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龙：“最美丽城市”的表象意义
西施和貂禅哪个更美？这是个“哈姆莱特式”的问题，这样的虚妄原本应该属于中世纪，近来却成了中国大陆的热门话题。有报道称，定位为“动感都会美”的香港，与深圳的“青春都市美”和上海的“东方现代美”都是走着同一条充满活力的“摩登”之路，但最美丽城市原来除了具备现代美之外，其古文明之美亦相当重要，北京凭着其内、外兼备的美态，走在香港、深圳、上海等大都会之前，成为中国最美丽的城市。（《新京报》9月10日）

所幸的是，中国还有人对城市的“美丽度”排名颇感兴趣，自中国城市竞争力研究会在香港公布了“中国城市排行”结果后，这则消息几乎成了大陆许多媒体的头条新闻。虽然“动感美”、“青春美”、“现代美”这样的修饰词基本接近娱乐化，仍然有人对此津津乐道，其轰动效应不亚于新鲜出炉了一位“超女”。

自古以来，人们对美丽的标准就没有严格的界定，所谓“环肥燕瘦”便是求同存异的法则之一。有了这样的前提，苛责中国城市竞争力研究会的评估体系，并不一定是科学态度，更何况一个民间研究机构站在自己的角度审视问题也无可厚非。老实说，缺少美学理论素养的我，虽然对这个“排行榜”没有兴趣，但却特别佩服炮制者的聪明，因为他们的研究方向实际上并非城市的竞争力，而是大陆某些城市管理者的心理。手段尽管不算高明，对于那些殚精竭虑制造政绩的人，却不能不说是个重量级的升迁筹码。用少量的溢美之词就能换取滚滚财源，而且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乐而不为？

如此看待这个“城市排行榜”，肯定会遭到一些人的指责，甚至会有人说我心理阴暗。人家明明是在赞誉中国的城市，何故偏偏往反面去想？我当然知道北京、上海、深圳等城市在中国的地位，无论从环境营造还是从经济发展都名列前茅。但是我更知道，用“规划设计、基础设施、建筑个性、整体协调、文化底蕴、自然环境和公众口碑”等条件为美丽定性缺乏起码的美学常识，至少单从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的范畴比较，居于北京之上的城市不在少数，何况还有“动感美”、“青春美”、“现代美”。究竟哪种美是最美？如果没有一个科学的评价体系，没有一个严谨的评定标准，就不能不让人怀疑炮制者的心术何在。

其实，对这个排行榜的质疑并非无据可考，有介绍说，该研究会自1998年在香港成立以来，一直致力于构造和应用自主创新的GN体系，组织国内外专家学者开展城市竞争力评价与研究，协助城市政府在现代化进程中解决经济发展与区域竞争所面临的各项挑战。什么叫“现代化进程”？发达国家从来不需要这样的理论，香港也不用“进程”这样的含混的字眼来修饰已有的现代化生活状态，这种说法显然是针对大陆的一种官方概念。在网上搜索“中国城市竞争力研究会”才知道，就是这个号称“非牟利学术团体”的机构，目前已与中国各省市、自治区600多个市、1000多个县，以及2000多家中外企业，上市公司的首脑层和众多跨国公司，国际投资集团建立关系，并和部分城市建立深层顾问服务和战略协作关系。

无须追问“战略协作关系”的属性，本文的题旨也不在于探究一个“排行榜”的社会功效。我特想搞明白，为什么如此拙劣的招数竟然会得到大陆各界的广泛认同，并且使人们不遗余力地为其摇旗呐喊。也许没有必要责怪某些传媒的思维定式，他们早已习惯了报喜不报忧，深谙“喉舌”的技巧。但是，如此为一种骗局张目，进而不惜误导社会舆论，这样的心态实在令人费解。

有论者认为，如今的中国流行娱乐化，对任何“排行榜”都不会过于认真。但事实上这是种假设，因为同样是“排行榜”，在中国的“待遇”却有天壤之别。就在前几天，英国的《经济学人》杂志对全球183个国家最新进行的生活质量指数进行了调查排列：挪威与冰岛分居前二名，在排名前20位的国家中，亚洲地区仅有日本入列。一个关系到民生的“排行榜”，在欧美等国家每年都会引起轰动效应，而在中国大陆却少有人提及。两种背道而驰的处理方式就足以证明，对待不同立意的“排行榜”，中国人自有一套过滤功能。

如果没有阿Q那么多的忌讳，就应该承认，目前中国人的生活质量与发达国家的民众还有一定的差距，这对于一个拥有13亿之众的人口大国来说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恰恰相反，不敢正视这样的现实才是莫大的耻辱。然而，直到今天仍有那么一些人，心理脆弱到了极限，听到别人的几声赞誉就欣喜若狂，看到一些对自己不利的说法就遮遮掩掩，唯恐让人知道了自己的丑陋而不惜自欺欺人。其实，城市的美丽程度最终还是体现在人们的生活质量上，离开了这个核心问题，即使中国的城市获得宇宙级的“最美城市奖”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中国最美丽城市”评选和大部分中国人心甘情愿受骗也真够戏剧化了，仅从表象上看，其中有多少“美丽含量”已经并不重要，人们真正关注的只是城市的“含金量”。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做法，不禁使人想起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冈纳•缪尔达尔在《亚洲的戏剧》一书中的一句话：“中国的戏剧概念不完全是喜剧，最容易引人入胜的恰恰是即将上演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