促进论认为，汇率固定有利于外汇市场的稳定，从而有利于经济增长，而汇率自由浮动加剧了投机行为，从而使得外汇市场波动频繁。从对国内宏观经济政策的影响看，固定汇率制度促进论认为，固定汇率制度因为需要不断在外汇市场上进行冲销干预，所以能够抑制政府不负责任的宏观经济政策；在浮动汇率下由于汇率的及时调整，使政府的宏观经济政策能够持续。
　　（2）浮动汇率制促进论
　　从资源配置效率来看，浮动汇率制促进论认为，为了实现资源的有效分配，价格必须是由市场供求力量决定的。只有在价格水平能自由变化以反映资源真正的稀缺性时，经济才能达到最优的资源配置。为使外汇市场的供求不断达到平衡，只能实行浮动汇率制度。而且在浮动汇率制下，汇率能出清市场，一国不必拥有大量的国际储备，这些资源能自由地使用在经济中其他更有生产率的地方，经济就不必牺牲这些原可作为资本存量的财富以及这些资本存量原可生产出的部分产出，因此，浮动汇率制更能提高资源配置效率。相反，固定汇率制将破坏资源配置效率，本国的货币价格不能对外自由浮动会导致大范围的价格扭曲，并产生误导信号，从而抑制资源的有效配置。而且，固定汇率制要求一国拥有足够的国际储备，在持有国际储备的成本大于收益的情况下，一国经济要承受一定数量产出的减少。
　　从“三元悖论”看，由于固定汇率、资本自由流动和货币政策自主性之间存在“不可能三角”关系，在资本自由流动或资本不完全控制的现实经济中，一国为了维持固定汇率，必须在外汇市场上不断进行冲销干预，这使国内货币供给被动地发生变化，从而不利于经济增长。浮动汇率下，国际收支的失衡和汇率变动的压力完全由汇率的调整来解决，从而隔绝了这种外部失衡调整对国内经济可能的影响。
　　从对通货膨胀的影响看，浮动汇率促进论认为，浮动汇率能够以本币升值阻隔国外通货膨胀向国内传导，从而有利于经济增长，而汇率固定则会实现通货膨胀的国际传导。从汇率调整来看，浮动汇率促进论认为，浮动汇率制可通过汇率的适时纠偏来降低产出波动性，促进经济增长；固定汇率制由于缺乏有效的汇率调整，在面对外部冲击时常常与短期价格粘性一起导致价格信号失真，资源配置扭曲，不利于经济增长。
　　总之，固定汇率制和浮动汇率制都能在某些方面促进经济增长，又都在某些方面阻碍经济增长。选择何种汇率制度更有利于本国的经济增长，主要取决于国家的经济条件，包括经济规模、开放程度、通货膨胀状况、生产结构和贸易结构多元化以及工资与物价的灵活性。当一国规模较小、开放程度较高、希望与外国的通货膨胀率保持一致时，选择相对固定的汇率制度更有利于经济增长；如果一国经济规模比较大，开放程度较低，与国外的通货膨胀有差异，选择浮动汇率制度更有利于经济增长；如果一国国内市场比较完善，生产和贸易结构多元化，且工资-价格传导机制比较顺畅，则汇率制度选择不会影响到国内均衡因素。
　2.汇率制度与经济增长的关系
　　（1）固定汇率制优于浮动汇率制
　　芒德尔（Mundell）在考察了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前后工业化国家的经济增长后发现，布雷顿森林体系时期是工业化国家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受两次世界原油价格上涨、国际债务危机等外部影响，工业化国家经济在后布雷顿森林体系时期出现明显的“滞胀”。他的结论是：对于工业化国家而言，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的汇率制度是与较快的经济增长相联系的，固定汇率制的经济增长绩效优于浮动汇率制。
　　坎迪尔（Kandil）等人利用33个发展中国家1971-2000年的数据分析了汇率波动对产出的影响，发现已被预期到的汇率波动对发展中国家的产出不会产生明显影响，而未被预期到的汇率波动却会使产出发生明显变动。由于浮动汇率制度下汇率未被预期到的波动明显要多于其他汇率制度（除货币危机时期以外），因此，浮动汇率制度下发展中国家产出的波动性确实增强了。
　　马尔霍特拉（Malhotra）以R-R分类为基础，对12个亚洲发展中经济体和18个欧洲发达国家在1976—2001年间事实上采用的汇率制度数据和样本人均GDP数据进行比较，分析样本经济体的事实汇率制度与经济增长的关系，并将亚洲经济体和欧洲国家的结果进行比较。研究表明，对于欧洲发达国家，汇率制度的选择对经济增长并无影响，而对于亚洲发展中经济体，汇率制度的选择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非线性联系，即固定汇率和管理浮动汇率，这两种比较极端的汇率制度都对应着更高的经济增长率。
　　（2）浮动汇率制优于固定汇率制
