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已经拉响。债券市场预计希腊债务违约的可能性大幅上升至98%。由于法国银行业的股价与希腊债务密切相关,目前已经跌落10个百分点。欧洲债务危机是否已经接近临界点?希腊,或许还有其他国家,是否不久后就会退出欧元区?或者说,各国官员能否再一次携手达成新的协议,力保希腊留在这个集体内,同时防止产生巨大的影响,拖累早已慢如乌龟一样的全球经济?此外,如果欧洲以南北为界划分为两个经济合作区,是否前景会更好一些?沃顿商学院金融学教授富兰克林·艾伦(Franklin Allen)和布伦特·居尔特金(Bulent Gultekin)在接受沃顿知识在线专访时阐述了他们的看法。
以下是访谈文字编辑版内容。
沃顿知识在线:债券市场认为,希腊主权债务违约的可能性已经上升至98%。希腊债务违约的结果似乎越来越迫在眉睫。最近发生的两件事令事态更加接近临界点:首先,也许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德国宪法法院似乎已经判决德国不可能参与发行中长期欧洲债券,只是批准一些短期的债券融资。第二件事情就是欧洲中央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尤尔根·斯塔克(Jürgen Stark)已于上周晚些时间离职。他强烈反对欧盟各国ZF通过购买债券的方式救助麻烦缠身的成员国。这样一来,欧洲央行理事会中已无德国人。这似乎是对央行购买困难国家债券举措的抗议。因此我们可以从中看出,德国在希腊债务问题上不太可能继续采取“拖延和假装”战略。
欧债危机是否已经到了临近爆发的边缘?违约是否迫在眉睫、不可避免呢?
富兰克林·艾伦:我认为违约的确迫在眉睫。希腊总理说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发生,而这往往是某件事即将发生的信号。违约的结局正在逼近我们。但我并不认为违约不可避免。如果德法两国决定愿意为希腊注入大笔资金,我认为违约就不会发生。至于(资金转移)具体会采取什么样的形式,以及会转移哪些资金,则可能存在很多幕后不为人知的交易。
关键的问题是,违约发生的形式有两种。一种是控制之下的违约。也就是说(希腊继续留在)欧元区内,接受欧洲央行和欧洲金融稳定机制的制裁。在这种情况下,由欧洲金融稳定机制为银行提供直接或间接的支持。这取决于违约发生的具体时间。他们可能希望等到(欧元区)议会批准扩大权力(向希腊进一步注资),(这种情况)可能还需要等上两三个星期,甚至更久。要不然,就是提供双边援助,或者让欧洲央行来负责这件事。但我认为这样做可能更加困难一些。
第二种选择在我看来对希腊更好,不仅能加快该国的经济增速,还能保有更多的尊严,如果未来不需要任何注资的话。这种选择就是希腊在短时间内退出欧元区。希腊可以通过一条法律,称所有国内债务都受希腊法律的约束。在我看来,希腊国内债务绝大部分属于主权债务,还有很多属于企业债。这样的话,希腊就能按照1比1的比率将欧元兑换成新德拉克马(欧元推出之前的希腊货币)。但是如果希腊这样做,对欧元区其他国家的传染效应将非常明显。一开始,新德拉克马兑欧元的汇率可能是2比1。意大利和西班牙等国的人们很可能会对此产生极大的反响。这种事情的确有可能发生,可能引发从南部欧洲到北部欧洲的大量资金外逃现象。各国会如何处理此事非常复杂,可能导致意大利退出(欧元区),经历类似的事情。
可能性很多,我只能说,在很大程度上是无法预料的……法国现在也是麻烦缠身。我们看到(在9月12号)法国银行的股价缩水10%。该国股市目前的水平相当于危机发生以来最低点的水平。因此,法国也开始向后退了。情况变得非常复杂、难以应对,可能性真的很多。
沃顿知识在线:居尔特金教授,您是否赞成希腊的债务违约已到达临界点?您认为最可能的情况是什么?
