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版块 我的主页
论坛 经济学人 二区 教师之家与经管教育
883 0
2016-04-15
    最新一轮SAT改革把2005年增加的作文考试部分作为可以不考的选项,而恢复到早先的语文、数学两部分满分1600分的形式,同时对这两部分内容做出大幅度变动。这一改革,无疑会对美国整个高等教育体系产生重大影响。



总统大选无疑是当前最吸引眼球的美国新闻。在铺天盖地的选举新闻报道下,外人难免忽视对美国千家万户平民百姓实际影响或许更大的事态发展:三月中,美国高校理事会(College Board)首次正式引进最新改革后的标准化SAT“高考”。

SAT标准化考试最早由哈佛大学于1934年首次采用,至今已经有80多年历史。最新一轮改革把2005年增加的作文考试部分作为可以不考的选项,而恢复到早先的语文、数学两部分满分1600分的形式,同时对这两部分内容做出大幅度变动。这一改革,无疑会对美国整个高等教育体系产生重大影响。即便在大选政治新闻压倒一切的情况下,还是引起美国精英媒体如《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的反复报道。


精英教育,美国社会竞争的关键战场


称霸世界大半个世纪的美国,向来以“美国例外主义”自诩。这一“例外主义”的最大特色,特别是与其他欧美国家相比,便是强调社会竞争。新世纪以来,美国社会竞争不断加剧的同时,更展现一个新的趋势:教育尤其精英教育,日益成为社会竞争的关键战场。今年的总统大选是个最好的例证。

今年大选中,房地产大亨兼娱乐明星唐纳德·特朗普原先一直被看成是“体制外”人士的玩票搅局,被许多美国上层精英视为政治小丑,可在共和党初选中日益势不可挡,十分可能成为该党正式总统候选人。另外,紧追特朗普的也不是主流体制派人物,而是另一位被共和党上层厌恶的民粹主义领袖克鲁兹。在民主党方面,终生坚信社会主义的“极左分子”桑德斯一鸣惊人,赢得多州民主党初选,连得到民主党上层主流一致支持、财大气粗的希拉利·克林顿也一时疲于招架。这一左一右两位“民粹主义”领袖表面上似乎反映了美国选民的两极分化,但是仔细观察之下,就会发现这两位政客的一个共同特点:他们的“基本群众”主要都是低教育白人阶层。这同样也是以右翼福音派信仰招摇的克鲁兹的“票仓”。

这一共同点,说明了推动今年大选的主要社会趋势──美国低教育白人群体的社会经济地位沉沦,这也是我近年来多次强调的主题。今年选情的特征,显示这一社会演变终于发展到了一个临界点,此处不论。这批民粹主义领袖虽然从左右两方把握住了美国低教育白人的不满,但是他们开出的药方却大有疑问。低教育白人的沉沦,说到底是在教育水平和知识能力竞争上的落后。在高科技革命和全球化大势下,教育竞争对社会竞争的关键作用,只会越来越强。

今年大选,正好也是教育竞争的最好例证。两党领先的候选人,都是精英教育的产物:耶鲁大学法学院毕业的希拉里、常春藤宾州大学毕业的特朗普、普林斯顿大学本科和哈佛大学法学院双料的克鲁兹,还有芝加哥大学毕业的桑德斯。《华盛顿邮报》近日报道:希拉里竞选班子目前头号副总统人选,是奥巴马内阁现任住宅与都市发展部长胡利安·卡斯特罗。他是斯丹福大学本科和哈佛法学院博士毕业的双料精英。而共和党上层原来最中意的两个扶不起的阿斗──杰布·布什和鲁比奥,都只是州立大学出身,甚至有人挖苦说:即便是耶鲁的丙等学生小布什,还是远胜于州立大学的优等生老弟杰布!

再是强调所谓综合素质,优异“高考”成绩仍然是这些精英教育产物的强牌。就以目前大打“平民牌”的克鲁兹为例,据《纽约时报》报道,他在学生时代一直以SAT和LSAT(法学院入学标准化考试)高分分别进入普林斯顿大学和哈佛法学院自许。就学哈佛法学院时,甚至不屑与不是“老三大(哈佛、耶鲁、普林斯顿)”本科毕业的同学来往。有次搭乘同学的便车,马上就问对方:“你SAT考了多少分?”




白种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族群的衰落


回到今年美国大选的首要议题:美国白人的社会经济地位下降。更广泛地说,这反映了长期主导美国的白种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WASP)族群的衰落。美国立国两百多年来,这一WASP族群一直把持了美国的政治、文化、经济,所以学者将美国政治形容为“WASP族群统治(WASP ethnocracy)”。近数十年来,WASP族群统治逐渐退出历史舞台。2010年春,奥巴马总统提名前哈佛大学法学院院长、副总检察长埃琳娜卡根出任最高法院大法官斯蒂文思退休的空缺,是个历史性标志:自从美国开国以来,最高法院中居然没有任何WASP代表!