　　贝利奥（Bailliu）等人使用1973—1998年间25个新兴市场国家的经济数据，研究了汇率制度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发现名义汇率制度对经济增长很重要，灵活汇率制度在资本流动相对开放的国家与更高的增长率相关。
　　莱维-伊亚特等人使用1974-1999年间的154个国家的年度数据，分别采用法定分类法和LYS实际分类法，研究了汇率制度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他们发现，对于非工业经济，在固定汇率制度下人均产出增长率低；对于工业经济，汇率制度与经济增长之间没有显著的关系。
　　赖因哈特认为，发展中国家由于钉住汇率制度下通货膨胀绩效和增长绩效都较好，适宜采用钉住汇率制度。在新兴国家，随着弹性的提高，通货膨胀率提高，经济波动加大，而钉住汇率制度对这类国家的好处并不明显，最好选择浮动汇率制。发达国家在浮动汇率制度下的通货膨胀绩效和增长绩效都较好，一般应采用浮动汇率制度。进一步形成的观点是：随着经济的发展，钉住和中间汇率制度的通货膨胀绩效在逐渐丧失；与浮动汇率制度有关的风险在逐渐降低。经济越发达的国家，越适合选择富有弹性的汇率制度。
　　（3）汇率制度中性
　　巴克斯特（Baxter）等人考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49个样本国家在1944-1986年间不同汇率制度下的产出、消费、贸易流动、政府消费和真实汇率行为。首先，他们以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为界（之前称为固定汇率制度，之后称为浮动汇率制度），比较了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前后固定汇率制度与浮动汇率制度下的经济周期因素。然后，以各国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所宣称的制度为准，把1973—1986年间各国的汇率制度划分为钉住美元的汇率制度、浮动汇率制、欧洲货币体系和其他汇率制度，或者数次改变其汇率制度这4种不同的汇率制度类型，对不同汇率制度下的经济周期因素进行了统计比较。研究结果显示，除了浮动汇率制度下汇率波动比固定汇率制下的汇率波动更大以外，汇率与产出、消费等经济周期因素之间没有关系。
　　关于汇率制度如何作用于经济增长，很难从总体上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但综合以上实证研究，我们似乎可以认为，从长期来看，实际经济绩效可能并不与汇率制度系统相关。汇率制度是否影响经济增长，取决于经济发展阶段和特定的经济和金融发展水平。
　　四、汇率制度与货币危机
　　1.相关理论
　　（1）浮动汇率制更易于引起货币危机
　　在浮动汇率制度下，会经常性出现汇率的过度波动和错位。汇率的易变性是浮动汇率下汇率运动的基本特征，它更容易引起货币危机。
　　第一，汇率的超调。20世纪70年代，多恩布什利用汇率超调模型（Dombush′s Overshooting Model）揭示出：即使是在汇率稳定的情况下，汇率的超调也会引起汇率的易变。汇率超调模型抛弃了蒙代尔-弗莱明（M-F）模型中关于物价固定的假设，认为在现实生活中，物价是粘性的，介于固定和充分弹性之间。由于商品市场与金融市场调整速度的不对称，前者调整速度慢，后者调整速度快，因而会产生汇率的超调，引起汇率的易变性。
　　第二，预期的推动。莫萨运用理性预期模型（rational expectation model）从市场预期角度分析汇率波动的原因。预期是投机资本运动的心理基础，投机是预期指导下的现实行为。既然预期是一种心理活动，就不可避免地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在投资预期存在的条件下，当前汇率取决于对未来基本经济状况的预期，并按折现因子折现到现在。对将来预期的微小变化，都会通过折现累加，导致汇率的大幅度变化。
　　第三，投机资本的冲击。浮动汇率制度加速了虚拟资本的国际化进程，增加了国际金融市场的不确定性和风险，使国际投机资本快速成长和游动。投机资本游离于生产领域，对外汇市场造成巨大冲击，汇率易变性和波动性加大，削弱了货币当局对虚拟资本流动的控制能力。投机泡沫的形成和崩溃导致了汇率暴涨、暴跌并长期偏离均衡汇率。
　　（2）固定汇率制更易引起货币危机
