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中国的渐进式改革成功了吗?
[转贴] daitian :北大经济学教授拍马屁文章被耶鲁教授痛骂 (转载,非本人所作,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北大经济学教授拍马屁文章被耶鲁教授痛骂(附评论) 笔者是一位在国外从事经济学研究教学多年的华人学者,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仍然对国内经济学和经济问题比较关心。 笔者读到上个月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CCER)副主任陈平教授,在其中心办的《简报》2005年第19期发表的一篇文章“从华盛顿共识失败看经济学变革的方向”(
http://business.sohu.com/20050705/n226191838.shtml )。其大意是: “欧美一些国家推行的市场化改革是纯粹的失败,而中国实行的渐进化改革是非常成功,从而证明西方的现代经济学有极大的缺陷,中国人民在经济改革的过程中,创造了新的发展模式,成为许多发展中国家效法的对象。但是中国不少经济学家的眼光还停留在推广西方经济学而非创新中国经济学的阶段。” 很快,又在网上读到耶鲁大学著名华人终身金融学教授陈志武对该文的简单回复,回复是英文,全文见附件(经过本人求证,这回复确实是陈志武教授写的)。其大意是: “陈平教授的文章是误导性的,这种垃圾反映了他对经济学的误解。这种东西只能用来炫耀自己。中国经济学本身不存在这个东西。中国经济研究中心(CCER)和中国其他地方的研究机构从来没有发展出一个分析经济问题的完整框架。陈平教授的文章应该是在拍中国政府的马屁。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比原来我想象的还要自私自利。除了周其仁以外,其他CCER的主要人物都在忙于拍政府的马屁。CCER这种推广“经济研究”的方式是很危险的:不知不觉就失去了自己的独立性。我所不明白的只是林毅夫和陈平为什么花所有的时间在讨论“中国特色的经济学”,事实上根本没有这个东西。他们应该做一些实际的研究,而不是每天做诺贝尔奖的梦。” 作为一位在国外从事经济学研究多年的学者,笔者以经济学理论和数据为基础,认为陈志武的教授的批评非常有道理,有力评击了一些人打着学术研究的旗帜,实际为在争当“御用文人”而践踏学术的现象。而陈平的文章在论证,论据上都是漏洞百出,下面一一指出: 一、市场化的改革是失败吗 陈平一文一再指出欧美一些国家推行的市场化改革几乎完全失败,导致了严重的社会和经济后果。大量的事实证明,陈平一文的这个主要论据完全错误。 市场化改革不但在波兰捷克等落后国家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虽然俄罗斯效果不算好,不过在2000后俄罗斯的经济面目一新,其GDP已经出现的大幅度的提高。据统计,最近几年(2000——2005年)俄罗斯的GDP的平均增长已经达到7%
www.gs.com/insight/research/reports/99.pdf 第9页),这一数字在全世界除了中国以外的所有大国中排第一。 同时在发达的西欧一场以减轻政府管制和市场化的改革正在进行。世界著名的省理工学院经济系的著名教授前系主任宏观经济学和欧洲经济问题权威Olivier Blanchard(布兰恰德)在著名经济学期刊〈经济学展望杂志〉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 2004年的一篇关于欧洲经济的文章“欧洲的未来”(
http://www.bright-europe.org/downlo...e_of_europe.pdf )中有这样一句核心的话语: “there is a reform process at work, driven by deregulation in financial and product markets; that this forces reforms in the labor market,(23页)”(改革的过程在进行,是由金融市场和产品市场的减轻管制为主导,并引致了劳动力市场的改革) 在他写的另外一篇文章《欧洲经济综述2004》(第10页),也谈到“基本面是好的,比如产品市场的改革,在减轻管制和欧盟的竞争政策的推动下,导致了劳动力市场的改革”
