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年大学后,考研工作出国,外企国企公务员,还有几个人能顺利地走到“斯卡布罗集市”?
2009年11月27日,王晓正在和求职团队的同伴打趣,“根本‘卖’不掉自己。”就接到了某著名外企打来的录用电话。那一刻,王晓“觉得这不是真的”。
即使是几个月后,她也仍然记得当时那种狂喜与骄傲。她打电话给父母,忍不住哭了,“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对她来说,这一刻像是一个仪式和对过去半年的总结,“做一个特立独行的人,需要勇气,而且我很幸运。”
22岁的王晓是某重点大学金融系的大四学生。这一届金融系里,她是全班60个同学里唯一到外企工作的学生。
王晓就读的大学享有盛名,但学校的王牌科目集中于文史或数理化类基础科目,金融系并不起眼。学生自我打趣,“咱们学校好的专业都不挣钱,挣钱的专业都不好。”
虽然不起眼,但金融系每年的招生分数线却都数一数二。不仅这所学校,在中国的高校,关于金融系流传着一句话,“一流的学生、二流的老师和三流的设备。”良好的就业状况和不错的吸金前景,是金融系吸引优质生源的不二法宝。
4年前,王晓怀抱着对金融系的美好想象,以省高考前30名的成绩来到这里。4年后,王晓和她的同学们坦承,“基本看不懂股市K线图。”最终,她还是选择离开了被众人视为“前途无量”的金融业。
金融梦碎
2006年,刚上大学的王晓,就接受了学长和老师的第一次思想洗礼——摆在面前的人生,被简单地划分为了“工作、考研和出国”3条路。那一年,学校里流传着几个去了雷曼兄弟、麦肯锡和宝洁的“牛人”学长的传说。外企以高薪、健全的升职体制,令王晓对之充满了憧憬。
2008年9月15日,王晓刚上大三,“投资银行学”老师走进教室的第一句话就是,“5大投行死了3家了,还有两家也快了。你们怎么办呢?”
那 一天,对于金融系学生来说,意味着从前宛如神祗的行业巨头跌下了云端。与此同时,王晓也发现,从前人人都有的外企梦,如今却大批量投奔“国家队”。学校里 回来开讲座分享经验的成功学长们,变成了拿到上海海关、外交部和交通银行总行offer的人。“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大家都不想去外企了。”
金 融危机下,外企首当其冲受到影响。而国企和公务员却以稳定招致青睐。许多去了四大(指普华永道、毕马威、安永和德勤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和咨询公司的人发 现,奋斗4年拿到的offer,完全可能因为公司不景气而灰飞烟灭。一位放弃斯坦福大学读研资格投奔雷曼兄弟中国投行部的学长,不无伤感地在MSN上说, “我以为的人生,从来不是人生应该有的样子。”
但对于金融系的学生来说,找工作并非难事。省内的银行和证券公司,成了他们唾手可得的选择。这是一个“安全地带”,而想要跳出“安全地带”,就成了需要勇气和自信的特殊举动。
王晓形容自己,“是个完美主义者加理想主义者。”她不喜欢国企的氛围,“上网种菜回家看电视剧。有一天我会闷死的。”父母都在体制内的她,对于“30年后和今天一样”的生活充满了恐惧与厌恶。
王晓将大学的每一个暑假都用在了实习上。仅简历一项,她就大幅度修改了8次。看过的“面经”、求职指南与各种题目不下数万字。如“宝洁八大问”等面试经典问题,更是“连做梦都会出现”。
“我是谁,我要什么,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上大四后,王晓每天都在琢磨这些问题。几经思考后,她选中了P公司,作为“DreamJob”。
她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搬出建于上世纪初的古老宿舍,只因为在学校更方便交换求职信息。她也不再去上课,加入了求职团队小组,除了互换资源与信息外,更多的则是宣泄焦躁的情绪,在无数次失败的投递简历、网申、笔试和面试后,她可以通过“互相依靠”来恢复自信。
有时候,她也会陷入空虚与绝望的深渊,电脑一遍遍地刷新应届生求职网站和校园BBS的JobandWork版。害怕听到别人拿到offer的消息,一遍遍地看言情小说以求得暂时的解脱——她是个美女,大学期间却从没谈过恋爱。
如今,她开始计划自己今后的人生,“读MBA,做商学方面的教授,未来最好能去与政治牵连不大的NGO……”
水到渠成的出国
相比起考研和就业两条路,准备出国的人早已在前3年准备好了一切。第4年对他们来说,只是水到渠成的收获季节。
金融业的天堂,毫无疑问是华尔街。而要进入那里,则必须拥有美国名校毕业、研修金融工程等需要高端数学造诣的专业背景。吴迪和女朋友梁雪,都早早为自己选择了这条风险巨大,但也可能有巨大收获的道路。
出国是目的,也是手段。他们算了笔账,美国的房价收入比和北京上海的房价收入比,可谓天壤之别。“有什么理由留在国内呢?”
“出 国是最聪明人的选择,”金融系的老师如是点评。国内金融学教育的困境,老师们心知肚明。从大三开始,吴迪和梁雪就开始准备GRE(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 假期的时候,还专程前往北京上培训班。因为只有考GRE,才有机会修读MFE(金融工程学硕士),只有TOP30的学校会开设这门课程。而从这里毕业之 后,他们才有机会留在美国,“享受精英阶层的生活”。
另外一些人则选择攻读GMAT(管理学研究生入学资格通考),选择从金融系毕业后修读MBA的学生,都要经受这一次艰苦的洗礼。
在起早贪黑3年、注意保持学分绩点、志愿者、社团活动和英语考试4项平衡、如履薄冰般小心翼翼的生活后,吴迪和梁雪开始了忙碌而快乐的大四。
与其他人相比,他们的幸福不仅是因为收获,也是因为一早就明晰了的人生道路。他们热爱金融,并最终选中金融,作为毕生奋斗的方向。
金融是一个马甲
王晓还记得刚进校时,班主任曾经问过这样一句话,“你们有多少人是自己决定念金融系的?”举手的人稀稀落落,不到15个。
4年里,他们和所有的大学生一样,男生玩魔兽,女生看电视剧。标准的作息时间是凌晨4点到中午12点。逃课、抄作业,在考试前抢占自习室。4年后,尚怡感叹,“一片狼藉。”
但4年后,大部分人却圆满地按照父母和自己所希望的人生轨迹,进入银行、国有事业单位,成为公务员,或者保研,出国。金融系,是他们得以披荆斩棘的一把宝剑,至于这把宝剑究竟带给过他们什么,却只有自己清楚。
没 人后悔在金融系度过的4年。他们并不是始终如一地走在一条路上,而是时而走走这条,时而试试那条。一条路不通了,自然会有另外一条。1/4的人继续读 研,1/4的人出国。剩下的一半人,则都得到了有着满意薪水的工作。在其他系学生还挣扎于拥挤的招聘会之时,金融系的学生们已经可以享受剩下的半年。随着 期末考试与考研的结束,最流行的话题已经变成了偷菜、三国杀、Dota和毕业旅行。
王晓形容自己是“逃离金融”。至今她还叫不出班上每一个人的名字,至于金融系,“更像一个马甲,穿上了忽悠一下别人,脱下了,没有什么质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