　　第一，从外汇风险集中度看，固定汇率承诺将外汇风险集中于中央银行，较易于引起货币危机。中央银行成功维持固定汇率的前提是中央银行有庞大的外汇储备，有先进的风险监控系统，有风险的快速反应和决策机制。如果一国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就容易发生货币危机。
　　第二，从风险积累的程度看，固定汇率制具有积累风险的特点。一是在开放经济下，固定汇率制使货币政策失效，自由市场固有的风险不能及时化解。二是固定汇率使政府失去了通过调整汇率改善本国出口产业与进口替代产业在国际市场上的综合竞争力的可能性，因而导致对外贸易失衡并加剧国内经济困难。当基本经济因素发生变化，支撑固定汇率的基础也会发生变化，因此固定汇率下必然积累着风险。
　　第三，从外汇投机冲击发生的可能性看，固定汇率制易于引发诱致性货币危机。固定汇率的承诺实际上是在引诱外汇投机，因此，固定汇率下的货币危机实际上是诱致性货币危机。在固定汇率制下，一国政府承诺维持一定的汇率水平，是外汇风险的承担者，投机资本搭便车，不用承担任何风险。在庞大的投机性资金抛售的压力下，一国的外汇储备往往是杯水车薪，最终只能放弃干预，而投机性资金从政府的失败干预中可以获得高额利润。而如果投机失败，投机者们也能以原有的汇率水平进行抵补性交易，没有任何风险。
　　（3）钉住汇率制更容易引起货币危机
　　从20世纪90年代发生的金融危机的次数和比重看，危机更多地集中在钉住汇率制，又主要发生在发展中国家的新兴经济体。货币危机的第一代和第二代的模型都是建立在钉住的固定汇率制的假设基础上。钉住汇率制度对新兴市场经济体来说具有先天的危机倾向。
　　在钉住汇率制下，中央银行有义务利用外汇储备稳定汇率，投机者收益和风险的不对称，是“单边赌博”。当国际收支逆差以及汇率扭曲形成的本币高估达到一定程度时，投机者就几乎没有风险，损失的只是交易费用，从而对钉住汇率制产生巨大冲击，导致目标货币最终放弃平价。
　　在钉住汇率制下，私人部门从本国银行和外国银行大量借款进行消费与投资，从而形成过度的借贷需求。麦金农（McKinnon）等人分析了由道德风险所引发的新兴经济体的过度借贷综合症，银行因政府担保和存款保险制度而容易产生“道德风险”，进入“贷款者陷阱”而过度扩张信贷。过度扩张信贷集中在房地产、股票市场等投机性较强的部门或用于消费信贷，结果造成国际收支经常性账户赤字和银行不良资产增加，并使国际收支平衡依赖外资的持续流入。一旦外资流入减缓和迅速转移，外汇储备就大量减少并引发本币贬值发生，银行发生挤兑危机，并进一步酿成货币和金融危机。
　　在钉住汇率制下，由于对未来获利变动的稳定性预期，在投资者市场决策过程中，汇率相对稳定被视作一个前提，是一种超市场的预期。而一旦这个前提产生问题或者市场对此前提产生怀疑，便会发生市场力量与超市场预期合力作用下的市场的超调，即市场在趋于均衡的过程中，每一次调整的振幅都要大于单纯的市场力量调整的结果，从而加剧市场波动。因此，在资本流动的情况下，钉住汇率制往往放大了外部冲击的影响，使得投机攻击的货币危机易于得逞，同时爆发多米诺骨牌式的传染危机。
　　2.汇率制度与货币危机的关系
　　（1）固定汇率制支持论
　　固定汇率制支持论认为，固定汇率制有助于减少货币危机的发生。艾兴格林（Eichengreen）等人认为，在固定汇率制度下政府对汇率钉住的承诺可以相对减小金融危机发生的可能性，因为保持汇率驻锚的目标可以制约政策制定者作出反复无常的政策选择，从而把引发金融危机的国内冲击降到最低程度。卡尔沃（Calvo）则认为，引起金融危机的冲击可能是汇率制度的函数，固定汇率制度的透明性和可信赖性可以使一个国家避免金融危机的国际传染。卡尔沃和赖因哈特特别强调固定汇率制对发展中国家金融安全的重要性。他们认为，发展中国家由于信用缺乏，又缺乏进入国际市场的有效途径，若实行浮动汇率制，货币政策更倾向于周期性波动，而且面临外部冲击时，它们更愿意通过价格（用本币表示）的变动而不是汇率的波动来化解危机。与发达国家相比，汇率波动对贸易的负面效应更为明显，汇率变动与通货膨胀的联系也更为紧密，因此，浮动汇率制不适合发展中国家。
　　多马科（Domac）等人采用1980—1997年期间的数据，调查了银行危机和汇率制度之间的关系，研究了汇率制度的选择与银行危机爆发的可能性、银行危机的成本以及银行危机持续的时间之间的联系。他们的研究发现，在控制了宏观经济和外部因素之后，固定钉住汇率制可以减少发展中国家发生金融危机的可能性。但如果一国发生了银行危机的话，则按所损失的产出增长来衡量，实行较僵硬汇率制度的国家要承受较高的危机成本。而且，那些在危机之前经历过高通货膨胀率以及有较高银行信贷与GDP比率的国家，在危机期间有可能要承受更大的产出损失，但没有证据显示汇率制度对银行危机的财政成本有影响。至于银行危机的持续时间，主要是和危机前信贷繁荣的程度有关，未发现汇率制度弹性程度的大小对此有影响。
