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人们使用诸如“房屋危机”、“金融危机”这样的短语来指代“衰退”,许多不必要的混乱产生了。人们错误地将“金融危机”与所谓的银行贷款紧缩等同了起来。
传统的观点认为,世界经济突然衰退是因为美国的房地产泡沫因某些不明确的原因破裂,导致大量的贷款丧失了抵押品赎回权,因此使得抵押贷款证券变成了有毒资产,反过来又造成了银行贷款枯竭。
这样的观点有一定的道理,但明显还有遗漏的地方。
首先来看看臭名昭著的房地产泡沫:根据经合组织最新的展望报告,考虑到通货膨胀因素调整后,从2000年到2006年,美国房地产价格每年增长5.4%,这指的是在一般通胀率的最高点时的水平。对那些出售房屋和再融资的人来说,房价的快速攀升为他们带来了短暂的暴利,但是,对那些新的房屋购买者来说,攀升的房价使得他们的处境更加困难。但与同时期其他国家的房屋通胀率相比,美国5.4%的增长就是小巫见大巫,因为加拿大和瑞典为6.7%,英国为8.8%,法国为9.5%,爱尔兰为8.3%,西班牙为11.2%。2007年12月,《经济学人》担心“美国的住房弊端正在缓慢蔓延”。奇怪的是,《经济学人》将爱尔兰、英国和西班牙下跌的房价归咎于美国不够繁荣的市场——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证明有一种将全世界的经济问题都普遍地归咎于美国尤其是美国银行家的趋势。
一些经济学家对此感到骄傲,他们很快发现在拉斯维加斯、菲尼克斯以及加利福尼亚州和佛罗里达州的远郊地区,房地产市场价格过高并且施工过度。然而,看到这一点并不需要多少先见之明,因为开工的房地产项目已经减少了一半多——按年率计算,从2006年1月份的230万降到了2007年末的100万——这是经济衰退开始之前。2008年的后三个季度,房屋建设的缩水比例占GDP的0.5个百分点稍多,与2006年及2007年的1个百分点相比并不算多。
在经济危机开始前很久,汽车销售也已经开始下降——按年率计算,从2006年1月的1750万下降到2008年1月的1530万,不久后就下降到1000万以下。
美国的出口增长使得实际GDP在2008年的第二季度保持增长,但这是不可持续的,因为我们的主要贸易伙伴的经济急剧下降。事实上,到2008年第四季度,美国的实际GDP只比一年前下降了0.8%,但德国下降1.7%,意大利下降2.9%,日本下降4.3%,瑞典下降4.9%。这些国家中只有一个(瑞典)在2006年前拥有繁荣的房地产,因此,房地产破裂不是根本的问题。紧接而来的银行问题也不是根本问题:受挫最严重的经济体中(除了英国和爱尔兰),很少有谁受到严重的银行倒闭问题的困扰。中国、加拿大和墨西哥的经济衰退不算严重,与这些国家不同,经济衰退最严重的国家中,有许多并不高度依赖向美国出口产品。现在,美国占日本的出口份额较小——20%——比中国小。另外,美国的出口增长速度比非石油产品进口速度要快。事实似乎是国外经济体的深度衰退通过贸易的渠道传到了美国,而不是相反。
去年9月还有一系列可怕的金融危机,但在某种程度上,那是很早之前便开始的全球经济衰退的结果,并不是经济衰退的源头。尽管许多人因为在2006年之前一年左右预测到了房地产动工项目的崩溃而感到自豪,但我没有发现谁在2008年之前看到世界各地的投资银行和商业银行滥用短期债务投资抵押贷款证券。
经济衰退使得已经出现的房屋紧缩恶化,因此减低了抵押贷款证券的价值。这触发了一场金融危机,反过来又使得经济衰退加剧。因果关系在这两个角度都是成立的。银行股崩溃是因为人们害怕通过不良资产救助计划(TARP)的优先股国有化会扩大,同时也害怕监管机构要求银行持有额外资本,因为他们的抵押贷款证券的价值急剧下降。
金融危机意味着金融机构的危机,如华尔街以前的投资银行、金融证券如AIG无抵押担保的抵押贷款证券。它并不意味着许多人所假设的银行贷款的大幅下降。经济衰退开始后,银行贷款的增长很惊人——不是前几年的10%的速度,但是前几年的过度贷款不会因更多的贷款而修复。
去年秋天,雷曼兄弟突然破产使得货币市场基金从商业票据上消失了一阵子,因为“保尔森-盖特纳-伯南克团队”没有告知市场雷曼的商业票据受公司资产的保证。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消失了。
经济衰退并不开始于美国,然后像瘟疫一样蔓延到其他国家。相反,2008年美国和加拿大的GDP及工业生产的下降是最不严重的,而最严重的是欧洲、斯堪的纳维亚(瑞典、挪威、丹麦、冰岛的泛称)、日本及“亚洲四小龙”。这些国家中的大多数都与美国的抵押贷款市场没有太大关系,也没有异常的一连串银行倒闭。这些国家的共同点与二战后美国的经济衰退特点相同:易受原油价格的突然上涨影响。
2006年过分乐观的商务部研究预测,如果油价从每桶50美元上涨至每桶70美元,实际GDP将降低0.5个百分点。但原油价格不止升到了70美元,2007年底还升至了100美元,2008甚至年飙升至145美元。
早在2006至2007年,汽油价格上涨的影响是导致房屋销售减少,尤其是在洛杉矶和硅谷的远郊地区,还有假期昂贵的驾车旅行减少,如驾车至拉斯维加斯、凤凰城和佛罗里达州。影响还在于2006至2007年,汽车和卡车销售减少,尤其是那些耗油量大的车。同时,能源成本尤其是石化产品的普遍上涨,使得在美国和全球范围内生产和运输大量产品的利润减少。企业盈利的减少又反过来反映在股市、家庭财富和消费的下跌上。
有一轮全球的经济衰退,一系列国内外的房屋危机,而大范围的英美金融危机更多地影响了债券而不是银行贷款。这是三个在不同的时间轴发生的不同的事件,它们只是巧合地重叠在一起。经济衰退并不始于美国;显然它开始于去年九月的金融风暴之前。而它与所谓的银行贷款不足完全没有关系(但与之前过多的债务有关)。2006至2007年房屋动工项目及汽车销售的长期低迷不足以拖垮经济,但是,与前所未有的油价上涨对全球的影响联系起来,它就拖垮了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