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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7-07

人以什么理由来抵抗:人以自身的独特性来抵抗


文章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娜塔莎


在一种粗糙的逻辑里面,爹妈、家乡、祖国是绑在一条藤上的。要拆穿这种逻辑并不难,但要废很多话,不想废话的时候我就干脆从源头上斩断——是的,我不觉得一个人必须爱他的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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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对着镜子梳头发,我很高兴这是我的样子(呃,跟上面的图片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这一张脸,全世界独此一份。我承担着一种独特性,全人类中唯一的独特性,不可能被任何外力打断的独特性——除非我自己跑去整容。

这是老天爷特意为我准备的脸庞,我有限的生命存活于浩浩宇宙之中不足百年,譬如萤光一闪,而即便只是这一闪,他也为我准备了独一无二的脸。

有一种事实不言而喻,你一个人来到地球上,你也将一个人离开这里。没有人可以伴随你灵魂第一刹那的苏醒,母亲不能,你的双胞胎姐妹也不能;同样的,没有人可以陪同你一起进入死亡的通道,即便是你的爱人——多么深的如胶似漆相爱着的人。人的感觉是互相隔离的,生理上的疼痛无法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酸甜苦辣,所有的滋味都无法转移。

如果说,感官是你认识世界的通道,那么,这一通道开始于你自己也终止于你自己——你是封闭的。唯一的通道或许是语言,而语言是迷宫,混乱、散漫、词不达意。

当我在十八九岁的年纪第一次想到这些我感觉非常的恐惧,我不敢相信上帝真是把我一个人抛到了这个我对此一无所知的星球上。他什么都没告诉我——既不告诉我是谁,也不告诉我要来这里做什么,谁是我的同伴。我拥有的全部财产是一段时间,正常情况下有七八十年,你无法丈量这段时间到底是长还是短,因为他没有给你尺子,当然了,你也不能跟他讨价还价。面对他,你唯一可以做的独立自主的选择是自己找死,有一个键“game over”,一旦按下,你立即退场——当然了,你退不退场他无所谓。

我认为这是我迄今为止发现的最为关键的事实——每一个人,从生到死都是孤独的存在

认清楚这种事实之后我发现自己很难被同化,我不认为我在本质上属于任何一个群体,我不认为我属于国家、民族,我也不认为我属于我的故乡或者我的父母亲。

这些赋予我身份的群体与我只有偶然的联系,至于我自己,天知道我是打哪儿来的。我有幸被我妈妈生出来是我乘坐舒适的软卧车厢,而如果我不幸从石头缝里蹦出来,那一定是我买不起车票,搭硬座就过来了。我的这些观念曾让我老爹勃然大怒,比较幸运,我是他女儿,如果是儿子大概要饱受一顿拳脚。我老爹的狂怒对我唯一的改变是:以后有啥想法再也不能讲给这个老头儿听了!

我一点也不担心别人因此而误会我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与此相比,我更担心的是别人误会我爱国爱民爱家乡,太多的莫名其妙的爱不仅意味着爱这一种感情很廉价,同时也意味着我的智商偏低,为了表明自己不爱国家不爱人民,我不惜以我可爱的老爹老妈陪绑,因为在一种粗糙的逻辑里面,爹妈、家乡、祖国(后面还可以加上更多词汇)是绑在一条藤上的。要拆穿这种逻辑并不难,但要废很多话,我不想废话的时候我就干脆从源头上斩断——是的,我不觉得一个人必须爱他的爹妈

没有必须的爱,没有任何一种道德可以绑架爱或者不爱,爱是情感的连结,接得上还是接不上不是道德君能说了算的。我以前没结婚的时候,一位朋友说,等我自己当了妈妈我就不会这样想了,现在我有孩子了,我不但还是这样想,我还成天这样跟孩子说。恰好,她们现在很爱我,我会尽努力让她们一直爱下去,做一个可爱的妈妈。

有一种质地逐渐成型,譬如珍珠在泥沙中结晶,这个过程一旦开始就不会倒退,你永远不会再重新溶于水,你永远不会再相信一滴水要汇聚到海洋中去才能获得永不干涸的价值与意义。当别人告诉你要融于大江大海的时候,你可以微笑着或者狂怒着说,谢谢!您请吧,我不是一滴水,因此我不需要大江大海。从这一天起,你告别整体,走向独特的自己,也正是从这一天起,你开始获得抵抗的基因。

所以,回到题目,人以什么理由来抵抗?人以自身的独特性来抵抗。

这句话什么意思?这句话首先的意思是说,人不是依靠团结来抵抗的。有一个听得耳朵起茧子的故事,一根筷子很容易折断,一把筷子折不断。你要抵抗外力,不团结怎么行?是的。如果你真的只是一根筷子,建议你跟你的筷子兄弟联合起来;如果你是一只蚂蚁或者一只蜜蜂,那么也请跟你的同类团结起来。但如果你是一个人,建议你不要迷信团结的谎言。团结带来的或许是片刻的胜利,但可能性更大的,是奴役。“在真正的悲剧中,死去的不是主人公,而是合唱队。”这是布罗茨基说的,我不认为引用名人名言就可以不证自明,之所以引用是因为他说得很酷,而很酷的语言本身就是一种享受,是对自我独特性的一种确认。团结是有核心的,这一核心拥有对整体以内每一个个体的裁判权而成为“主人”,余下的合唱团将成为“奴隶”。紧紧团结于谁谁谁,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说,你仅仅是那谁谁谁的奴隶。

