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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 经济学人 二区 学术道德监督
2016-10-3 10:02:46
倪乐寅说:“就是个时间问题!你该得到的,你总会得到,只是多等这么一会会。”
  
  韩渊反问道:“你不就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我不是看不开的人。这佛经上安慰人的话,今天就不用多说了。我期待的是你替我分析分析形势,拿拿主意。”
  
  倪乐寅说:“我肯定会帮你的。但是你不能不听我的话。我经验比你丰富多了。”
  
  韩渊问:“只要是苏吉尔做系主任,今年和明年有什么区别?”
  
  倪乐寅心想,这我让你感恩戴德的机会不就来了嘛,干脆摆明了告诉你,我要做你的恩人,好好听我的话。

  倪乐寅铿锵有力的说:“明年我会仔细关注你的案子。保证每个细节都不出问题。”
  
  韩渊对倪乐寅在这次讨论中扮演的角色心中大致有底了,立刻问道:“难道今年你没有这样做吗?你对我多少年来一直是全力扶持,我是明白人,心中都晓得,只是大恩不言谢,没有跟你多说。怎么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会疏忽呢?你说一说哪个细节出了问题?校外的信没有问题。你写的教学评语没有问题。就连阿诺德和约翰写的教学评语也没有问题。按照规定,你们必须照材料来审,我哪里会有什么问题。”
  
  倪乐寅在等着韩渊对他说感谢,没料到有这一问。
  
  倪乐寅不假思索的说道:“材料上是没有问题。但是你应该晓得,讨论总会有的新东西出来,否则还要讨论干什么。”
  
  韩渊说:“讨论是做评价,不是提出新东西。否则就是违规。当然我晓得,苏吉尔那张嘴巴,不说些违规的话是不可能的。阿诺德那种看什么都不顺眼的人,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

  倪乐寅说:“今年确实是有些特殊。苏吉尔在开会讨论前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他这样的做事风格当然阻力重重了。”
  
  韩渊咬咬牙,瞪着倪乐寅,直捣黄龙,问道:“这不是说除了苏吉尔之外,包括你,大家都反对我吧?”
  
  倪乐寅大骇,韩渊竟然说出了真相,看来韩渊没有对自己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也怪自己刚才说漏了嘴,否则韩渊不会这样猜。自己和阿诺德在讨论韩渊的案子前一起埋怨过苏吉尔。确实自己对苏吉尔不满,借刀杀人是顺水之舟。
  
  但倪乐寅临危不乱,仍平静的说:“我不能泄露投票的秘密。”
  
  韩渊晓得这是极限,再追究也就无话可说了,决定顺着刚才的话题另辟蹊径。
  
  韩渊说:“言归正传。我的成果那么强。为什么要商量才能把事情做好?”

  倪乐寅又忘了是在和韩渊说话,再次表达对苏吉尔的不满。
  
  倪乐寅说道:“针对系里的事情大家都必须得到系主任的尊重。”
  
  韩渊断定倪乐寅利用自己的案子发泄私愤,立刻铲上一铲,气愤的说:“对我的尊重呢?共事五年多了。只有毫不留情的赤裸裸的羞辱。”
  
  倪乐寅赶忙安慰道:“只不过就是苏吉尔没有能力把事情处理好。”
  
  韩渊毫不留情的指责道:“你不是也在场吗?就由他胡来也不管一管?这是集体的决定,哪里由得苏吉尔一个人主导一切。再说我不相信他有那个能耐。”
  
  倪乐寅招架不住,忙说:“这一次大家是让他得到教训。明年他肯定会让我来处理你的案子。你对我难道还不放心?”
  
  韩渊心中彻底有数,甄星韵的判断不假。于是决定不再追问,平静的说:“当然放心,如果我明年需要再来一次话的。”

  倪乐寅以为韩渊已经决定推辞申请终身教职,而且这对话也太辛苦了,他不想继续下去,就说:“那就好。回去好好歇一歇。”
  
  韩渊晓得倪乐寅没有听清自己的话,误解了自己,冷冷的说:“但我这次还是可以继续申请呀!大不了被校长否决。”
  
  倪乐寅觉得有必要再吓一吓韩渊,就说:“如果你今年被校长否决了,那就留下了一个坏的官方记录。”
  
  韩渊说:“坏记录又不影响我明年的机会。”
  
  倪乐寅一吓不成,再来一次,说:“这当然会影响明年的申请了。显然会大大减少明年成功的概率。”
  
  韩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蔑视的笑道:“我已经被系里否决一次了,已经有一个坏的记录了。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倪乐寅心中一喜,看来你终于上钩了,就说:“如果你决定只做绩效评估,那么是没有官方记录的。”
  
  韩渊目的已经达到,不想再战,说:“看来我只好听你的建议了。”
  
  韩渊已经相信倪乐寅是反对自己的。与苏吉尔相反,老谋深算的倪乐寅绝对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否则他大可顺水推舟。
  
  在雇用约翰的事上,倪乐寅向韩渊炫耀自己如何成人之美。在大多数教授被约翰天花乱坠的演讲搞懵的时候,系主任倪乐寅是明明白白的。倪乐寅却不得已必须竭尽全力的为约翰单薄的研究成果涂脂抹粉。
  
  回忆起三年前的系主任换届风波,以及倪乐寅对苏吉尔无能的幸灾乐祸,韩渊已经看出端倪。若非如此,倪乐寅应该鼓励韩渊继续申请,他自己给韩渊悄悄准备一份少数意见报告,岂不更好。倪乐寅也用不着来苦口婆心的劝韩渊不要继续申请。知名的大善人倪乐寅如此毒辣,韩渊不禁不寒而栗。既然狼外婆倪乐寅还在威逼利诱,小白兔韩渊此时也只好装聋作哑。

  韩渊生活工作了五年多的地方竟然是浪虫虎豹肆意出没的丛林。同事多的是望人穷的腿子。同行是冤家。当然,不同行当的同事关系是不同的。比如警察,消防队员,出生入死的共同威胁把冤家变成兄弟。这学术圈就大不相同了。教授没有什么共同威胁,评上终身教职后更是衣食无虞,这就给了他们为非作歹,搞出各种变态把戏的机会。常人在教授面前自叹智商不高,不敢审视教授的内心世界罢了。这智商越高,搞出的把戏就越变态。
  
  文武双全,最后因不愿仕元绝食而死的南宋遗民谢枋得戏称说八娼九儒十丐,不是一点道理没有的。这也引出了毛泽东的臭老九一说。现代的教授和古代的儒生方士就是同一类。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不是没有,正直的教授当然有,青楼还有杜十娘一样的烈女。
  
  龙搁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韩渊决定暂时退却。钻研程序和政策,调查类似案子,精心准备下一场战斗。于是韩渊通知苏吉尔,他可以给自己准备绩效评估的系报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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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03:33
第十二章 当头棒喝
  
  苏吉尔花了一个星期,好不容易写完了针对韩渊绩效评估的系报告,里面注明了投票结果,三张支持票,一张反对票。苏吉尔一直拒绝告诉韩渊这个结果。他害怕韩渊晓得系里不是一致支持他的绩效评估而拒绝推迟终身教职申请。苏吉尔不晓得自己这样做已经违反了《晋职申请程序和政策》。
  
  在这份系报告里,苏吉尔放进了许多诋毁韩渊的胡言乱语。苏吉尔曾经向韩渊保证不再胡来。但是阿诺德对苏吉尔不依不饶。阿诺德对苏吉尔说,那些是你自己嘴里出来的坏话,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收回去,否则你就是害怕一个助理教授。
  