http://econ-www.mit.edu/faculty/download_pdf.php?id=863 同一期刊物的另一篇由欧洲著名经济学家Gilles Saint-Paul的文章也指出“product market deregulation has proceeded in all European countries and one may believe that it contributes to reducing worker rents and the natural rate of unemployment”(产品市场的减轻管制已经在所有欧洲国家展开,人们会相信这将会导致工人租金和自然失业率的减少) 该文还指出一些改革力度大的国家如英国和爱尔兰已经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爱尔兰的失业率从1990年的13%降低到2000的5%。而一些改革落后的国家则相反,德国从6.2 %升到 8.7%,法国从8.9%升到了 10.3%。 最后,陈平一文以“中国的经济持续快速增长,平均每十年增长2.5倍”来否定现代主流经济学也是不成立。中国的近年的增长速度虽比较快(其实不如当年日本韩国的速度),但在环境污染,社会公正与腐败,收入不平等等方面还是有不少问题。比如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中国的基尼系数(衡量收入不均的最重要指标)的早已经超过印度和俄罗斯(见“Economic Origins of Dictatorship and Democracy”319页,
http://econ-www.mit.edu/faculty/download_book.php?id=61 )。 正是因为这一点,胡锦涛总书记在中共十六届三中全会上第一次正式提出:“坚持以人为本,树立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观。” 二、有“中国特色的经济学”吗? 首先,中国经济学陈平一文觉得大谈创新中国经济学,对推广现代主流经济学似乎不屑以顾。那么中国大陆的的经济学水平怎么样呢。首先,看看两个发表在世界重要经济学期刊《欧洲经济学会会刊》上的排名Tom Coupe (2003) 和Pantelis Kalaitzidakis, Theofanis P. Mamuneas and Thanasis Stengos(2003),这两个排名都是根据重要学术刊物上的发表统计出的。排名里面没有中国大陆任何一所高校,因为他们只排全世界前200名的经济系。而且,发表主要集中在前50名的经济系:根据第二个排名的数据,排名第200名的学校的发表只占了世界所有重要发表的千分之一。所以,中国没有任何高校能够达到世界的发表的千分之一。在另一个发表在由英国皇家经济学会主办的重要学术刊物《经济学期刊》(economic journal)的排名研究Kocher和Sutter(2001)(
https://people.econ.mpg.de/~sutter/abstracts/econj.html ) 也发现,中国大陆在世界权威经济学期刊上的发表不到美国的千分之一。其次,关于中国经济学的水平,一些求实的学者也有评价,著名华人经济学家杨小凯曾指出中国经济学大致是台湾和香港1970年代的水平。 既然中国经济学水平如此落后,还不通过“推广现代主流经济学”来虚心学习,而去发展什么“中国特色的经济学”走“跨越式发展的道路”那真是有点夜郎自大。 然后,照陈平教授的逻辑,美国,加拿大,英国和法国的经济学在世界领先,那早就应该有“美国特色的经济学”,“法国特色的经济学”。事实上没有这些说法,有的只有某个理论学派的说法,如以自由主义闻名的“芝加哥学派”,对边际分析和价值理论有重要贡献的“奥地利学派”。 另外,美国伯克利加州大学经济学教授钱颖一在文章《理解现代经济学》(
http://elsa.berkeley.edu/~yqian/und...【济的运行。?/a> 耶鲁大学陈志武在《解读经济学在中国的现状》(http://www.yannan.cn/data/detail.php?id=7493)一文中也指出“据本人在美国以及其它国家跟各国人的交往,我不觉得人的本性会因肤色、语言或国界而异,只要人的本性是无国界的,经济学就只有人类的经济学,像物理、化学、数学不分种族和国家一样。我的意思是说,中国的不同经济经历应该能帮助我们“证明”或者“证伪”依据其它国家的数据还无法“证伪”的经济理念。如果是这样,通过对中国独特的经济现象的研究,我们或许能排除掉某些到目前还无法排除的经济理念,也能推演出根据其它国家的经历还没能推出的经济理念,但这不是要以“中国的经济学”去替代世界的经济学,而是要对现有理论进行细化和深化。” 最后,无论是按照经济学的狭义的定义“研究稀缺资源如何满足需求的学问”(这个定义最先是诺贝尔奖得主Gary Becker1971年给出的),还是广义的定义“人类研究选择(特别是理性选择)的学问”,作为一种分析的方法与框架,经济学都与国家,语言等无关,只是在经济问题的解决和经济政策的分析中要考虑中国的国情和具体情况。没有“中国特色的经济学”就象没有“中国特色的心理学” “中国特色的社会学”一样简单。 三、陈平一文的动机还有什么呢? 因为除了这篇文章,在陈平教授的其他文章中也有不少对现代经济学的攻击,看网上搜索一下不难发现以下文章:《陈平:经济学的三大支柱均面临极大挑战》 《在首届中国经济学年会中陈平教授指出“许多诺奖成果不过是垃圾!》
