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破解莫干山会议罗生门 | |
| 作者:华生 高梁 张少杰 转贴自:21世纪经济报道 点击数:50 更新时间:2008-10-11 文章录入:admin | |
破解莫干山会议“罗生门” 莫干山会议亲历者 华生 高梁 张少杰 1984年9月初,由《经济日报》等媒体组织的“全国中青年经济科学工作者学术讨论会”(即莫干山会议)上,来自全国的青年学者为即将全面展开的城市经济体制改革提出了诸多有价值的建议,“价格双轨制改革思路”就是会议的突出成果之一。鉴于北大张维迎教授多次公开声称他是在莫干山会上提出双轨制思路的唯一发明者,我们作为会议的参加者(高梁也是会议筹备组的成员),认为有必要出面,说清楚历史事实。 双轨制发明权之争的由来 本来,双轨乃至多轨多重价格,是发端于改革开放之初渐进式推进,价格放调结合的自然产物。莫干山会议不过是提出了要因势利导,把这个有意无意的做法,变成自觉的战略,来实现中国经济的转轨。 当时的记载和报道是,莫干山会上在价格改革问题上分为三派:调派以田源为代表;放派以张维迎为代表;华生、何家成、蒋跃、高梁、张少杰等人则提出了第三种主张——放调结合的双轨制思路,得到了会议的赞同,向时任国务委员张劲夫同志汇报,并最终为中央所采纳。 不过,放调结合、双轨推进的战略从一开始推行,就遭到了相当多的责疑和批评,以致随着改革深入和矛盾累积,在1980年代末甚至声名狼藉,我们几个提出双轨制的人也自然成为大家集中批评的靶子。因此,打开1980年代的全部文献乃至传媒资料,只有围绕双轨制的论战,没有任何人出来争什么发明权。 1990年代始双轨制得到更全面的积极评价之后,华生倒是在回忆文章中多次指出,双轨制其实是莫干山会议集体智慧的结晶,而他和相关当事人只是因为历史的偶然和机遇,才成为符号化的代表。至于今天双轨制发明权的所谓争论,正如莫干山会议主报告执笔人徐景安所指出的,是张维迎在1990年代后挑起来的。 在1990年代出版的张维迎自己著作的作者简介中,首次自称是“国内最早提出并系统论证双轨制价格改革思路的学者”,但由于他并没有提供进一步的细节,人们也无从知晓他在哪里提出和论述的。因此,尽管1980年代过来的人看到后都感到很奇怪,但我们谁都没有去责疑和驳斥。直到2006年张维迎在其出版的《价格、市场与企业家》一书中,首次提出,他在1984年4月,就写成了《以价格为中心带动整个经济体制改革》一文,并刊登在国务院技术研究中心出的《专家建议》上。在该文中他第一次系统提出了双轨制价格改革思路。他说在莫干山会议上“从一开始就形成‘调’、‘放’两派,田源是调派的代表,我是放派的代表。最终,我的观点说服了大多数人,会议组织者以政府领导人‘容易听进去’的方式将我的观点作了一些修正,向国务院提交了这次会议上提出的价格改革新思路,受到国务院领导的重视,‘双轨制’由此成为中国价格改革的官方政策。” 由于张维迎的说法与1980年代留下的文献记载及莫干山会议与会者的回忆都完全不同,因而引起所谓关于双轨制发明权的争论。 作为这个历史的亲历者和当事人,我们一直觉得,这种事后对历史的修改十分令人遗憾,但双轨制已经载入历史,争夺个人的发明权没有什么意思,所以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回避对张维迎的说法作出正面的评论。 但是,最近在《经济观察报》纪念改革30年的访谈中,张维迎进一步明确说,在莫干山会上“我还讲了如何通过双轨制逐步放开价格的思路,我的发言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之前没有人从放开市场的角度考虑价格改革问题”,说他“基本上是单枪匹马轮番应战”,“我现在确实想不出还有谁是放派了”。“随着讨论的进行,有越来越多的人被我说服”,“掌声也越来越多”,称自己是莫干山会上把市场价格作为改革目标并提出双轨制的惟一贡献者。这样,当然就有人包括媒体向我们尖锐地提问,张维迎的说法与你们的回忆完全对立,不可能同时为真。如果张维迎所言属实,那么过去所说我们几个在莫干山会议上提出双轨制的人,就是在撒谎和伪造历史。因此,尽管在这种非黑即白的情况下,说清楚真相总会令有人难堪,但作为历史的当事人已经再没有什么回避的余地。我们也只好在改革开放三十年之际,澄清事实真相,这既是对历史和大众知情权的尊重,也有助于学术研究风气的净化和人们对改革真实历程的认识。 会议亲历者眼中的历史 其实,关于莫干山会议上的情况,会议一结束代表们就已经带到了全国各地。1980年代的媒体很少,但他们对年轻的改革者能够影响国家决策的大事当然也不会忽略。发起组织莫干山会议的媒体之一《中国青年》杂志,于会后曾就双轨制被中央采纳发表过一篇对华生的专访,并在1985年第4期刊发。文章详细描述了会上华生等人如何提出和向领导汇报放调结合的双轨制的情况,其中有这样的表述:“围绕价格改革,会上旗分三色,势成鼎立”。国内权威理论期刊《经济研究》也在会后立即约我们5人写作了《论具有中国特色的价格改革道路》一文,刊登于1985年第2期。 