  倪乐寅劝苏吉尔千万不要这样做,否则韩渊会反击的。苏吉尔想,韩渊同意推迟终身教职申请,已经上当了,他还反击什么!除非韩渊明年不想升副教授了。现在就我苏吉尔一人支持韩渊,他得更听我的话,那里还敢反击我。
  
  苏吉尔晓得要不是当这个系主任,自己肯定要否决韩渊和甄星韵的案子。这些中国人,总觉得自己聪明,跟倪乐寅一样,苏吉尔看着就不爽。为了在系主任这个位置上不丢什么脸,苏吉尔才全心全意让韩渊和甄星韵升副教授,连违反规矩的事也替他俩干了。给琳达打电话是不对的,差一点吃上官司。当然了,要是琳达真的告起来,我就揭发她为个人私情打击报复甄星韵。叫阿诺德撤掉对韩渊的教学评价也是不对的。但是那一次阿诺德比我预想的要好多了,他真的听我的话,这可是头一遭。阿诺德用了缓兵之计。苏吉尔现在都输了,还在为当初阿诺德听他的建议而窃喜。

  苏吉尔只想把韩渊弄脏。但是阿诺德,倪乐寅和约翰却把韩渊扔进粪坑。整韩渊,阿诺德早就计划好了,自然不用说了。连倪乐寅和约翰都这样干了。苏吉尔觉得有机会再享受韩渊和甄星韵一年的甜言蜜语,自己受一点冤枉就算了。
  
  韩渊读了苏吉尔用电子邮件发来的系报告,发现还有一票反对,即刻晓得这是阿诺德投的。原来阿诺德连给自己涨这么一丁点儿工资都不允许。尤其不能容忍的是里面苏吉尔写的谎言。这样的系报告一旦再次成为官方记录,岂不是坐实了系里的指控,来年的终身教职申请还是一场梦。
  
  在学术圈第六年被恶霸教授欺负的助理教授很多。韩渊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这制度本意是维护学术自由,但是却使大学成了无数庸才抢铁饭碗的场所。升了终身教职的人很多都会欺压助理教授。明星助理教授更容易被欺凌。
  
  为了在学术圈混碗饭吃,绝大多数的助理教授碰到这种情况会选择忍耐。如履薄冰的助理教授日子就这么又延长了一年。这一年内是踩着更薄的冰。如果一不小心就掉进水里,前功尽弃。看一看大学里那些七年才上副教授的人,大多数背后都有一堆不敢为人所知又不想为人所知的辛酸故事。
  
  韩渊也可以这么忍耐。只是韩渊发现阿诺德对自己赶尽杀绝。再等一年必是枉费心机。如果苏吉尔继续做系主任的话,自己来年的终身教职申请,只不过把这一切重来一遍。如果让约翰做系主任的话,除非他跟苏吉尔一样昏了头,他应该不会胡来了。而且约翰还要在这系里混一二十年,更阿诺德倪乐寅随时可以退休不一样。
  
  如果把苏吉尔赶下台,他绝对会和自己斗到底,和阿诺德一样狠。投票结果就是二正比二负。这已经是韩渊能得到的最好结局了。作为系主任,约翰控制了起草系报告的权力,这样阿诺德和苏吉尔的胡说八道就很难写进系报告。约翰单独还可以写一份系主任报告。
  
  既然来年至多是二正比二负的票而不可能是多数支持,反击宜早不宜迟,今年就必须放手一搏。韩渊决意反击,准备申请终身教职。

  转眼寒假结束。大雪还是漫山遍野。严冬要至少两个月才会过去。榆木溪大门一侧的黑熊像,滨大榆木溪分校的象征,披着雪蓑衣,成了一只白熊了。铲雪车把校园里纵横交错的大路小路上的雪弄的干干净净。校园就如镶了黑色的带子一样,人气又旺了。
  
  院长办公室发现韩渊的材料有误。一开学就通知韩渊的案子必须打回系里重新评审。韩渊感到这是天赐良机,省得自己主动去要求重启申请。
  
  韩渊想到,既然倪乐寅骗我,那就来个以假当真,看倪乐寅在第二次评审时支持不支持。只要把苏吉尔拉下台,哪怕只是攻击攻击他,苏吉尔肯定投反对票。倪乐寅如果还是反对,就是四负比零正,也坐实了倪乐寅第一次投的是反对票。大灰狼尾巴总得露。
  
  如果倪乐寅决心帮助我,约翰也会跟着倪乐寅。阿诺德只会来硬的,直接压迫约翰。有比阿诺德年轻一点的倪乐寅撑腰,约翰不会轻易听从阿诺德。而且倪乐寅的伶牙俐齿,韩渊是领教过的。倪乐寅那云里来雾里去的说教,约翰不昏头才怪。
  
  如果倪乐寅吃了秤砣铁了心,那不就是四负比零正,跟三负比一正没有什么区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得找倪乐寅谈一次。

  春学期开学第三天,倪乐寅办公室。倪乐寅刚从澳大利亚回来,似乎还沉浸在夏日的风光里,忘记了榆木溪还是在寒冷的冬季。当韩渊落座之后,倪乐寅兴高彩烈的对着倪乐寅大侃特侃夫妻在澳大利亚度过的良辰美景。
  
  等到倪乐寅吹完牛,问自己还有什么事,韩渊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要重新投票。我准备申请终身教职。”
  
  倪乐寅一下子从澳大利亚阳光灿烂的回忆里醒来了,很是不悦,阴着脸说:“我们上次说得好好的了。你答应我推迟一年申请终身教职。到时候我绝对认真对待每一个环节,不让它出半点差错。你现在怎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韩渊带点气愤的说:“那个时候苏吉尔不告诉我绩效评估的投票结果。现在我晓得阿诺德毒到连给我涨一点工资都反对。到秋天我能有什么指望!”
  
  倪乐寅安慰说:“我不晓得为什么苏吉尔不早一点告诉你这个结果。其实我已经花了很大功夫。实话说吧,约翰和我劝了阿诺德整整两个小时。阿诺德这样做实在是欺人太甚。但阿诺德就是不听我们的话。他就是一头犟驴,拉不回来的。你就算了吧。这不还是有三个人支持你涨工资。只要是多数支持,上面肯定能过,你经济上是没有一点损失的。就不要再想什么其他的心思了。”
  
  倪乐寅同时也是向韩渊表功,示意自己确实在帮助他。
  
  韩渊心里很是不屑,你倪乐寅为什么不劝劝约翰投终身教职的赞成票?丢西瓜捡芝麻,劝阿诺德同意涨工资。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都把我的终身教职眼都不眨一下捏掉了,还希望我感恩戴德。我又没有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韩渊说:“谢谢你和约翰的支持。但是阿诺德对我可是斩草除根。”
  
  倪乐寅认真的说:“但你不要被他激怒。他是个混蛋。你不能自贬身份去跟他计较这个小事吧。要晓得对待混蛋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把他放在心上。”
  
  韩渊开个玩笑,说:“我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但是他时刻把我放在心上,变着法子整我。我就是杀了阿诺德也不解恨,就把他当个空集吧,有枪也能省下一颗子弹。再说他很快要退休了,为非作歹也就象秋天的蚂蚱,还能蹦达几天!”
  
