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枉己正人
应用统计系其他的教授都是从在教室里坐着变成在教室里站着,从听别人讲课变成讲课给别人听,学生和教授的差别就是这么一点点。约翰˙里凡斯特博士毕业后进入圣塔莫尼卡的一个智库的统计部,给智库的其他部门提供统计咨询。智库里做统计主要是用一些现存的统计方法。很少有人会热心改进这些方法,进而写上一两篇学术文章。就如成衣厂的女工不干时装设计师的花哨活一样。约翰做了一件与众不同的事,坚持写了几篇文章。
在网络公司风起云涌的时候,罗伯特˙清崎(Robert Kiyosaki)的《穷爸爸,富爸爸》搔痒了约翰那颗沉寂多年的雄心。在海边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把海浪沙滩夕阳看腻了,约翰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智库,加盟了一家新开业的数据分析公司,期待着成为百万富翁。约翰梦想着躺在钱上过日子,省得朝九晚五的躲在一格小房间里朝拜桌上那台计算机。摸鼠标敲键盘,比起在高尔夫球场上检检球挥挥杆子,一是地狱,一是天堂。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提高财商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如不管丫环命还是小姐命,怀一颗小姐心自然比怀一颗丫环心容易。凭着骗大家都去怀小姐心,罗伯特˙清崎就变成小姐命了。
富爸爸只要风头浪尖的潇洒。穷爸爸还贪平平淡淡的福气。发财就如在怒江过溜索。悬崖峭壁,分伺左右,狂涛急浪,脚下轰鸣,需要的情商不是人人有份的。有多大的胆,才配发多大的财。
约翰在公司里没混到一年,网络公司泡沫炸掉了。冰川融化,哀鸿遍野。算是五十知天命吧,约翰终于明白自己的胆儿就是小溪边上的一颗鹅卵石,不是太平洋里的一块巨礁,会开小轿车但是做不了一级方程式赛车的车手。约翰发现找个大学教教书度过余生是个不错的选择。
约翰投出去无穷多的简历。滨大榆木溪分校的统计咨询中心要招一位主任。约翰既有咨询的经验,又拿得出几篇学术文章,结果就被选上了。约翰就这样离开浩瀚的大海,飞到了小小的榆木溪。
约翰在智库里忙的时候把很多项目报告都写成了专利申请。应用统计系的傻蛋教授把专利等同成文章。面试的时候,约翰巧舌如簧的把一项过时的应用项目吹得天花乱坠,打懵了这些习惯了闭门造车的教授。自己没见过的就是先进的。在陌生的东西面前不把自己的思考能力乖乖上缴的人很难找的。
系主任倪乐寅给约翰申请到了副教授。有了终身教职,约翰很是得意。代价是工资低了许多。还有常年远足的习惯必须改掉了。约翰讨厌大约半年的封门大雪,比不上以前圣塔莫尼卡的四季灿烂阳光。
其实约翰出生在加拿大卑诗省温哥华附近的惠斯勒。虽然相距几千里,惠斯勒和榆木溪的气候很是相近。只不过约翰不喜欢滑雪,所以从来不喜欢告诉别人自己来自滑雪圣地惠斯勒。温哥华冬奥会就在温哥华和惠斯勒举办。约翰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生怕别人和自己聊起这个话题。
一开始的时候,约翰想升正教授。系主任倪乐寅把各种杂事都推给约翰,美名其曰,让他尽快熟悉学校的环境,建立合作关系。几年来,在滨大榆木溪分校各个出头露面的场合上,约翰总是应用统计系的代表。堆满一脸笑容,插科打诨本是约翰的专长。他倒也是适得其所。一来一往,滨大榆木溪分校的各级头头脑脑都记住了应用统计系有个约翰。
这些活动大都在周末。最让独来独往的约翰遗憾并因此而痛恨倪乐寅的是少了不少泡妞的时间。约翰至今未婚,因为不喜欢小孩子。除了网上勾勾姑娘妇女之外就只爱与自己的孤狗相伴长夜。
有一次约翰的狗得了病,他哭的眼泡红肿,见人就说自己心痛。所有的学生都说约翰真是单纯,充满了恻隐之心。五十多岁的约翰病了狗比五岁多的小姑娘弄脏了芭比娃娃哭的更欢。老男人约翰这一哭比老女人希拉里总统预选的时候在咖啡店流的眼泪更滑稽。
但是系里头约翰最恨的人不是系主任倪乐寅,而是阿诺德。阿诺德从来就没有半点耐心指导他的博士研究生。他总是和其他教授一起带博士研究生。当然是他挂名别人干事。以前阿诺德主意还是蛮多的,自然有人乐意和他一起带博士研究生。
约翰一上班,阿诺德找上门来,要求和约翰一起带博士研究生,说什么帮助约翰熟悉学术界的环境,很快晓得怎么带学生。这做研究的主意,表面上在更新,实质上跟阿诺德长在脑袋上的头发一样,稀疏起来。套用麦克阿瑟的风格来说,就是主意不死,只是逐渐凋零。阿诺德的主意越来越象古董了,就如剩下的头发从色泽鲜明渐渐的变得灰不啦叽。
那种能用简单的算术式子表达出来的统计估计量几乎没有办法再发明了。一个统计估计量经常牵涉到各种数值计算。阿诺德连一元方程的数值求根也是不会的。所以约翰包揽了阿诺德的博士研究生的一切事务,干了许多有实无名的活。升上正教授之前,约翰不敢得罪阿诺德。升上正教授后,约翰决定再也不和阿诺德一起带博士研究生了。
约翰主管统计咨询中心。滨大榆木溪分校其他系的教授,研究生,博士后,络绎不绝的找上门来,双手捧上各种问题,恭请约翰解答。虽然约翰不晓得作为一个教授应该如何去寻找研究问题,但送上门来的问题已经足够多了,吃也吃不完。约翰不但没有了苦思冥想找问题的后顾之忧,反而招收了许多博士研究生替自己干这干那。约翰忙得不亦乐乎。他的文章一篇一篇的出,于是他也成了应用统计系的一个高产教授了。约翰梦想在顶尖统计期刊上发表一些文章,据说可以流传千古。可惜一直到现在,约翰的梦想还是没有实现。