1990年代后,大家关于莫干山会议价格改革的回忆基本大同小异,如徐景安的回忆文章,谈到会上有三派观点,张维迎是放派,与双轨制并无关系(见《领导者》杂志2008年2月刊)。具有代表性的还有会议参加者,著名的价格研究专家、现任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资源管理研究院院长李晓西教授的文章。他当时是莫干山会议上价格组讨论的活跃人物,并于1987年发表过《从双轨制到市场化》的论文,对双轨制的利弊进行了分析并提出了建议,代表了当时社会上很有影响的意见。1999年,当时他还在国务院研究室担任宏观经济研究司司长,在点评自己这篇1980年代的论文时,对当年双轨制的产生作了一个完整的描述:“‘价格双轨制’是1984年全国第一次中青年经济工作者理论研讨会即‘莫干山会议’提出来的。在此之前,价格管理中也有过类似规定,但形成很大影响并被推崇为经济改革的主要思路,则是自这次会议始。在‘莫干山会议’上,有三种价格改革方式的争论:一种主张价格以调为主,这是以国务院价格研究中心田源同志为代表;一种主张价格以放为主,这是以张维迎同志为代表;还有一种主张搞价格双轨制,这是以中国社会科学院华生、何家成同志为代表。回过头来看,以调为主思路趋于保守,……价格以放为主,……可能欲速不达,反导致改革失败。多数人认同价格双轨制的观点。……这种思路,后来也得到中央有关领导同志首肯。因此,价格双轨制成为价格改革的一项重大政策出台了。”(见《二十年观察与思考:李晓西论文集》,1999年)。 莫干山会议上的三派观点确实在主报告中被去掉一条,归纳为两种思路,但是,被归纳和去掉的恰恰不是别人而是张维迎的观点。这是因为会议的大多数人和组织领导者认为,放出一个自由市场价格的观点过于激进,并不可行,而调的观点领导已经知道,因此,在会议向国务委员张劲夫同志汇报时,决定只派华生去汇报双轨制思路,同时会议提交的两个价格改革建议分别指派田源、华生起草,作为附件,并由徐景安归纳这两个建议写成《价格改革的两种思路》,作为主报告内容之一。而张劲夫同志和国务院领导很快批示肯定了放调结合的思路。对此,莫干山会议的一个重要参加和组织者,也是张维迎在莫干山会议后的工作单位即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所的所长陈一咨有很清楚的说明。 他回忆当年曾向国务院领导当面汇报会议情况,介绍“莫干山会议上关于价格改革的争论最激烈。第一种意见比较激进,认为价格必须全面放开,不放开不能形成市场机制,原则上对,但具体操作性不大,提出这种意见的青年学者了解西方经济学,但对中国实际情况了解不够;第二种意见过于稳健,认为当前只能做价格调整,调的比价比较合理后才能进行价格改革,问题在于主观的价格调整永远不可能调得‘合理’,调出一个价格机制来;第三种意见被会上多数人接受,以社科院研究生院的华生、张少杰、高梁为代表,认为能放开的价格必须逐步放开,以形成市场机制,放不开的价格则进行行政指令性调整,叫作放调结合,先放后调。这种办法可以逐步扩大市场份额,使指令性计划的原材料和产品比重逐步缩小,最后达到大部分产品价格由市场决定。问题在于可能出在有些人会利用两种价差搞投机,但不可能有完美方案,只要利大弊小就可以”(见《前哨月刊》2006年5月)。所以,对莫干山会上的情况,对于这个会议所有的参加者来说,都是清清楚楚的。 如徐景安表示,他据实回忆了会上三派不同观点的争论,张维迎见文后给他这位体改所的老领导做工作,但无论张维迎如何“启发”他,他实在回忆不出莫干山会上张维迎和放调结合、双轨制有什么关系,无法为张维迎做证。张维迎又以知识产权为由,坚决反对徐景安公开发表他们两个人就此进行的对话,因此他是不得已才去写文章澄清张维迎的说法和《经济观察报》的相关报道。 奇怪的是,张维迎当时在会上和整个1980年代,从未对大家公认的说法表示异议,而到了20多年后要彻底翻当年莫干山会议的案,对我们所有这些参会者来说,听到后不免瞠目结舌。莫干山价格讨论的一个主要代表田源,在一次众人聚会上听说,张维迎自称提出了双轨制,并说服了莫干山会议上的大多数人,田源当众发问“不可能吧?他真的这么说了?不会吧?”听到别人肯定的答复后,田源不无讽刺地反问“他参加了莫干山会了吗?” 破解莫干山会议“罗生门” 莫干山会议亲历者 华生 高梁 张少杰 1984年9月初,由《经济日报》等媒体组织的“全国中青年经济科学工作者学术讨论会”(即莫干山会议)上,来自全国的青年学者为即将全面展开的城市经济体制改革提出了诸多有价值的建议,“价格双轨制改革思路”就是会议的突出成果之一。鉴于北大张维迎教授多次公开声称他是在莫干山会上提出双轨制思路的唯一发明者,我们作为会议的参加者(高梁也是会议筹备组的成员),认为有必要出面,说清楚历史事实。 双轨制发明权之争的由来 本来,双轨乃至多轨多重价格,是发端于改革开放之初渐进式推进,价格放调结合的自然产物。莫干山会议不过是提出了要因势利导,把这个有意无意的做法,变成自觉的战略,来实现中国经济的转轨。 