http://fsxy.hutc.zj.cn/jjxqy/zhongguojingjixue8.htm 除了拍马屁,这样急于攻击现代经济学还有什么动机吗? 对经济学圈子熟悉的人可能会想到,在国内浮躁的学术气氛下,种动不动就谈“变革”与“挑战”,还可以吸引大量眼球,提高自己的知名度,有不少好处。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动机:如果大家来到陈平先生的主页(
http://www.ccer.edu.cn/cn/ReadNews.asp?NewsID=875 ),映入眼帘的是“在新兴交叉学科 - 复杂系统科学和非线性经济动力学的研究中居于世界前沿”等没有根据的自我炫耀。然后,大家会惊人的发现这位所谓著名经济学家的只是物理学本科和博士毕业,没有取得经济学或数学的博士学位就担任经济学教授在世界经济学界极为罕见。进一步详细看看陈平教授的发表,我们会得到更为惊讶的发现,在其一共不到十篇的同行评审的英文期刊论文发表(Refereed Journal Publication)中,多数是在物理和运筹学期刊上,竟然没有一本是在世界100名的经济学期刊中,唯一的一本经济学期刊是《China Economic Review》,当时这个杂志连SSCI都不是。 据了解,北美一般经济系的研究生在低年级写的文章,几经修改,最后就能发在前50的杂志,如ECONOMIC LETTER。而且能进入一般优秀的博士生,都能在毕业3年内在前10的杂志上发一些文章,这些文章大多数都是研究生期间写的。总之,陈平教授的经济学水平没有达到北美一般研究生的水平在内行看来是显然。 了解了陈平教授的水平之后,陈平文章的另一动机不难发现:通过贬低现代经济学来掩盖自己的没有学术成果。只有这样自己的无能和无知反而可以解释为不同流合污。 最后,希望中国经济学界能够正如陈志武教授在回复的最后一句话所说的那样,多做一点认真塌实的工作(focus on doing more real hard work),而不要动不动就谈“变革”与“挑战”。 附件: Below is a misleading article by Chen Ping:
http://www.jingjixue.com/wmnewshtml...0523215916.html This kind of garbage reflects his misunderstanding of economics. It only serves to self-glorify. There is no such a thing as "China''s economics". That is total b.s(注释:废话). The economists at the CCER and other places in China have never developed a consistent framework for analyzing economic issues, so that nobody knows what it means by "China''s economics". What is the core of "China''s economics"? Besides the analytical framework borrowed from the west by people like us, economic research in China has not come out of the traditional "everything goes" wonton-plus-wonton-equals-wonton method. It seems that having been trying to kiss the backend of the Chinese government, the CCER has become much more self-serving than I thought. Other than Qiren, the other key players there are all too busy trying to kiss the government. This is the danger of the CCER style of