美国WASP族群统治的衰落有许多历史原因,诸如移民和种族混合。但是如哈佛大学法学院的犹太裔教授菲尔德曼(Noah Feldman)指出:一个关键因素是二次大战前后开始主导美国“上层建筑”的“精英统治”(meritocracy)原则。在精英教育中,这一原则不妨翻译为“惟才主义”。在这一原则指导下,常春藤名校代表的美国精英教育日渐向WASP之外的其他族群开放,尤其是长期受到压制歧视的罗马天主教徒和犹太人,迅速改变了美国政治和文化精英的族群组成。与此相辅相成的是非WASP族群在经济上的成功,终于在短短半个多世纪中改换了美国中上层社会尤其精英阶层的族群结构。

几年前,《华盛顿邮报》曾经以《美国的WASP朽烂》为题,尖刻挖苦东北部WASP世家的没落。这篇文章也披露了WASP为什么难以维持往日风光——无力开创新财源,只能靠借钱过日子,就像美国政府债台高筑一样。在金权主义的美利坚,这里揭示了“WASP朽烂”的根本原因不是其他,而是金钱。《华尔街日报》引用调查,囊括WASP的美国基督教新教徒人口中,只有21%家庭年收入超过10万美元,同一比例在犹太族群中是46%,在代表性的亚裔中也超过了40%。

美国的金钱中心是华尔街,而也正是华尔街,见证了WASP族群在教育竞争和财富竞争中逐渐落后,而失去原来的社会主导地位。根据《华尔街日报》,大约从1980年代开始,精英置换过程终于进展到了华尔街和美国企业界,此后越来越快。今天华尔街金融业,从高层巨头到中下层分析师和交易员,基本是按照惟才主义招收培养的常春藤名校产品,充满了最早征服常春藤的犹太人,和日渐增多的亚裔。这批高智商高分析力的华尔街新主人取代旧WASP银行家,甚至被酸葡萄式地指责为造成2008年金融海啸的原因。

WASP族群的落后并不限于精英教育和上层建筑。如总统大选选情显示,不断沉沦的蓝领中产阶级主体也是WASP族群,他们失去社会上升渠道的重要原因,也正是在教育竞争中的落后。《华盛顿邮报》和《纽约时报》近年都作过详尽的调查分析和个案报道,分析蓝领白人劳工群体后代社会地位的下降。教育落后始终是个突出的原因。

与北欧芬兰等国甚至加拿大的WASP(白种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人口对比,美国WASP群体的教育落后无法找到生理原因,而不能不寻求社会文化因素。丧失刻苦的求知精神,似乎是个显著特征。去年在泰国清迈举行的第56届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中,美国自从1994年后,时隔21年再度夺冠,引起广泛关注。今年最新一期三月号《大西洋月刊》发表长文,不无得意地报道美国中学数学尖子人数急速增长。这些利好消息掩盖的,是美国近年数学尖子大多乃是亚裔的事实,尤其是美国数学奥赛代表队,简直称得上是“华裔军团”。

对比之下,前几年有美国教育家在《纽约时报》上呼吁:对大多数美国中学生废除代数课程。主要理由是代数成为美国高中生毕业的最大障碍!这里“代数盲”的主体便是WASP族群:在田纳西、新墨西哥等州,不能“熟练掌握”代数的白人学生比例达到40%。在白人为主的俄克拉何马州,三分之一中学生代数不及格。全国范围内,“甚至一些好学校的有才能学生也无法掌握代数,更别提微积分和三角了。”这与美国大量华裔子女都在高中选修“大学先修(AP)微积分”课程,实在是极大的反差。

WASP族群不甘心失去他们的社会地位

2010年,美国有位白人家长在子女学习压力造成心理疾病的刺激下,摄制推出纪录片《终点茫然的竞赛(Raceto Nowhere)》,哀叹中学生“学习负担过重”,引起很大的反响和共鸣,在美国40多个州广泛放映,以及主要媒体的评论报道,后来还加上多国外语包括中文配音国际发行。《大西洋月刊》毫不客气地把这些“慈母”与“虎妈”对比,指出“既要一个低压力的快乐童年,又想进常春藤”,是鱼和熊掌都想得兼的梦幻。《华尔街日报》则挖苦这些要求“减负”的“慈母”,她们批评的“死记硬背”,正是培养她们同时要求子女掌握的“批判性思考”的知识基础。美国教育的问题,是这些“死记硬背”教育还是太少。《华盛顿邮报》的教育问题记者马修斯(Jay Mathews)比较中肯,指出这部影片缺乏真实数据,而只是煽情。影片对教育竞争的一条主要指责——美国中学生家庭作业负担太重,与统计事实正好相反:美国高中生每天平均花费3个半小时在电视和其他娱乐上,家庭作业时间只有42分钟。这才是过去30年中,美国中学生在读写算三方面成绩都止步不前的原因。去年9月,《华盛顿邮报》报道SAT平均分数降低到2005年以来最低点,是另一例证。

