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还者》
作者:曹洁
内容简介:
2008年对于期货市场而言是不平常的一年,残英满地,败叶弥天,无端瑟瑟风声。那一年是韩洁度过的最寒冷的一个冬天,也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冬天。那一年,海南批发市场总经理武剑飞失踪。那一年达新集团终因没有后续资金而爆仓。达新集团的老总秦雄被监视居住,这个韩洁一直想要报复的人被关进了铁窗。而到生命的最后她换回来的真相却好似上天和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那一年韩洁除了想念吴宏外,其他的一切,韩洁再也想不起来……
他是血雨腥风的期货市场中的弄潮儿,也是历经生死的生还者,期货市场血腥吗?期货市场有温情吗?读完这本书,你收获的不仅是思考,还有揪心的疼痛和庆幸,庆幸自己进入或者从未进入期货市场主要事件:
那一年对于期货市场而言是不平常的一年,残英满地,败叶弥天,无端瑟瑟风声……
那一年是韩洁度过的最寒冷的一个冬天,也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冬天,而到生命最后的她换回来的真相却好似上天和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那一年,海南批发市场总经理武剑飞突然失踪。留下了一个再也无法弥补的黑洞……
那一年对于帮助韩洁的林峰来说是危机四伏,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杀身之祸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那一年达新集团疯狂炒作橡胶,最后终因没有后续资金而爆仓。随后,达新集团的老总秦雄被监视居住,这个韩洁一直想要报复的人最终被关进了铁窗。
那一年韩洁除了想念吴宏外,其他的一切,韩洁再也想不起来……
作者简介:
曹洁,笔名暮雨,二字头的期货人,期货市场投资顾问,就职于光大期货有限公司,长期从事期货市场投资和分析研究工作,在铜、铝方面的研究有独特的视角。四年间先后成为《证券时报》、《期货日报》、《理财周报》等知名财经报刊的特约撰稿人,多次应邀参加深圳电台财经频道的财经节目,具有深厚的理论功底和丰富的实战操作经验,是和讯期货最年轻的财道女专家之一。
—— 暮雨金融小说《生还者》序
最早认识曹洁,还是在大型财经电视节目《交易日》工作的时候。那时的曹洁经常应邀担任《期货报道》栏目的访谈嘉宾。每次前来,曹洁总是一身纯黑色的套服,再配上飘逸的长发,不急不徐地由远而近走来,步伐稳健有力,显得雍容大度,在狭长的演播大厅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恰好《期货报道》栏目的制片人刘燕就坐在我旁边,使得我有机会聆听她们专业的交谈。在“国储铜”事件后,我也开始对期货市场有一些了解,于是也见缝插针地向她请教一些问题。后来,慢慢熟悉了,加之又同属“80后”的一代又拉近了距离,接触也就多了一些。一次偶然的机会浏览她的博客,发现她正在写一部名为《生还者》的期货小说,令我颇感惊讶。看了几章后,觉得曹洁的文字优美细腻、荡气回肠,于是建议她认真修改润色,然后正式出版,奉献给更多的读者。曹洁很谦虚地说自己只是喜欢写点小说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出版的想法。但因为那时候,我的第一部财经小说《基金经理》刚刚被清华大学出版社慧眼相中,对于财经小说的现状也多了几分关注。我很清楚,国内期货题材的小说虽然也有几部,但大都不太专业,离期货市场的现实相距较远。而曹洁本身就是一位优秀的期货分析师,深知期货行业的特征,她的作品一定会是一部兼顾文学性和专业性并具有独特视角的作品,是一部真正意义上财经小说。被我如此“忽悠”一番后,曹洁决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这部作品的创作之中。
成稿后,曹洁请我为这部作品作序。其实我知道,以我的资历和对期货市场的了解,是没有资格对这部作品妄加评论的。抱着学习的态度阅读之后,心中震撼不已。曹洁的《生还者》通过虚构的故事却将中国期货市场发展历程中的几次重大事件贯穿其中。当我们今天回眸这些中国早期期货市场血雨腥风的恶战场景,悲怆之余更让我们深知,一个成熟金融市场的建立绝非朝夕之间,必然付出巨大的试错成本。期货市场原本是一个分散风险的市场,却因为投机性的一面,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参与者。市场的各个参与主体为了各自的利益,采取各种各样的手段,沉稳、鲁莽、执著、浮躁、贪婪、恐惧等不同人性在期货市场中暴露无遗。