promoting "economic research": you lose your independence way before you know it. I just don''t understand why LIN Yifu and Chen Ping spend all the time talking about "China''s economics", when there is no such a thing and when there is not even a minimum amount of ground work that has been done to define the core of "China''s economics". They should focus on doing more real hard work, rather than dreaming of the Nobel Prize every day. Zhiwu Chen 2005-05-25
经济学“入流”的问题,风格,和判断
——陈平答北大网友的一封信 牐犚蛭忙于读文献,算数据,和写论文,难得有闲暇上网浏览。网上平等讨论可以大大缩短学友之间的距离,约束仅在于时间的限制。很高兴看到两篇网友(“吹牛不上税”和“要谦虚”)对我的的批评,可以有机会来讨论一下我对发展建设性的科学学风的想法。 牐犑紫龋我应当清楚表明,我目前确实是“不入流的”物理学家和“不入流的”经济学家,而且我从来也未企图把自己打扮为“入流”的学者。虽然圈内的学者都承认我在经济混沌研究上的前沿工作,但多数学者并不相信“经济混沌”的存在。这里,既有技术上的原因(难以区分混沌和噪声信号),也有观念上的原因(习惯均衡思维的人难以接受非平衡的观念)。所以,我的多数工作都无法在主流刊物上发表,但不断受邀请到国际会议和国际综述文集上力陈我们的一家之言。 我想,这在一个长时期内,会是引起争议的原因,也是我的甘苦所在。 牐牸热晃蚁嘈拍壳袄砺劬济学处于类似相对论和量子力学诞生前夜的阶段,对此“不入流”的评价,我欣然接受。否则,就只有追随主流,没有独立贡献的可能了。至于我的信念是否正确,只有历史来判断了。相信网友们多数比我年轻,你们比我更有机会看到历史的进程。这是我可以轻视现有的大人物,却从不敢轻视年轻的小人物的原因。谁能知道,批评我的后生是否会是未来的爱因斯坦呢。 牐牷乖谖易霾┦可时,普里高津研究中心就有一位好心的教授警告我:你作的题目太大,可能会找不到工作。所以我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为什么?文化革命后期,我在成昆铁路当过五年铁路工人,没有什么普通人的生活是我不能承受和习惯的。我也在科学院做过五年受控热核聚变的研究。从实验室打洞布线的粗活,到反应堆的实验和科学规划都做过。物理科学的严格和经济管理的松散让我震撼。我转学经济,并非因为搞经济学的待遇比物理学高(从成本效益分析来看,这是奇怪的事实),而是希望从西方经济学中寻找中国富强的道路。但是,留学二十年之后,西方商业组织形式的丰富和西方主流经济学模型的狭窄令人诧异。远离现实的经济大家对我而言,并不比一个务实的工匠更应受人尊重。我不想在这里引证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统计学家,和人类学家对新古典经济学的批评,我在书中仔细收集过最重要的论战文献给同学们参考。我只想举两个我亲身经历的例子,来说明我对西方“主流经济学”的失望和反思。 牐犚唬几年前,一位来自保加利亚,受美国官方资助的经济学访问学者,在德克萨斯大学讲《转型经济学》课时介绍说,保加利亚的议会通过立法,将合作社的土地等产权归还给二次大战前的地主,导致农民愤怒,分光卖光合作社在二次大战后五十年间积累起来的大部资产,从机器耕作倒退回马拉犁和良田抛荒的阶段。她估计,前苏联在休克疗法期间的经济损失,可能超过二次大战。这些东欧人所共知的事实,没有一本西方出版的转型经济论文集提到过;如同无人知道前苏联时期的合作化运动,到底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一样。当时在座的西德留学生说,东德人中流行一句话:现在的经济奴隶比过去的政治奴隶更糟。代议制民主在多大程度上能反映民众的长远利益,也给我留下一个问号。 牐犉绽锔呓蛞睬卓诟嫠呶遥他的朋友萨哈罗夫对他说,戈巴乔夫是苏联史上对经济最无知的总统。普里高津还对我说,西德接管东德大学后,把大批有学问的共产党员教授解雇,造成东德科学教育的衰退。普里高津本人并不是共产主义者。但任何有政治经济学常识的普通人都会明白,东欧发生的事,并非“经济改革”或“利益调整”,而是“政治革命”或“政治反革命”。但是,某些西方经济学家,却拿“帕累托最优”、“界定产权”这样的数学神话和概念游戏来为自己的强权政策辩护,如何能掩盖赤裸裸的地理政治和阶级利益?