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里面可能有你没见过的词,可以看看有多少你猜不出正确含义……我觉得除了极少数,确实没什么难度……
另外,汉语和英语都各自在组词上有一个弱点。汉语有大量的同音词,而英语有大量的多义词。汉语有“攻击”和“公鸡”,英语的Ball既可以是球也可以是舞会,当然还有相关的一些列动词含义。汉语中,曾经在文言文中大规模使用的单音节多义词现在大多变成了双音节单义词。汉语中真正的多义词(各个意思之间没有直观逻辑联系)是极少数。而英语里的同音词也是极少数。可以说这两种语言在各自的发展路径上都做了妥协。
由于英语多义词比例比较大,所以尽管英语使用者词汇量比汉语使用者低,也不能说明英语的描述能力不如汉语。另外注意到,美国大学生的词汇量远低于老年人,这说明他们并不是已经记下了所有能见到的词汇,而是在那个年龄段,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记下。因此可以看出,英语一词多义很多的原因,很可能就是英语单词的记忆难度比汉语大。
所以总的来说,由于汉语精简了发音,并且每音节信息密度较高,这就使得汉语可以有较长的平均词长,因此组词逻辑相比于英语就有了一定的优势。至于其他主要语言,信息传递效率与汉语相比差距更大。主要方面都无法相比,这种次要方面就不需要再比了。(不过话说回来法语之类组词逻辑比英语确实要好)
七、强劲的抗噪能力
前面讲到,英语依靠大量的单音节词才能够接近汉语的信息传递效率。但这不是没有代价的。
构造大量的单音节词,就需要在词汇中使用大量的辅音。辅音分为两种。一种属于响音,就是能够持续发音的,诸如m、n、ng(除这类辅音外,所有的元音也都是响音),一类叫做阻碍音。阻碍音本身发音短促、强度低、音高也很低。只有当阻碍音与元音结合,才能发出强度比较大的音。
汉语普通话中,所有阻碍音都是与元音结合的。而英语以及欧洲所有拼音语言,都大量使用了不与元音结合的阻碍音。事实上,古汉语中不与元音结合的阻碍音是极度常见的,音节结构比现代汉语的诸多方言都复杂。但是后来这种辅音用法就基本淘汰了。具体上古汉语的发音案例,大家可以自行搜索“《關雎》上古漢語朗讀”。虽然学界对上古汉语的具体发音还有很多争议,但古汉语音节的复杂度在那个朗读中体现得很好。
消灭独立的阻碍音,首先加快了发音速度,第二保证所有音都具有很高的强度。但是其代价就是大大缩小了单音节词库。不过在上面的比较中我们可以看出,这个代价是值得的。汉语的信息传递效率仍然非常高。
那么我们继续一个前面提到的话题,是不是音调越多越好呢?
有一个搞笑论调是这么说的,"我们的普通话叫“mandarin”,什么意思啊?满大人,满族人清朝入关之后,说不出我们的口语,他就把很多调去掉了,把入声去掉了,说的发音越来越简单了。然后逼着全国人都这么说。所以我们现在的口语比粤语要简单得多。"
这是一个非常愚昧的论调。首先,Mandarin这个英语单词来自于葡萄牙语mandarim,葡萄牙语这个词又来源于马来语mĕntĕri,马来语这个词来源于梵语mantrin,而梵语这个词的意思是官员。换句话说,mandarin的愿意是“官话”。而且Mandarin这个词能查找到的最早的记录出现于1589年。大家可以查查那时候“满大人”在哪里呢。
很多人以为粤语是正宗的汉语发音。这话对,也不对。粤语具备一些中古汉语的发音特征。但是它也是在中古汉语的基础上发展而成的,语音还是有相当大的差异。有人认为北方官话/中原官话的形成,是因为蛮族入侵“污染”了汉语。这个说法同样,对,也不对。北方官话之所以在中古汉语的基础上进一步的发展,就是因为战争与征服,北方汉民与语言不通的外族加深的了交流,多种族的融合,教育,逐渐把一些发音变得更加容易。
