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庭汉，河南省淅川县盛湾镇衡营村村民，山沟里长大成人，上过学，放过牛，割过草，穷过，富过。

　　如果不是他后来在山西非法承包黑砖厂事发，他可能这辈子都无人知晓。手上的血腥和家长们的眼泪让他出了“名”。

　　他是什么人？他走过怎样的历程？是什么让他走上这条发财路？记者来到他的村子，试图复原这个可能具有非典型意义的人。

　　【成长】

　　小学三年级辍学放牛

　　淅川县，隶属于河南省南阳市，正好处于河南，陕西和湖北三省交界处。从郑州到这里行车7个小时，2年前修了一条通向这里的水泥路，否则至少还要多步行3个小时才能到。

　　衡营村家家户户以种田为生，日出而作，日暮而息，晚上9点村里就不再有任何活动了。1952年1月17日衡庭汉在这里出生，一直生活到1998年离开。最后一次村里人听到他的消息，就是上周电视上播出他在全国成为公安部B级通缉犯。

　　衡庭汉的学历是小学3年级，在衡营小学。教过他的老师衡明德告诉记者，衡庭汉是个聪明人，在学校里的3年里一直都挺“出彩”，2年级时就懂得放学后跑到教师办公室门口，央求老师给他个及格分。

　　不过他家里人对衡庭汉的学习并不在意，“他父亲是养牛的，衡庭汉从懂事起就跟着他父亲放牛，割草。”衡明德说，但是，因为他父亲爱喝酒，他家里差不多是村里最穷的。

　　上到小学3年级，衡庭汉就辍了学，他老师认为是因为家里再也交不起学费，而村里人则普遍认为衡庭汉的父亲觉得养牛会给家里带来更多的好处。

　　在衡庭汉上学的几年里，家里又增添了两个弟弟，二弟衡庭军，三弟衡庭民，再加上上面的两个姐姐，衡庭汉家的负担可想而知。

　　他家情况的好转是从衡庭汉30岁时开始的。那一年，衡庭汉决定不再单纯养牛放牛，而是贩牛。

　　跟他做过生意的邻村人刘士武告诉记者，衡庭汉贩牛算是村子里最早的，那时农业机械化不行，村里耕地运东西都用牛拉，因此当时买卖耕牛生意特别红火。衡庭汉脑子灵活，很懂得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的道理，村里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兔子”，意思是聪明伶俐。

　　但他家人的脾气不好是村里出了名的，刘士武至今记得自己父亲去向衡庭汉要帐，被衡庭汉和他父亲打了一顿，再加上衡庭军逐渐长大，也成了家族生意里的打手之一，村里人叫他“老蛋”，意思是品德不好。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衡家逐渐有了些黑社会的味道：衡庭汉负责贩牛买卖的具体操作，衡庭军负责充当打手，好让购买的耕牛能够有更低的价格。他们父亲也没闲 着，刘士武说，由于衡营村是通向后山草场的必经之路，衡庭汉的父亲则每天在家设卡，收取邻村过往放牛农民的“吃草费”。

　　【发家】

　　带走村民挖“第一桶金”

　　“村里人本来挺好的，就是被他们家给带坏了。”住在衡营村下营的衡许富说，虽然此言有些言过其实，但记者发现，在衡营村采访的过程中，身后始终有人盯梢。

　　衡营的84户村民里，有79户都姓衡，跟衡庭汉家都有或多或少的亲眷关系。时间长了，村里面很多家都加入到了衡庭汉的家族生意中，有的参与打手队伍，有的跟着衡庭汉去找业务。

　　1985年，衡庭汉完成了两件人生大事，一是娶妻结婚，二是给家里增盖了一间大瓦房。结发妻子是邻近村的，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但婚姻维持时间不长，孩子1岁时两人就离了婚，据村里人讲，孩子到底归谁的问题争了好长时间，但最后还是归了衡庭汉。

　　接着，在1985年到1995年的10年里，衡庭汉先后换了3个妻子，这3个妻子给他生了3个孩子，包括他跟现任妻子生的孩子，现在都留在衡营村里，由衡庭汉他母亲照顾。最大的11岁，最小的3岁。

　　从1995年开始，贩牛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村子里面很多家都买了手扶拖拉机，耕地运东西都不再靠耕牛了，也就没有人再养牛了。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衡庭汉看中了去山西包砖窑的生意。

　　由于淅川县发展落后，很多农民都出去打工，过年回家时聚在一起谈论打工的“奇遇”，“可能就是通过跟那些打工回来的乡亲闲聊，衡庭汉觉得砖窑应该是个比较好的选择。”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1995年衡庭汉就来到山西，开始了他的砖窑生涯。

　　据他母亲讲，1995年离开家后，衡庭汉整整两年都没有跟家里联系过，也没有寄过钱回来，直到1997年过年时回了家，“人整个瘦了一圈，一看就知道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关于这两年，衡庭汉并没有说过多少具体情况，但他自打回家便忙开了。

　　据邻居讲，衡庭汉回家后，天天到邻居家讲，说在砖窑可以赚很多钱，活也不累，用工还多，自己在山西有关系，只要有力气就能赚钱。几天下来确实有很多村民被说动了，但据刘士武讲，暗地里，衡庭汉找了一群自己的铁哥们，说要到山西去承包砖窑。

　　衡庭汉的劝说确实很起作用，当时除了衡庭汉本人外，他的两个弟弟全部来到山西做承包砖窑的生意，同时又带了20个村里的年轻人到砖窑里打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据记者了解，衡营村外出的打工者中，有70%是到山西承包砖窑，这70%多数由于家里有些本钱，可以支付承包砖窑的“启动资金”，而没有这笔钱的村民则在砖窑打了几年工后，纷纷放弃了这个生意。