　　（2）浮动汇率制支持论
　　浮动汇率制支持论认为，浮动汇率制更有助于避免货币危机。弗里德曼甚至认为，在浮动汇率制下，永远不会发生货币危机。这是因为，汇率制度的弹性使货币政策更具独立性；汇率的变化可以吸收一些真实性冲击，以减轻利率变动的压力，从而使国内免受影响。许多经济学家都将危机的发生归咎于东亚各经济体实行的钉住汇率制度，认为汇率制度与货币危机具有直接的关联性。
　　韦拉斯科（Velasco）等人探讨了汇率制度和银行脆弱性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他们认为，在银行起着重要微观经济作用的经济中，不同的汇率制度对一国金融脆弱性的程度有着重要影响。固定汇率制度会明显增加金融脆弱性。当发生银行挤兑时，中央银行会面临着两难的权衡：如果央行不介入，银行破产和严重的经济崩溃就会发生；如果介入并向有问题的银行提供国内信贷，对国际储备的巨大需求就会困扰央行。相反，灵活的汇率制度以及央行的最后贷款人功能可以共同实现最优分配并去除自我实现的银行挤兑。
　　豪斯曼（Hausmann）认为，固定汇率制提高了银行体系对外部不利冲击的脆弱性。在固定汇率制下，不利的冲击会造成国际收支赤字、货币供给下降和国内利率提高。信贷更难获得以及成本的提高增加了银行和借款人的压力，加大了不利冲击对银行质量的影响。相反，在弹性汇率制度下，冲击会伴随着名义汇率的贬值和国内价格水平的上升，这降低了银行资产和负债的实际价值，与银行的偿付能力一致。
　　（3）汇率制度中性论
　　中性汇率制度的观点认为，汇率制度没有优劣之分，汇率制度与货币危机之间没有明确的对应关系。在固定汇率制和浮动汇率制下，都可能出现汇率扭曲和货币危机，何种汇率制度更易促成货币危机，只有结合汇率制度的特征和特定的经济环境与金融制度背景才能加以判断。从货币危机与汇率制度的对应分布来看，1975—1996年间发生的117次货币危机中，各类汇率制度下均有货币危机发生。
　　1975-1981年，钉住汇率制共发生货币危机13次，占同期货币危机总数的56.5%；更加灵活的汇率制共发生货币危机8次，占同期货币危机总数的34.8%。1982-1989年，钉住汇率制共发生货币危机30次，占同期货币危机总数的61.2%；更加灵活的汇率共发生货币危机17次，占同期货币危机总数的34.7%。1990—1996年，钉住汇率共发生货币危机20次，占同期货币危机总数的44.4%；更加灵活汇率共发生货币危机25次，占同期货币危机总数的55.6%。由此可见，在1975—1989年间，钉住汇率制下发生货币危机的概率更高，而1990—1996年间则是在更加灵活的汇率制度下更易发生货币危机。
　　艾兴格林等人采用1975—1997年期间发展中国家的数据，研究了汇率制度、金融自由化和存款保险对银行危机可能性的影响。他们发现，汇率制度对银行危机可能性的影响并不显著。
　　综上所述，对于汇率制度与货币危机之间的关系，已有的各种实证研究不仅存在矛盾之处，而且与相关的理论研究观点不相符。
　　五、结  论
　　一国经济规模越大，越倾向于采用浮动汇率制；反之，则越倾向于采用固定汇率制。独立浮动汇率制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远高于固定汇率制国家水平。一国经济开放度越高，会越倾向于采用固定汇率；经济开放度低的国家，会倾向于选择浮动汇率制。一国经济增长之后，该国的汇率制度自然需要调整。对于汇率制度与通货膨胀关系的研究表明，汇率制度与通货膨胀率之间存在一定关联，但是十分复杂。总的来看，固定汇率制的反通货膨胀绩效要高于浮动汇率制度，但优势并不明显。对汇率制度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的研究表明，从长期来看，实际经济增长可能与汇率制度无关。对汇率制度与货币危机的研究表明，汇率制度与金融危机没有必然的对应关系，但是在放松资本控制的条件下，钉住汇率制往往放大了外部冲击的影响，使得投机攻击的货币危机易于得逞，同时爆发多米诺骨牌式的传染危机。不当的汇率选择是现代金融危机爆发的重要原因。
  作者简介：男，1966年生，经济学博土，复旦大学博士后，湖北经济学院金融学院教授，430205。

作者：复旦大学博士后 何慧刚 来源：《国外社会科学》2009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