  倪乐寅也快要退休了,这一次也是跟阿诺德一样为非作歹,所以听了韩渊这话有点不高兴。作贼的倪乐寅当然不会心虚,但是还明白自己是个贼。不象约翰,作了贼还充警察。
  
  倪乐寅再一想,韩渊不是针对自己的,用不着对号入座。其实韩渊是连着倪乐寅约翰一起骂的,只是明的不能说出来。

  倪乐寅再次强调说:“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不要再想申请终身教职这码子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眼光放远点,向前看。”
  
  韩渊说:“如果只是阿诺德一人捣乱,我真的不会来烦你。你应该晓得,苏吉尔在绩效评估的系报告胡写一通。我忍不下去了!”
  
  倪乐寅表功说:“苏吉尔在五年评估里乱写的东西,我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一次,我死命劝苏吉尔不要这样做。但是他象发了疯似的,一意孤行,就是不听我的话。所以我拿他这只疯狗也没有办法。话再说回来,就他那几句坏话,能顶什么用!上层会忽略不计的。你根本不用担心你的绩效评估。”
  
  韩渊说:“谢谢你了。苏吉尔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但是他的胡说八道有没有作用,我还是很忧虑的,虽然我满心希望你的判断是准确的。”
  
  倪乐寅第三次强调自己的目标,说:“我的意思还是你现在不要申请终身教职。我如此尽心尽力的帮你。不是要我听你的谢谢,而是要你听我的建议。”

  韩渊严肃的说:“阿诺德和苏吉尔这两个人如此糟蹋我。现在申请和秋天申请有什么区别。我不认为约翰本人对我有太多恶意,他是糊涂了,被阿诺德压着,有那么一点妒忌之心。况且约翰对你还是比较尊重的。”
  
  韩渊意思是说,只要你倪乐寅支持我,再加上约翰听你的话,你本来就这样认为的,这一次我不就过关了。
  
  倪乐寅明白韩渊指的是自己加上约翰的支持,投票就是二正比二负,而韩渊现在只要二正比二负,所以自己要给他开个更好的价钱,否则是说服不了韩渊的。
  
  倪乐寅说:“你千万不要这么悲观。我参加了讨论,你没有参加。我晓得的情况比你多得多。讨论的话是要保密的,我不能跟你说。到秋天申请时,我保证你肯定会得到三个人的支持,而现在只有约翰和我两个人的支持。”
  
  韩渊当然不相信倪乐寅的说法。不用说约翰和苏吉尔,倪乐寅你自己已经借刀杀人。到了秋天谁能保证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韩渊不会也用不着去点破这一条倪乐寅口中的秘密。

  韩渊说:“秋天绝对不能让苏吉尔继续做系主任。苏吉尔本来就不应该上台。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今年苏吉尔必须下台。事情全是苏吉尔胡搞才弄到如此难以收拾的地步。如果苏吉尔下台的话,那么到秋天申请时,我还是只有两个人的支持。这跟现在申请结果不就一样了吗?”
  
  倪乐寅顽固的说:“怎么会一样呢?到秋天申请时,我一定会好好劝苏吉尔的。谁说话都得依照逻辑来,不能胡来。苏吉尔不能例外。难道你不相信我劝人的能力吗?”
  
  韩渊想,都什么时刻了,还这样骗我。真的依照逻辑来,我只要在家里睡大觉,做美梦,哪里用得着跟你们这帮鬼魅魍魉斗智斗勇。
  
  韩渊立即讥讽的说:“就冲着你家星期五晚上聚会的规模和倪老师在中国人当中的名声,我当然相信你的语言能力。你的口才在这个系里是无人能及。只是苏吉尔哪里又是常人。他什么时候办事是依照逻辑来的?你看他现在不就不听你的劝告,给我编了那么多的谎话。”
  
  倪乐寅后悔刚才说了自己劝苏吉尔不写负面评语的事。表功不成自己反被韩渊抓住辫子,将了一军。底下的谈话看上去自己会比较被动了。

  倪乐寅只好说:“苏吉尔有时候确实是不可理喻。但是很多情况下,他还是能听进去我的建议。”
  
  韩渊当然不会相信倪乐寅什么“有时候”的借口。倪乐寅把苏吉尔说成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倪乐寅又是何方神仙保证苏吉尔什么时候表现正常。
  
  韩渊不屑的说:“出了麻烦苏吉尔推给你,你提个建议苏吉尔不听。就怕在我的案子上苏吉尔不听你的建议。其他的事听不听你的话,对我没那么重要。但这件事如果不听,对我来说太不一样了。”
  
  倪乐寅理屈词穷,羞愧难当。
  
  倪乐寅狠狠的说:“看上去你是非申请不可。怎么我的话你就是不听呢?”
  
  韩渊不想闹僵,说:“当然听了。我晓得你生活和工作中都是口若悬河。你的说服力很强。我从来都不愿意不听你的话。”

  倪乐寅立刻反问道:“怎么我的本领现在对你就没有起作用?”
  
  韩渊笑道:“不是我不愿意听,是我没有办法听,你没有讲出好处来。还请你多多谅解。”
  
  倪乐寅停顿了一会,他发现用软的一手实在是太难对付韩渊了。万事要从长计议,不如现在先顺了他,然后再见机行事。大不了最后对韩渊来一手硬的,一个小小的助理教授,丢了终身教职,还不得灰头土脸的乖乖离开学术圈。
  
  倪乐寅笑着说:“你没有太过分。还是来咨询我的意见了吗?你早这样做就好了。如果在系里开会讨论前我们一起为你的终身教职申请订个计划就好了。”
  
  倪乐寅顺便批评了韩渊在系里开会讨论前没有来讨好自己。连倪乐寅自己也搞不清楚,哪怕是韩渊拜托了自己,自己那一票是赞成还是反对也是不确定的。当然这话又是试探韩渊的态度,为以后做韩渊的工作打下基础。
  
  韩渊当即说:“对不起,我确实太笨了。我严重低估了苏吉尔的恶意和无能。这世界上大公无私的人极少,损人利己的人多,但是损人害己的人也是极少。夯我八棍子我也算不到苏吉尔会损人害己。”
  
  韩渊想,要是我拜托了你倪乐寅,说不准你反戈一击,说我违反学校的规定,我可是有口难辩。幸亏自己从来没打这份歪心事,否则岂不弄巧成拙。再说你要不是私心作祟,借刀杀人,见风使舵,哪里用得着现在跟我这么费心。

     倪乐寅晓得机会终于来了。只要自己控制韩渊的一言一行,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倪乐寅说道:“我们是朋友。所以,以后你不管做什么事,一定要先让我晓得。你千万不要随便和别人沟通,那样会给你惹麻烦。什么话都得跟我商量后再说。约翰受着阿诺德很大的压力,不可能支持你,你话多了他倒是可能嫌你烦。至于苏吉尔,你无论如何不要再去理他,否则让他不高兴,只会适得其反。我现在就打你的手机,你存一下我的手机号码。我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你就打我的手机。我时刻准备着为你答疑。千万不要客气。”
  
  韩渊赶忙说:“谢谢你给我手机号码。我需要你指导的时候多着呢!只要你不嫌我烦你就行了。有什么疑问的时候,我一定找你。”
  
  韩渊发现倪乐寅把自己当白痴耍,也只好继续装疯卖傻。
  
  倪乐寅装出支持的姿态说:“回去好好更新材料。让它们更有说服力。”
  
  韩渊说:“谢谢提醒。我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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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04:33
第一个回合,倪乐寅暂时退让了。韩渊没有料到倪乐寅也反戈一击,想控制我的一切行动。真是一只超级狡猾的老狐狸,很难对付啊。与狐共舞,如走钢丝。
  
  韩渊不会听倪乐寅的。已经是与虎谋皮了,再让老虎掌握一切行动,岂不是送死。倪乐寅上班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把手机号码给我真是个聪明的主意,时刻都能拴住我。但是借口是好找的。我就装个丢三落四的样子,到你追问的时候就说手机忘了带在身上,你还真能搜我的身子不成。

  倪乐寅和教友聊天去了。韩渊来找约翰。他希望约翰能同意做系主任,而且希望约翰能改变主意支持自己。韩渊晓得约翰最喜欢马屁,经常恬不知耻的自己拍自己马屁。韩渊要兜兜圈子跟他说话。
  
  韩渊微笑着说:“最近又投什么大作了?你可是系里非常高产的人!”
  