当时的记载和报道是,莫干山会上在价格改革问题上分为三派:调派以田源为代表;放派以张维迎为代表;华生、何家成、蒋跃、高梁、张少杰等人则提出了第三种主张——放调结合的双轨制思路,得到了会议的赞同,向时任国务委员张劲夫同志汇报,并最终为中央所采纳。 不过,放调结合、双轨推进的战略从一开始推行,就遭到了相当多的责疑和批评,以致随着改革深入和矛盾累积,在1980年代末甚至声名狼藉,我们几个提出双轨制的人也自然成为大家集中批评的靶子。因此,打开1980年代的全部文献乃至传媒资料,只有围绕双轨制的论战,没有任何人出来争什么发明权。 1990年代始双轨制得到更全面的积极评价之后,华生倒是在回忆文章中多次指出,双轨制其实是莫干山会议集体智慧的结晶,而他和相关当事人只是因为历史的偶然和机遇,才成为符号化的代表。至于今天双轨制发明权的所谓争论,正如莫干山会议主报告执笔人徐景安所指出的,是张维迎在1990年代后挑起来的。 在1990年代出版的张维迎自己著作的作者简介中,首次自称是“国内最早提出并系统论证双轨制价格改革思路的学者”,但由于他并没有提供进一步的细节,人们也无从知晓他在哪里提出和论述的。因此,尽管1980年代过来的人看到后都感到很奇怪,但我们谁都没有去责疑和驳斥。直到2006年张维迎在其出版的《价格、市场与企业家》一书中,首次提出,他在1984年4月,就写成了《以价格为中心带动整个经济体制改革》一文,并刊登在国务院技术研究中心出的《专家建议》上。在该文中他第一次系统提出了双轨制价格改革思路。他说在莫干山会议上“从一开始就形成‘调’、‘放’两派,田源是调派的代表,我是放派的代表。最终,我的观点说服了大多数人,会议组织者以政府领导人‘容易听进去’的方式将我的观点作了一些修正,向国务院提交了这次会议上提出的价格改革新思路,受到国务院领导的重视,‘双轨制’由此成为中国价格改革的官方政策。” 由于张维迎的说法与1980年代留下的文献记载及莫干山会议与会者的回忆都完全不同,因而引起所谓关于双轨制发明权的争论。 作为这个历史的亲历者和当事人,我们一直觉得,这种事后对历史的修改十分令人遗憾,但双轨制已经载入历史,争夺个人的发明权没有什么意思,所以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回避对张维迎的说法作出正面的评论。 但是,最近在《经济观察报》纪念改革30年的访谈中,张维迎进一步明确说,在莫干山会上“我还讲了如何通过双轨制逐步放开价格的思路,我的发言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之前没有人从放开市场的角度考虑价格改革问题”,说他“基本上是单枪匹马轮番应战”,“我现在确实想不出还有谁是放派了”。“随着讨论的进行,有越来越多的人被我说服”,“掌声也越来越多”,称自己是莫干山会上把市场价格作为改革目标并提出双轨制的惟一贡献者。这样,当然就有人包括媒体向我们尖锐地提问,张维迎的说法与你们的回忆完全对立,不可能同时为真。如果张维迎所言属实,那么过去所说我们几个在莫干山会议上提出双轨制的人,就是在撒谎和伪造历史。因此,尽管在这种非黑即白的情况下,说清楚真相总会令有人难堪,但作为历史的当事人已经再没有什么回避的余地。我们也只好在改革开放三十年之际,澄清事实真相,这既是对历史和大众知情权的尊重,也有助于学术研究风气的净化和人们对改革真实历程的认识。 会议亲历者眼中的历史 其实,关于莫干山会议上的情况,会议一结束代表们就已经带到了全国各地。1980年代的媒体很少,但他们对年轻的改革者能够影响国家决策的大事当然也不会忽略。发起组织莫干山会议的媒体之一《中国青年》杂志,于会后曾就双轨制被中央采纳发表过一篇对华生的专访,并在1985年第4期刊发。文章详细描述了会上华生等人如何提出和向领导汇报放调结合的双轨制的情况,其中有这样的表述:“围绕价格改革,会上旗分三色,势成鼎立”。国内权威理论期刊《经济研究》也在会后立即约我们5人写作了《论具有中国特色的价格改革道路》一文,刊登于1985年第2期。 1990年代后,大家关于莫干山会议价格改革的回忆基本大同小异,如徐景安的回忆文章,谈到会上有三派观点,张维迎是放派,与双轨制并无关系(见《领导者》杂志2008年2月刊)。具有代表性的还有会议参加者,著名的价格研究专家、现任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资源管理研究院院长李晓西教授的文章。他当时是莫干山会议上价格组讨论的活跃人物,并于1987年发表过《从双轨制到市场化》的论文,对双轨制的利弊进行了分析并提出了建议,代表了当时社会上很有影响的意见。1999年,当时他还在国务院研究室担任宏观经济研究司司长,在点评自己这篇1980年代的论文时,对当年双轨制的产生作了一个完整的描述:“‘价格双轨制’是1984年全国第一次中青年经济工作者理论研讨会即‘莫干山会议’提出来的。在此之前,价格管理中也有过类似规定,但形成很大影响并被推崇为经济改革的主要思路,则是自这次会议始。在‘莫干山会议’上,有三种价格改革方式的争论:一种主张价格以调为主,这是以国务院价格研究中心田源同志为代表;一种主张价格以放为主,这是以张维迎同志为代表;还有一种主张搞价格双轨制,这是以中国社会科学院华生、何家成同志为代表。