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WTO后，我国的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已经形成相当紧密的联系，国内外农产品价格基本上呈现同步变化。尽管今年我国的粮食生产也是一个丰收局面，但国内市场食品价格却出现大幅度上升，1~10月食品类价格指数比去年同期上涨11.3%。可以说，除了国内市场需求旺盛之外，这一局面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国际市场价格上升传导到国内而造成的。

　　很显然，农产品价格上升有助于提高农民收入，这是政府高度关注的一个政策目标。从这一角度看，农产品价格上升应该是农民的福音了。果真如此吗？

　　毫无疑问，农民的名义收入一定会随农产品价格上升而提高。然而，在我国和很多发展中国家，农民出售的农产品只是总产量中的一部分，农民的现金收入增长会显著小于名义收入增长。进一步看，当农民由于价格有利而扩大生产时，对农业生产资料的需求随之增加，这很可能会带动农业生产资料价格上涨。这种情况在2004年后已经出现过。2004年农产品生产价格上涨了13.1%，2005年后趋于稳定；2004年农业生产资料价格上涨10.6%，随后一年再度上涨8.3%，到2006年才趋于稳定。农业生产资料价格与农产品价格同步上涨的现象同样发生在国际市场上。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在从2006年10月到2007年10月的一年中，化学肥料价格上升了75%，动植物油脂价格上升了64%，食品价格上升了33%，谷物价格上升了28%，全部农产品价格只上升了24%。对于农民来说，生产供自己消费的农产品同样需要使用购买的投入，不同于农产品价格上升给农民主要带来名义上的收入增长，生产资料价格上升会实实在在地让农民增加成本支出。

　　那么，政府是否可以采取措施抑制农业生产资料价格上涨呢？在过去的几年中，我国实际上已经在实施这类措施，如加强对农业生产资料价格的监管、实行农业投入综合补贴、暂停部分化肥品种的出口退税、维持化肥工业用电和天然气的优惠价格等。然而，这类措施不仅难以保障资源得到合理利用，而且在实践中能否得到有效贯彻也值得怀疑，我国和其他国家过去的实践已经清楚地表明这一点。

　　进一步看，政府是否允许农产品价格大幅度上升也是一个未知数。最近举行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把防止经济增长由偏快转为过热、防止价格由结构性上涨演变为明显通货膨胀作为当前宏观调控的首要任务。然而，如何完成这一任务关系到城乡之间利益分配格局的调整。2007年内，政府多次宣示要采取措施来抑制价格水平的上涨，特别是要努力稳定食品价格，这势必会影响到农产品价格的上升空间，进而限制了价格上升给农民带来的利益。

　　在我国目前已经高度开放的贸易环境下，若国内市场价格高于国际市场价格，追逐利润的贸易企业势必会增加农产品进口，而进口增加则会对国内市场农产品价格上升起到抑制作用。人民币升值使进口产品的价格竞争力得到提高，对出口则会产生不利影响，除非生产率实现更快的提高。考虑到国际市场农产品价格大幅度上升的背景，预期今后我国的农产品贸易赤字会显著增加，这种状况会使决策者感受到压力。

　　对农民收入影响更大的因素是我国宏观经济发展状况。目前，政府的宏观政策取向已经清晰，明年将实施“稳健的财政政策和从紧的货币政策”。实施这样的宏观经济政策，预期会导致我国的经济增长速度有所下降。如果美国经济由于次贷危机深化而出现衰退，那么我国将可能面临国内和国际市场需求增长同时放缓的局面。虽然这一变化对农业生产和农产品贸易不会造成很大冲击，但农业发展将会面临更为严峻的环境。

　　从长期看，我国经济要实现持续稳定发展，扩大国内消费需求是最终的出路，而扩大内需则必须解决提高农民收入和改善农村生活环境的问题。最近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此已经给予高度重视，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在实践中很好地加以落实。可以说，近期国内食品价格大幅度上升虽然与国内农业生产有关，但根源并不在于农业部门自身，而是一个宏观经济发展问题，更是一个世界经济问题。因而，解决这一问题不能只侧重于鼓励农民多生产粮食和其他农产品，更不能将稳定食品价格的责任压在农民肩上，而是要在积极扶持国内农业发展的同时推动全球范围的农业政策改革，以创造出更有利于实现发展目标的国际市场环境。

　　(作者系：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田维明／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