有一种理论,说人必须要吃饭,吃饭就必须跟别的人联合起来工作、谋取食物,如果只是一个人是无法生存的。这没有错,简直无懈可击——它的正确不是因为它在说得很高级,而是因为,它说得很低级,低级到把人同于个体无意识的动物,譬如蜜蜂、譬如蚂蚁。人当然是社会性的,人当然首先需要吃饭。但这无需强调,就像你反复地对一个大学生说,一加一等于二,一加一只能等于二!是的,这没有错,这不容置疑,但是,这没有意义。如果我们只讨论群体属性,如果我们把人的价值完全至于群体性之中,这是一种何等严重的令人发指的浪费!是的,你浪费了所有的奥秘,浪费了苍老而精致的宇宙,你浪费了一个上帝!只有当我们转身面向个体,面向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不可复制的,成为一个人的大门才会缓缓打开。

自我头脑健全之后我开始迫不及待地逃离人群——全称是人民群众。我的眼睛看到的是一个一个的陌生人,除了打招呼我跟他们无话可说。当然了,他们跟我也无话可说。

  • 下雨天我或许愿意跟他或者她共撑一把伞,陪着人家走到公交车站,他(她)说谢谢,我说不用客气。彼此微笑,道过再见,各回各的家。除此之外,我不想跟他(她)再有任何交集,我也不指望下次我被雨淋到的时候他(她)能神一般地出现,陪我走到公交车站。或许我对他(她)有些许礼貌和善意,但是,没有情感连接的通道,陌生,意味着他(她)完全在我的世界之外。我与这样一个在雨中共撑一把伞的陌生人不相融,那么当然,我跟没撑过一把伞的陌生人更不相融。

  • 而当我回到家里,大女儿在写作业,嘴里哼着难听的不成调的曲子;小女儿在搭积木,歪歪扭扭的房子,一见我来,赶紧用她不连贯的小声音告姐姐的状。而姐姐总能听见,各种咆哮。我抱着她躲起来,两个人嗤嗤地笑。厨房里奶奶在做饭,天快黑了,我们拉上窗帘,亮起灯。这就是我的日常,这是我情感的滋养,温馨的愉悦的感受。这种感受那么真实地引起我情感共鸣,让我觉得我生着活着是有意义的,是不虚此行的。


那么,我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对于我而言,我家里晚饭时的灯光比国家比民族比全人类的未来更为重要。或者说,国家之所以有存在的必要,就是为了保证每一个小小的窗子里那温馨的晚饭时光不至于被打扰。如果国家伤害我的小家庭,伤害我的孩子,不论以什么样的理由,是国家错了。如果以全人类的名义要求我放弃保护孩子的力量,那么也一定是全人类错了。

在《日瓦戈医生》里,拉拉对日瓦戈说,如果她家门口的那一盏灯在世界的尽头重新亮起来,那么就算是爬她也要爬回到那里去。天翻地覆的迈向辽阔未来的宏大叙事比不过家里的一盏灯!是的,因为家是独特的,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是不容改造的。在我和孩子之间,我们建立了独特的秘密的情感通道,这一条通道外人是无法进入的;我也无法情同此理地、一样深地去爱别人的孩子。

这一种独特性让我确认自己存在的意义,换句话说,我存在的意义不在国家中体现,不在民族中体现,不在与全人类连接成一片的慷慨激昂的共性中体现;它体现在我的卑微的日常,那些小小的,不可替代的高兴和不高兴,孩子轻柔的呼吸,在睡梦里叫妈妈。

更深一层的,它在你的爱情之中——我说的是真正的爱情——面对一个与你相似而不相同的美好的灵魂,你们将彼此成为镜子,看见自己源自于奥秘的独特的模样。

如果这不可得,还有一条稳定的道路隐藏于阅读之中。你通过那些个性十足的语言,或委婉、或低沉、或高亢、或幽深,你看到自己的碎片——那也是你的镜子,一个更好的你,更丰富,但是更理智,更多情,但也更深刻。你不断地积攒碎片,或许有一天,你能看清楚自己——正如布罗茨基所说的,一张表情独特的脸庞。

以独特性来抵抗,是以高级的人的姿态来抵抗低级的物的状态,或者说,抵抗工具的状态,抵抗奴隶的状态。但愿我们都不辜负如此表情独特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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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7 16:20:56
有感于第一段哈,薇薇姐在辩论比赛上开过一个脑洞,说我们有没有想过,父母选择生下我们其实是没有经过我们同意的,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就来到了这世间。作为孩子,我们抗拒与这险恶的世界交涉,作为父母,我们可能会因此更加谦卑的看待孩子。这句话可能颠覆了太多人的传统家庭观念,但是它曾经真真切切的打动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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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8 18:44:52
人总归还得回到社会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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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12 10: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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