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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8-23

套用吴念真书中的说法,当“发展”这么庞大的主题出现在生活面前的时候,所谓未来,所谓环境保护和文化传承的理念仿佛都得寻找另外一种方式来陈述,否则就将会产生矛盾冲突。台湾亦是如此,故读者若是对书中文字对画面有丝丝触动,也该是在心底和现实世界寻求文明对话的可能。

  练就一身好手艺的卖面茶老人,一群自称“末代黑社会弟兄”的老矿工,帮助残障朋友改装开拓“自由世界”的残障技师……这些如今愈难见到却往往不以为意的平凡面孔和生活,在吴念真的笔下常常获得极其生动真切的表呈,以及伴随而来的刻骨失落,恰如他自己所说的:“这辈子给我养分最多的是人,跟他们的教育程度无关……一些单纯的人的想法却会触及到你,让你发现,自己那些单纯、美好的东西早就不见了”。

  《台湾念真情》原是吴念真的第一个电视节目《台湾念真情》的文字记录,将念真情小组三年半以来在台北、新竹、台中、云林、台南、高雄、屏东、澎湖等足之所至、眼之所见、耳之所闻呈现在镜头前,回放在纸面上。阿公阿婆、叔伯婶姨、姊妹弟兄是这个人间社会不可或缺的“配角”,他们也是工笔画,在乡野里、在大街上、在矿坑中、在海底下,细腻清晰地勾勒出真实的台湾生活原貌。希望与失望、欢欣与忧伤,在他们那里,好比柴米油盐经年熬成的一锅粥,是生活真滋味。而吴念真的文笔之所以一直能提供起落跌宕的情感触动,不在于摆着姿势指点人物,而在于相对地理解这些人物,尽量不被世俗中的金钱地位功利判断的部分所主宰。

  这本“人间邂逅笔记”除了照常给予台湾社会的风情与人情一种赋形,像容易呼唤回忆的爆米香、活在田野里的急智歌后、台南学甲镇每年的鸽笭大赛等,还能发现由许多细节构成的对台湾文化的重视和保护。比起那些要用相当精力来阅读的文化论著,这些对社会文化活动的细致描绘某种意义上也能给人留下立体式的印象,这是最让人动容的力量,也是作者在书中不时点醒的“台湾生命力”的自信展现,如街道边的歌仔戏布景改用现代化的公寓布景,从而焕发出新的活力等。而对于台湾传统文化的较好保护,对于台湾民间信仰的坚定传承,亦在笔下记录人物的言语行止中可见一斑,譬如茄定五灵宫的十家将出巡活动,望安乡东吉人集体租船回乡普度为王爷庆生,民间社会对神灵信仰的虔诚由此迸发出的强大心灵感染力——感恩、信赖,皆在这万千张不同的脸上统一展露无遗。除此之外,台湾社会里还有一小部分人为重建和保护家园文化付出了艰难的努力,比如山美人严禁毒鱼、滥捕,每时每刻轮流守护着他们的家园达娜依谷,又如卑南族的建和部落头目哈古执著从事雕刻以寻找族群新的文化生机。

   要认真寻找美好的记忆,唤回一个更好的世界,更加可能有着惶恐的小心翼翼或谨慎的犹豫不决,孤独地在故纸天地中翻找,这些不同的心绪因不同的阶段时刻而异,随纸上文字摩挲的感觉而高低起伏。然而,在这些或如湖面或如涟漪的种种心绪下,终究有一股稳定有力的水流——这是一种不易觉察的韧力。即使单纯不再,世间的美好渐渐消逝,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仍然深信这个世界可以更好。因此,这本书也许使读者认知到对生活的理解,对人事的怜悯,对命运的坚韧,就像林午大锣三代传承的精致手工技艺制作,更多的是在打造一种精神。

  行止言礼,真善不失,坚韧不拔的台湾社会在吴念真的人间笔记中尽情体现。但在近些年来引刮的太平洋上此起彼伏一阵一阵的风,相对地也引起海峡对岸这边对眼前周遭环境的粗陋、冷漠、不义和凉薄的不满,甚至到达难以忍受的地步,似乎现实中的美好已被习焉不察的流俗击败,被人们的自私自利击败。诚然不错,礼仪风俗、人情根本等传统文化固然在台湾尚得到较好保存,但这其中是否有一个误区,台湾的现实社会是否就如存放在书籍表达中的美好一般亘古不变?(魏沛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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