举一个例子,粤语里白菜的白是Baak6,普通话是Bai2。粤语里尾部的这个k是一个不发音的舌头动作。这个动作略微改变了原来Baa的发音。但是这个音,如果不费力就很难造成Baa明显的变化。相比之下,Bai本身就容易发,双元音ai的发音是通过舌头跟随下颚动作完成的。我们知道咀嚼肌的力量比舌头大,运动也快。依靠下颚完成的ai音显然比依靠舌头完成的aak音要容易发。当然这不是一个公平的比较,相比之下普通话Liu、Lang的发音难度与粤语Baak相近,但是这两个音的尾部都是响音,不需要费力就能发得很清楚。
与这个不发音的k类似的,还有粤语中p和t结尾。这种发音方式正式名称叫做不除阻的塞音尾。在亚洲很多国家和方言里都有。这应该是古汉语流传下来的特点。这种塞音尾既不抗噪也不省力。在交流更广泛、更频繁的北方方言里是很难见到的,应该是已经演化成其他发音了。
粤语依具体方言不同,有6-10个声调。其音高变化模式并不超出普通话的四个音调。之所以多出来这么多音调,是因为粤语还引入了不同基准音高。比方说在一些方言里,粤语的第1、3、6声都是保持音高,但是这三个声调各自保持的音调高度不同。再比如粤语第2、5声,都是音高由低到高变化,但起始音高不同。粤语总共有四种不同的基准音高,分别是do、re、mi和sol。类似的情况在很多南方方言里都存在。
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南方方言听起来有些像唱歌。大概也就是为什么吴侬软语听起来很好听。
然而粤语音调最大的问题就是,每一个人音调高低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说话音调高,有的人音调低。没有一个统一标准。甚至同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在低沉、平静、激动时,音调高低也是不同的。因此,与一个不熟悉的人说话,出现单独的一个音高或两个音高,都很难分辨出到底是哪一声。必须要三到四个基准音高都繁出现,才能判断准确对方的音高究竟属于哪一声。而这些基准音高是否会频繁出现,这就是比较看人品的了。当然,就汉语的冗余度而言,一部分音高判断不准是没有太大关系的。但这就让粤语发音多变的优势大大削弱了。
此外,粤语的7、8、9声都是短促音,其音高和音高变化模式与1、3、6声没有区别。短促音抗噪能力不如普通音长的发音,但它们的发音速度更快。不过在现今人类口语交流中,瓶颈是大脑的思维速度,发音速度太快并没有明显的好处。
有人问到底多少个声调最合适。我觉得这很不好说。现在没有客观的评估。但是无论如何有声调的汉语(及其方言)总是要比没有声调的外语强。。
那么汉语的抗噪性能有没有什么证明呢?
有的。出了国,尤其是到了欧美的人,就会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中国人说英语,相比于当地人来说,总有点含混不清。外语老师总是要求中国人说英语的时候嘴巴要张大、舌头的运动要有力,甚至要求用牙齿咬住一根铅笔来训练唇舌运动。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中国人已经习惯了唇舌微微运动的发音过程。
首先汉语发音具有很高的信号强度。而且由于舍弃了所有单独发音的辅音,所以一个音节里的元音就能保持更长的时间(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一般觉得汉语说话比英语慢的缘故)。我们知道长时间保持一个信号,也有利于对抗随机噪声。发音强度大、元音维持时间长,这就导致,同等发音强度时,汉语的抗噪能力更加强大。换句话说就是,同等噪音条件下,汉语所需要的音量更小。因此汉语使用者发音不必费力,唇舌运动幅度比英语之类明显小。
八 口语的速度
说到口语的速度,我们先来看这篇论文:
http://ldc.upenn.edu/myl/llog/icslp06_final.pdf