面对全球化的竞争压力,大批白人父母都对教育竞争持续激化抱有与上述影片类似的躲避心态,诸如逃离亚裔子弟集中的学区,以及近年来声调越来越高的“拒考”运动。美国教育竞争的终点其实非常明确——通过精英教育进入社会上层。可是对越来越多的白人,这一终点日渐“茫然”。《终点茫然的竞赛》的导演不无阿Q精神地继续鼓吹:美国教育改革应该避免国际对比,而是追求自我塑造。《华尔街日报》在总结WASP群体不断没落的原因时说得好:“许多人就是变懒了。”

当然,任何族群都不会心甘情愿地让出优势地位。近年美国的茶党人运动,连保守的《华尔街日报》也承认,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中下层WASP族群对他们正在失去的社会地位的反动。今年总统大选,左右民粹主义领袖都依靠低教育白人选民呼风唤雨,特别是煽动排外主义(主张大批驱逐非法移民的特朗普不提,《华盛顿邮报》指出:桑德斯的竞选高招,便是向蓝领劳工宣传“自由贸易”剥夺了他们的工作职位或压低了他们的收入),更代表了WASP族群“夺回我们的美国”的呼声。

今年大选领先候选人的教育背景,说明美国精英教育体系确实是有效的人才选拔机制,这也包括了标准化“高考”。其他不说,哈佛大学采用SAT考试的第二年(1935年),就在高分尖子里选拔录取了未来的诺贝尔经济奖获得者托宾(James Tobin)。为什么“高考改革”之声还是不绝于耳?以至于出现最新版的SAT考试呢?




本轮SAT考试改革主因:提升白人教育竞争力


这里首先有商业竞争因素。老牌的SAT考试市场被后起的ACT考试不断蚕食,2012年考生人数首次超过了SAT。SAT感到“与时俱进”的巨大压力。但是按我的看法,“高考改革”的真正推手,是美国教育竞争中日渐落后的群体。他们把教育竞争中的失败,怪罪于“游戏规则”,而力图通过改革规则,而不是自身的教育水平和成就,来增加社会上升渠道和社会竞争力。

廿多年来,SAT考试经历了三次重大改革,每次改革都有其特色“理由”。但是总的趋势一言以蔽之,便是“减负”。两年前当高校理事会宣布最新一轮SAT改革时,《华盛顿邮报》社论就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一“减负”动机。ACT考试不断抢夺SAT考试的市场,一个重要原因也是考生们普遍认为前者比后者容易获得高分的看法。“减负”的一个直接结果,便是降低高分的门槛,这显然是对擅长考试的华裔和亚裔不利的发展。

SAT考试一开始是作为测量“先天智力”的“智能测试”,以后逐渐演化为“智能测试”和“成就考试”的某种组合。这次最新改革,便是更加偏重“成就考试”。长期以来,对SAT 考试的主要批评是“种族偏差”,尤其是黑人和拉美裔学生的平均成绩显著低于白人,成为这两个少数族群常年抱怨社会机会不均的口实。这其实是SAT 考试的社会经济地位偏差的一部分,也即SAT 成绩好坏与考生的家庭收入高低有明显的正相关关系。所以SAT 考试历年来剔除了不少明显有文化和经济地位偏差的内容,例如提到上流社会人士才玩得起的马球,以及其他少数民族不熟悉的词汇,以增加考试的“社会公平性”。

在这样的背景下,最新SAT考试的改革内容值得特别关注。猜错的回答不再扣分,以及不再规定必须考试作文部分,都确实属于“减负”。虽然美国中学生的写作能力普遍下降,是个令人担心的趋势,以致许多大学必须为新生开设写作补习班。《纽约时报》曾经为此发起专题讨论。传统语文阅读部分,新试也明显易化,特别是不再要求考生记忆许多英语不常用的偏词怪词。新的数学部分因此显得有点“意外”:虽然出于“减负”,取消了比较高深的数学概念,但是却出现数学考试的“语文化”,也即出现大量需要详细阅读的“应用题”。《纽约时报》引用一位升学辅导专家的评估:“新的数学考试有五成是阅读理解。”

按照我的解释,这是明显的游戏规则改变,旨在减少以数学能力著称的美国亚裔尤其华裔的相对竞争优势。《纽约时报》月前一篇专题报道,尤其提到亚裔的英语阅读成绩低于白人的事实,部分证实我的这一观点。这揭示这次SAT考试改革,已经不单是帮助黑人和拉美裔考生,而有提升白人教育竞争力的意图。后者因此是这次“高考”改革的主要动机。(编辑 李二民)


二维码

扫码加我 拉你入群

请注明:姓名-公司-职位

以便审核进群资格,未注明则拒绝

相关推荐
栏目导航
热门文章
推荐文章

说点什么

分享

扫码加好友,拉您进群
各岗位、行业、专业交流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