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真锅”碰到光的。那时侯我正在跟我的香港老板SOOPY谈买衣服的事,说着说着眼
光一转就看到了坐在前面桌子旁的光。
艳艳!
光最终还是走了过来,大声地叫我。
我感觉到SOOPY的眼神,于是我不自在地笑笑:你好!
我是艳艳的男友,你好!光朝SOOPY伸出了手。
完了,我万念俱灰。
其实我与光已经好久没见面了,三年前他为了前途去美国读硕士,很久都没有消息,
我想他是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我很平静地就把他当作了一个曾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人物。
没多久大学毕业,我找了一家不算好也不算差的跨国公司,做了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ES
,拿一份不算高也不算低的薪水,跟了一个不算正人君子也不算市井小人的香港男子——
SOOPY,我的老板。反正,就这样过者不好也不坏的生活。到此,我算是基本忘了那个叫光
的男人。
SOOPY是个典型的香港人,的确很适合我这种没男人会死的女人。我和SOOPY一直是一
起住的,房子是他以我的名义买的。说到底,我和SOOPY也不是那种很亲密的关系,我总觉
得自己和他有些沟通不畅,我不知道心理学家是否也把我们这种问题称为“代沟”。或者
,这就是一种地域差异,在两种不同的社会形态下无形中产生的差异。
我累了,我花了不下半个小时和SOOPY解释这个误会,好容易他才克服了心理障碍,同
意我自己去跟光说明清楚一切。
我坐进了光的“皇冠”里,如释重负地。接着在PIZZA HUT门口停了下来。
这曾是我们约会的地方。在我准备下车的时候,光突然地跟我说。
我的心砰地一跳,一下子温暖起来。曾无数次来过这个地方,怎么没想起过去的美好
?突然觉得悲哀,如今我们形同陌路,至少在我看来如此。
东西很快上来了,我无所谓地开始吃。光没动,我知道他在看我。
艳艳,那男人……你boyfriend?光终于问出了这个敏感的问题。
呃。
你们很好?
呃。
你们……一起住?
我愣了愣,思考着该怎样回答。在慢慢咽下口中的东西后,我还是吐出了一个“呃”
。我要报复三年前他的无情。
随即,一片沉默,只听到光翻动叉子的声音。
艳艳,为什么你变了那么多?
我感觉得到光的迷惑、失望和无奈。因为他那只抓紧了叉子的手在微微颤抖。这是他
情绪激动的表现,我无法忘记。
那是三年前的夏天,我刚从偏僻的分校转到位于市中心的本部读大三。晚上,我按
耐不住收敛已久的野心,去了学校后面的迪厅。我放肆地淋浴着令人眩晕的灯光,释放出
了在学校里压抑已久的野性。我麻木着。突然地意识到有一双手搂住了我的腰。我太大意
了忘了在这种地方一个女孩最起码该有的警惕心。
妹妹,一道去吃夜宵好伐?
一张满是淫意的脸泛着烟味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四处张望,明知道这里不会有我认
识的人。我似乎丧失了反抗的本能,红黄绿白的灯光更让我丧失了思考的本能。我突然地
感到身上热热的,血脉兀张,心跳得连自己都听得到。
干什么,你们!突然一双手抓住了他的泛着油光的脖子。我抬头,是个很高大的男子
。小流氓往往是识相的,这几个也不例外,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我傻傻地对着这个见义
勇为的男子看,有些没反应过来。
谢谢。我除了这两个字不知还应该说些什么。
我叫光。你也是后面那个大学里的吧,我见过你。我工商管理系四年级,你好!
一星期后,campus里炸开了锅,管理系的"系草"跟信息工程系的"系花"对上了眼。
后来,我们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每天早上他飞车带我去上课。
光他们不大上课,因为四年级学生都在忙着找工作。我奇怪为何光总是不慌不忙的。后
来有一天,我下午临时没课就独自回了我和光的家。一开门,只见光在桌边飞快地藏着什
么。
什么东西?我快步走过去,拉开他掩着的手。
是一叠表格,留美申请。
怪不得你总不急找工作。我冷冷地挖苦他,心里有点被欺骗的愤慨。
其实我早想和你说的,就是怕你生气。
有什么能帮你的吗?我阿姨在美国,有什么可以叫她打听打听的?
不用了,谢谢。光犹豫着拒绝了。
几天后,campus里再次炸开了锅,“系花”“系草”都搬回了学校,轰动一时的“跨
系之恋”终告结束。
光走的那天,我没去送他。在寝室的上铺,我听着头顶上飞机的轰鸣声,哭湿了半个
枕头。
我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再爱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何况现在还有一个SOOPY的
存在。我以一个女性的敏锐察觉出光这次找我的企图。我知道他在美国一定混得不太好,
最起码钱比SOOPY多是不可能的,我不会让自己卷着一大包世界名牌去跟一个“超级打工仔
”住租来的房子一起打拼美国,绝对不会,我确定。
这顿饭吃得不了了之。然后他拿现钞结帐,送我回我和SOOPY的家。直到我下车的那一
刻,他都没说要我跟他一起走之类的话。我有点失望。
阳性,我捏着化验单,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说不出是喜是悲。现在这个孩子成了
我唯一的筹码,我想赌一把,但我不知道SOOPY会不会看BB的面子与我结婚。我只是想要一
个安定稳固的家。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与SOOPY的生活,我不介意换一种说法来继续我们的
接近冷淡的日子。
SOOPY这天很晚回家。我很倦,但一听到门外有钥匙声就条件反射地去开门。
他很惊异地看着我,平日里我对他不够热情,他也就习惯了。估计他今天根本没想到
我会做好饭等他到现在。
我看着SOOPY像小孩子一般狼吞虎咽,于是悄悄地把手伸进了口袋,取出了叠得很小的
化验单。
现在的我异常平静,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情。我往好处想可能是他还没心理准备吧。我
宛若一个等待别人赎身的女子,那样地盼望他能有所表示——爱“钱”的我第一次希望着
不会是“钱”。
我们结婚吧。我咬咬牙,终于自己说了出来,实在有些不完美。
SOOPY显然被吓了一跳。天那!他竟然没想到过这一步。
我们以后再谈,他闪烁其辞回避问题。
以后?我终于怒不可遏地跳了起来。以后到底是什么时候?我火了。
其实我……我在香港有家的。SOOPY平静地笑笑,sorry啦,过去没跟你说。不过我知
道你不会介意的啦!
我呆住了,心口痛。突然觉得恶心,想吐。
哐当!我摔了第一个盘子。
哐当!又摔了第二个盘子。
哐当!再摔了第三个盘子。
我以我的方式在发泄愤怒。
我永远忘不了他当时的眼神,感觉自己仿佛被狠狠地敲了一榔头。我知道,我完了。
我真的哭了,在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个还不能称为生命的小东西彻底地脱离了我的
正在汩汩流血的身体。我无力地抽泣着。
我起身回家——那个过去属于SOOPY和我,现在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家。
吱——
伴着长长的刺耳的刹车声,一辆轿车猛地朝我冲来,然后贴着我身边停了下来,丝毫
没有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