我不反对国企改革要细化产权,更不反对出售或兼并已无竞争能力的国企。但我至今还在等待哪位懂操作的产权学者拿出具体方案,告诉我们如何界定产权便能解决结构调整和社会分配的具体问题。西方有经验的经济学者都知道,产权形式是技术潮流和利益博弈的结果,世界上并无公认的产权最优方案。找出适合中国国情的产权形式,需要求实的研究和各方利益的兼顾,不是光靠鼓吹企业家个人利益的最大化便能为社会所接受的。 牐犆髂崴沾锎笱У腖eo Hurwicz教授曾和Arrow一起创建一般均衡理论,也是激励机制设计的开创者,笔者认为他的贡献比获得诺贝尔奖的Debreu大得多。前年他在中心讲演后,曾同林毅夫和笔者共进晚餐,讨论经济学史。Hurwicz的工作证明:Coase定理的理论基础和经验基础都非常薄弱。我问他为何Coase能得此大名呢?外表谦和的Hurwicz给我的回答只有一个词:“Ideology” 。 牐牳酱说一句:我不记得我在去年十月中国经济学会2001年会上是否说过某些得过诺贝尔奖的工作是“垃圾”(如果说过,则应为“ideology”之误)的话。我想,更严格的表达应当是“Mathematical Ideology”(数学包装的意识形态)。可惜的是,一些经济大师的数学知识还不如物理学一年级的研究生。第一个分享诺贝尔经济学奖的Frisch1933年的模型,完全等同于物理学家1930年解出的谐振子的布朗运动模型;但有实验验证的物理学工作并未获奖,而虚构且从未正式发表的错误猜测却获经济学奖。这在科学史上如何交代,我们过两年会有下文。 牐牰是今年的美国经济学会年会上,现任会长,芝加哥大学的Lucas和米尼苏达大学的Prescott (真实经济周期学派的创立者),发起对凯恩斯派的全面清算。他们否定金融市场内生的不稳定性,把美国三十年代大萧条持续的原因,归之于“新政”增加工会工资议价的权利所产生的“工资刚性”。换言之,他们认为大萧条期间工人的实际工资下降得还不够,据说实际工资比均衡理论的“预言”为高便为“不正常”。他们认为,三分之一工人长达数年的失业是工人在“就业”和“闲暇”间自愿的理性选择,没有政府干预,市场会自动恢复正常状态。这真是现代的天方夜谭。我想,饿过肚子的人只会选择任何有收入的工作来糊口养家,而不会选择空着肚子“度假”,这大概是我这样平民出生的人的常识。 牐牭比唬我找出Lucas微观基础论和理性预期论的数学错误,也费了四年多的时间。我虽然十五年来从不相信“理性预期”的童话,也得遵守西方的游戏规则:科学争论是用数学模型和经验数据“打仗”,而不是用大批判或报刊杂文打仗的。但这一例子,正好表明物理学家和某些经济学家的文化差别。物理学理论如不能解释观察到的现象,就会修改理论来接近事实。而坚信市场万能或政府万能的经济学家,如不能按他们的设想解释或改造世界,就扭曲事实来维护现有的(未必是最好的)理论。 牐犛Φ彼担中国留学生到国外求学几乎都是“谦虚”,即不轻易表态的,因为语言和西方的文化历史知识不如人,并非数学不如人。但中国人的“谦虚”,常有实用的目的,并非仅有个性使然,和西方人所谓的“客观”和“好奇”并不等同。前者强调的是主观的姿态,有时明知对方不对,也要为尊者讳,为贤者讳,为强者讳,或者用沉默来换取为人的圆滑。我是更喜欢“求实”而非“谦虚”的态度。 牐犖仪咨斫煌和通信过的经济学家中,愿意和毫无人际关系(我不是哈佛或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生讨论问题(假如问题本身是有科学意义的话)的学者有:费正清、李约瑟、萨谬尔逊、Solow、Simon、蒋硕杰、Zarnowitz、Kydland等人,虽然他们未必都赞同我的研究方法,但对科学事实和研究现状都取客观开放的态度,都有坦然承认“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未解决”的勇气。他们的科学态度,使我在研究生时代就弄清关键何在,少走许多弯路。少数明知问题存在,却不愿坦诚面对的“大家”之一,便是Lucas。而我见过的最摆架子,无法平等讨论问题的自命“天才”便是张五常,大家从他的报纸杂文中可以领教。我不打算在这里谈我对他的工作的评价,是因为我从九三年起对他的工作的推究尚未做完。我喜欢公开的学术争论,而非私下的人品评论。人无完人,科学家重要的是工作,不是个性。上面值得我提到的人物,都有他们的才华和影响,且和我的工作有关。“拉大旗作虎皮”,在科学上是没有戏的。我在会上对Frisch代表的宏观计量经济学派和Lucas代表的新古典宏观经济学派的批评,都在我公开发表论文的范围之内,是有十多年以上的理论研究和经验调查为依据,是经过专业评审的严肃研究,并非散文式的即兴杂谈。有兴趣的读者,可在我的CCER网页找到相关文献,自行判断。 