回过头来看,以调为主思路趋于保守,……价格以放为主,……可能欲速不达,反导致改革失败。多数人认同价格双轨制的观点。……这种思路,后来也得到中央有关领导同志首肯。因此,价格双轨制成为价格改革的一项重大政策出台了。”(见《二十年观察与思考:李晓西论文集》,1999年)。 莫干山会议上的三派观点确实在主报告中被去掉一条,归纳为两种思路,但是,被归纳和去掉的恰恰不是别人而是张维迎的观点。这是因为会议的大多数人和组织领导者认为,放出一个自由市场价格的观点过于激进,并不可行,而调的观点领导已经知道,因此,在会议向国务委员张劲夫同志汇报时,决定只派华生去汇报双轨制思路,同时会议提交的两个价格改革建议分别指派田源、华生起草,作为附件,并由徐景安归纳这两个建议写成《价格改革的两种思路》,作为主报告内容之一。而张劲夫同志和国务院领导很快批示肯定了放调结合的思路。对此,莫干山会议的一个重要参加和组织者,也是张维迎在莫干山会议后的工作单位即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所的所长陈一咨有很清楚的说明。 他回忆当年曾向国务院领导当面汇报会议情况,介绍“莫干山会议上关于价格改革的争论最激烈。第一种意见比较激进,认为价格必须全面放开,不放开不能形成市场机制,原则上对,但具体操作性不大,提出这种意见的青年学者了解西方经济学,但对中国实际情况了解不够;第二种意见过于稳健,认为当前只能做价格调整,调的比价比较合理后才能进行价格改革,问题在于主观的价格调整永远不可能调得‘合理’,调出一个价格机制来;第三种意见被会上多数人接受,以社科院研究生院的华生、张少杰、高梁为代表,认为能放开的价格必须逐步放开,以形成市场机制,放不开的价格则进行行政指令性调整,叫作放调结合,先放后调。这种办法可以逐步扩大市场份额,使指令性计划的原材料和产品比重逐步缩小,最后达到大部分产品价格由市场决定。问题在于可能出在有些人会利用两种价差搞投机,但不可能有完美方案,只要利大弊小就可以”(见《前哨月刊》2006年5月)。所以,对莫干山会上的情况,对于这个会议所有的参加者来说,都是清清楚楚的。 如徐景安表示,他据实回忆了会上三派不同观点的争论,张维迎见文后给他这位体改所的老领导做工作,但无论张维迎如何“启发”他,他实在回忆不出莫干山会上张维迎和放调结合、双轨制有什么关系,无法为张维迎做证。张维迎又以知识产权为由,坚决反对徐景安公开发表他们两个人就此进行的对话,因此他是不得已才去写文章澄清张维迎的说法和《经济观察报》的相关报道。 奇怪的是,张维迎当时在会上和整个1980年代,从未对大家公认的说法表示异议,而到了20多年后要彻底翻当年莫干山会议的案,对我们所有这些参会者来说,听到后不免瞠目结舌。莫干山价格讨论的一个主要代表田源,在一次众人聚会上听说,张维迎自称提出了双轨制,并说服了莫干山会议上的大多数人,田源当众发问“不可能吧?他真的这么说了?不会吧?”听到别人肯定的答复后,田源不无讽刺地反问“他参加了莫干山会了吗?” 移花接木的原由 张维迎自称提出了双轨制,绝非空穴来风。据张维迎自己介绍,他在一直没搬家的茅于轼老师家中,“庆幸”地找到他在莫干山会前那份《专家建议》的油印稿原件。其中他提到“价格体系改革的具体办法,可以参照农副产品价格改革的办法,实行双轨制价格,旧价格用旧办法管理,新办法用新办法管理,最后建立全新的替代价格制度”。张维迎前不久刚把这篇文章扫描给了徐景安,说服徐承认他才是双轨制的最早提出者。 既然现在张维迎说他早在莫干山会以前就写文章,全面论述双轨制,并带着文章上山,他为什么在莫干山会上不提双轨制?或者别人提出后拿出自己的文章当众宣示,让与会者包括会后他加盟的体改所的众多同事和领导们当场信服,要等到20多年后的今天,才拿着一个几乎没有人见过和听说过的扫描文件去各处费力地说服别人呢? 首先,这是因为莫干山会议提出的价格改革双轨制推进战略与张维迎文中提到的双轨制价格并不是一个内容。会上进行的是放和调的争论,而张维迎是高调的市场化放派,坚决反对调。 本来张维迎的长文还提到一次调,说可以“或先调后放”,但这正是莫干山会上调派的思路。这样,他到莫干山会上遇到了调派以后,就完全抛弃了自己或可以先调的含糊想法,变成了彻底的放派,与调派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第三种思路,是综合放调两方面的意见,把放、调各作为一轨,综合起来叫放调结合的双轨制。 当时讲双轨制主要是从外放内调、两条腿走路,双轨推进这个动态意义上说的,并不是强调去搞计划内外两个价格,那样与会者和领导根本都不会接受。实际上,很多与会者印象最深的是,当时华生比划着手势去说服听众和领导的一个有力论据,不是鼓吹去搞双轨制价格,而是相反,说明放权让利已经不可避免出现了多重价格,这时,因势利导先放开计划外价格,国家参与组织生产资料市场,可以刺激供给,从而使市价下落,同时再内调计划价向上,使计 划内外价格靠拢和合并。正是这个因势利导和使多价归一的双轨反向推进主张,最终打动了相关决策人。 