很喜欢曹洁的一段话:就像樱花的易逝和脆弱令人体悟不灭和永生,就像性感偶像玛丽莲•梦露让人感觉到纯洁和无邪,飘摇的时代让人逆着永恒行走,同时一边梦想着永恒。这些奔走在期货市场的人们,一边在这个市场狼奔豕突,骂着这个市场变化无常的德性,一边选择变化无常的期货,并借此获得永恒。
上个世纪90年代的期货市场如同春秋战国。而今,伴随着股指期货的推出,中国金融衍生品市场的春天已经悄然来临。作为一个从业人员,曹洁对中国期货市场的未来发展充满信心。她相信,不管是监管部门、中介机构还是中小投资者,都应该与时俱进,用一种全新的思维和理念去适应市场的变化与发展。中国期货市场一定能够在中国金融领域乃至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进程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想把曹洁的这首《西江月》作为结束语,希望每一位期货市场的参与者在每一个交易日的搏杀之后,都能够跳出K线图,细细品味这短短的八行词句,好好地深思一下吧——
天上鸟飞云走,
人间古往今来。
数年期民少英才,
多少是非成败。
富贵舞楼歌榭,
凄凉废冢荒台。
万般回首皆尘埃,
只有痴心不改。
赵迪
2008年3月
清晨醒来的时候,韩洁闻到了雨的气息……
手机里三条消息。
一条来自吴宏:晚上睡的还好吗,我昨天梦到我们在海边,你一直不说话,我静静地看着你直到天亮。
一条是北大医院的陈大夫:昨天打你电话一直不接,是关于你的病情,你的心电图发现心肌梗塞,很容易因情绪激动引发脑出血,请收到信息后尽快入院治疗!
一条是陌生的号码:作为女人,你好悲惨,不要跟我比什么,也别想着从我这里拿到什么,你将一无所有。落款白婷,时间是早上七点。
韩洁照着镜子用酒精擦拭昨天白婷留在她脸上的掌印。
她慵懒地靠在浅绿色布艺沙发上,头晕沉沉的,她吃了一粒药丸,但身体依然沉重,她知道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电话突然响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不该怀疑你,你原谅我好吗?我在老地方等。”是吴宏。
一只大手,一只小手并排在一起,细细的端详,算命先生郑重其事的表情:你们两个的掌纹合在一起,会是一场孽缘!
吴宏笑吟吟地拉起韩洁跑过长长的林荫道,在高高的天桥下,停住脚步。他呼呼地大口喘气,脸上却抑制不住的笑。他回身拉紧韩洁,在她的耳边微笑细语:“韩洁,他说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这是孽缘,孽缘,哈哈,多可笑!”
他唇边的笑渐渐犀利,突然紧紧地抱住她,认真得说:“韩洁,我不会放弃我们的爱情的!我爱你,等我拿回我应得的一切,我们就离开深圳,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生活,我会一辈子待你好的!”
韩洁全身冷如寒冰,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她知道他是真心的,只是这一切都太晚了,她没有多长时间可以等待了啊!雨丝越来越密。她抬眼望望天,知道她和吴宏都逃不过这场雨,也逃不过天意。
“我马上要去佛山,过两天就回来!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行情会好转,我的资金很快就可以赚回来了,你在深圳要乖乖的等我回来。”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绝然,丝毫没有察觉出她有任何的异样,韩洁的泪水无声地落下来,一滴接着一滴。
“请陪在我身边吧!”她脆弱的心在声嘶力竭的呐喊,可是他什么都听不见,反而越走越远。
那一年是韩洁度过的最寒冷的一个冬天,也是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冬天。
那一年,海南批发市场总经理武剑飞失踪。
那一年达新集团在琼胶市场订立50多万吨的购进天然橡胶电子合同,采购总量超过我国全年的天然橡胶产量,给市场带来巨大的交割风险。而达新集团终因没有后续资金而爆仓。达新集团的老总秦雄被监视居住,这个韩洁一直想要报复的人被关进了铁窗。而到生命的最后她换回来的真相却好似上天和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那一年韩洁除了想念吴宏外,其他的一切,韩洁再也想不起来……
“
陈大夫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相貌清秀的年轻女子说!
“上次带你来医院的青年是你的男朋友吧?”
韩洁点点头,微笑僵硬得停在嘴角边。
“你们很配。”陈大夫轻轻拍了拍韩洁的肩膀。
“陈大夫,我能在这里哭一会儿吗?”韩洁说着泪水马上模糊了视线。她几乎是扑倒在陈大夫跟前,任凭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撒个不停!