  约翰说:“彼此彼此。你也是很高产的。最近一个资金申请要到期了,忙得很。没有写什么文章。”
  
  韩渊说:“希望你资金申请马到成功。谈到写文章审文章,我一个朋友,住在台湾,说她自己其实不喜欢做编辑。但最后还是做了许多期刊的副主编。”
  
  约翰纳闷的说:“口是心非,自相矛盾!你不应该和这种小人做朋友。”
  
  韩渊解释道:“她不是小人。这说法也不是自相矛盾。其实她是我做的研究方向上的一个名人,而且是这个方向上极少数称得上圣人的学者。她说,如果我不占着位置,坏人做了编辑,好人的文章就发表不了。你遇到过不负责任的编辑吗?”
  
  约翰似乎感慨万千,说:“这方面的故事那真是罄竹难书。”

    韩渊盯着约翰问道:“如果有类似的机会,这样的圣人你做不做?”
  
  约翰满口应承,说:“当然做。为什么不做!”
  
  韩渊正色道:“苏吉尔多次渎职。如果他再不悔改的话,我决心起诉他,他的不轨行为太多,这样就能把他拖下台来。”
  
  约翰大吃一惊,说:“你疯啦。这怎么可能?”
  
  韩渊沉着的说:“可能不可能是我的事。但是事情确实挺难的,所以我来找你帮忙。”
  
  约翰急忙想远离是非之地,至于圣人不圣人,那是大话,随时可以咽回肚子里,这对约翰来说,不知耍过多少遍了。
  
  约翰摆摆手说:“我绝对不会主动帮你把苏吉尔搞下台的。虽然他做了太多的坏事,我也不喜欢他。”
  
  韩渊晓得约翰是什么货色,说:“我能理解你的立场。但冲锋陷阵是我的事。这件事我不需要帮忙。”
  
  约翰松了一口气,感到奇怪的问道:“那你找我做什么?”
  
  韩渊笑道:“苏吉尔下台后,系主任谁做?”
  
  约翰摇摇头说:“让苏吉尔下台就够疯狂的了。八字没一撇。你这不是想得太远了吧。”
  
  韩渊继续笑道:“我不是小布什。没有订好战后重建计划,我就不会发动战争。这个问题必须先解决。”

  约翰试探着问道:“你不是希望我做系主任吧?”
  
  韩渊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正是。”
  
  约翰很是高兴,原来韩渊这么抬举我,我是投了反对票的,他不但不恨我,还捧我。但是很奇怪。为什么不找倪乐寅?韩渊肯定以为倪乐寅投了赞成票的。
  
  约翰问道:“乐寅不也可以吗?他更有经验。”
  
  韩渊说:“当然可以。但是你或许会为系里带来新意。”
  
  约翰更高兴了,就说:“如果实在是没人可接任的话。我觉得我能行。但是我永远不主动抢系主任做。”
  
  再大的好处约翰都是会要的,再小的坏处约翰也是不要的。

  韩渊晓得约翰的贪婪和顾忌,就说:“我打枝头,你拣果子。苏吉尔就是犯了‘不抢’这一大忌,做系主任诸般不顺。”
  
  韩渊还告诉约翰三年前发生的一些秘密,这些阿诺德都是瞒住约翰做的,否则三年前约翰肯定支持苏吉尔,以缩短自己等待的时间,因为约翰可不信任阿诺德为他好,也不想欠阿诺德一个情。
  
  约翰有些惊讶,问道:“他抢了乐寅的系主任?乐寅不是自己不想当吗?”
  
  韩渊说:“乐寅心里愿意给大家做事,他也喜欢大家来抬举他。黄袍加身,这样办起事来也方便多了。苏吉尔说自己不想当,支持乐寅。到了肯尼斯面前,苏吉尔就直截了当的说‘我想当’。你说乐寅怎么办!”
  
  约翰又问道:“乐寅支持苏吉尔吗?如果乐寅支持苏吉尔,苏吉尔不就不用抢了!”
  
  韩渊笑道:“如果苏吉尔是个能人,乐寅可能会这样做。看着自己的成果被人糟蹋,谁会支持一个无德无能的人。我做不到,乐寅做不到,你做得到吗?”
  
  约翰点点头,说:“确实做不到。”
  
  韩渊叹息道:“乐寅做到好好的。要是乐寅在台上,我的案子也就不会被否决了。苏吉尔他没那个斤两,做什么系主任。把一个好好的系,弄成现在这个样。现在轮到你来做圣人了。”
  
  约翰说:“我会竭尽全力的。”

  韩渊准备谈自己的事情了,认真的说:“再谈我的案子。我准备申请终身教职了。”
  
  只要提到韩渊自己的案子,约翰就很不高兴,脸变得比什么都难看。
  
  约翰和倪乐寅口气一样,说:“你不是和乐寅说好了不要这样做,你怎么变卦了?”
  
  韩渊一听,就晓得他们在背后商量着对付自己。
  
  上学期倪乐寅劝完韩渊之后,就告知阿诺德,苏吉尔和约翰,韩渊被他轻松搞定了。然后倪乐寅又告诫苏吉尔和约翰,不要和韩渊谈论他的案子,以免节外生枝。约翰记住了倪乐寅的建议。苏吉尔对韩渊的决定更是求之不得谢天谢地,对倪乐寅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阿诺德觉得只是给韩渊死刑缓期一年执行,让韩渊再多受一年罪。倪乐寅的小算盘打得精,瞒不过阿诺德的眼睛。既然有倪乐寅自告奋勇在对付韩渊,阿诺德就让苏吉尔多捅韩渊几刀。

  韩渊说:“阿诺德誓死反对我,苏吉尔又是如此荒谬。苏吉尔投票前说我的案子会百分之百成功。却又投票反对我。我等到秋天不又是一样吗?”
  
  约翰就说:“你做研究那么聪明,为什么看事情如此糊涂呢?我晓得真相,但不能告诉你。只能对你说,苏吉尔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他有的行为是让人不解,也有点无能,但他跟阿诺德是完全不同的。”
  
  约翰教训起韩渊来了。他最喜欢这样做了,平时就是这样教训自己学生的。
  
  韩渊想,你这不明摆着说苏吉尔投了赞成票而倪乐寅投了反对票嘛!我糊涂?我不糊涂还可以装糊涂!
  
  韩渊说:“我是看不出苏吉尔哪里做对了。系里否决我案子的理由都是苏吉尔在我的五年综合评估里乱写的。你还看不出那些都是借口吗?而且我记得非常的清楚,你在投票前说过,星韵的案子和我的案子都只各自需要一分钟就能解决,因为一点问题也没有。你不是开玩笑吧?”
  