双轨制价格只是放调结合的战略在实行后形成的一个过渡形态,在事后才成为一个大众流行用语。当时在莫干山会议的主报告和领导批示中说的都是放调结合,并没有提及双轨制。当年国务委员张劲夫同志听汇报首次听华生提到这个词时特别问:“双轨制怎么讲?”华生回答:“就是价格先放后调”,张劲夫同志随即表示了对一物多价和市场投机的疑问,华生解释放调结合的双轨推进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即用“平价稳大局,市价改结构,造成短线市价平稳下浮,同时上调牌价向上,逐步使二者靠近,多价归一”(见《中国青年》杂志1985年第4期19页)。 张维迎当时全力推崇自由价格和放,既反对调派,也反对放调结合的双轨推进主张。由于他高调坚持市场价格的“放”这一轨,而他现在所说文章提到的双轨制价格与放调结合的两轨无关,当然就不可能在会上去把自己的放和放调结合的双轨制混为一谈。 其次,张维迎的文章说价差大的生产资料价格,可以分步放或先调后放,而当时价差大的就是生产资料,所以价格双轨制当年本来又被称为生产资料价格双轨制。这个领域恰恰是要先放而不能先调,以调为主的先调和放调结合的先放后调正是莫干山会议总结的价格改革两条思路的区别所在。 因此,如果仅以张维迎的文章为据,他又是在这两种思路之间摇摆的。张维迎现在说放就是双轨制,说明他至今也没明白双轨制的真正含义,也没有明白为什么他当年高调提出的市场价格目标模式和放派主张在莫干山上被多数人否定的原因。 张维迎放的思路在会上没有被采纳,会后他将自己关于价格改革的主要思想总结归纳在一篇题为“关于价格改革中以放为主的思路”的文章,发表于1985年第6期的《经济研究参考资料》,并被作为“放”派代表作选登于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所出版的论文集中(《中国:发展与改革1984-1985》春秋出版社1987版)。这是能查到的张维迎在1980年代所唯一公开发表的关于价格改革的文章。在这篇文章中,张维迎通篇没有提到放调结合,甚至也完全回避提到这时已经变得很热的双轨制这个词,去掉了他现在出示的内部文章中唯一提到的双轨制三个字的一处,改为双轨价格,显示他有意区分自己与莫干山会议放调结合双轨制的界限。此后他虽然与莫干山会议的众多参加者同在体改所,但再也不与人谈这个话题,淡出了人们的视野。1980年代后期围绕双轨制战略的论战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张维迎从来没有参与论战,而是完全置之度外,甚至连自己所里组织写双轨制的调研讨论文章也不参加,没有为双轨制说过一句肯定的话。 因此,所谓张维迎带着双轨制文章上山引起了轰动,张维迎的观点说服了会议上的大多数人,1980年代他因双轨制而被人骂了所有骂人的话,都不能不是谎言。因为当时张维迎自己就没说他主张双轨制,会上大多数人根本不是同意而是否定了他的观点,所有骂人的话只会出现在今天的网络世界,根本不会出现在只有少数官方媒体的1980年代。 事实已经很清楚。 张维迎“非常庆幸”地找出了一份自己当年内部文章的原件,用此双轨来冒充彼双轨,宣称自己是“最早提出并系统论证双轨制价格改革思路的学者”。走到这一步,张维迎的做法虽然牵强附会,但也不算无中生有。就如历史上苏格兰人帕特里克·马修远在达尔文之前就早已提出了进化论,但不幸的是,他是在一本名为《海军用木和森林栽培》书里提出来的,之后就没有去深入研究和推介。尽管如此,后来很多人包括达尔文本人,都承认他提的最早,同时也指出,他提的很简单,并不为人所知,对推动社会的认识未起作用。而张维迎的 内部文稿提到的还不是当年莫干山会上提出、并被中央采纳的放调结合双轨制思路,只是一个类似的双轨制价格概念,就去引导舆论认为,中国的放调结合的双轨制就是他提出来的。 就像徐景安所说,走到这一步,张维迎为了提高自己的学术地位,追求利益最大化,有点失去理性。因为要证明这一点,那就必须宣布:1980年代以来原有关于莫干山会议双轨制产生过程的有关报道、记载和回忆,都是编造和谎言;莫干山会议的参加者和组织领导者无端地把张维迎的观点当众移给别人;张维迎自己也眼见自己的成果当面被他人占有而在会上乃至整个1980年代都默然接受;如此等等。 但莫干山会议的亲历者都还健在,会议的核心组织者甚至都已进入国家领导人的行列,张维迎宣称自己在莫干山会议上“单枪匹马”作战,以至最后成为获得大多数人点头鼓掌的唯一正确代表,这确实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想像。不过和历史上那些让人无法理解去铤而走险的学术造假者一样,在令莫干山会议的亲历者陷入巨大尴尬的同时,也让自己蒙羞。 应当指出,张维迎除了一定要抹去莫干山会议上的第三派之外,他现在对调派的批评,也是非常不公正的。张维迎在访谈中说,他与田源等人的分歧是价格的目标模式不同,别人是计划价格,因而用调,他主张市场价格模式,因而用放,把他与别人的争论变成改革与保守的分歧。其实当年的中青年改革者在改革的目标模式上并没有什么根本分歧,争论的关键在过渡方式上。