韩洁似乎感觉扑在了久违的妈妈的怀抱里,不知哭了多久,她抬起头来,发现陈大夫也已泪水涟涟,她神色悲凄道:“孩子,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走出医院的整个下午,韩洁都在街头漫无目的的走着,深圳人是不随便和陌生人打招呼的,街上人来人往,个个身影匆匆,永远阴沉的天空看起来让人越发孤独。韩洁的眼前满是灰黑,没有一丝光彩!
韩洁很想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吴宏酣睡的样子,简单、平凡的过完下半生。或者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回到原来。或者,当明天的阳光照进来时,一切都烟消云散了。然而,这最简单的生活现在对于她来说都是奢望。她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从电梯走出来的人都不禁回头望望她,直到电梯门关闭,她抬起手,没有按往日经常按的那个数字,而是按了顶层,她空白的大脑被时间搁浅着,永远停靠在曾经走过的那个岸边,伴着夕阳,和那个她熟悉的身影。
残英满地,败叶弥天,无端瑟瑟风声。
老树衣单,寒蝉噤咽高声。
分离哪堪回顾,奈南飞、雁唳凄声。
更凉夜,独空阶伫立,露滴清声。
犹忆佳期如昨,共期海风云、纸醉今生。
过往匆匆,满颜落泪无声。
诗兴无人唱和,若有时、欲说余生。
人不在,月无言,空剩叹声!
现在的韩洁不想去思考,她只想再看看这个城市,用回忆的心情……
此时在佛山的吴宏右眼皮一直不停的跳,他看盘时烟抽的很厉害,做单时吸烟,不做单时也吸烟,韩洁说他是烟缸。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为了表决心,坚持了一个月没有抽一支烟。但后来韩洁被他俘虏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对韩洁说你是我的第一伴侣,烟是我的第二伴侣,第一伴侣不在的时候就只能靠第二伴侣来生活了。
吴宏这次离开深圳,总是会想到韩洁,每每想到她,他心里都会笑,其实他知道他是很爱她的。只是有时候爱会延伸成溺爱,算是爱屋及乌吧,吴宏现在有很多习惯,都是从韩洁那里学来的,像发呆时会翘嘴巴、走路时注意路面看会不会捡到钱、开心时要“咯咯”的笑,即使韩洁不在身边,拥有她这些小动作也是幸福无比的。
清晨,突然一声尖叫“有人跳楼啦!”,韩洁的心不会像三年前听到这个声音那样紧张的跳了,因为今天跳楼的人是她自己。
她来深圳三年,已经亲眼看过两个人跳楼。原因大同小异,不是为钱便是为情,一个男的是在期货公司炒期货跳楼,一个女的是在小区里因被男的抛弃了跳楼。但无论是哪一次看到这样场景她都会全身发抖,哇哇的呕吐一阵。但吴宏不会,他永远都是镇定自若的样子,这也是他自己认为他适合做期货投资的原因之一。
韩洁的心快要停止跳动了,那一刻,她隐约看见天空中有一只孤雁在盘旋。
很快,小区里的许多窗户和阳台伸出各种人头来,发出各种于事无补的惊叹。在深圳跳楼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街道上人们仍旧你来我往的忙碌着,小区阳台或窗里面的人们探出头,大声、冷漠地交流并猜测着。没过多久,救护车过来把韩洁搬走了,小区清洁工拖了水管清洗血迹,人群散了。
很快,一切又恢复了她跳楼前的样子。
这时候的吴宏刚起床,头发像个鸡窝,四处张扬着,眼神有些呆滞,他走到桌边顺手拿起上个月他生日时韩洁送他的登喜路蓝色领带懒洋洋地走出卧室,慢吞吞地打开电脑,茫然地呆了半晌,又关上电脑。今天是周六,他应该是很高兴的,因为昨天,他刚刚赚了100万,但是当他回首时,看到高大的穿衣镜中自己苍白的脸,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又重新躺在了床上,昨晚他一直失眠,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眠。莫名的思绪撞上了吴宏的脑袋,直到他拿起手机,看到手机短信的那一瞬,手突然地颤抖起来。
“吴宏,对不起,永别了……”是韩洁。
他马上回拨韩洁的手机,已经关机。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吴宏心底蔓延,他慌忙拿起衣服,想第一时间赶回深圳,吴宏冲出酒店,开着车心神却莫名地不安,总是走神,明明是绿灯却熄火停了下来,时不时还觉得手机响了,拿出来看看,什么也没有。吴宏摸出烟,却没有点燃,放在嘴边,清清的烟草味道,进入肺部,流入血液。
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吴宏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喂!”