  约翰说:“我本来不认为你和星韵的案子有问题。但是讨论的时候大家提出了一些新的观点,所以我就改变主意了。”

  韩渊说:“人无十全,瓜无滚圆。没有人是百分之百的完美。又不是选上帝,申请人要全知万能。哪一项观点能足以让你否决我的案子?没有吧!”
  
  约翰辩解道:“不是哪项单纯的观点,是各种细小的事情累积起来使我觉得你的案子不成熟。”
  
  韩渊说:“哪有那么多细小的事情。你举不出例子,我来给你举。首先是苏吉尔说我对学生给分松,对不对?”
  
  约翰摇摇头,说:“那是苏吉尔的意见。我认为那不重要。你够傻的。当苏吉尔批评你的时候,就多给学生几个B呀C呀,不就解决问题了。他们学生的成绩还不是你说了算。你故意严一点,学生又没有地方抱怨。”
  
  约翰认为韩渊真是太傻,跟苏吉尔较什么真。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投其所好是约翰的原则,其他都是废话。
  
  韩渊想,事情哪里这么简单。如果韩渊这样做了,苏吉尔会立马反过来说韩渊违反规矩,那时候韩渊倒真是有口难言。苏吉尔干这种颠来倒去,倒去颠来的事多着呢!一分钟前撒的谎,一分钟后就否定,苏吉尔就会这样做。约翰自己都没有少干。莫须有,撒谎,就是神仙也没辙。

  但是韩渊不会这样说,而是顺着约翰的话继续说:“当然是我说了算。这些研究生都很用功,我不能故意坑他们。否则是我没良心,不负责。也正是因为该我说了算,苏吉尔根本就不该管这事。乐寅当系主任就从来没管过。”
  
  约翰深表同情,说:“确实好多事不该苏吉尔管他非要管。你晓得吧,他还指挥我在《统计咨询》课上,这个不能教,那个必须教。《统计咨询》他其实什么都不懂。”
  
  韩渊说:“《机器学习》他就懂啦!当然也不懂。乐寅说一开始就晓得这只是苏吉尔整我的一个借口。苏吉尔在我的身上是实在找不到什么把柄,就挖窟捣洞的编出这么一个借口来修理修理我,显示显示他的威风。”
  
  约翰也同意了,忘记了自己在讨论的时候是如何攻击韩渊的,说:“研究生课本来大多也是这样的。乐寅和苏吉尔自己都这样干。”
  
  解决掉一个理由,韩渊又说:“再谈另外一个理由。说我带的研究生少。你说一个助理教授需要带多少博士研究生?”
  
  约翰认真的说:“我认为你带的是太少了。星韵不就带很多研究生吗?”
  
  韩渊说:“那就应该给星韵额外的分数,而不是来批评我。乐寅,阿诺德,正教授,又没有带几个博士研究生,凭什么叫我多带。”
  
  约翰不高兴,说道:“这恰恰是我反对你的理由。这个系里只有苏吉尔,星韵,还有我,才是真正的顶梁柱。我们每个人都带了很多博士研究生。乐寅和阿诺德很不负责任。你有那么多的主意,写那么多的文章,千万不要向乐寅和阿诺德学习。否则留你在系里,象他们一样没贡献,又有什么意义呢?”
  
  韩渊想不到约翰如此之坏,用一个这样荒诞的理由来反对自己。没贡献,韩渊的研究和约翰的研究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大学里象约翰这种教授太好招了,象韩渊一样的可不容易招。但是韩渊得顺着约翰的意思,用不着顶他。

  韩渊就说:“我当然想多带博士研究生。但是你不能用超过正教授的标准来要求一个助理教授吧。另外,我的文章也算是对系里对学校的贡献吧。”
  
  见韩渊这么顺从,约翰乐坏了,说道:“我很高兴你愿意多带博士研究生。我觉得你这个人很犟,从来都把我的建议当耳边风。所以我卡你一年,你就会很好的表现给我看。否则你过了关,就又不听我的话。我这么做全是为了帮你。”
  
  约翰自己喜欢做一头被鞭打的驴子,就以为天下人都喜欢做驴子。
  
  韩渊反击道:“怎么看都象是羞辱,对我的不信任和羞辱。”
  
  约翰从来没有这种羞耻心的,说:“我不这么看。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好好表现,等拿到终身教职再说。这人活在世上,就没有被侮辱这回事,利字当头,其他的都好说。你不晓得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问题是韩渊无论如何都不能指望这些同事的。

  上山的路又不是一条,韩渊再找一个新的角度,说:“对我来说,士可杀而不可辱。如果你希望我有贡献,最好让我晋职,否则学生不愿意跟一个前途未卜的助理教授做研究。”
  
  约翰热情的说:“如果哪个学生这么说,我来劝劝他。你就不要发愁了。”
  
  韩渊心里长叹一声,如此蠢货,自己还得巴结。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
  
  但是韩渊嘴上说:“学生聪明着呢!他们根本就不会找我。躲瘟神还要大叫大嚷,全世界做广告?轻轻的,我走了。故事结束!”
  
  约翰不晓得该怎么答,就岔开了说:“我们系里这么多博士研究生,大家不一起努力怎么办? 你应该向星韵一样。”
  
  韩渊冷笑道:“星韵不也是被你们挡住了。”
  
  约翰一副愤愤的样子,说:“虽然我不认为星韵的研究有问题。但他们,尤其是乐寅,说她缺少独立的研究领域。”
  
  这不,倪乐寅反对甄星韵的事又卖出来了。
  
  韩渊表示同意,说:“几十年了,统计这棵小树苗长大了。每个人当然只能在一个枝丫上努力。他们用几十年前拍下来的小树苗的照片,来对比现在这棵参天大树。当年的一粒小芽儿,如今也是一根粗枝了。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约翰很满意韩渊的说法,说道:“我认为你和星韵的研究都没有任何问题。否则我自己的研究不是也有问题了。”

  韩渊叹道:“没有一个人是全能的。要是挑刺找茬的话,谁又能活呢?所以既然要重新投票,我想抓住这次机会。”
  
  约翰立马翻脸,恶狠狠的说:“没有满足我的条件,我是不会改变我的反对票的。”
  
  要约翰认错,得象给狗喂骨头一样给他好处,他什么错都会认,否则他永远不会认错。韩渊低估了约翰在没有明显利益时候的顽固不化。韩渊更想不到约翰是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过河拆桥的事也会干。
  
  韩渊问道:“乐寅和你都不会改变吗?”
  
  约翰说:“当然都不会。所以你就死心吧。重新投票不会有任何改变。”
  
  如果以前对投票的分析都是猜测的话,约翰说得很清楚,倪乐寅投了反对票。
  
  韩渊晓得该结束了,说:“我想这投票的事是你的决定。我不能多说。事情还会有变化。”
  
  韩渊发现约翰这个“教授”对“教授”这个职业真是只知其名不知其实。只是这个混球有投自己一票的权利,而且还振振有词。真秀才遇着假秀才,同样也是有理说不清。
  
  离开约翰的办公室,韩渊就必须再次面对苏吉尔了,先来文的,如果走的通的话,后面就省事多了。
  
  韩渊敲了敲苏吉尔半掩的门,微笑着说:“我可以和你聊一会吗?”
  
  苏吉尔也是一副笑脸,他压根没有想到韩渊还会对他笑。如果想到韩渊会这么大量,自己上次就不用拜托倪乐寅来对付韩渊,让倪乐寅瞧不起自己了。真后悔那一跪,太丢人了。
  
  苏吉尔连忙哄韩渊说:“没问题。你把材料赶快更新,系里就会很快评审,这样你就很快晓得自己涨工资了。”
  
  这涨一点工资看来对苏吉尔太重要了,其实韩渊是不屑一顾的。
  
  韩渊说:“既然要重新投票,我要申请终身教职。”
  
  苏吉尔说:“你晓得系里是反对你的呀。”
  
  韩渊沉着的问道:“上次讨论,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出来这个结果。你说过这个案子是一点问题没有的。乐寅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三负一正是怎么搞出来的?”
  
