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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3-05
前言: 余之岳父舒伯祥,字作民,绩溪县板桥凤窠人,早年毕业于绩溪明伦堂,后求学于休宁万安中学(今休宁中学)。抗战爆发,遂投笔从戎,考入黄埔军校无线电通讯专业,毕业后一直在国民党军队供职,全国解放时为少校教官。岳母虞鹤梅,江苏扬州高邮人,大户人家之千金也。时岳父随部驻扎扬州,与岳母一见钟情,遂结为伉俪,甚是恩爱。 内战爆发数年后,国民党军节节败退,岳母被送至贵州后方。岳父后随李弥之一部起义,因不舍弱妻稚女,故去职赴贵州寻妻女,时匪患犹厉,随身所携贵重物品为匪洗劫一空,幸无恙。一路风餐露宿,渴则饮泉,饥则掘薯,历九死一生,千难万险终寻得爱妻,遂辗转回绩溪老家,念祖上殷实,所遗田产尚可度日,思效仿陶翁,躬耕自资,糊口不难。孰料运动频频,以至赤贫。岳父生性耿直,竟因言获罪入狱,一生多舛,实难言表。幸得邓公拨乱反正,始得重见天日。然岳母罹患癌症,因家境拮据不得及时医治而逝。岳父极为哀痛,书《哭妻鹤梅》以表哀悼。今实录之以纪念岳父母。读来令人唏嘘不已!
回忆录
——哭妻虞鹤梅
九磨十难苦难生活          生死不渝坚贞爱情
浮生若梦,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滴。呜呼鹤梅吾妻一别十年矣!你死我忽忽若狂,出不知其所止,恨未能与你同死,致余生等于白生。
忆我在高邮,一日有人告我,有穿黑旗袍、篮球鞋者,高邮县中女生,颇佳丽。第二日,我早起站门口等你来,你向学校走去,我一见倾心,随追至校门口,你面红耳赤低头不语,我知你纯真处女,爱心愈炽,等你放晚学,派人跟到你家,。次日便到你家,认识你父母,相交往约月余,因我要到泰县去,与你母道别,因无以为念,我拉下手上白金与黄金戒指各一只,放你家桌上,你母不肯收,我放下即走。1947年秋在高邮我友张伯年家举行订婚典礼,奉上金戒金镯手表衣料等物,并请了六桌鱼翅宴席,1948年腊月,你父与忠海弟在南京找到我,同到扬州你姨夫朱子良家,与你相见甚欢,第二日同船到高邮住一晚,因兵荒马乱之际,你父有悔婚之意,但你母贤良,你本人不愿随你父意,愿与我到南京,在南京钟山旅馆举行结婚典礼,住和平门近一月,我在该地一美国活动房屋教百余学生无线电学与收发技术,旋到上海、南京39A任职,这里住近一月乘船到广州,在船上海浪巨大,船颠簸不稳,你有点晕船,五天内只吃了一碗蛋炒饭,我十分着急,过香港后才稍安,到广州气候遽暖,小孩们竟在河中洗澡,上街要带洋伞,五天前在上海还是下雪呢!这时,你才有笑脸,在广州住一晚,即到英德去住了近一月,有移从化,这时你已怀孕,想吃这吃那,我陪你去吃新鲜竹鸡肉,又买来蛇肉,你也吃了点,又想吃猪肝,我叫人买来一口大猪,一个全肝都给你一人吃,但你只吃了几口便不要了。到端午节,大家吃了一顿鱼圆猪肉等物,就在这天接到命令家眷都要去都匀留守,我送你上马路,你是初生之犊不怕虎,不知此一别非同寻常之别也,而我心甚有戚戚然,知你平安到都匀,我马上叫勤务兵程根水拿了70银元,一只金戒(三钱重)到广州为孩子买冬衣,可是根水竟把这钱一赌输光,我打了他一顿屁股,不多天,他离我而去,听说他手上一只金戒一出门就被人抢走了。
中秋后不久我军长王伯勋下令全军阵前起义,我们留阳江接受解放军教育后即派工作,但我思你心切,只身徒步赴都匀找你,从1949 年农历10月初一,一直走到11月15,身上原带有金戒28只,可是走了两天便被人抢光了,并剥去衣服,因为白崇禧的部队一边退,一边抵抗着解放军,一路不见人烟,沿途就是讨饭也无处可讨,幸天不亡我,因为广西气候暖和,初冬季节山芋玉米尚是沿途都有,没有收割,我赖此果腹,故得不死,身上衣不蔽体,就沿路拣点破烂衣物遮身,而土匪满路,手提刀斧,路上死尸到处可见,我自分必死,但爱妻心切,宁死亦泰然心安,将到柳州,恰遇一人家在杀猪,恳求喝水,并告已七日未食粥饭与咸盐,其家很同情,给熟猪血一碗,放盐一把,我如获至宝。到宜山在一人家借住,其家甚窘苦,云早上卖了草得米二斤,出粥以食真感激非常,其家中似乎仅有山芋与芋藤,其女约廿岁多,煨山芋与食,情意甚浓,始知人类同情心出自贫苦之人,彼富贵者自淫乐不暇,何来怜贫惜苦。