“是我,白婷。出事了,韩洁……刚才,刚才……跳楼了。”白婷的声音很低沉,有些嘶哑。吴宏呆住了,叼在唇边的烟头,抖了几抖,掉了下来,他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他机械地捡起掉在地上的香烟,点着的时候,重重地呛了一口,一瞬间眼泪像注了水的气球突然爆裂了,吴宏感觉到接电话的那只手在逐渐冰冷,另一只手在方向盘上无奈得挣扎。
不是因为寂寞才去想你,而是因为想你才会越来越寂寞。
吴宏带着100万回到深圳的时候,心里却好似被掏空了一般,他打开房门,静静的感受这份寂静,有时拥有孤寂和拥抱爱情,仅有一步的差异,遇到你应该遇见的人,错过今生无缘的她,这是命运的安排没人可以抗拒。他开始痛恨自己,开始流泪,开始感受无望。
不要靠得太近,不要彻底坦诚,不要相信爱会拯救一切。
在和韩洁近两个月的生活中,吴宏深深地爱着这个女人和这个临时搭建的家。客厅里有他们一起挑选的沙发靠垫和卡通情侣对杯;厨房有一件围裙,粉粉的,上面印着期货K线的图案;卫生间是被韩洁侵略得最多的地方,随处可以看见女人的用品,还有一支被吴宏偷偷用的梳子,淡淡的清香,散发着韩洁的气味,时而还会有韩洁的长发;洗面池上还有那一面,百照不厌的镜子,韩洁每次出门都要仔细的检查自己的衣着,不会有丝毫的疏漏;书房里的电脑也被韩洁霸占了,吴宏只能在韩洁允许的情况下,才能操纵键盘;卧室里的大床,是他们欢娱的必经场地,无论怎样撼动,四只床角,依旧坚固着各自的岗位。或许能让人回味的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的,能让人向往的明天,永远是未来的等待,当自己在不断增加对她的思念和深爱时,季节却只会不停地做减法,减去过去的岁月。
世界上没有不花心的男人,只是他们还没有遇到真爱的女人。很多东西都可以是男人的玩具,而女人却是男人生命的链条,每一环节都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男人不能忽视女人,女人的存在,不是为了男人而活,而是让男人来爱的。
吴宏认识韩洁已经四年,而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却屈指可数,当他终于决定要和韩洁一起度过余生的时候,他刚开始恋上家的温馨,刚开始分享韩洁的爱和自己的真情的时候,那个他深爱的女人就这么突然的离开了……
吴宏永远忘记不了那一天,他们相遇的那一天。
在号称中国第一水乡的周庄游览时,他远远得看到一个长发女孩捧着画布画着什么,他轻轻地站在她身后,认真地看着她画布上的图案,尽管她不是一个好的画者,技巧不够,但是,却能感觉到她对面前这片景色的倾慕,倔犟地用自己特有的笔墨挥洒着水乡的灵气。
吴宏以比陌生人近,以比熟人远的距离站在她身后。她低着头,颈项间是一片凝脂般的肌肤。
她收了笔,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对他嫣然一笑,吴宏不由失神,他好久没有看见这种纯粹而又甜蜜的笑了。质朴、悠远的水乡古镇,纤柔美丽的长发女子仿佛一个独自消长的梦,与现代烦嚣和纷乱的世界完全隔绝开来。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有奇巧的,在佛家看来,也就是缘了。第二天,在飞飞机上,吴宏的座位旁边,他们又相遇了。
飞机起飞的一刹,韩洁扬起脸,望着阴沉沉的云层,浮想联翩,想起自己在过去的人生旅途中失去的许多东西:曾过去的无忧无虑的岁月,死去的永远无法相见的亲人。
天空中飘洒下丝丝细雨。六月的冷雨,将大地涂得一片阴沉,从天空中看下去,一切竟如同抑郁画的背景一般。
22岁的韩洁和26岁的吴宏坐在国航飞往深圳的客机上。他们或许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样司空见惯的邂逅拉近了他们彼此的人生。韩洁始终沉默无语,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吴宏问她是不是不舒服,韩洁微笑说只是有一点晕。
两个小时后,庞大的机体穿过厚重的雨云,俯身向下降落。
飞机刚一着陆,机身开始颤抖,为了不使头脑胀裂,韩洁弯下腰,双手捂脸,一动不动。
吴宏轻轻扶住她,“要不要紧?”
