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与“未名”的体育精神 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 颜强

参加CCTV体坛风云人物总评投票时，年复一年的疑问浮现在我脑海里：“未名人士体育精神奖”，这一票我到底该投给谁？

候选人有五个：在甘肃庆阳农村组织农民运动会的白雪润/白秉锋/白小忠、中国第一个参加撒哈拉沙漠马拉松赛并完赛的陈盆滨、积极推广龙舟运动的广东顺德农民民间龙舟队教练潘广德、长期从事基层足球教练工作的天津港退休工人王顺利，以及为中国特奥运动做出重要贡献的黑龙江哈尔滨燎原学校教师姚楠。
从初评到复评提名，我去CNTV聊这些奖项候选人，到总评时端坐在国家会议中心的会议室里，我始终没有琢磨清楚，自己该如何去定义这个奖项。面对着这五个候选人，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获奖：白氏三人，组织民间运动会，体现了社区体育精神；陈盆滨以业余身份，参加各种极限赛跑，体现了个体的体育生活方式；潘广德组织龙舟竞赛；王顺利为足球培养基层人才；姚楠退役之后，为智障孩子提供了通向体育之路。
最让我头疼的是，如何去比较这五个候选人之高低，谁比谁更应该获奖？

整个体坛风云人物评选十一年来，各种奖项的设立，以及投票评选活动，越来越合理，颁奖盛典的晚会色彩，也和娱乐有了较好的结合。这未必是完美的颁奖典礼，不过每年都能看到一些新意。两年前，我见过一段晚会前的明星采访，当时郭晶晶的表现令人惊讶。如今的明星大腕们，面对镜头和公众时，都显得更从容，也有更好的表达能力。中国媒体和中国体育，至少在年终总结以及向社会公众的呈现方式上都在进步。张斌先生，以他宏大的气场，很好地掌控了整个流程。
只是这“未名人士”体育精神，候选人谁的精神境界要更高？投票的那一瞬间，我想起几年前一次投票经历。也是在这个奖项上，当时真的不知如何取舍，最终只能将几个候选人的年龄逐一排序，选取了年龄最长者。我知道这绝不是一种严谨的评委态度，然而我该怎么办？
不论是年度最佳男女运动员、最佳教练、最佳团队、最佳组合、最佳伤残人士、特别贡献奖、最佳非奥运动员、最佳新秀...... 这些都好选择。大致的标准，无需介绍，都能排列出来。唯独这“未名人士”，从一开始设立，我就觉得有些费解。在体育运动的世界里，当然有明星和草根的区分，在评奖总结的时候，媒体却不应该有任何哪怕是潜意识中的高下判定。知名人士的体育精神，在其他奖项里都能呈现出来，“未名人士”可有区别？体育运动的精神，不论高冠搢绅，还是贩夫走卒，都应该一样。体育的特殊意义之一，就在于其公平，单列出“未名人士”，让我顿感有了九品中正制，高门大族与寒门庶子的区分。
以此为由去指责主办者的奖项设立，也没有道理，因为体坛风云人物评奖，本来也只是十一年来事，不合理自然会存在，尤其这当中关切到整个社会对于体育的认知。知名与未名的对立，就能折射出中国体育过往的精英主义——体育并不是普罗大众都能够轻松享受和拥抱的生活方式，体育的隐含寓意，更趋向于“知名”。
然而体育对于一个现代化社会的意义，不应该如此。体育首先应该属于每个个体，更是以运动化生活方式，提升个体质素，然后促进社会整体发展。竞争是体育呈现的重要方式，所以各种“最佳”必然存在，但体育不是为了最佳而生，更不应该只服务于最佳。体育应该能够帮助推动各个不同的社区，各种不同人群，走向更健康开明的生活道路。就像白氏三人的乡村运动会，像在撒哈拉奔走的陈盆滨，像龙舟竞逐中的潘广德，像和孩子们一道踢球的王顺利，像最终获奖的姚楠。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本文编辑：王昉 fang.wang@ftchines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