牐犖蚁氩钩渌得鞯氖牵我在西方主流学者面前的挑战态度是在普里高津研究中心十余年的论战生活逼出来的。我的两位物理学导师都是“不入流的”物理学家。Robert Herman的工作可以得两个诺贝尔奖(大爆炸宇宙学和交通流动力学),却因与利无争,连讲座教授都不是。普里高津的非平衡热力学的工作得的是诺贝尔化学奖,在物理圈内并不香,物理以外的学科,例如化学、生物学,甚至人文和哲学倒大有影响。他开创的复杂科学,虽被美国物理学主流的Santa Fe研究所的领导者排除在领导权之外,但无法压制,原因是他五十年如一日对平衡态物理学的尖锐批评得到圈外的社会承认。你如亲眼看见普里高津和Gell-Mann(基本粒子夸克模型发明者,Santa Fe研究所的主要领导人)在seminar上的激烈辩论,你绝不会认为普里高津是“谦虚”的人。但是,你要每次看见他坐在研讨会(seminar)的第一排,对每个研究生的工作从变量定义开始发问,从不顾虑显示自己的“无知”,你或许会对中国人“谦虚”的标准产生疑问。 牐犖业毖芯可时,普里高津对人介绍我的工作总说“My friend Ping Chen did this ...”,我毕业后作他手下的博士后和研究员时,他对人介绍我的工作改口说“My colleague Ping Chen ...”,从未当众说过“My student Ping Chen”;搞得我至今也不敢在北大的学生面前自封老师。普里高津从来不怕和学生们分享他的不成熟的想法,没有什么“知识产权”的维护意识,这是为什么他提供的待遇不高,却能持久吸引许多有才之士的原因。 牐犖抑两褚膊幌嘈牛中国要办世界上的一流大学,只能走用高价购买明星学者的美式道路,而不是波尔和普里高津那样用远见和学风聚集人才的道路。请问,穷人如何能与富人斗宝?但穷人可以和富人斗智,斗义,历史不有的是后来居上的例子吗?不入流的学生为何不能提入流的问题呢? 牐犎说木力是有限的。要是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才能发言的话,那一生能做的事就极为有限了。但你要象波尔和普里高津那样勇于向学生发问,从对手交锋中学习,就有可能打破学科的局限。我没有普里高津的天才,但可以学会不怕在年轻学人面前“献丑”的坦然。假如我不能在科学奥运会参赛,我还可以给未来的奥运选手当“陪练”。我在北大不想办留美预备班,但想办冲击前沿的经济学夏令营。愿和北大有志的后来者与西方名家一较短长,不能一试吗? 牐犞泄长期学术界的沉闷和“文人相轻”的传统有关。北大同时以自由思考和论资排辈的校风著称,过去虽有“兼容并包”的美谈,但包容的诸家并无公开的争鸣,也就没有世界学术上的领导地位。这几年,我在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兼职,最快乐的事便是和好学者争论而不结怨。这几年,对Lucas学派批评的深入,得益于在中心对国企改革的争论。我在北大喜欢争论的对象,例如林毅夫,周其仁,汪丁丁,宋国青,卢峰,邹恒甫等,都是有独立见解,思想敏锐,又心胸开阔的人物。在他们面前犯错误,是我学习的机会,有何脸红之处?做研究的人无官一身轻,也无股票掉价的忧虑。丢掉的除掉“所知不足”之外,还有什么呢?对不作研究,又自认为是名士的人,我是敬而远之,没有时间去奉陪的。 牐犎绻我的过激言辞伤害了不同学派同行的自尊心,我愿意在此道歉,并欣然接受他们的批评,对均衡理论的历史贡献尽可能给于历史的评价。话说回来,我并不认为我和邹恒甫的争论是“学术幽默”而非学术分歧。我希望两位网友给我留下电话或Email,下次我和邹恒甫开学术研讨会(也即争论会)时,请两位出席评论如何?我春季在北大的课堂也效法我的留法恩师严济慈,来者不拒,不分学历和背景,对社会开放。欢迎两位学友当堂批评研讨。 牐犞钗煌友,我希望今后的学术讨论能深入一层。 牐牽蒲е匾的是提出问题,观察现象,和解决问题。解决的方案是否在历史上站得住,全靠经验事实的检验。社会风潮、学术权威、社会地位并不重要(当然,学术地位对家庭和待遇也属重要,但于科学评价无关)。 牐牸偃缤友对我的论点或工作不满意,能否请你具体批评:是问题提法不对,是某个假设有问题,还是经验观察有问题?你能否举出一个反例,或构造一个不同的模型来支持你的猜测?假如你能找出有关的文献赐教,那就更不胜感激了。我至少对一个游戏规则是遵守的,即对人挑战之前,先平心静气地读过对手以及他的支持者和批评者正反两面的文章,也时时怀疑自己的直觉是否有反例的危险。这是我爱读文章难写文章的一个原因。愿与我的批评者为此共勉之。 牐牎安蝗肓鞯奈锢硌Ъ壹嫔性谧匝У木济学家即喜欢向名家发问的小学生”(哈哈,自封的称号可谓长矣,为幽网友一默可乎?)陈平,向关心我的网友真诚致意,愿你们这一代比我们在科学上更上层楼! 2002年1月21日夜于Aust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