“不要紧的。谢谢!”
机身完全停稳后,吴宏解开安全带,从行李架中取出皮包等物。而韩洁,仿佛依然置身于迷惘之中。
吴宏看看呆呆的韩洁,在她身边重又坐下,他轻轻得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吧?”
“没事,谢谢,只是有点伤感。”韩洁努力将抿着的嘴角向上弯了弯。
“这在我也是常有的,你叫什么名字?”吴宏终于问道。
韩洁。
这个名字成为吴宏一生永远的痛。
在深圳夜晚渗透着远处暧昧灯光的树的阴影中,在期货公司周遭客户或朋友可能有的或冷或热的眼神里,在这个被许多人为了理想冲进又惧怕人情冷漠而奔出的城市里,吴宏脑海中却只有千万幅来回交错着的韩洁的身影……吴宏开着车,呼呼的风从窗子里吹进来,头发随着风的方向倾斜,思绪也毫无目标的飘摇。
吴宏突然很怀念刚来深圳时炒期货的那段生活,那种喧嚣混乱、充满了动荡与不安的生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人物都可能出现,就像一出自发上演的、没有编剧、没有导演的电影。你是旁观者,但你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主角。
和所有无根无底的打工仔一样,吴宏来深圳的时候,那时自己还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兜里只有少得可怜的银子,没有理想,只是看见有人活得很阔绰,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钱是地位和影响力的使者,一旦拥有就不会放弃。人都是有欲望的,不要说谁会控制自己的欲望,谁的思想觉悟高,这些是废话,面对巨大的诱惑,只要不是傻子,都会说“是的,我要!”。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魔鬼,它们时而掩饰,时而暴露出来,这不是对与错的问题,而是现实中有太多无法抵御的诱惑力。没法抵挡的不是物质需求,而是人性的弱点,这是上帝赐予人类的,生死相随。
吴宏刚到宏雅期货公司的时候,眼看着钞票哗哗地从身边淌过,自己却只能靠一点可怜的薪水勒腰扎脖地过日子。宏雅期货虽然坐落在深圳高档的写字楼区,但从高档写字楼出来的期货人却是一群伪白领,他们干得比驴都累,吃得比猪都差,起得比鸡都早,下
如果说成功的人都是天赋异禀的动物,那么吴宏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这种天赋。
他第一次到宏雅公司的时候,看到一个中等身高,秃头圆脸,两只耳朵特别大,脑门濯濯生辉的人正气的根儿颤,该人正是宏雅管市场开发的钱经理,事情起因是一个客户前一天持满仓的铜多单,当时铜快打到跌停板了,盘
那位客户穿着有点褪色的拖鞋,站在钱经理办公室门口大骂:“×××!以后你们不收老子手续费,老子也不在你们这儿做了!”管市场开发的钱经理祖籍吉林,那地方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狠人发源地,那天刚好钱经理自己代理的一个账户暴仓了,心里正气不打一处来,闻客户出言不逊,便勃然大怒,干脆施一招举火烧天式,满嘴白沫地发狠:“×××!我就是收你十倍的手续费,老子也不让你到这儿做了!”1999年的时候期货市场开发人士都很重视气节,很有点战国时重义轻利的传统。
吴宏见此情景,觉得这正是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而且当时他已经听到宏雅公司总经理肖振南从办公室走出来的脚步声和声如洪钟的咳嗽声,于是他像个老实孩子一样向那位抱怨的客户低头认罪,仿佛他吴宏就是罪不可恕的砍仓人,他说,这位仁兄,真是对不起啊对不起,此话一出,眼泪都像要滚出来。当时吴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激动,只是觉得这样暂时的软弱和在人才市场要面对一律硬梆梆地板着脸,翻着雪白的双眼,状如阎王殿前的小鬼比起来要好受许多。
走出办公室的肖总经理冷冷地看着一群围观的客户,眉头皱得像一头大蒜。他用鼻孔哼了一声,用这种奇特的方式表示了一下他的权威,周围顷刻鸦雀无声,肖振南一声喝令用湖南普通话训斥钱某人:“你!立刻给我滚蛋,以后不用再来公司上班了!”