邓小平当时提出的目标就是要理顺物价,会上提出调和放都是寻找手段和途径。田源是主张先调,但并没有排斥以后条件成熟了放开。李剑阁在会上介绍周小川、楼继伟的小步快调思路,也是向供求平衡指导价过渡,所以大家的分歧的焦点还是在如何过渡。 实际上,中国价格改革的实践最终也证明,单纯调或放的一轨,都不能完成中国价格改革复杂、渐进的过渡,正是放、调结合的双轨并用,两条腿走路,才走出了中国价格改革的成功之路。双轨制概念后来有那么大的影响,就是因为人们发现,中国渐进改革中双重体制并存和转化期间,发展增量、调整和转化存量是一个普遍的成功之路,是正确处理发展、改革、稳定关系的具体体现。双轨制是概括这个增量渐进改革的很好概念。而这些早与莫干山会后就退出讨论的张维迎无关,并和张维迎后来继续主张的各种激进观点相矛盾。张维迎现在说,没有放就没有双轨制,因而放就等于双轨制。那么没有调能有双轨制吗?国家采纳的就是放调结合,怎么能缺了“调”这一轨呢?张维迎现在拼命贬低和排斥调这一轨的作用,除了抬高自己以外,还因为他在莫干山后就完全脱离了中国价格改革的研讨探索和实践努力,并不真懂什么是双轨制,以为中国价格改革就是靠一个“放”完成的。实际上,双轨制价格只是放调结合在一个阶段上难以避免的形态,双轨制价格的过渡形态在1980年代后期曾经遭遇了严重的挑战和社会的强烈反弹,是靠放调结合、以放促调的双向努力才使价格改革最终走过险滩,基本完成的。 应当指出,在经济体制改革中中国经济学家作为群体确实发挥了一定作用,但任何人都不应该随意修改历史,夸大个人的作用。同时客观地说,中国经济学家自己原创性的东西有限,更多的是学习和借鉴别人的东西。在借鉴中如果结合自己的特点,有所发展,就是创新了。“从不重复别人的观点”,实际上恐怕谁也做不到。张维迎这么多年来的各种观点,从为钱正名,市场价格与放开,企业家的功能,资本雇用劳动的私有化逻辑等等,在西方在中国都不好说是首创吧。 实际上,经济学家应当明白,真正推动社会转型和历史前进的是政府行为和民众互动的实践。在纪念改革开放三十周年之际,经济学家的主要任务是要能真正科学地总结过去三十年的经验教训,为中国人今后三十年更伟大、更艰巨的征程,多少提供一些专业的预见性和透视力。经济学家即使要留一些个人的痕迹,这才是可以真正无限施展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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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9月27号 张维迎接受经济观察报专访
华生文中说出了原因:
最近在《经济观察报》纪念改革30年的访谈中,张维迎进一步明确说,在莫干山会上“我还讲了如何通过双轨制逐步放开价格的思路,我的发言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之前没有人从放开市场的角度考虑价格改革问题”,说他“基本上是单枪匹马轮番应战”,“我现在确实想不出还有谁是放派了”。“随着讨论的进行,有越来越多的人被我说服”,“掌声也越来越多”,称自己是莫干山会上把市场价格作为改革目标并提出双轨制的惟一贡献者。这样,当然就有人包括媒体向我们尖锐地提问,张维迎的说法与你们的回忆完全对立,不可能同时为真。如果张维迎所言属实,那么过去所说我们几个在莫干山会议上提出双轨制的人,就是在撒谎和伪造历史。因此,尽管在这种非黑即白的情况下,说清楚真相总会令有人难堪,但作为历史的当事人已经再没有什么回避的余地。我们也只好在改革开放三十年之际,澄清事实真相,这既是对历史和大众知情权的尊重,也有助于学术研究风气的净化和人们对改革真实历程的认识。
徐景安在文章最后对张维迎所说的话应该代表了莫干山会议亲历者的心声,“做人和做学问,第一还是做人,共勉之”。
(作者华生系北京师范大学珠海分校校长,高梁系国家发改委经济体制与管理研究所国有资产研究中心主任,张少杰系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研究员)
提出双轨制改革思路
记者:你的硕士论文好像谈的就是价格理论和价格改革。
张维迎:1983年底开始论文的选题,我意识到研究价格改革问题现实性很强,而且我很有想法,这些想法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很新颖。那时我已经决定毕业以后要来北京工作,在《中国青年报》发表文章受到批判,我就不想在那儿待了。在做论文期间,我有好几个月都住在北京的朋友家里。我也认识了很多现在的朋友,包括像周其仁、宋国青等人,他们对现实经济问题的看法对我启发很大。我经常去茅于轼老师家请教问题,他给了我许多帮助,他是我真正的学术导师和学术知己。我的一些主要观点的形成离不开他的启发。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到1984年4月我就有了一个明确的价格改革思路。
记者:你的思路是什么?
