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观点认为,这场危机既不是金融脆弱性的结果,也不是央行重大错误的结果。它是全球宏观经济失调的结果,尤其是来自亚洲新兴市场(特别是中国)、石油出口国以及少数高收入国家的资本盈余以及许多国家的企业界金融盈余大举流入美国的结果。从这个角度而言,央行以及金融市场只是对全球经济环境做出反应。储蓄盈余不仅仅意味着实际利率处于低位,而且意味着需要刺激资本输入国的需求,以抵消资本流入的影响。其中,美国是最为重要的资本输入国。根据这种观点(我同意这种观点),当时,如果美联储愿意接受长时间的衰退(也可能是暴跌),它本可以不用实行看上去过度扩张的货币政策。然而,美联储既没有这种愿望,实际上,也没有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权力。美联储当时的困境在于,要想令国内需求维持在高位,以抵消(企业和官方的)资本流入的影响,唯一的方法是制造一场信贷热潮。
当我读到这些分析时,我想起了一个故事,有4个人被带入一间黑暗的屋子,抓住他们摸到的任何东西,然后说出是什么。一个人说是蛇,第二个人说是皮质帆布,第三个人说是树桩。最后一个人说是一条绳子。当然,答案是大象。
这个体系本质上是脆弱的;监管从没有我们希望的那样有效,而且通常会让问题变得更为严重;货币政策出错是正常的;全球宏观经济环境几乎总是会影响国内的发展。美国次贷危机的不寻常之处在于,它完全没有不寻常之处:美国的机制也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新,更灵活机智,但错误的起因仍是老一套。
我们能做什么?
正是因为危机有着如此深刻的根源,我们很难有所作为。毕竟,要彻底消除危机,就需要结束多数金融活动和所有的金融创新。我们只能寄希望于降低危机发生的频率和成本。在提出前行的方法时,我也清楚地知道,我的想法已不同于过去。但我还不知道我现在怎么想。因此,我的讨论将在两个主要领域提供一些选择:监管和货币政策。
监管
反对加强监管的乐观主义者辩称,银行已吸取了教训,未来的反应会更加迅速。悲观主义者则担心,立法者也许会再制定一个《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Sarbanes-Oxley)。他们表示,在安然(Enron)丑闻和其它丑闻爆发后,美国国会2002年通过的这项法案已经够糟糕的了。银行现在也许会面临更差的情况。我对乐观主义者的回答是“做梦去吧”。对于悲观主义者,我的回答是:是的,监管过度的危险确实存在,但监管不发生变化是不切实际的。
要想监管有效,它必须涵盖所有重要国家所有具有系统重要性的机构和全部资产负债表;它必须关注于资本、流动性和透明度;更重要的是,它必须降低金融的顺周期性。它会完美地运转起来吗?当然不会。缔造一个没有危机的金融体系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受欢迎的。危机将永远伴随着我们。但我们肯定能比现在做得更好。无论如何,我们注定要尝试一下。
不过说实话,我对监管没有那么乐观——无论是微观谨慎还是宏观谨慎,监管者注定要关闭金融机构身后的大门,这些机构然后又会找到新的、更激动人心的亏损方法。因此,关键是要让机构和债权人每次都感受到痛苦:被烧伤的孩子会怕火;但烧焦了就没那么有效了。如果不想发生这种情况,监管和监督就不得不更为严密。
货币政策
我们要重新考虑的第二个领域是货币政策。这里的大问题是,资产价格应在货币政策制定中发挥何种作用。传统观点——或者至少是美联储的传统观点——认为,人们不可能在事前看出泡沫,但可以在事后收拾残局。我过去认同这种观点。如今已经变了。现在可以清楚看出,两种说法没有一种是有道理的。人们可以判断价格何时在远远脱离基本面,同时很难在事后收拾残局,尤其是在以定价过高的资产作为抵押品,大量债务累积起来的时候。
如今,至少在我看来似乎已经很清楚,更佳的策略是要在资产价格飙升之际逆风而行,即便这意味着会在一段时间内推动通胀降至目标水平以下。毕竟,这不是面临通缩危险的情况。通缩危险出现在经济萧条之后,经济越繁荣,萧条程度可能越深。
“在聚会渐入佳境的时候,端走宾治盆”(美联储前主席威廉•麦克切斯尼•马丁(William McChesney Martin)的名言),会面临非常强大的压力。除了官僚惰性外,所有此类行为都会受制于当前趋势的危险不可避免的不确定性,也将遇到私人利益的抵制。但最终,没有什么可以替代勇气。这是美联储主席的工作职责。
最后,我想强调,美国货币政策的自由一直受到其它国家(尤其是中国)货币和汇率政策的牵制。如果这些重要国家都实行非常不稳定的汇率政策,那么全球货币和金融失调就必然会出现。
结论
那些没有吸取历史教训的人注定会重蹈覆辙。一个根本的教训涉及金融体系的运作方式。像我这样的局外人知道,金融体系已成为一个巨大的黑匣子。但他们想当然地以为,内部人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种信任已经消失。重要的是要明白,为什么这一点如此重要。金融体系的失灵是反对全球化和资本主义体系最有力论据。说服普通人相信一个带来巨额回报和动荡危险的体系的好处,这是不可能的。金融界的每个人都不应当应沾沾自喜地认为,在无尽的未来,这个游戏会继续以过去的方式玩下去。毕竟,这是唯一一个失败倾向似乎与19世纪一样大的行业。这肯定无法容忍。从长远来看,公众不会容忍。不能容忍的东西必须改变。如果你不改变,改变就会找上你。
译者/梁艳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