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意见是门技术活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
蒂姆•哈福德
最近,我在一个大型报告厅为将近1000名观众做了回演讲。演讲的效果看起来不错,但我自己凭什么去评判?自己讲与听别人讲的感觉完全是两码事。一个紧张的演讲者像打了肾上腺素般充满激情的演讲,对听众们来说或许无聊透顶。凭借长时间的演练和一遍遍的重复,一场经过精心打磨的表演也许会让观众觉得扣人心弦、惊喜连连,但演讲者可能很难知道什么东西能打动观众,什么不能。
观众的反馈也提供不了太多帮助。人们对演讲者很客气,因为他们知道做演讲不容易。所以,握个手和说句“干得漂亮”,在最好的情况下可能意味着你的演讲“把我感动哭了”,在最差的情况下可能是在说你“把我无聊得快哭了”。温暖地沐浴在这种客气的鼓励中,演讲者可能自觉飘飘然,一场接一场地讲下去。
但在那天,我可算不上是在温暖的鼓励中沐浴,而更像是洗了个“冷水澡”。观众中有一位名叫杰弗里•博伊科特(Geoffrey Boycott)的私人理财顾问,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约克郡人,在我演讲结束后,他自感有责任在休息室里与我分享他的许多真实想法。
“首先,我刚才一直想把我的领带借给你。下一次,你得系条领带。还有你的鞋——我很在意这类细节。”他指了指我的鞋——显然有点太“休闲”了。
他接着说:“但这还不是我想告诉你的。”我有点困惑地等着听下文。“你讲第一张幻灯片的时候,不应该直接告诉我们那个人是约翰•梅纳德•凯恩斯(John Maynard Keynes),而是应该用提问的方式——‘有谁知道此人是谁吗?谁知道?’——这样能稍微调动起观众的积极性。其实,我经常教别人演讲。”
我点点头,对他的建议表示了感谢,但他的意见如潮水一般继续源源不断地涌来:“别误会,我喜欢你的演讲。但其实,你应该这样……”
这些语言修辞方面的建议有点太“小儿科”了,没必要太在意。但这次对话绝对是一堂教你如何给别人提意见的示范课。你提的意见要重点突出、友好而坦诚,最关键的是还要具体。我自己请的演讲教练在听我演讲时,会找出在他们看来应该换一种处理方式的几个具体的地方,并把这些点清楚地列出来,辅之以理由、示例,还不时加上几句鼓励。
这种提意见方式在某些场合是标准做法。合格的奥运教练、掌握截稿时间的编辑、以及中小学老师,都能提出具体而富有建设性的意见。但人们提出的批评意见很少具备多少实操价值,通常都比较粗略,并且要么流于恭维,要么又过于苛刻。
另一种选择是做一份“表扬三明治”(praise sandwich):用两张厚厚的、绵软的表扬,夹住一片薄薄的、但有嚼头的具体意见。用善意包裹批评似乎是一种常规做法,但这种做法并非总是有益的。经济学家理查德•塞勒(Richard Thaler)曾提出一种看法,即人们喜欢进行“糖衣式加工”——把好消息和坏消息放在一块儿,从而让自己感觉更好受。(例如我们会想:丢了钱包有什么好烦恼的?反正我家房子光这个月就涨了好几千英镑。)“糖衣式加工”允许我们借助乐事来承受苦事,但正因如此,这种方式也很危险。尽管它让我们感觉更好受,却无法帮助我们取得更好的表现。
不过,指责别人的批评意见太粗略没什么用处——人们的意见之所以那么粗略,是因为他们知道具体的批评并不总是受欢迎。为了提高自己,如今我总是寻求具体的建议,前提是我能鼓起足够的勇气。
寻求这类建议很费劲,提供这类建议也不易。当你请别人努力回想一下、有哪些事情你原本应该换一种方式来处理时,他们往往会说不出来,但让人惊喜的例外肯定也是存在的。如果他们不把你堵在休息室里聊个没完,那么你就应该主动讨教。
译者/沈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