钱某人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那样子恨不能咬谁一口。这或许就应了那句老话:长江后浪推前浪,前人倒在沙滩上。
肖总经理一边和那位暴跳如雷的客户轻轻握了手,一边转过头对一直在道歉的相貌俊秀的年轻人说道:“等会你来我办公室。”
吴宏很清楚这次会谈的意义,在肖振南问他怎么才能做个好一个市场部经理的时候,他是这么回答的:肖总,我觉得想当经理,首先得有个好学历;但想当好经理,就必须得有个好态度……
吴宏说完这些话后的当天,肖振南就让人事部经理下发任命吴宏为新任市场部经理的通告了,当时的宏雅公司已经经过了两年上顿不接下顿的惨淡经营,刚刚步入正常发展轨道,而钱经理留下的大批客户资源给吴宏的事业腾飞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多年后,吴宏在西湖春天吃早茶的时候,看到钱经理在隔壁包厢,他就帮他买了单,尽管钱某人可能一直都不知道那天是谁给他买的单,但吴宏觉得这样做了以后,他就不觉得欠他什么了。
刚来深圳的吴宏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不管刮风下雨,他总是第一个到公司,见到领导大声问好,定期找上司汇报思想,每月写一份工作总结,几年下来,光总结都写了十几万字,他也从中尝到了不少甜头,又升职又加薪,还买了一套皮尔卡丹的西装。“要学会表现,工作嘛,靠的是两件事:嘴皮子、笔杆子,即使你什么都不会,只要能说会写,照样有前途。”一年后他这样教导新来深圳的小师弟。
吴宏在深圳是没有什么亲人的,他唯一的一个朋友就是他的老乡白婷,说是老乡,其实也不完全是,白婷很小就随父母从四川来到深圳。她有个身家过亿的父亲,还有个身家过亿的母亲,应该说她一生下来就非比寻常,加上白婷集结了父母的长相优点,身高
白婷在武汉大学毕业后回到深圳,经她母亲撮合,也是商业联姻,嫁给了个亿万富豪,但不出一年就开始发生内战,分家产时吵得口舌生疮,亿万富豪大怒,摧心一掌,打得白婷跌落尘埃。白婷大叫一声,正待疯狂反击,听见亿万富豪咬着牙说:“我再给你加一点!行了吧?!”
这一巴掌值一千万。第二天白婷就高高兴兴的离了婚,然后就买了两套房子,好一点的自己住,差一点的租了出去。
吴宏刚来深圳的时候,白婷用的一支15毫升的眼霜就等于他一个月的口粮,白婷的一套女装就等于吴宏之前23年所有衣服价格的总合还超过了十倍;白婷的一块名表,吴宏就是不吃不喝,几辈子也买不起。
可是就是这样的吴宏和这样的白婷站在一起,也仍然能让人深深感觉到一个男人的优越与高傲,一个女人的空虚与无奈。
“女人看得见的风度是靠看不见的内涵做基础的。”吴宏曾和林峰这样说。
其实吴宏也不知道白婷哪里不好,只是觉得她没有他想要的那种风度,而相反吴宏第一眼看到韩洁的时候却有种久违了的说不出的好感,她让他浮躁的心渐渐平和。
那天,吴宏和韩洁一起走出机场,来接吴宏的白婷楞了。在没有见到韩洁之前,她觉得她和吴宏的关系恰到好处,吴宏对她一副奉若上宾,毕恭毕敬的样子令她很满意,可当韩洁笑着向她走过来的那个清晨,当白婷看到了吴宏对着韩洁憨笑的模样,她明白她的希望已经开始破灭了……
吴宏问白婷:“你觉得那个女孩怎么样?”
“有点妖!”白婷点燃一只摩尔坤烟,不屑的说。
“妖?你有美感吗,那是清纯,我看你眼睛有点妖是真的,不如人家,心里很痛吧,呵呵。”
“呵呵,这个女孩,是磁铁,小心你自己执迷不悟呀,她确实是男人喜欢的类型,就怕你以后卖了肾都养不起她。”白婷瞟了吴宏一眼,接着说:“你看见她手腕上的表没?是“劳力士”,少说也得十七八万,你觉得一个单身女孩能买的起这种奢侈品吗,没有男人在后面给她撑腰,哪里有她现在呀。”
吴宏听着白婷的话,骂了她两句,心里却反复思量着刚才的情况: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这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子会买的?不太现实,难道真的和白婷猜测的一样,有男人在她身后撑腰……吴宏一整夜都是混混沌沌的,他的脑子里不停晃着这些疑问和那个穿黑色衬衣的表情忧郁的女子。
3年之后的一个深夜,吴宏和白婷给刚去了的韩洁烧了几百亿冥币,那时深圳的夜生活刚刚开始,滨海大道上鬼影绰绰,空气中飘荡着梦呓般的歌声。白婷眼眶乌青,脸上隐约有鬼魂的表情,纸钱烧完后,她想起与死者一生的恩怨,忍不住伤心起来,低着头流了两滴眼泪。吴宏一言不发,忽然听见树后有人说话,一个久违的声音隐约传来:“吴宏……,吴宏……”他心里一动,几步走过去,没有人,风吹树叶沙沙的响,他心里一阵落默,泪差点掉了下来,瘦骨嶙峋的身影在初秋微凉的风里瑟瑟发抖。
吴宏淡淡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
一直沉默的白婷,却忽然侧过脸,声音微冷,一字字清如碎冰:“为什么?” 白婷直直的看着吴宏,她每次都可以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抓住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可她却永远都抓不住那个人的一颗心。
吴宏自言自语:“我的爱情已经死了!”