做了几年龟孙子,约翰熬成了正教授,对所有人都自称里凡斯特教授,不喜欢别人说他是里凡斯特博士。因为博士这称呼磨平了他和刚答辩完的学生的区别。看着自己指导的那些毕恭毕敬排成队的博士研究生们,约翰感觉自己整个儿就是应用统计系的顶梁柱,粗的很,连屋顶的砖瓦都能省掉。
##########补充资料:
终身教职:简介
设计终身教职的声称的目的是为了保证学术自由,因此给与教授的一种工作安全保证,非极其特殊的情况下,拿到终身教职的教授不得被解雇。解雇的例子也有,比如Ward Churchill 由于关于911事件的争议性言论而被解雇。当然,他的被解雇也是一件争议性的案件。另外导致教授被解雇的情况有系,学院或者大学的关门。最近,University of Central Florida 的关掉统计和精算科学系的计划没有成功,但也引起了争论。再比如加州大学San Diego分校二十三个系主任联名要求关掉Merced,Riverside 或Santa Cruz 分校(
http://cbs5.com/local/close.uc.campus.2.1081027.html)。
大学里除了拿到终身教职的教授之外和为终身教职奋斗的助理教授之外,还有讲师(Lecture),兼职教授(adjunct professor),研究教授(Research Professor),专也人员(specialist),等等。这些位置上的人员一般都与终身教职无关,另有独立的升迁系统。
终身教职:评审过程
自1945年以来,美国的多数大学采用了终身教职制度。落实到每个大学,评审终身教职的过程都各不相同,并没有一个一致的制度。这当中的共同点就是资深教授和行政人员的相互作用。
终身教职的评审时间大多是助理教授工作的第六年,或者延迟至第七年,特殊情况下可以延迟到第八年,比如因为照顾小孩需要的假期。也有少数大学是正教授才给终身教职。极少数特别出色的助理教授可以提起拿到终身教职。
助理教授进入试用期的时候,在终身教职评审之前,会受到一系列的评估。有年度评估(Annual Review)或者隔年评估(Biennial Review)。这些评估是给助理教授一个回馈,让他们了解不足之处。有的时候,助理教授可以根据这些评估结果来判断自己是不是得提前辞职。这些评估的结果也影响助理教授年薪的增加。
有的大学还有一次综合评估(Appraisal),一般是第五年开始的时候进行。如果因为其他的原因,也可以推迟到第六年。如果综合评估是肯定的,助理教授几乎不用担心终身教职,除非助理教授在关键的最后一年犯下大错(比如剽窃),或者最后一刻发生了没有预期的残酷的政治斗争。
这些终身教职前的评估一般只牵涉到系里的教授,院长办公室,教授评议会和校长办公室,不牵涉到其他校外人士。
终身教职的申请启动的时候有一些准备工作。第一,助理教授必须提高在行业里的能见度,多结识行业里的资深教授,他们很可能是助理教授的校外评审人。
如果一个行业里的校外评审人给出了负面的评价,那将是校内政治斗争的启端。第二,系里的教授或讲师听课。如果他们听课后的反应不好,也是助理教授麻烦的开始。系主任有时候也会找学生听课。学生写的听课报告会反映出系主任的政治判断,比如系主任可能提供给学生一份报告草稿让学生修改。
很显然,系主任在这个时候拥有很大影响力,虽然不是最后决定权。校外评审人的选择,听课教授或讲师的选择,听课学生的选择和报告的纂写。但是很少会有系主任会在这个时候惹火烧身。
申请人的所有材料具备好的时候,系里开始讨论和投票。如故一个系规模较大,很可能会让部分人组成一个委员会进行讨论。系主任是会议的主持人。所以系主任的政治态度(支持还是反对),系主任对案子的熟悉程度(认真还是敷衍),系主任的自我表达能力(不着边际还是提纲挈领),系主任对讨论的驾驭能力(说服其他人支持),都非常的重要。如果遇到没有一个有领导能力的系主任,助理教授最后提前辞职。
系主任还可以在系的结论确定之后自己单独写一份系主任报告,结论可以跟系里的相同,也可以相反。
假设案子一直向上报。后面就是院长办公室审批。有的大学这个时候会组成一个匿名的临时委员会,像系里一样的进行讨论和投票。这个委员会的结论会传给院长办公室。也有学院组成这样的委员会,给校长办公室提供一份独立的结论。
由于临时委员会的成员与申请人通常不熟识,要得到他们合理的评估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所有的材料连同院长的结论会一起交给校长作最后的决定。为了体现“教授治校”的原则,所有教授组成的教授评议会(faculty senate 或 academic senate 或faculty council 或ademic council)也参与这个过程。有的大学是教授评议会的领导或者部分成员列席校长召开的评审会议。有的大学是由有一个资深教授组成的学术评议委员会对此起的所有资料和结论做一次审查,然后提出自己的建议,给校长采用。
校长有最终的决定权,不管前面的结论是什么。只是基于教授治校的原则,校长必须对教授评议会做出解释,如果他/她的结论和学术评议委员会的建议不同。
校长很少会和教授评议会作对。有一个大学的校长赞同了学术评议委员会做出的很有争议性的否定的结论,一直到他下台都没有改变自己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