　　据村民衡幸福讲，他的儿子曾经在2001年跟随衡庭汉到山西砖窑打工，1年没跟家里联系过，等2002年回家后，他发现儿子不仅瘦了很多，身上还有许多伤痕。由于衡庭汉家里的势力，同村人并没有追究。

　　于是村里形成了两极分化，承包砖窑的人不少都赚了钱，据衡幸福讲，在衡营上营的10多座两层小楼都是承包砖窑的人给家里邮钱盖的，大约需要4万元，下营是村里的“老城区”，是那些没钱承包砖窑的人居住的地方。

　 　衡庭汉自打承包砖窑开始就没回过家，村里人听说他在湖北盖了座两层小楼，自己和妻子住在里面。村里面，衡庭汉寄钱盖了座新式大砖房给母亲和四个孩子住， 村里有什么事情都是弟弟衡庭军回来，为了交通方便，趁着村村通公路的机会，他还花钱给弟弟买了台小轿车，这是衡营村有史以来的第一台小轿车，挂的是山西牌 照。

　　【记者手记】

　　后衡庭汉时代

　　衡庭汉在山西所做的事情村里人也有耳闻，说法不一，有的还挺恐怖。

　　刘士武告诉记者，早几年衡庭军回来时口气很粗，说在山西砖窑里管着很多人，如果有窑工死了，尸体就拿去做砖，“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啊？”他反问记者。

　　衡幸福则一再说衡庭汉是个好人，“人其实不错，还经常给我们家里挑个水。”

　 　衡庭汉家在村里的势力确实很庞大，记者在采访过程中，有一半的村民都拒绝任何询问，偶尔谈起衡庭汉也只是简单地夸他是个好人。记者早8：30赶到衡营村 时，司机在9：30发现衡庭军开着车回了村，那辆山西牌照的车虽然停在家门前，但村民都说衡庭军没回村。一位村民把记者带到了衡庭汉家的新房后，马上就被 他妻子叫走。

　　刘士武告诉记者，虽然衡庭汉被抓了，但衡庭军还经常回村，而且村里其他村民还与衡庭汉有关系，都在保护着衡庭汉。记者在衡庭汉家不到5分钟，几个村民便围上来要求记者离开。采访过程中，村干部也全部没有露面。在询问中，一个村民转头走开，后来才知道那个就是村长。

　　“你懂法律，你说他能判多少年？”一位村民问记者，他对衡庭汉的事情很关心，因为他儿子也在山西承包着砖窑。

　　尽管衡庭汉被抓，村里人仍然把承包砖窑视做最好的出路，“留在这里能赚什么钱？承包砖窑几年家里就能盖楼房了。”衡幸福说。

　　在衡庭汉家，他的母亲一再说，现在衡庭汉出事了，留下的4个孩子怎么办？谁来养活？不过，她可能还不知道，衡庭汉对多少个孩子下过毒手。

　　山西黑窑五大疑问：上千孩子去向不明 □秦湘

　　晚报讯 据重庆晨报报道 被黑砖窑控制的窑工中，未成年人足有上千名，占据了近半的比例，但在近期的解救行动中，绝大部分未成年孩子好像消失了一样，他们到底在哪里？

　　一问：上千名孩子哪儿去了？

　 　“我们去找了四五次，到处都可以见到未成年童工，我们见到的10个人起码有5个人是小孩。”据部分前往山西寻亲的家长介绍，据不完全统计，在黑砖窑厂里 干活的孩子起码有上千名。与此相佐证的是，各地寻亲家长人数也足有千名。但蹊跷的是，在媒体报道后，这些孩子却消失了。有消息称，不少黑砖窑主为销毁证 据，将未成年受害者转移到临近省份，再进行遣散。

　　二问：多少被解救者没通知家属？

　　据查，首批从山西洪洞黑砖窑厂解救出来的31名受害者当中，官方通知其家属的几乎没有。

　　“被解救出来的童工是否都通知了家属？他们是哪里人，回没回家？这些信息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一位家长表示，还有大量的家长在翘首以盼，相关方面应该公布解救名单，以便于家长寻找。

　　三问：残疾智障人士去了哪里？

　　据官方公布的数据，被解救出来的至少有几十名残疾智障人士。但截至17日，记者在洪洞县救助站没有见到一个这样的受害者，同时救助站也否认有这样的人士前来求助。

　　好些残疾智障人士仅知道自己的姓名和家所在的省份，他们如何回家？他们到底去了哪里？寻找孩子的家长认为，政府部门应将残疾智障人士安排在救助站，发布消息或等待家长寻找。

　　四问：谁为受害者伤痛买单？

　 　根据调查情况看，被拐卖到黑砖窑做工的受害者，均不同程度地受到了身体和心理的双重伤害。很多孩子被解救后不敢回家，不愿让人知道他们曾遭遇的噩梦。法 律人士分析说，从目前情况来看，他们的工资和慰问金是该得到的。但困境在于，谁为他们治病？谁来为他们受害的心理付康复费？

　　五问：为何没早发现官窑勾结？

　 　据寻亲家长介绍，他们在寻亲过程中，遇到砖窑打手的极大阻拦。而更令人寒心的是，当地有关部门的不作为和不配合。“当地派出所很少管我们，他们很多人都 和窑场主有联系。我的孩子原来在一个窑厂里，本来只要公安部门查一下那个包工头，肯定知道是被卖到哪里了。但不给我查，我只能在山西这么大的地方一家一家 自己找。”一名家长对记者说，“黑砖窑背后都有‘保护伞’，要不他们怎么会猖獗了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