张维迎:企业自主权与固定价格体系是不相容的,中国价格体系的不合理根源在于价格管理体制的不合理,只要不废除计划价格管理体制,价格永远不可能合理,扩大企业自主权与宏观经济平衡的矛盾不可能解决。因此,价格改革的着眼点应该放在放开价格管制上,而不是价格调整上。思路一旦形成,写文章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大概花了两三天时间就完成了1万多字的文章 《以价格体制的改革为中心,带动整个经济体制的改革》。我很兴奋,拿去给茅先生看,茅先生看了以后也很喜欢,刚好他在帮助丁宁宁编辑《专家建议》,那是国务院技术经济研究中心主办的一份内参。丁宁宁是能源组的负责人,茅先生就把我的文章推荐给了丁宁宁,文章就发表在1984年6月份的《专家建议》上。
记者:这篇文章的主要内容是什么?
张维迎:在文章里我首先提出,城市经济体制改革成功的关键是找到改革本身的机制,这个机制就是价格改革,就是放活市场。我分析了价格的信息功能,僵化的价格体制如何导致价格扭曲,扭曲的价格又如何导致各种利益关系的扭曲和经济结构的扭曲。然后我证明为什么必须把价格改革的重点放在价格制度的改革上,而不是把“宝”押在价格调整上。因为价格制度的不合理是“因”,价格体系不合理是“果”,是表现形式;如果不改革价格的形成机制,价格不由市场供求决定,价格永远不可能合理。我还打了个比喻:价格好像“温度计”,计划价格是一个“不胀钢温度计”,价格调整只是用新的“不胀钢温度计”替代旧的“不胀钢温度计”,而我们需要的是随着气温变化而自动升降的 “水银柱温度计”。再接下来,我比较系统地论述了以“放”为主的“双轨制价格”的改革思路。文章写到:“所谓价格制度的改革,就是有计划地放活价格管制,逐步形成灵活反映市场供求关系的平衡的价格体系,以充分发挥价格机制在计划经济中的效能”(当时不能讲市场经济,但按照我提出的改革思路,结果不可能是计划经济);“价格体制改革的具体办法,可以参照农副产品价格改革的办法,实行双轨制价格,旧价格用旧办法管理,新价格用新办法管理,最后建立全新的替代价格制度。与价格调整相比,价格改革是一个连续的逼近过程。问题不在于第一步是否达到合理,而在于每一步是否都在趋向合理”。我接下来提出了价格改革的八个步骤,其核心思想是:首先将产品的指令性计划基数固定下来不再扩大,相应地开放计划外市场,基数内按计划价调拨,基数外按市场价交易。然后,国家再分批、分类、分步地逐步放开基数内产品价格,同时取消计划和调拨,或者对某些产品“先调后放”,直至建立起完整的市场价格体系。
记者:你的双轨制改革思路只是一种逻辑推理,还是从现实中得到的启发?
张维迎:逻辑当然是非常主要的,如果对价格理论没有深刻正确的理解,不可能提出这个思路。但是我的具体思路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农村改革的启发。事实上,我文章的第一节讲的就是农村改革的经验在于“放”而不在于 “包”,定稿后第一节的标题就是“机制的改革与改革的机制——农村改革的启示”。7月份《经济日报》发了一个征文启示,要举行首届全国中青年改革理论研讨会,我就投去这篇稿子,稿子还是油印的。这次会议共收到1300多篇论文,有124人入选为正式代表。会后知道,开始时我的论文落选了,后来文章不够,又在落选稿中挑选,结果被看中。后来我才知道,复审意见是《经济日报》记者石小敏写的:“此文很好!”
记者:这时你还是西北大学的研究生。
张维迎:我们陕西去了五个人,我是其中之一。首届全国中青年改革理论研讨会在浙江省德清县的莫干山上举行,所以又称“莫干山会议”。这个讨论会并没有采取报告论文的形式,而是以城市经济改革及其相关问题作为中心议题,分七个专题小组展开讨论。会议中的很多人血气方刚,思想活跃,大家畅所欲言。我们不看电影,不游山玩水,激烈的讨论经常延续到深夜。我在第一组,根据我的记忆,这个组一开始好像并不叫“价格组”,而叫“宏观经济组”什么的,可能是因为这个组最有影响的议题是价格改革,大家就叫它“价格组”。当时国务院价格中心正在用投入产出表计算合理的价格体系,中心主任田源可能是第一个发言的,他讲了如何调整价格的思路。我当然不能同意他的观点,迫不及待地发言批评了田源的观点。我说,“调”不能解决价格不合理的根本问题,合理的价格必须由市场决定,而不可能是政府制定,我还讲了如何通过“双轨制”逐步“放”开价格的思路。我的发言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之前没有人从放开市场的角度考虑价格改革问题。
记者:破天荒提出市场价格的目标模式,在当时的情况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张维迎:所以除了田源本人,还有几个发言者挑战我。我基本上是单枪
匹马轮番应战。我一直对自己的逻辑思维很自信,也喜欢用一些浅显的比喻。随着讨论的进行,有越来越多的人被我说服,至少觉得我讲的有道理,我发言时点头的人越来越多,掌声也越来越多。我越讲越兴奋,后来也有人帮助我向大家解释我的观点,因为我普通话讲的不好,有些人听不懂。
记者:有人说,莫干山上形成了两派,田源是“调派”的代表,你是“放派”的代表,也是少数派。
张维迎:我现在确实想不出还有谁是“放派”了。无论“调派”还是“放派”,在具体做法上都包含有“调放结合”的思路。两派之间的真正分歧是:第一,价格改革的目标模式不同,田源的价格改革的目标模式是计划价格体制,我的目标模式是市场价格体制。第二,价格改革的主导方法不同,田源强调“以调为主”,根据计算出的“生产价格”调出一个合理的价格体系,而我强调“以放为主”,逐步放出一个合理的价格体制,也就是市场价格。第二个不同是由第一个不同决定的,因为如果你的目标模式仍然是计划价格体制,调整价格就必须是主要的手段,大部分产品是不可能放的,放了还能有计划价格体制吗?而如果你的目标模式是市场价格体制,以调为主就是不可行的,调是不可能调出市场价格的。