次日到了怀远镇,我在这里受训两年(黄埔军校),在街上问了同学刘时易,他本人不在家,其父刘老先生古道热肠殷勤相待,住下七天并给我衣米辣椒片一筒,这一来才可以徒步而行了。走到了贵州境界,人民多贫穷,但对人和气可亲,不似广西之刁悍,一路上已无土匪不法之徒,距都匀尚有三十多里,在常去都匀卖柴的人家,问到县府街有两个外地小妇人,如何面目与衣着等,那人说有两个小女人,年龄在廿岁左右,小的常穿红旗袍,我听后知必是我妻虞鹤梅与烟台人姜玉芬无疑也,精神为之一振,到都匀县府街一问,告已移至另一地方,其房主妇陪我去寻到了我妻虞鹤梅,她双手抱胸,面黄肌瘦,因已生了一个女儿,出生时孩儿十分肥胖,到医院开刀而生,无人照料,喂奶怕疼,结果胖肿起来,几天后女孩已饿死。相见流泪,执手哽咽无言,小勤务范玉明尚健好,我洗浴更衣理发后始有人样我俩自此总算破镜重圆,但我与梅自广东从化一别,因怕路远不平安,只给她十只戒指150银元,到这时已快用尽。在都匀住了半年,生活陷入绝境,鹤梅去函长沙她舅父处,得舅父寄款才幸三餐不缺。
1950年6月7号,奉命令发路费遣送回家,途径长沙买了三斤鳜鱼,煮后味甚鲜美,鹤梅全吃了鱼。自九江到芜湖乘木船,天气闷热,鹤梅以碗舀长江水喝,到芜湖后肚痛腹泻,晚上竟达七八十次,我急得跑街购药,,又找茶房搞了乌烟泡,皆无效。门口一买年糕糖者,买来几两,吃下后当时见效,第二日我们便到南京,找到了叶士林兄,在他处住了下来。翌日我又到了上海章恒毓亲戚处取回前存皮箱等物,至此已身无分文,士林说没有办法,可是他以前曾向我借了两只金戒一直未还,结果鹤梅拉下最后一只白金戒指当黄金价卖了当路费回家,世上只有锦上添花那有雪中送炭。
回到家我老母尚健在,我们十分高兴,但家已今非昔比,我母鹑衣百结,兄嫂等是一派寒酸相,缘前两年绩溪自卫队以我村有舒梦熊故,来我村洗劫一空,不留一针一线,当日我姐舒助娟叫其女张秋影来接我们三人去住,后来范玉明由张希贤介绍入旌德县解放军大队当兵去了,我俩在下村姐家一住三月,时常到八节坦河中捉鱼,多时达十多斤。当时八月回家住,余培佳前种家田16亩,今给租谷千余斤。赖此作下脚粮,我开始学搞柴,鹤梅学种菜。
不久尚田区委书记鲍润宝来找我,居然以胜利者的骄傲,无知的粗鲁,把我当俘虏看待,我十分厌恶,顶了他几句,他便说要把我管制起来,从此我便不得自由行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年大女儿剑黔出世,鹤梅生的第一个女儿我未见面便被饿死,这女孩儿特别心爱,抱不释手。1951 年实行土改,我因顶撞过鲍润宝,便以我有九亩地硬把我划为地主,在家管制,以务农为生,但因无本购肥,产量不佳,生活很困难,得友人岑华金接济不少。大女儿生下来时亲朋无一人上门,砂糖鸡蛋多由岑华金端来。(爱人者人恒爱之,华金原系抗战中一逃兵,1931 年来我家住了三年,我全供他生活。他还为剑黔高价买来一老虎爪,用银镶好给带上,说有壮胆辟邪之效)
1955年农历10月28日我以反革命被逮捕,在县公安局坐了一整月牢,后判了五年,到屯溪高山茶林场挖山种茶树,1957年鹤梅背着两岁多的二女儿小云到歙县吴山铺农场来看我,告我他们要到高邮去,我抱了小云两分钟,小宝宝向我笑了一下,我内心的痛苦无以言状,感谢鹤梅对我的忠贞挚爱,我俩十五分钟后洒泪而别。
1962年元旦鹤梅带小云来蚌埠看我,这时我已劳改期满,仍以政治犯羁押,28元一月当职工,生活比较自由,她在那里过了元旦,每人由政府供应,早上两只豆沙包,中晚饭有点鱼肉,鹤梅很高兴,说老百姓哪有这好东西吃(那时共产风)。鹤梅返高邮,我送她到火车站,我看到有山楂糕卖,我说这种糕多年未吃过了,她马上买来给我吃,可是她到镇江买了车票竟身无分文,没吃什么空肚到高邮,这种克己爱人人间少有。但我是一个大混蛋,竟嫌她没带一点东西来看我,会高邮后又不寄信给我,不体谅她一人带两个小孩的不易,竟写信给她提出离婚,可是鹤梅十分能干,从不说这事,就当没听到一样,摸透了我这个只凭一时之气,不顾后果幼稚无能的莽汉,鹤梅你真是一个贤惠有能耐的人啊!我这个娇生惯养的混蛋,确系般配不上你的,我害了你一生。你带剑黔小云到高邮,当时有人曾追求你,时常请你吃饭,后来竟提婚姻之事,你笑而不答,把俩女儿也带去赴宴,此时对方才悻悻而罢。你到蚌埠看我后,我曾提出离婚,当即有人为你介绍一鱼行老板,这老板携糕点水果等物来你处,但你婉拒不嫁,把东西给小孩一吃了事,你对我真生死不渝夫妻也!