  苏吉尔对韩渊这样说很生气,说:“乐寅他说你的研究面很窄,还说你与别人的合作太少。他怎么会和你说没问题。”

  韩渊说:“不管乐寅如何批评我的研究,系里可是没有用研究和服务来否决我的案子。你告诉过我的,问题主要是出在教学上。但是那些理由都是不成立的。你把这些不实的指控放进我的材料了。你还保证再也不这样做了。这一次,你无论如何得把这些谎话撤了。”
  
  苏吉尔说:“阿诺德逼我把这些话写进系报告里去的。你应该非常清楚,系报告不代表我的意见,代表的是多数人的意见。”
  
  韩渊说:“我当然晓得。很高兴你现在也晓得了。如果你早晓得,也不会在我的五年评估里添上这些东西了。但是那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不会追究。”
  
  苏吉尔说:“既然如此,那你还争论什么呢?”
  
  韩渊说:“你晓得系主任可以单独写一份系主任报告吗?”
  
  苏吉尔说:“不晓得。”
  
  韩渊说:“你晓得投赞成票的人可以写一份少数意见报告吗?”
  
  苏吉尔说:“晓得。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谁投了赞成票。”
  
  韩渊说:“不用你告诉。我已经查明了。”
  
  苏吉尔说:“那只是你的猜测。”
  
  韩渊说:“哪怕是对的,也只好当成猜测,毕竟不是谁当庭发誓说出来的证词。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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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05:20
 苏吉尔说:“商量什么?”

  韩渊说:“我不能说,得你自己说,否则我就是游说了。你主动说的话,什么问题就没有了。但我需要提醒的是,规定里明文写的,系主任报告的结论可以与系报告的结论不同。也会对后面的评审起到很大的作用的。少数意见报告里面的结论理所当然会和系报告的结论不同。你不用告诉我谁投了赞成票,但是你自己晓得谁投了赞成票,你可以做你的工作。”
  
  苏吉尔说:“你让我很为难。系主任报告和系报告都是我写。一个人写两份不同的东西,怎么写?”
  
  韩渊说:“但都是你权力范围之类的事情。只不过系主任报告是可选的,系报告是必须的。我不能要求你写一份系主任报告。”
  
  苏吉尔说:“哎。我是诚心诚意的帮助你和星韵,没有想到其他人会如此激烈的反对,把事情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我是既不可能给你写一份系主任报告的,也不可能给你写一份少数意见报告。如果我这样做了,我在这个系里的工作就没有办法做下去了。你晓得阿诺德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而且系里对星韵是全部否决,连你说的方法都不可行。”
  
  韩渊说:“不管别人怎么做,攻击我的都是你提出来的谎言。不管多难,解铃还须系铃人。”
  
  苏吉尔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我没有办法。关键是他们现在都相信这些是真的了。”
  
  韩渊想,你给别人塞子弹来打我,还说自己没责任。鬼才相信这些谎话,那是用你苏吉尔做挡箭牌来进攻我。

  韩渊说:“他们相信有什么关系。你晓得是假的就行了。”
  
  苏吉尔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作为系主任,我必须代表大家,不能代表你一个人。”
  
  看来苏吉尔是顽固到底了,韩渊很失望,文的一招走不通。
  
  韩渊说:“有胆量就大方的告诉他们,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谎言。他们就没有任何借口了。你早承认上次在我的综合评估这件事上做错了,既然错了,就得找个机会纠正。”
  
  苏吉尔气得哑口无言。
  
  韩渊晓得,如果苏吉尔真这样做的话,事情立马翻过来。而且自己也用不着跟苏吉尔再缠斗下去。
  
  苏吉尔还是愣在那里。
  
  韩渊需要给苏吉尔一个当头棒喝,郑重的警告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苏吉尔根本不明白韩渊这警告的含义。想到自己这系主任当的真是窝囊,被一个助理教授训来训去。一对一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时候,苏吉尔经常不要面子。与其在阿诺德,倪乐寅和约翰三人面前一起做个软蛋,不如在韩渊面前软一次。只要韩渊仁慈一下,这事就算过去了。过去之后,苏吉尔再报复韩渊不迟。秋后算账,苏吉尔得心应手。

    苏吉尔哀求道:“我一次没做好,怎么也不想做两次。我求求你不要申请终身教职。”
  
  韩渊最瞧不起就是象苏吉尔这样的犯罪不认罪却想私下厚着脸皮不付代价的了结。韩渊可没有宋襄公之仁。苏吉尔这次拜错人了。
  
  韩渊模仿苏吉尔的口气说:“那我求求你承认自己撒了谎。”
  
  苏吉尔一计未成。尤其那韩渊的模仿可是惟妙惟肖,苏吉尔羞愧难当,决定最后吓唬一下韩渊。
  
  苏吉尔又突然强硬起来,说:“你说话不算数。不晓得你什么时候又反悔。我不处理你的案子。”
  
  苏吉尔心想,我不处理你的案子,你韩渊可是一点办法没有了,回去慢慢等吧。你跟我系主任横,这就是下场。苏吉尔已经彻底忘掉了自己拿钱干事做系主任是没有选择权的。

    韩渊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阵暗喜。想这苏吉尔真是愚蠢到底了,明明白白告诉我他准备罢工!这种时候罢工就是渎职!解决问题的答案已被苏吉尔双手捧上。
  
  韩渊冷笑一声说:“那你赖在台上干什么?干脆一点,主动辞掉系主任。下台了就让别人来处理。”
  
  苏吉尔站起来,大声说道:“你情绪失控。我们谈不下去。”
  
  韩渊嘲笑着说:“我情绪很好。”
  
  苏吉尔勃然大怒,吼道:“你朝我吼!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
  
  韩渊不慌不忙的说:“要撒谎随你便。”
  
  韩渊立即离开苏吉尔的办公室。
  
  韩渊临走前回头补充一句:“记住,我是被你无故赶走的。”
 
  斯蒂文˙摩西院长早已高升离开了滨大榆木溪分校。副院长肯尼斯˙怀特现在是代理院长。另外还有几位副院长。其中罗伯特˙罗德(Robert Lord)是主管人事的副院长。罗伯特长的敦敦实实,目光犀利,看得出来是一个热爱运动又聪明绝顶的人。韩渊听过罗伯特的名字。去年滨大榆木溪分校的马拉松比赛中,罗伯特得了第一名。
  
  韩渊打了一个电话给罗伯特。一个小时后,两人在罗伯特的办公室见了面。
  
  韩渊平静的说:“罗伯特,我想和你谈一谈我的案子。”
  
  罗伯特微笑着说:“你的案子我将来会评审。我们现在谈案子的内容是不恰当的。你应该和你们的系主任苏吉尔谈。”
  
  韩渊说:“我晓得这个道理。现在是系主任本人出了问题。我当然找他的顶头上司。 ”
  
  罗伯特说:“这么说你是应该找我。”

     韩渊单刀直入的说:“苏吉尔在处理我的案子时渎职。请你换掉他吧。”
  
  罗伯特吃了一惊,但是他不动声色,淡淡的说:“那是校长的权力。”
  
  韩渊说:“但是你有建议的权利。”
  
  罗伯特发现韩渊熟悉规则,看上去不是胡缠乱打来游说自己,但是他并不想让韩渊立即满意。
  
  罗伯特说:“每一个不如意的申请人都要求换系主任,这系统怎么运行?”
  