记者:所谓的“放”,就是“双轨制”的思路吧。
张维迎:这是不言而喻的。在我之前,没有人从“放”的角度考虑价格改革。在我看来,“放”是双轨制的核心,无论我提出的改革思路还是后来的改革实践,都是这样的。不明白这一点,就说明没有真正理解什么是双轨制改革。不“放”,市场这一轨从何而来?双轨制从何谈起?如果价格是政府决定的,不论同一个产品有多少种价格,也不能叫“双轨制”。双轨制是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过渡方式,双轨制的具体办法就是“有计划地放活价格管制,逐步形成灵活反映市场供求关系的平衡的价格体系”。有些人没有读我的文章,或者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把“放”与“双轨制”说成是两种不同的改革思路;还有些人望文生义,说我主张“休克疗法”,一步到位。但任何人只要读读我的文章,或者真正认真听了我在会上的发言,就会明白,我所讲的“放”是逐步的“放”,通过“双轨制”有计划的“放”。
会议之前,我的文章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版本。会议期间,我和北京来的徐景安、内蒙古来的郭凡生住在一个房间。郭凡生是内蒙古自治区政策研究室办公室负责人,他听了我的观点很兴奋,会后他利用自己的权力为我铅印了300份,并把主要内容以《论价格改革》为题发表在 《内蒙古经济研究》1984年第4期上。徐景安是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总体规划组处长,也是会议的组织者之一。他这个人能够很快认识新东西,会议期间有天晚上他告诉我,第二天下午去杭州向国务委员张劲夫汇报,要我一起去参加。但是第二天清晨他又通知我不去了,理由是我说话太直接、太较真,担心万一首长听了不舒服,就把事情弄坏了。
记者:莫干山会议结束后,你就回北京了吗?
张维迎:没有直接回去。因为会后要讨论和写作会议报告,有几位与会者留在杭州,我也在其中。最后形成七份报告,其中关于价格改革的是《价格改革的两种思路》。我在报告起草过程中的作用主要是讲自己的看法,参与讨论。报告是徐景安执笔起草的。他这个人综合能力很强,而且因为在中央机关工作多年,非常清楚当时的中央领导人关注什么、如何向他们献策。报告没有提价格改革的目标模式究竟应该是什么,是故意回避目标模式的争论,担心把领导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意识形态的分歧上去。报告只是归纳了两种价格改革思路:第一种,调放结合,以调为主;第二种,调放结合,先放后调。这两种改革思路是徐景安自己的概括,或者说是他自己理解的两种思路。两种思路中都有双轨制的味道,但又都不完全像双轨制。不久,张劲夫就在报告上批示:“中青年经济工作者讨论会上,提出的价格改革的两种思路,极有参考价值。”20天后,国务院负责人批示:“价格改革的两种思路很开脑筋。总题目是如何使放、调结合,灵活运用;因势利导,既避免了大的振动,又可解决问题。广东从改物价管理体制入手;江苏乡镇企业走过的路,协作煤价的下浮;及粮、棉由大量搞超购价的结果带来了比例价,都实质上是放、调结合的成功事例。”1985年初政府正式把“双轨制”作为价格改革的官方政策,双轨制随后大面积推开,包括外汇市场改革、劳动力市场改革、房改、社会保险改革以及所有制改革。双轨制思路基本上变成了改革的主导思路,问题就是速度多快的问题了。
记者:但是近年来,在谁第一个提出双轨制改革思路问题上,出现了一些争论。
张维迎:这个问题不复杂,也不重要。说不复杂,是因为有文献可查。我的文章完成日期是 “1984年4月21日”,比莫干山会议早四个半月,这在当年6月国务院技术经济研究中心《专家建议》上标注的很清楚,所以我没有必要介入争论。我非常庆幸,茅于轼教授保留了这个文献,自我认识他,他就从来没有搬过家。说不重要,是因为尽管我的文章提出并系统论证了双轨制价格的改革思路,但是实际上双轨制已经随着1980年代初经济结构调整和地方分权而自发产生了。即使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提出来。我的贡献在于:第一,明确把市场价格制度作为价格改革的目标;第二,把现实中自发产生的双轨制现象从理论上提升为自觉的价格改革道路。
呼唤企业家
记者:莫干山会议结束后不久,《经济日报》就摘登了会议的四篇论文,我们看到其中有你的论文。
张维迎:我的文章是编辑根据我提交莫干山会议的论文删节而成的,题目也改为 《价格体制改革是改革的中心环节》,有关双轨制的那段话还保留着,但删去了具体的步骤。
在莫干山会议前,我就认识了石小敏,他曾经拿着文章向高尚全推荐我到体改所工作。当时高尚全正在组建体改所工作,因为当时“为钱正名”事件的阴影还没有完全散去,他向高推荐时说话很慎重。所以这篇文章可以说是我毕业后能够进入国家体改委体改所的“敲门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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