“可她已经走了,已经一年了!”白婷的声音颤抖着。
“是,时间让我想明白了过去的一切!爱情其实是不可以强求的,和韩洁在一起的感觉,就是很平淡的舒心,不需要有什么意识,不需要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需要提醒自己,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我一直也只是把你当朋友,仅此而已。”
白婷一声冷笑:“我好不容易等她离开了,我以为一直等下去,你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但我错了,你还是要离开我,我常想既然离别总是伤人的,那么就让这种离别来得迟一些,或者是推迟到无穷远的未来,我想逃避现实,但现实就是现实,永远无法改变!”
“这不是逃避,而是避免伤害。”吴宏转过身的瞬间,白婷看到他的脸,铁青得没有丝毫血色。
“你不许走!”白婷拦住吴宏,语气僵硬。
这一刻,所有的面具都没一种叫情感的东西那么具有穿透力。
“我错了,我不该伤害韩洁,我以为我做的不足以让她轻生的,我只是想把你赢回来而已!”白婷抓住吴宏的衣服,像个乞求爱的女人。“我下周要去加拿大了,我不相信你那么绝情,我们一起走吧,我买了两张飞机票,我们一起离开这个纷扰的地方,好吗?”
“不是你的错!” 吴宏说,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在风中颤抖的白婷,便转身大踏步的走开。
吴宏不知道该感谢白婷还是痛恨白婷,她给了他一次创造辉煌事业的机会,却夺走了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爱情。在吴宏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她介绍他认识了第一个期货市场的高手,林峰!
那是1999年,那个时候所有做期货投资的人都在买卖绿豆,吴宏真正在操作上大显身手的也是在这个时候的绿豆市场上。
一天下午,在宏雅公司的大户室里,两个客户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调侃着。
“张总啊,听说你女朋友对你很痴缠,非要和你结婚不可,你后来怎么样让她改变心意,再等三年,乖乖在家不干涉你的自由生活了?”
“朱总,我也发觉她越来越粘人,我去哪跟到哪,上周她还在卡拉OK以歌寄意,唱了一首《我想有个家》给我听,还痴痴地望着我。在第二天我二话没说,便卖了30手绿豆合约给她,当天盈利5万多元,接着没过一周她的账户已翻了3倍,现在我女朋友开始天天痴缠绿豆,不理我了”。
同一时间的吴宏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的显示屏,绿豆GN903今天继续下跌,价格几乎快封在了跌停板上,成交非常活跃。吴宏定定地盯着电脑上的日K线图陷入沉思,电话响了好久,熟悉的铃声重奏了两遍,吴宏才接,“喂?”
“吴宏,我是白婷,你在哪呢?”
“我在公司!”
“下班我过来接你吧,我帮你约了一个客户,资金应该不少。”吴宏边看盘边答应着,“好,我等你!”
……
下午4点左右,白婷和吴宏来到卓然大厦28层利天投资发展有限公司。据白婷说这是一家香港集团控股得公司,这家公司的总经理是他的学长。
前台的秘书热情得和白婷打招呼并把他们引进一个办公室。
吴宏看到一个清瘦干练的、看上去颇为年轻的男子坐在一个极长的办公桌后,男子头歪在一边,睡得正深沉,一本杂志落在脚跟头。
这是一间很豪华的办公室,室内再无其他人。男子对面是一个等离子超大显示屏,显示屏上正是绿豆GN903今天的走势,价格以垂直状痛快淋漓地往下滑落!天花板是一个极大的水族箱,里面有假山,水澡还有鱼,但鱼只有一种鱼—— 鲨鱼。共有两条。一个房顶上能容下两条数米长的鲨鱼游来游去的,可以想像这个办公室有多大。在这个超大的水族箱里还有着青绿色的灯光。让整个房间更显得似在海底一般。鲨鱼是海上的霸王,那么利天投资呢?金融界的霸王?