  这个逻辑每一个当官的都会用,来推卸许多具体的个案。韩渊当然晓得如何合乎情理的回答。
  
  韩渊说道:“不如意有各种原因。我去年不如意,但我没有找你,也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每个申请人每时每刻都会这样做的。这一次是迫不得已。”
  
  罗伯特晓得推不掉了,就说:“具体说说。”
  
       苏吉尔干了很多坏事,比如拒绝写系报告,拒绝告诉韩渊投票结果,拒绝和韩渊交流而跳掉预约,但是韩渊决定长话短说。
  
  韩渊解释道:“有很多原因。只是现在有个最严重的原因。苏吉尔是系主任,但是他拒绝处理我的案子。”
  
  看上去韩渊没有撒谎,事情确实如此。在此之前,罗伯特收到苏吉尔的电话,诉说韩渊朝他吼叫。罗伯特有点儿不耐烦苏吉尔,因为他只是翻来覆去的指责韩渊,却一直不说清楚事情发生的过程。再说,哪个当头的没见过手下怒气冲天,骂骂咧咧,哭哭啼啼。还不都得忍住,然后笑一笑解决问题。怕热不要进厨房。厨房里的热,不就包括这些嘛!哪有把这种事情向上汇报的。

  罗伯特平静的说:“我会调查。但换系主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没有任何保证。”
  
  罗伯特是绝对不会听了一面之辞就肯定对方的说法。他说调查就意味着把这事当真了。但这只是罗伯特的做法,许多头头说调查只是敷衍了事,拖延时间,人走就忘。同时罗伯特没有给韩渊一个十足的希望。
  
  得到了调查的允诺,韩渊也就达到目的了,于是说:“静候佳音。”
  
  在韩渊快出门的时候,罗伯特安慰韩渊道:“我理解这个晋职评审过程很磨人。如果你觉得情绪控制不住,就找人咨询。学校有免费给教职员工和学生提供的心理咨询。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联系他们。”
  
  韩渊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在罗伯特面前表现出情绪化,他不明白罗伯特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怎么看这位副院长都是很体贴人。这是他的案子被胡搞之后听到的第一句人情味很重的话。
  
  韩渊礼貌的答道:“谢谢关心。我晓得终身教职评审是一件严肃的事。我很冷静。只是系主任苏吉尔把我的案子当儿戏。”
  
  罗伯特已经感觉到韩渊的冷静,怀疑苏吉尔在夸大其词,就想听听韩渊怎么说。
  
  罗伯特说道:“但苏吉尔刚刚向我报告,说你朝他吼。”
  
  韩渊这才明白,立即说:“绝对没有。他也是这样对我说,并且朝我吼,把我赶出他的办公室。我这才立即来找你的。还真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韩渊走后,罗伯特立即打电话给苏吉尔。
  
  罗伯特不想否定苏吉尔的报告,故意问道:“渊为什么朝你吼?”
  
  苏吉尔觉得罗伯特相信自己,心里一阵高兴。
  
  苏吉尔诉苦道:“渊把系里对他案子的否决当成我一个人的决定。其实我是投了唯一的赞成票的。他冤枉我,以为我投了反对票。其实是系里其他的教授反对他。我只是一个传话人,他却逼我下台。”
  
  觉得苏吉尔这一次没有撒谎,罗伯特安慰道:“他叫你下台是太过分了。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这样说的?”
  
  苏吉尔说:“他出尔反尔,又要申请终身教职。他说话不算数,我就说我不管他。”
  
  罗伯特立即晓得真相了。苏吉尔糊涂,不知自己已经渎职,韩渊当然要叫他下台,这原则上一点不错。至于这期间谁朝谁吼,已经不重要了。系主任苏吉尔不晓得系主任的职责而韩渊却晓得,不被韩渊羞辱才怪呢!罗伯特早已晓得苏吉尔说话上不了台面。罗伯特决定不换系主任,这事儿动静太大,需要更多的调查和布局。但是一定要换一个人来处理韩渊的案子。
  
  罗伯特对苏吉尔说:“跟不满意的申请人打交道是不容易的。宰相肚里能撑船,做头头的有时候就得受很多委屈。你很辛苦。我会考虑替你减轻压力的。”
  
  苏吉尔发现副院长对自己真是体贴,看来自己这状是没有白告。
  
  苏吉尔感激的说:“我应该学着承受更多的压力。”
  
  罗伯特又说:“申请终身教职是渊的权利。既然你觉得与他很难相处,我另外找个人来主持他的案子。你就集中精力处理系里的其他事情。这样渊也不会和你再发生什么冲突了。你觉得好不好?”
  
  苏吉尔觉得这话很好听,赶忙说:“谢谢。”
  
  事后想起来又不对劲,才晓得自己已经输给了韩渊。院里觉得自己领导能力有问题了,不禁对韩渊恨之入骨。

       过了几天,罗伯特通知韩渊,解释说,换系主任这个时候还没有必要,但是院里考虑了他的忧虑,决定罗伯特亲自主持他案子的系级评审。
  
  罗伯特是和代理院长肯尼斯˙怀特以及副教务长苏珊˙玛戈商量之后作出这个决定的。苏吉尔跟罗伯特说他认为韩渊的终身教职是没有问题的。韩渊的研究做的非常出色,校外评审人一致支持韩渊的晋职。这统计系搞出来三票反对,绝对有鬼。而且韩渊暗示自己不喜欢倪乐寅主持,明确说阿诺德在整人,约翰投了反对票。让其他任何一个人主持韩渊的案子,问题不一定得到解决。罗伯特向肯尼斯和苏珊建议自己去探探水深。肯尼斯没有发言,苏珊表示赞成。
  
  韩渊没有达到目的。一个助理教授,人微言轻。但是韩渊已经满意,就是要让副院长来看一看系里是如何胡来的。他的休克疗法没有被采纳,只是对苏吉尔的系主任的位置做了局部切除。大毛病动小手术会有大麻烦,将来还得动大的。
  
  院里的决定惹火了阿诺德。苏吉尔受了一次重伤。
  
  倪乐寅看到火终于越烧越大,但是这火他也越来越难控制了。韩渊没有象自己想象的那样没头没脑。

       约翰有点吃惊,虽然系主任没有换掉,但至少,在处理韩渊的案子,苏吉尔已经不再是系主任的角色了。
 
  与此同时,甄星韵也决定继续申请终身教职,因为苏吉尔在绩效评估的报告里说她根本不会做研究。这不是要了甄星韵的命吗?一个多少年来绩效评估都不错,也发了十来篇文章的助理教授不会做研究,岂非笑话。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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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06:05
第十三章 另眼相看
  
  虽然副院长罗伯特˙罗德要主持韩渊案子的讨论,但时间的安排是系主任苏吉尔负责的。苏吉尔能拖则拖,对韩渊进行折磨。但是春学期确实繁忙。
  
  春学期的第一个重要任务是招研究生。统计系的招生是一个招生委员会负责的。系办公室秘书接受所有相关的申请资料,给每个申请人建立一份档案。如果一份档案是不完整的,在截止日期前,秘书会发电子邮件提醒申请人补充申请资料。截止日期一过,秘书把所有完整的申请人档案分批清理出来,交给招生委员会主任。招生委员会主任阅读这些档案后写出一份总结报告,作为招生委员会讨论的提要。每个档案完整的申请人都会得到考虑。录取的主要依据是GPA(平均分和GRE(研究生入学英语测试)。国际学生还需要提供TOEFL(外国学生英语测试)。GPA是越高越好。GRE和TOEFL是低于标准不行,除非申请人还有另外杰出的成果使得招生委员会主任愿意花额外的精力去写一份特殊辩护报告。在GPA相近的申请人当中,毕业学校的声誉以及申请人在班级中的排名就发挥作用了。
  
