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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驳的古趣
  中国艺术喜欢班驳陆离的意味。如一件汉碑书法的拓本《尹宙碑》,历史的风蚀给文字带来独特的美感,读此作品,如将自己带入苍莽的历史风烟之中,其班驳陆离之中,跳出一种静穆崇高的意味。
  就像前面所说的陈洪绶的《蕉林酌酒图》,有几件青铜陈设格外引人注目,锈迹斑斑,班驳陆离。高士手中所举不是平常的杯子,而是上古时代人们使用的酒器斝。树根上的茶壶是铜壶,石案上的盛酒器也是铜器,都有所谓“烂铜味”,那暗绿色的斑点给人印象非常深刻。
  古人云:“香令人幽,酒令人远,茶令人爽,琴令人寂,棋令人闲……金石鼎彝令人古。”陈洪绶的绘画大量地画布满锈迹的青铜器物,并非证明器物年代久远,来历不凡,也不是说明主人博物好古,而在突出其班驳陆离的意味,迷茫闪烁,似幻非真,如同打开一条时间的通道,将人们从当下拉向渺渺的远古。一个铜制的的小物件,似乎在几案上、诗语间游动,和人作跨时空的对话。传统篆刻追求“烂铜味”,拿起一枚汉代铜印,那锈迹斑斑的绿,成为明清印人的至爱。这迷离恍惚的绿,勾起了人们的联想,它是一枚从遥远的过去传来的宝物,暗绿色的锈迹本身并不具有美的形式感,但却向人寂寞地显示历史的纵深,历史的风烟带走了多少悲欢离合,唯留下眼前的斑斑陈迹。
  清末黄牧甫有一枚“化笔墨为烟云”的朱文印,其实明清印人正是化方寸的印迹为历史的烟云。人们在与时间的把玩中,将人微小的生命、短暂的存在放到宇宙洪流之中,斑驳的苔痕似告诉人们,一切都像这苔痕梦影,宇宙的一切都处于永恒的变易之中,连铸造的器物都变成了“烂铜”。人在流转的世界中,如何寻得生命的意义?一枚布满锈迹的铜印,原来关乎人生命的大问题。
  这使我想到园林艺术家喜欢的苔痕。盆景艺术家说:盆景无青苔,如人未穿衣。园林艺术家童寯说:“拙政园藓苔蔽路,而山池天然,丹青淡剥,反觉逸趣横生。”
  青苔历历的境界,在中国艺术中,常常被当作与永恒对话的象征物。深受禅宗影响的日本诗人松尾芭蕉俳句云:“蛙跃古池这是,静潴传清响。”人们说,这首俳句最能反映出日本人的情趣。它所描写的境界其实很简单,但含意却很丰富:诗人笔下的池子,是静静的池子,是古池,亘古如斯静静的池子。青蛙的一跃,打破了千年的宁静,这一跃,就是一个顿悟,一个此在的顿悟,一个此在、刹那间的顿悟。在短暂的片刻撕破俗世的时间的网,进入到绝对的无时间的永恒中。这一跃中的惊悟,是活泼的,涟漪将现在的“鲜活”揉入到过去的“幽深”中去了。这个青苔历历的古池,成了进入往古时间的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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