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逻辑

        许小年先生是国内著名的经济学家，现任中欧国际商学院教授，曾任美林证券高级经济学家。中欧商学院主要培养高级企业管理人才，与长江商学院类似，是各种公司老总汇聚的地方。美林证券曾是世界上最大的证券零售商和投资银行之一，在零八年金融危机中被美国银行收购。

        从他的博客来看，许小年经常给各种商会老总发表关于国内经济形势与政策的演讲。

        这一次，许小年来了美国，在人称“小哈佛”的美国阿姆斯特学院（AmherstCollege）给当地学生和学者作了一次妙趣横生的有关中国经济发展经验的演讲。

        许小年果然名不虚传，他言语幽默又暗含讽刺，他对中国经济发展的明嘲暗讽博得台下阵阵掌声。

        这个讲座让我五味杂陈，并不在于许小年通过讽刺中国来博得美国人的笑声，而在于许小年作为一个经济学家给出的一系列似是而非的经济学结论背后荒谬的论证逻辑。这位所谓备受尊敬的高级经济学家的演讲实在令我大失所望。

        许小年的演讲题目是“繁荣还是厄运：给中国经济把脉”（Boomor Doom? A Diagnosis on Chinese Economy）。

        他首先把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发展以1994年分税制改革的变化划为两个阶段，分税制改革之前，财政收入占GDP比例不断下降，为第一阶段；分税制改革之后，财政收入占GDP比例不断上升，为第二阶段。这两个阶段的平均经济增长率基本持平，都在9.9%左右。

        根据数据做完阶段划分之后，许小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观点。第一阶段，中国的高速增长是因为ZF规模不断缩小（财政收入占GDP比重不断下降），自由市场“看不见的手”不断发挥作用。第二阶段，财政收入占GDP比重不断上升是经济发展的结果，而不是经济发展的原因。

        这是个结论。作为一名经济学家，无论你的猜想有多么惊世骇俗，无论你的观点有多么石破天惊，光给出结论是远远不够的，是无法令人信服的。于是我满心期待许小年给出他的论证过程。

        作为对上述猜想的论证，他继续探讨了中国经济增长的源动力。许小年认为，中国经济增长的源动力在于自由市场配置资源的有效性。改革开放之后，国有经济不断私有化，提高了中国经济运行的效率，实现了快速增长。这是因为，他进一步论证道，私有经济比国有经济更有效率。“为什么，”许小年设问道，“这是因为人性（humannature），我们不需要任何理论去解释，去证明。”（原话）我和小伙伴们顿时就惊呆了！

        公有经济和市场经济的效率问题一直充满着争议。有人认为公有经济存在搭便车偷懒行为，公有经济的信息收集能力有限，从而无法做出正确的决策。也有人认为，市场经济存在更多的偷懒行为，私营企业里员工们上班也各种聊QQ，上网。而且市场经济里充满了各种盲目的投机，无可避免地造成经济危机。不管谁是谁非，总之，公有经济和私有经济哪一个更有效率，这是个高度争议的话题，而许小年却粗暴地说，这是人性，不需要证明！（妈蛋，你当我白痴啊！）

        这是他的第一种逻辑，叫做不证自明。

        当然，许小年也尝试着用例证的方法去证明国有经济的低效。他举了个例子，说中国经常发生塌桥，有的桥断了之后露出来的是竹子，不是钢筋（台下轰然大笑）。他说，这是因为ZF把投标价格压得过低，导致施工方不得不偷工减料才能盈利，这样的公有经济能有效率吗？钢筋和竹子的对比的确非常强烈，的确令人义愤填膺，的确让人对公有经济恨之入骨。但是，大哥，且慢，这是学术，不是相声。首先，许小年并没有严格使用证据。他用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孤例来论证公有经济无效率。这个故事是亲身经历的呢，道听途说的呢，还是自己杜撰的呢，许小年没有作任何说明。其次，即使这个故事是真的，许小年也犯了论证的错误。一个例子怎么能够用来证明这么宏大的命题呢？市场经济还给消费者吃三聚氰胺，喝地沟油呢，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很简单粗暴地得出市场经济没有效率的结论呢？

        这是他的第二种逻辑，叫做以偏概全。

        许小年先生当然要谈谈国内的高房价了。许小年说，现在啊，上海有的地方房价比曼哈顿还要高（他没有给数据），因为土地掌握在ZF手里，ZF要通过卖地来挣钱，高地价导致了高房价。大家一听，肯定又要咬牙切齿了，万恶的中国ZF！所以他说，中国应该土地私有化，这样土地价格就会下来，房价就会下来了。作为一个学者，他又没有给出证据。大哥，香港，东京，纽约，伦敦这些经济最自由的地方的房子难道很便宜么？人家土地是绝对私有的啊，为啥香港一半以上居民要住ZF提供的公屋呢?笔者认为，究竟是ZF推高房价，需求推高房价还是投机推高房价，这也是一个充满争议的问题，许小年再次没有给出任何有研究支撑的论据。

        这是他的第三种逻辑，叫做信口开河。

        许小年也意识到，光有自由市场和私有化是不够的，还得保护私有产权。他调侃了中国富人到加州，芝加哥等地购置房产，推高当地房价的现象。他问，中国富人为什么要到海外买房，为什么要把孩子送到国外念书?他满怀同情地答道：“他们觉得不安全（Theydon’t feel safe）。”他的意思是，中国没有足够保护私有产权，所以富人害怕有朝一日财产被没收了，所以都赶紧把资产转移了。我从一个穷屌丝的角度想了一下，不对啊，我的私人财产都好好的啊，也不见有谁来抢我的东西啊。有时候被抢了，我去报案，警察还是会立案侦察的啊。为啥在私人产权方面我就觉得特么的安全呢？我们宪法不是明确规定保护公民私人财产不受侵犯嘛。富人怕啥呢？难道宪法不保护他们的合法财产？后来我一想，是不是那些富豪挣的钱都不干不净，所以怕有朝一日被ZF没收啊！你老老实实挣的钱ZF会抢走？也许许小年说的Theydon’t feel safe是一种事实，有谁做了亏心事会feelsafe呢？有哪个犯了罪的人不怕被抓啊。难道许小年认为法律应该保护非法私人产权？法律必须规定小偷不受惩罚，大盗不能追究？

        这是他的第四种逻辑，叫做莫名其妙。

        最终，回到开头的问题，我一直满怀期待地想聆听许小年关于中国发展经验的论证，想知道他怎样得出市场化实现高速增长的结论的。无奈，他只是不断地用观点论证观点。在这个逻辑混乱，观点泛滥的年代，我们真正需要的是理性的科学的论证。经济学是一门充满争议的学科，一切拿着各种教条来叫嚣和重复的行为，不是科学，是意识形态。很可惜，作为一名备受尊敬的，至少备受某些人尊敬的经济学家，许小年也避免不了落入这个俗套，成为一名著名的庸俗经济学家。

        他给中国未来开出的药方是，你猜到了：市场化，自由化，私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