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关村创业园区咖啡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冲咖啡。创业的人，深夜凌晨散了工，每每花三十块钱，买一杯咖啡（这是去年的事，现在每杯要涨到四/五十块）

在大厅瘫坐着，热热的喝了休息；

倘肯多花十块，便可以买一个三文治，或者热狗，做充饥物了，如果出到100块，那就能买一个套餐，但这些顾客，多是穿T恤仔裤还在等天使的，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过了A轮穿西装的，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研磨咖啡套餐，慢慢地一边谈事情一边喝。

我从大学毕业岁起，便在镇口的咸亨咖啡店里当伙计，掌柜说，我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西装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T恤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咖啡豆从罐子里舀出，看过研磨器里有渣滓没有，又亲看将壶子放在咖啡机里，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羼（chàn ）速溶咖啡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掌柜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煮咖啡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大堂喝咖啡而穿西服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头乱蓬蓬的花白的头发。穿的虽然是西服，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创投对赌，叫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                 

  

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咖啡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一杯美式咖啡不放糖，要一个热狗。”便排出五张十元钞票。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黑了投资人的钱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黑了黄杉资本的开发费，吊着打。”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支出多点不能算黑……支出！……创业者的事，能算黑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知识产权”，什么“ICP”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在BAT打过工，但终于没有晋职，后来赶上全民创业，脑子一热出来自己放单，却又不懂经营管理；于是愈创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写得一手好程序，便替其他创业者做做开发，混个合伙人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做。做不到几天，便连人和开发经费设备，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写程序的人也没有了。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黑投资人合伙人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白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白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喝过半杯咖啡，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会写程序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一个天使轮也捞不到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专利申请软件著作权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创过业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创过业，……我便考你一考。劳动合同，怎样写的？”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合同应该记着。将来做掌柜的时候，招人要用。”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掌柜也从不将跟我们签劳动合同；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互联网一堆资料”

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不过合同有四样写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用掏出手机，想上网给我看，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创业太难了！”

有几回，邻居打工仔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讲自己创业的故事。打工仔听完，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他。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在身前挥舞，低头下去喃喃说道，“没有了，经验我已经没有了。”直起身又看一看打工仔们，自己摇头说，“总之不要太相信自己的合伙人，也不要觉得商标注册知识产权法务之类的事情琐碎没意思”于是这一群打工仔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白板，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一百九十块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喝咖啡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被撞断了腿。”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黑。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想创业去碰瓷，结果遇上了女司机？”“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是被撞倒，后来警察来了。”“后来呢？”“再后来就被送医院了呗，据说一直昏迷”“接下来又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暖气，也须穿上羽绒服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来一杯美式。”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店门外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

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棉服和破牛仔裤，腿上打着石膏，旁边立着两根拐杖；见了我，又说道，“来一杯美式咖啡，不要糖。”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欠一百九十块钱呢！”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咖啡要好。”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黑人钱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黑，怎么会断腿？”孔乙己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煮好了咖啡，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张十元钱，放在我手里。不一会，他喝完咖啡，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拄着拐杖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粉板说，“孔乙己还欠一百九十块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乙己还欠一百九十块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第二年春天的某一日，我正在春风里昏昏欲睡，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来一杯美式。”这声音听得非常耳熟，但似乎从来没有如此的有力气。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店门外柜台下，在一辆宝马里，摇下了窗对这边打着招呼。他脸上胖了起来，红润且有光泽，十分富态，穿着一身阿玛尼西装，戴着一块万国飞行员，俨然一副B轮老板的样子。

见了我，又说道“来一杯美式咖啡，加糖。”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如今混得很不错啊！”孔乙己很开心地仰面答道，“这……老子终于创业成功啦。这一回再也不会被那些文化经营许可证、ICP、注册、专利申请、法律、招聘问题搞垮了！”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真的没有黑人钱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你看呢？”“我看？你到底怎么混出头的啊？”孔乙己高声说道，“腾讯创业服务平台啊！在村里混你不知道吗？他们搞活动，不但有超值的8块8创业必备套餐，1块创业问诊服务，还免费赠送了公司注册、法律咨询项目，末了送了5000块大礼包，我咬咬牙就又注册了一个公司，再央求以前的朋友帮我抢创业节腾讯发的红包，凑了5万，买了全套服务，服务商没得说，都是经过严格筛选，我满意了再给服务商付款，很实在，没有干扰了，我就能好好创业了，所以，你看……”他拍拍自己的车。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

我煮好了咖啡，端出去，放在他手上。他从大钱夹里摸出四张百元大钞，放在我手里。我说“五十”他笑笑“还欠你们190呢，剩下的不用找了，我再也不差钱了”。

一直煮咖啡并不是我想要的，遂拉住了想开门出去的孔乙己问道：“什么服务保障？什么标准？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透漏下。”他一副洋洋得意，开始指点江山的说：“悄悄告诉你，我的创业起始于腾讯创业服务平台，它提供了超级无敌全面的一条龙创业服务，从头包到尾，涵盖了工商注册、资质办理、知识产权、财税服务、法律、人力资源、人事&社保、营销策划、设计、技术开发、企业采购等11大种类1200多款具体服务，它的服务商各个都是所在类目的牛逼的企业， 质量那是杠杠滴！更重要的是，它还提供了贴心的平台保障。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只有大家购买的服务完成后，商家才能从平台结算，所以质量好不好都是你说了算！而且一旦出现问题，平台也会根据实际情况提供先行理赔的服务，专心做你的事业就好了！”

然后，他就发动了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孔乙己——大约他已经在准备上市了吧。经过此事，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格局观不够，一定会觉得这是广告，但稍微有点见地如果也是个创业者，就会把这篇文章当做一个福利，行了就说这些，我也准备准备去创业了！

写于二零一六年秋

来源：创业者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