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牧笛:城墙内外
  不知大家注意到了没有,似乎什么事情一沾上“北大”就能被炒得沸沸扬扬,且总是被赋予某种特殊的意义。就拿建了拆、拆了建的南墙来说吧:93年推倒南墙,说是“更新观念”,与时代同步,与社会接轨;01年重竖南墙,又说是“观念回归”,要固守校园的质朴和真纯。反正是建有建的道理,拆有拆的道理。
  其实,南墙只是北大城墙的一个物化的缩影。北大是有城墙的,这城墙巨大而无形,我们看不见它,却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我姑且叫它精神的墙,文化的墙。城墙内是我们的理想国,这里有燕园,有医学部,有万柳,相信不远的将来,五道口也算一个;而城墙外则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们把它叫做社会。西方有一句谚语:把上帝的还给上帝,把恺撒的还给恺撒。这墙的作用大概也是如此,把北大的还给北大,把社会的还给社会。
  城墙内的生活是惬意的,也是丰富多彩的。三角地的群魔乱舞,一塌糊涂的水车轰鸣,未名湖畔的爱情烛火,蹈湖自尽的殉道英雄……不久前,我的一位师兄在钓鱼台国宾馆举行的模拟联合国上当着所有代表的面用鲜花和誓言向一位初结识的女生表达爱意,全场震惊,这真是谁敢当堂示爱,惟我北大学生!应该说,我们的生活和《霸王别姬》中的程蝶衣是很像的,当然,是除了爱情方面,都是那种不疯魔不成活的类型。对此,海德格尔说的好听些,北大人,“诗意的栖居”。
  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写道: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事业也罢爱情也罢,人生的经历往往如此!北大墙里墙外的人也同样是这样。我们从城外而来,必将出城而去,去实现自己的抱负,打拼自己的天下。只是我们的手里比进城时多了一根竹竿。说它是学历也好,能力也好,GPA也好,经验也好,反正是我们在城墙内游历过、磨练过的资本与证明,我们竹竿在手,别无所求。
  当然,每个人的竹竿是不同的,我是学国际关系的,911之后,我的竹竿上刻着一堆叹号;美伊战争一打响,我的竹竿上又多了好些问号。于是有人会问,你这一堆标点符号出城有什么用,北京城随便一个“的哥”都比你了解美伊战争,都比你说的头头是道。这是不假,可这叹号和问号,也让我学会了震惊与反思,让我学会了凡事不要轻易下结论。这或许就是无用即大用吧。
  北大人要出城了,可城门太小,竹竿太长,横也出不去,竖也出不去。在理想的头碰到现实不甚光亮的壁后,北大人有了多元的选择。一部分人怒斥城门的狭小,世道的不公,他们以竹竿为工具,挖起了墙砖,妄图扩大城门,甚至摧毁城墙。墙砖砸了下来,他们头破血流,结果城门没有扩大,反而对他们永远的关闭了。另一部分人面对着出城不利的现实,索性拿着竹竿回燕园做起了查拉图斯特拉,他们孤独的灵魂被北大博大的胸怀包容着,抚慰着。还有一部分人折断了竹竿,屈辱的出城,他们做了社会的小丑、北大的罪人。当然,还有一脚踩在门外,一脚留在门内的,他们的竹竿在城墙内外摇摆不定。他们离不开燕园,却又不得不离开燕园,他们渴望宁静,却不得不忍受城外的喧嚣。正如海子:我要做远方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同一道路上。而最后一类北大人则冷静的面对现实,调整心态,理顺竹竿,从容地走出城去。
  北大是不乏烈士、隐者、小丑和诗人的。北大缺的是能够调整心态,理顺竹竿的智者,缺的是走向社会、融入社会的出城人,缺的是“高高山顶立”后“深深海底行”的隐忍与行动。
  1998年,北大百年华诞,在一片辉煌展示与歌功颂德中,有一篇短文道出了许多人想说却不敢说也不愿说的话:“远在边远之地的我们,在百年北大的喜庆中也感受到了一种北大精神的存在,凡俗的我们好象也跟着感染到了一种神秘的崇高与激动。随着辉煌的展示一天天地过去,一种淡淡的失望却悄悄地来到了心头。开风气之先的北大,您为什么没有今天的《新青年》呢?边远小城的书摊上人们见到的是《读书》、《南方周末》、《杂文报》……来自北大的声音又是什么?听说你们有《北京大学学报》,可惜它只高居圣坛,民间没有它的身影……”
      “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让城墙里的我们以此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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