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2 不好意思审查太严,没转全)
中国的产业政策大部分是失败的
  主持人:在金融危机发生之后,我们就听您讲过要彻底遵循维也纳学派自由市场经济这样的理论。其实在08、09年,包括10年,我们看到中国**在应对这轮全球金融危机的时候有很多大手笔的动作,比如说4万亿,比如说十大产业振兴规划,但是到今年,大家都在探讨说,这些政策的副作用可能在10年开始会集中显现。比如说通货膨胀,比如说资产价值的飙升,这样的一个中国的具体的现象,您怎么看?
  张维迎:其实这也是一个全球的现象,现在的这种我认为错误的经验总结它是有一些理论基础的。这个理论基础就是在上个世纪30年代发展起来的凯恩斯主义经济学,以及凯恩斯主义的政策建议,根据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市场的运作它是会出毛病的,一定要靠外在的力量才能去纠正他。另一方面,包括**的政策制定者,政治家,对他们来讲是很好的干预市场的借口,当然也可能他们真的就这么认为。因为有时候你喜欢接受什么样的理论,与你自己内在的需求有关系。好比说,**一般来讲是喜欢控制资源,如果这个市场有问题,**就用更多的资源来去解救它,这实际上给**当政者更大的权力,尤其我们看到,**看问题经常比较短视化,因为在西方民主政治下,任期是有限的,在我们东方的体制下,尽管我们不是民选,但是其实我们现在也有个**的任期,好比我们听到本届**,这个跟过去可能是不太一样的。
  那这时候的话,他们更喜欢用一种短期的刺激政策来解决面临的,好比说经济的箫条,失业率的增加等等这些问题,但是他没有看到,经济本身是有规律的,短期用了这么强大的刺激政策,用了这么猛的药,它自然就会有它的后果,一方面的问题,好比说,引起了制度的扭曲,刺激政策是通过**渠道发出这个钱,**这个钱更多的是通过在中国的话是国有系统它发下去。这样等于说,通过增加货币的供应量,增加信贷,大量的社会资源从非国有部门就会吸纳到国有部门,这样的话引起整个经济制度的一个扭曲。在西方的话,好比美国也存在这个问题,大量的钱也是通过**去发放,那么**只发放给一部分,他认为重要的这些机构去拯救它,这样的话,经济的行为主体,它对**过分的依赖,久而久之就变成我们叫的大而不倒,就是说它只要自己做大,出问题了,总会有人帮他,帮他的就是**。好比说你这个企业亏了几十万,甚至几百万没人管你,但是你亏了几百亿**马上就会救你。
  一个小洞捅成大洞,它会对经济的运行带来持续的负面影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影响,我们现在可能看不到。但是它与通货膨胀相关,通货膨胀只是一个表现而已,过度的投资会破坏现在和未来之间的平衡。所以它最后一定又会引起经济新的箫条。
  主持人:很多人在说,在金融危机发生之后,在这两年,支持自由市场的经济学家的地位在下降,是这样吗?
  张维迎:可以这样认为,我们再看12年前发生的东亚亚洲金融危机,那时候人们总结的经验是对的,为什么发生亚洲金融危机,因为亚洲**对经济的干预太强大,亚洲企业与**的勾结太密切了。这样的话,导致的金融危机。所以在那个之后,我们怎么去减少**的干预,让企业更独立的负责任。我们为什么从98年开始大规模的国有企业的改制,甚至到2003年的国有银行的改制,其实就是从亚洲金融危机当中总结的教训。那么亚洲的长期以来被认为**干预经济太强的一个地区。而这次金融危机源头是美国,美国是被认为是市场化程度最高的一个大的经济体。亚洲出问题了肯定是起主导作用的力量出问题,那就是**。而美国出问题了,一定也是起主导作用的力量出问题了,那就是市场。所以这两个总结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是我认为这一次的总结,如果我们把它归结为市场的失败,回避甚至故意的掩盖**的政策制定者在这中的责任的话,我觉得是非常不负责任的。
  但是我要说这个问题是容易没有了断的,特别是我们看到有非常有名的学者他是坚定的凯恩斯主义分子,包括像美国前两天刚获得诺贝尔奖的克鲁格曼,还有我们昨天跟我一块谈话的斯蒂格斯教授,他们是非常坚定的凯恩斯主义者,斯蒂格斯经常会引用中国的例子来说事。
  主持人:哪一段的例子?