其中图1显示,根据一些谈话样本,当去掉沉默与噪音占据的时间后,英语会话者每分钟一般能够说160-280个词。汉语会话者大致是250至400词(这里不是字)。这差不多是普通人不受思绪影响的最高语速。所以可以看出,汉语的理论最高信息传递能力是远远高于英语的。
但实际上受限于思维速度,两者的速度差距并不大。以下这篇论文研究了在不同语速下听众正确听得每个字的概率。
http://www.sciencedirect.com/sci ... i/S0169814104001581
一般广播节目的语速在4.3字每秒左右。也就是每分钟260字上下。高于这个数字,就可能会听众接收语音时听错。从上文可以看出,年轻人在对方语速达到约650字每分钟时(即吐字时间缩短60%)仍然能保持90%以上的正确接收率。但是老年人就会降低到约70%。可以看出这个速度实际是受限于大脑的处理速度。中国好声音的华少,是47秒说350个字,也就是速度达到了446.8字每分钟。这个速度上能说得字字清晰,这是很厉害的。
英文新闻播音一般在150-180词每分钟(当然,也取决于词的长度)。根据10个小时的法庭录音的数据结果(
http://languagelog.ldc.upenn.edu/nll/?p=1255),可以看出美国大众90%的情况下说话速度低于200词每分钟,99.75%的情况下低于250词每分钟。平均水平差不多是160-170词每分钟。(因为仅靠10小时庭审记录统计,所以不会特别准确,这里就是看个大概。)
所以,按照平均每词1.4音节计算,基本上英文新闻播音一般每分钟210-252个音节左右。这与庭审记录中平均一分钟226个音节接近。
英文播音平均每分钟210-252个音节与汉语播音平均每分钟240-260字没有显著区别。
可以说,人类接受语音的速度,现在是受到了人脑处理能力的限制。上面的播音速度,都不是播音员最快的说话速度,而是为了保证观众正常收听才控制的速度。随着交流的日益深入,人类说话的速度实际上在加快。40年前美国一般语速是145词每分钟。如今是160-170词每分钟。中国60年代播音185字每分钟,如今是240-260字每分钟。这也许是信息的丰富让人脑的处理能力上升的缘故。
九、汉字:伟大的基础
汉语一开始也是一种综合语。大量使用词根、词缀。但是从文字角度,汉字为汉语成为分析语提供了非常关键的基础结构。汉字导致词形变化无法记录在纸上。最后词形变化就只能用额外的汉字来标记了。而这个增加的汉字就变成了一个通用的逻辑规则,也就与修饰的特定词失去了必然关系。这样汉语就逐渐变成分析语了。
而正是由于汉字将读音与书写割裂,使得汉语的语音能够相对自由地发展。因此在汉语语音在几千年中变化了如此之大,而我们的文化却没有多少割裂。
更进一步地,由于汉字并不受限于读音,因此可以创造出大量同音异形字,帮助汉语降低平均音节长度、提高组词的逻辑性。而且,虽然在口语上,汉语的同音异形词和英语的多义词都属于“同一发音可能包含不同含义”的情况,但写到纸面上,同音异形词就比多义词更容易辨识,减少歧义的可能。
有人可能会问,汉语口语交流,并没有多少歧义的问题。那为什么文字中会需要额外的消除歧义的能力呢?这是因为一般情况下口语交流是一种双向交流,如果发现有可能有歧义,可以向对方询问,主动消除歧义。而文字往往是一种单向交流(不包括网上文字聊天……),一旦出现歧义,就很难消除。因此文字里的歧义一般需要比口语更小。
所以我们的文字、我们的语音以及我们整个语言整体,都是有机结合在一起的。推崇汉字的拼音化或拉丁语话,都是没有看清这种密切联系。因此盲目把文字拼音化的韩国就会出那种把防水材料搞成吸水材料的笑话(韩语里“防水”和“放水”读音一致,结果建筑公司错误理解了图纸)。
另外,由于汉字不需要空格,所以相比于类似字号的英文单词,同一个词要高而窄。这在排版上有很大的优势(行距要占用额外的空间,高而窄可以减少行数)。加上汉语本身信息密度高。所以一般我们看到的中文版的书面文件都比外文版的页数少。
十、阅读速度的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