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尔斯(John Rawls)在涉及收入分配内容的时候强调的是社会基本物品,他认为所有社会基本物品——自由、机会、收入、财富、自尊的基础——都要平等地分配,除非对其中一种价值或所有价值的一种不平等分配合乎每个人的利益。但当把这种一般的表述具体化为两个正义原则后,基本自由就被挑选出来被认为是更基本的社会物品,优先于其他的社会基本物品,必须首先得到满足。
阿马蒂亚·森(Amartya Sen)认为,财富和收入固然是人们追求的目标,但他们毕竟属于工具性的范畴,人类社会最高的价值标准是以人为本作为发展的自由。这种自由不仅意味着人们具有选择生产和生活方式的机会,而且还涉及到这种选择的过程。而这种选择过程又必然与人们的能力相关联。森所提出的能力并不是以个人主观上所感觉到的一种愉悦为基础,而是有关一个人选择集的度量,因此避免了效用比较的问题。另外,能力也不同于罗尔斯的基本物品。罗尔斯把最大最小原则的适用范围限定在基本物品的范围之内。基本物品的定义虽然消除了个人间效用的比较,但同时也放弃了对人们利用这些基本物品的能力差异的关注。森的能力理论就是试图弥补这一点而提出的。他的能力概念不仅包括一个人所拥有的权利和物品,而且包括这个人使用这些权利和物品的能力。例如,一个双腿残疾的人无论多么富有也不可能自由自在地在没有设置轮椅通道的大街上行走。他虽然拥有了物品,但却没有拥有使用这些物品的能力。罗尔斯要求国家给予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物质方面的支持,但在森看来这还远远不够,因为即使两个人拥有同样多的物质财富或者收入水平,他们两个人将这种财富或者收入转化成实现特定目的的能力也不一定相同。因此,国家再分配的目标不能仅仅局限于给低收入阶层适当的收入方面的照顾,更重要的是为提高他们的能力创造适当的条件,以便使他们最终能够依靠自身的能力,而不是依靠永久的帮助、甚至是连续的施舍来摆脱困境。
作为一位政治哲学家的罗尔斯所提出的分配原则被经济学家当作分配的一种独立原则所接受,可以说是当代西方经济学界的一道亮丽风景线。而这种分配原则最为鲜明的特征之一便是分配正义的天平向最不利者倾斜。“罗尔斯主义的观点强调,资源的平均分配可能会消除使最有生产力的人努力工作的激励(因为他们实现的财富将被征税拿走)。如果不公平使社会中境况最糟的人境况变好,这种观点容许不公平。根据罗尔斯的观点,最公平的配置使社会中境况最糟的人的效用最大化。”
在罗尔斯看来,ZF和社会必须更多地关注那些天赋较低和出身最不利的社会成员,只要有不平等的ZF安排能够更好地改善最不利者的前景,那么这种安排就是正义的。从这一意义上来讲,差别原则实际上是一种特殊的补偿原则,这是有关不应得的不平等要求补偿的原则。由于出身和天赋的不平等是不应得的,这些不平等就多少应给予某种补偿。这样,补偿原则就认为,为了平等地对待所有人,提供真正的同等的机会,社会必须更多地注意那些天赋较低和出生于较不利的社会地位的人们。这个观念就是要按平等的方向补偿由偶然因素造成的倾斜。遵循这一原则,较大的资源可能要花费在智力较差而非较高的人们身上,至少在某一阶段,比方说早期学校教育期间就是这样。罗尔斯认为,从道德的角度来看,天赋是一种偶然的因素,因而是不应得的,分配就不能受到天赋的干扰,应当把天赋看成是一种集体资产,在处理天赋差别时最大限度地促进处境最差者(往往是天赋较低者)的利益就是正当的。当然,罗尔斯的补偿既不是通过一种强制的力量而使所有的人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之上,也不是一定要通过剥夺有利者的某种权利来达到,例如,差别原则要求教育资源的配置应当有助于改善最不利者的境况。但如果这一目标可以通过更重视天赋较高者的措施来达到,差别原则也是容许的。
在罗尔斯的分配正义理论的框架中,国家的职能和作用比起诺齐克“最弱意义的国家”来说要大的多,国家除了在政治上要充分保障它的人民享有尽量广泛的平等的基本自由,这种保障优先于对社会福利、经济效率的考虑,但国家在实现了这一基本目标之后,还应当按照差别原则致力于经济利益的分配正义。这可以从他给ZF划分的四个职能部门中看出:(1)配给部门,其职能是保持市场体系的有效竞争性,预防市场权利的盲目性;(2)稳定部门,其职能是努力实现充分就业,使职业选择和财政调度得到强有力的有效需求的支持;(3)转让部门,其职能是确定最低受惠值,保证整个社会一定的福利水平;(4)分配部门,其职能是通过税收和调整财产权来维持分配份额的恰当性。阿马蒂亚·森认为主流经济学严重忽略了人类的贫穷和收入分配不公平问题,他们只注重诸如国民生产总值、人均收入等粗略的指标,却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即许多人一贫如洗。因此,我们必须注意社会的底层,而不仅仅是反映多数人生活状况的平均数。在他对各种经济学问题的研究过程中,处处体现了对社会成员中弱势者的关注。
在对主流经济学的批评中,森认为,经济学所关注的应当是活生生的人,由苏格拉底问题(Socratic question)——一个人应该怎样活着——所引发的自我反省对现实生活中的人一定会有深刻的影响,但在传统的经济学模型中,人类行为的动机却显得单纯和简单,同情、友善等道德因素均被置于脑后,现代经济学这种“无伦理”(non-ethical)特征与现代经济学在历史渊源上是作为伦理学的一个分支而发展起的事实格格不入。森强调指出,亚当·斯密虽然明确反对限制贸易,但这绝不能说明在他的社会伦理观中是反对援助穷人的ZF干预政策的,在森看来,真正的“斯密”主义者对穷困、饥荒等问题绝不是视而不见,而是要想方设法的增加贫困者获得收入的机会,他认为斯密的这种思想对当代政策制定者是非常有借鉴意义的。
在对阿罗不可能定理做出的突破性发展中,森通过提出价值限制定理(Value Restriction Theorem)和把社会福利函数(SWF)拓展为社会决策函数(SDF),使多数规则成为合理的社会决策机制。但是,多数规则作为社会选择规则有其不可克服的弱点,即它只适用于像委员会这样依赖个人判断加总进行选择的决策,而不适用于涉及收入分配问题的个人利益加总的社会福利判断。因为委员会决策只要求以某种公平民主的方式对各成员的偏好加以综合,求得某种一致性选择即可,而社会福利判断不仅要对人们的偏好,还要对人们的福利水平、福利得失进行加总,其目的是寻求最优社会福利。而若把多数规则应用于利益加总,就可能得不出有关最优社会福利的正确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