1962年因你到蚌埠到处找人说家庭困难,要求政府放我回家,当年四月我回家过高邮一转,见到了七年未见的大女儿剑黔,十分高兴,由高邮回家时我已把公家发的路费用光了,可是家中别说一无所有,连老母和姐皆不在人世,两个败家的哥哥也在共产风被活活饿死,我在堂兄舒寿春家暂住下来我尽力开荒种玉米等物,下半年农历7月19日鹤梅带俩女儿到了家,一时家乡父老乡亲们都说鹤梅是个人物,不顾一切艰难困苦,不嫌家中一贫如洗,居然刻苦耐劳跟我过苦日子,如没有伟大人格高尚情操的人怎能做得到,一般妇女早嫁人了,何况她少我十三岁!
到此可说一家团圆了,可二女儿剑红仍跟我姐银凤未回家,剑红本跟助娟姐,但不久我姐死了,姐夫被调走做土铁路,放我老同学张希天养了数月,在共产风中少衣缺食,搞得皮包骨头,眼看要死,银凤姐闻知,叫其子郑根文背去赡养才得不死。鹤梅和我在大集体中出满勤,拼命苦干,但终因几毛钱一日而甚窘苦。当干部的有权有势,一般人是面有菜色,而广播上天天喊打到刘少奇“三自一包”政策,无知的人们哪知“三自一包”曾挽救多少快饿死的人啊!
此后我多有不顺:本村舒寿文母死,我为其做坟墓,不幸右脚背中毒,九个月不能干活,鹤梅为我洗伤口换药,从无半句怨言,其耐性柔情感人至深;我摘柿子从树上跌下来,你忧心于色,恐我不测死去,伺候我左右不离,无微不至的关心体贴怎不叫人感激涕零!文革中我因无修养鲁莽竟大言时政,说刘少奇是开国元勋,邓小平是当代英才,无故被打到,国家非倒霉不可,结果被批斗16日夜,你忧心如焚恐遭大祸,我理直气壮,视死如归,一副阿Q相可笑可怜!
1987年上半年,你早已停经,忽然再潮,心知不好,但犹不知为癌症晚期耶!在绩溪医院由我同学胡寿民找了退休专家为你检查为宫颈癌晚期!我与你贫贱夫妻百事哀,你忠贞吃苦随我,而今如斯结局,这当然是食少事多营养大缺所造成的,我是万分亏对你,天乎人乎而今已尔!女婿舒志坚、汪安庭、曹耀华三人竭尽全力筹款数千元,赴杭州半山亭肿瘤医院电疗开刀,可是到杭后不得即进医院,住旅馆月余方得耀华叔父曹天瓒(时任浙江工商管理局局长)帮忙,第二天便住进了医院,第三天开刀。我久为乡居农民,哪知道红包礼物规矩,钱可通神,古今相沿,斯真令人痛心疾首者也!大女儿剑黔、四女儿剑非皆专程到医院看望你,四岁小外孙曹兆生为你唱《济公歌》,我与外孙女舒丽时到杭看你,丽时并接替耀华伺候你,不久院方要你回家休养,但实情是你只有半年生命了。当年农历九月,我看你日渐衰弱,危期将届,拍电报给忠海弟,忠海当即来看你,你见忠海强忍不哭,忠海住三天走后,你双目涔涔几天不干,我日夜以泪洗面,伺候你左右,人生到此夫复何言!呜呼悲哉!你于一九八七年农历九月二十七日下午三时廿一分盍然而去,全家痛哭,我葬你于大湾你父母坟右,我亦筑穴与共,来日将相伴永世!
回忆你我于1962年回家住下,当晚就听到灶下破竹声,延续一个半月,这事实实在在,全家人无一没听到,这当然是鬼神所至,任何科学理论学说都无法解释,我希望有鬼神的存在,释家轮回转世之说的实现,来世你我再结夫妻,让我好向你报答你今生对我的诚贞挚爱!
一九九七年春节正月初二于龙丛小云家
舒伯祥谨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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