布伦特·居尔特金:要说“已到达临界点”,恕我不能赞同富兰克林的意见。从数学上来计算,希腊想要摆脱目前的困境极为困难。因此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希腊如果孤立无援,那么从数学或者预算运算的角度来说,希腊都无法履行债务……(但是)我们却可以推迟(债务违约)。2010年年底的时候如果(欧元区就)允许希腊违约,事情或许会容易一些。但是另一方面,人们又担心这可能产生传染效应,因此他们才会想:“还是要救助希腊。”这为大家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但是这一次人们却什么也没有做。问题就在这里。结果,希腊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我们现在陷入这样一种局面:如果什么都不做,违约迫在眉睫。但如果试图以这样或者那样的方式救助(希腊),我们便将违约推迟到了未来。欧洲能否想出另外的架构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仍然要拭目以待,就像富兰克林说的那样,情况非常复杂。
因此有很多排列组合的可能。我看到的困难之一就是希腊离开欧元区,是否这是最佳选择……这对希腊来说肯定更好一些,如果没有其他负面效果的话。希腊面临两个难题:一是预算赤字问题,也就是偿债能力的问题;还有(另一个是)生产力问题。希腊之所以无法解决生产力问题,是因为他们(没有)自己的货币(如果有,就能通过货币贬值来解决)。或者他们(可以)降低薪水……(但即便是通过这些手段,也可能要花)很多年的时间希腊才能追上竞争对手的生产力。没有哪个社会能够做到这一点。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希腊在这些情况下违约可能会更好一些。但这仍然不能解决生产力的问题,这需要不同的解决方式。选择是很艰难的:你是否希望退出欧元区,而这个问题会引发其他各种复杂的问题。与此同时,如果你违约,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些选择实际上并不那么诱人。
沃顿知识在线:这个有序违约还是无序违约的概念很有意思。德国总理默克尔称,德国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希腊在不加控制的情况下失去偿债能力。但她是否有能力控制局面呢?特别是考虑到德国公众对于不要让钱打水漂的态度非常坚决,特别是在希腊这件事情上。不过其他国家呢?比如南欧国家?
艾伦:她对自己控制局面的能力非常乐观。在她愿意为希腊等国开出大张支票的时候,她当然可以这样自信。我认为这正是德国希望参与的谈判。(无论)法国和德国是否愿意以某种方式向希腊注资,这都是一种公开的平局。问题在于,这一切将是在欧洲央行门外做的事情。央行很可能已经竭尽全力,向希腊银行提供低息贷款、购买主权债务等等,所有这些都可能到达欧洲央行的极限了。现在或许需要直接的资金转移,而不是以“我们会借给你更多钱”这种形式施以援手。他们不得不免除债务,或者明确表示这笔债不用还了。这是另一种隐藏资金转移事实的方式。
沃顿知识在线:因此可以说,重组就是在控制之下的债务违约?
艾伦:他们可以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欧洲金融稳定机制以及接下来的欧洲稳定机制买下所有债务,持有50年,并保持极低的利率,也就是对市场根本不具有任何意义的利率。如果能够保持1.5%的幕前利率政策并坚持下去,同时在幕后明确表示这些债务无需偿还的话,不失为一种办法。他们会做一些类似的事情,或者干脆直接注资,以避免希腊退出欧元区。就像布伦特解释的那样,(如果这样做希腊就会)更好。但其他人的情况都会更加糟糕。他们会用枪顶住德国和法国领导人的脑袋。
沃顿知识在线:看起来像是个离谱的要求。但我们假设这是可行的。那么是否这道防火墙就足够了呢?或者说,这样做是否会引起传染,人们开始担心葡萄牙的债务、西班牙的债务?
艾伦:不够。这是一个问题。这对欧元区其他国家来说是一场灭顶之灾。对他们而言,这样做非常不好。但是对希腊来说,这不会解决该国长期存在的生产力问题。布伦特在这一点上说的完全正确。目前,希腊的生产力不断萎缩。上个季度以每年7%的速度萎缩。预计今年的数字不足5.3%。此时此刻他们不断萎缩,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局面。
沃顿知识在线:这就是你试图阐述的观点:一个社会这样做能够坚持多久?
居尔特金:确实如此。这种因为政策而引发的赤字会更加糟糕,因为这无助于(经济)增长。它们只会制造麻烦。对于默克尔的立场除了富兰克林所说的,我还希望加上一条。这是她第一次提及有序违约的问题。这很有意思,因为如果希腊在5月份的时候违约,其结果(就是)将产生巨大冲击。现在这种可能性很大。问题在于,你如何才能让公众和市场为此做好准备?从本质上讲,西班牙或者意大利面临的是不一样的问题。如果当时有机会,如果(那些问题能够)在不令市场产生实际恐慌的情况下予以解决,(西班牙和意大利就很有希望避免严重问题的产生)。(但是)困难在于(控制)任何有可能引发大规模ZF挤兑的因素(例如希腊违约),跟别说控制银行挤兑了。我们所说的不是现在就会发生银行挤兑现象,而是市场(面对希腊违约)会非常紧张,在此情况下就会产生这种灾难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