  张维迎:好比说,中国有好多的国有企业,中国**制定产业政策,对经济的干预很多。他认为这是中国成功的一个原因。所以他经常用中国的例子来说,所有制并不重要,竞争才重要。但竞争是重要,这个话没有问题,但他说所有制不重要,就缺少理论上的依据。我谈的就是说中国的故事经常被误读、误解。中国成功,在过去30年的成功,并不是说由于**的干预,由于国有的主导,恰恰相反,是因为**干预越来越少。国有企业越来越小,由于企业家有了更多的自由去做自己的事情,这才是中国成功的关键。可能这些凯恩斯主义学派的理论家们会很夸奖中国的产业政策,但是我们生活在中国的人,你知道这些产业政策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失败的,不能假定,**官员就比企业家看的更远,更大公无私,他更好的判断未来,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人类的历史证明,最具有企业家精神的这些人,对未来看的更准确的。而且任何一个企业家,对未来判断的失误,一定会受到惩罚,就是说你只要犯了错误一定要亏损,最后你可能破产。但是**官员他犯错误了,他又不能承担这个责任,他又不可能破产,而且他有话语权,他有资源,像我刚才讲的,自己的错误首先是别人的错误,他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误的,企业家他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的。
  直面质疑:科学恰恰是少数的
  改革开放刚刚起步的1983年,张维迎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了一篇《为钱正名》的文章,提出在一个正常有序的社会里,钱是社会的一个奖章,能多赚钱,说明你对社会多做贡献,不应该回避钱,把它看作坏东西。
  这篇当时看来大胆前卫的文章,在全国旋即掀起一场针对张维迎观点的大批判,人们认为张维迎是唯利是图的经济学家。而这只是张维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个开端,从此之后,他就不断在改革进程中挑战和颠覆人们观念。2004年的张维迎一句“官员是改革中受损最大的利益集团”,更使他一夜间成为“人民公敌”。近年来,张维迎又对**4万亿经济刺激计划提出质疑、甚至炮轰国企、宣扬埋葬凯恩斯主义。有人说张维迎是一个敢说真话的人,而有人却给张维迎冠以了权贵经济学家的帽子。
  主持人:我们发现可能您的真正的思路和想法往往是不被大众所理解的,您遭受到的争议是最多的。我们也看到,在很多人的印象里面,您是一个不断挑战公众的情绪,无视老百姓疾苦的一个高高在上的经济学家,您会觉得很委屈吗?
  张维迎:这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其实你选择这个行业,这些事本身意味着你只能这样,如果我们想正确的东西,所有人都能够同时认识到的话,我们不需要科学家,我们不需要专门的养活那一批人搞理论探索,每个人都明白的事,不需要探索。我们之所以要探索,就是因为好多人闹不明白。好多技术的东西,一开始就是极少数人能够认识到。所以整理科学它是不能用多少人同意,多少人同意是正确的,那是政治决策,那不是科学。科学恰恰是少数的。
  主持人:所以就是在言论真正上的正确和影响力的范围广大这两者之间,因为它往往是矛盾的,只能选一个的话?
  张维迎:如果你要搞投机的话,哗众取宠的话,能可能得到很多人的拥护,但是你失去了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作为一个经济学家您本身的责任。
  主持人:您会担心因此而被边缘化吗?
  张维迎:这个没有关系,其实搞科学的人,搞研究的人,我想他最害怕的不是说支持他的人太少,而是说他自己导致错误的言论。你觉得可能被边缘化,但是你相信你的东西的话,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一定会,好比说被越来越多人所接受。
  主持人:您刚才谈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就想到了1983年的例子,您发表的《为钱正名》那篇文章。当时应该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可能当时也是被迫的写了道歉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您觉得大众对于这种您认为真正正确的价值的认识现在有多少改观?到今天您觉得误解会减少吗?
  张维迎:很正常。
  主持人:有减少吗?对您的误解。
  张维迎:我不知道,可能有时候还不太一样,好比80年代,90年代当我们发表一种观点的时候,其实你最担心的是某一种从上边来的意识形态的一种压力。而现在的学者发表一种观点的时候,他可能不仅是来自上边的压力,而且是来自基层的民众的媒体的这种压力,有些学者他甚至有勇气迎接上边的压力,但是他没有勇气面对来自普通大众的压力。
  主持人:那您呢
  张维迎:我觉得我还是比较坚持自己的,认为正确的东西。我也曾经说过,我觉得做一个真正的学者的话,他应该勇敢的面对,包括大众、媒体的一些误解、批评,这本身也是作为科学的行列,本身的定义,不是说你要获得最大的民意支持。
  主持人:您还会一直这么坚持下去吗?
  张维迎:是的。但是我还必须告诉你,就是说有好多东西,得好多年,或者甚至有反复,好比孔子传的儒家的学说,几百年内都得不到承认,在秦始皇之前,甚至在汉武帝之前都是边缘化的。到了汉武帝之后,他被称为主流。
  主持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张维迎:对,但是到了我们在几十年,将近100年,就是五四运动的时候,它又是被打倒,又认为他错了,然后改革开放以后,我们重新思考,我们才又发觉儒家文化当中的价值。同时这个问题也使我感到有一点一定要注意,任何一种真理或者正确的东西,都不应该取得垄断的地位,都应该允许批评,允许挑战,任何一种东西,一旦取得了垄断地位,它就会走向反面。
  主持人:走向恶。
  张维迎:因为这时候就是说不是真正吸引坚持真理的人,而是吸引了那些投机取巧,谋私利的人,包括宗教。所以从这种意义上讲,作为搞研究的,作为学者的话,我想不断的受人批评,本身就是应该是好现象。我的意思是说,当然一种理论,没人批评你的时候,一种可能性一味绝对胡说八道了,大家不信就不批评了。另一种因为你获得了垄断地位,人家不敢批评了,这两种情况都不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