空气中飘忽一种清香,是咖啡的味道。
白婷轻轻地象征性地敲了一下敞开的门,清瘦男子真的睡得很沉很沉,居然没有反应。直到白婷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清瘦男子才睁开了眼。 男子说:“啊,白婷!哪阵风把你吹来的?”
“上次你不是让我给你物色个做期货的操盘手吗?这不我千挑万选的给你带来了一个,他叫吴宏。吴宏,这位是林峰,利天投资的总经理。”
林峰的脸上似乎微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子,面向吴宏伸出右手道:“幸会。”
林峰与吴宏握手后径直走到飘香的咖啡壶前,拿出两个杯子,轻轻地倒了两杯。一杯递到吴宏面前,一杯递到白婷面前。
吴宏接过后道:“谢谢。”
林峰用手指指显示屏,熟悉的K线图呈现在吴宏眼前。然后林峰目不转睛的看着图表,似乎是自语道:“最近我和几个朋友在玩桥牌。居然连输了一周。你说怪不怪呢?”
吴宏也似乎只是自语的答道:“齐桓公时,有四人是他的心腹,一个甘心奉献儿子的肉给他吃,一个甘心自宫侍奉他……,这四人对齐桓公的效忠,显然已经违反了人之常情,恰恰体现出他们图谋不轨,齐桓公不听管仲的话,最后被这四人害死。沽名其实为的是钓誉,是有所谋,再坏的运气,也不会让您每次都输。或许这种违反常理的晦气正是即将射向您的幸运之箭呢?”
林峰的眉毛动了动,笑道:“那我如何才能抓住这支箭呢?”
吴宏直视着林峰,道:“不要抓,一支箭有两个时候是不能抓的。一是在刚射出时,二是在射出后快到目标时。”
林峰点点头:“有意思,继续说!”
有人对着路人傻笑,有人对着小狗骂三字经,有人突然疯疯癫癫,突然很安静,有人变得格外敏感勇敢和恶心,有人变得食欲不振、歇斯底里、四肢萎缩、神经过敏、发抖抽筋都出现在这个时期的期货市场上……
1999年的绿豆市场上玩的就是“心跳的游戏”。
利天投资发展有限公司里烟雾缭绕……
吴宏说:“想让您换换手气,其实也不难,事在人为,林总,现在是秋收的季节,买卖绿豆的商户在9、10月一定会到内蒙、东北三省收绿豆。我们只需要让他们去产地询价的时候,发现绿豆价格涨了不就可以了?呵呵!”
“你的意思是:拿出一部分资金提前到内蒙、东北三省哄抬收购价格,故意让农民感觉忽然收购价涨了不少,让他们都有了惜售的心理?”林峰边说边站起身,吴宏瞥见他腰上系着的登喜路牌子的皮带,那个标志很大,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种。
发现林峰有些心动,吴宏见机行事,他继续说:“就如同炒股一样,对一般散户而言,当主庄的股价低开低走时,散户会杀跌,如果高开高走,散户不仅不会平仓,反而会跟进。买涨不买落,卖跌不卖涨是普遍的大众心理,何况农民兄弟呢!”
“林总您想想,如果商户到了产地一询价,发现今年的绿豆太贵了,收购价远远超过去年水平,那么市场会怎么反映呢?”吴宏诡秘的微笑着。
……
从卓然大厦出来,吴宏深吸了一口气,白婷眼睛笑咪咪的一直盯着他看。她笑着说:“还真看不出来,你的鬼主意还很多啊,呵呵!”
吴宏似乎没有听到白婷赞许的话语,而是陷入了沉思:林峰说可以投资5000万玩玩,他为什么会有雄厚的资金背景?在吴宏眼里的林峰,其实只不过是一个不知期货深浅,刚刚来深圳开了一家投资公司的香港老板而已,他的名字在期货市场上根本没听说过。
……
次日,林峰打进了3000万的资金到宏雅期货公司。
吴宏打了个电话给林峰:“一口不好吃下一个馒头,你后面的资金还是分开到其他期货公司好一些。”
林峰在电话那头说:“难得你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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