  招研究生需要耗很多精力,因为牵涉到给哪个申请人奖学金的问题。不需要奖学金的硕士研究生申请人,只要满足研究生院的基本要求,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博士研究生除了奖学金因素之外,系里还要考虑是不是有足够的教授可以指导这些博士研究生。
  
  前几年,各色人等都喜欢读计算机专业。不转计算机专业的中国来的学生好像是傻子,见钱不捡。网络泡沫破灭之后,金融工程开始吃香。现在的华尔街又是残阳如血,靠混在政府和国会里的同事们从国会骗些施舍艰难度日。
  
  统计系毕业的研究生就业状况一直不错,因此申请的人数也不少。申请滨大榆木溪分校统计系国际学生经常有上百人,其中大多数来自中国。也有少数其他国家的申请人,比如,英国,韩国,乌克兰。来自中国以外的申请人也会自动得到更多的注意,官方用语叫种族多样性。读医学和法学之类的职业学科,美国的申请人总是爆满。而象统计这样的数理学科,美国的申请人相当的少。美国的申请人,只要达到研究生院的基本条件,统计系就会录取。
  
  这个学年的招生委员会主任是阿诺德,委员是韩渊和苏吉尔。系主任苏吉尔自己仔细阅读了所有的申请材料,实质是主动把阿诺德的活干完了。
  
  许多申请案子的处理在招生委员会当中是毫无异议的。GPA, GRE,和TOEFL是硬指标,处理申请案子只是照章办事。对申请人毕业学校的声誉的判断有些主观,但也不全是捕风捉影。

       春学期第一个星期五的早晨,在系主任办公室,招生委员会逐个讨论申请人。每次都会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发生。 比如有一个申请人,所有的记录都很好,招收他是没有问题的。但他三封推荐信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推荐人的姓名和签字不同。
  
  公正好多时候是很难保证的。比如阿诺德的种族歧视。
  
  阿诺德曾激烈的反对录取一个成绩很好的美国黑人女生艾莉娅。艾莉娅的申请案子,正是一个会让滨大榆木溪分校所有的管理层,哪怕是假装也得假装很激动的案子。招生委员会主任或者是系主任甚至会亲自反复打电话去游说申请人不要接受其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当时一碰到艾莉娅的案子,阿诺德就轻描淡写的说:“这个案子对我没有一点吸引力。我们放过去算了。”
  
  苏吉尔赶忙说:“不能不能。艾莉娅的成绩很好。”
  
  阿诺德不屑一顾的说:“她本科毕业已经好多年了。她的硕士研究生是花了很长时间读完的。她一个学期只修一两门课,特别容易取得好成绩。”
  
  苏吉尔读着艾莉娅的成绩单,说:“她工作了不少年头。但是她的硕士研究生只花了两年,是最常见的情形。”
  
  阿诺德烦躁的说:“她毕业的那个学校,什么滨湖州立大学北坡分校,统计系的教师们给分太松。”
  
  苏吉尔指着成绩单上的学校名字说:“大家晓得给分松的是北坡分校。但是艾莉娅是新岸分校毕业的。新岸分校给分不松。”

       阿诺德顿了一下,朝苏吉尔笑着说:“我看她现在就有个工作。苏吉尔,你写个电子邮件给她,就说,读博士研究生需要做一个全日制的学生。如果她回答说,她需要同时工作和读书,我们就决定不录取她。”
  
  苏吉尔不假思索的答应道:“我会这样做的。”
  
  韩渊一直没有作声,他看着阿诺德绞尽脑汁想把艾莉娅的申请材料扔进垃圾堆,对阿诺德这赤裸裸的歧视很是鄙视。由于苏吉尔一直在读材料,当阿诺德惘顾事实的时候,苏吉尔还是纠正了阿诺德。阿诺德再心生一计来骗苏吉尔时,苏吉尔立即上当,准备做阿诺德的枪了。
  
  韩渊说:“我们有这样的要求吗?我记得以前确实有学生边读书边工作的,是玛丽的学生。”
  
  苏吉尔答道:“我们没有这样的要求,虽然绝大多数的学生是全日制的。” 

  韩渊严肃的说:“那你不能用这一条来否决她的申请。”
  
  阿诺德很是不悦,说:“有人可以边读书边工作。这个学生肯定不行。而且我们只是询问她。”
  
  韩渊没有直接理会阿诺德,对苏吉尔说:“苏吉尔,如果你真准备这样做的话,你得询问所有的博士研究生申请人。象阿诺德这样要求特殊对待她是不恰当的。根本不符合学校反歧视的规定。我提醒你,作为系主任你会惹上麻烦的,甚至学校都惹上麻烦的。”
  
  阿诺德生气的说:“我从来不喜欢学校这些乱七八糟反这反那的规定,什么玩艺儿。你太幼稚了吧!”
  
  韩渊嘲笑道:“你开车的时候可能不喜欢等红灯。但是你最好别闯红灯。”

      阿诺德摆出一副替系里负责的嘴脸,说:“系里的博士研究生达娜,黑人女生,成绩实在太差。这个艾莉娅就是又一个达娜。”
  
  韩渊不紧不慢的说:“人与人是不同的。她俩不就皮肤一个颜色,又都是女的吗?怎么前途就一样啦!你阿诺德是杰出教授,难道所有的英国人都是杰出教授吗?撒切尔夫人做首相,她儿子要坐牢。就谈现在的总统竞选吧。照你的逻辑,难道只有约翰˙麦凯恩有资格。巴拉克˙奥巴马皮肤也有点黑,不还是想当总统!希拉里˙克林顿是女的,也想当总统。”
  
  阿诺德强调说:“她一定会赖在系里,一直到我们送一个博士学位给她。你们想自找麻烦?”
  
  韩渊说:“录取任何的学生都是有风险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还有博士生资格考试和博士论文答辩,而不是招进来就万事大吉。麻烦都是一样的。”
  
  阿诺德终于熬不住了,掀出底牌,说:“她在申请材料里写道,‘作为一个非洲裔女生,我遇到了许多额外的困难。’这句话让我很反感。人人都会遇到很多困难。为什么她的困难是额外的!”
  
  韩渊不屑的说:“我明白了学校为什么一定强调反歧视。确实有人用的还是希特勒的思维。我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写这样的话。确实她会遇到额外的困难。”
  
  苏吉尔说:“不管怎么说,哪怕我们拒绝她,文理学院和研究生院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案子的。他们一定会追踪这个案子,强逼我们录取的。”
  
  韩渊笑道:“那你还犹豫什么。成人之美。”
  
  招生委员会开了四次会,终于审完了所有的申请材料,给出了一个短名单,苏吉尔负责从里面选出一些申请人发出录取通知书。苏吉尔又是一个人做事,不知到底会有几个人被录取了。他晓得大家不希望录取很多的新生,所以经常偷偷的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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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06:39
第十四章 朋比为奸
  
  每年招聘教授的工作也是在春学期进行的。在招聘计划被学校批准之后,系里成立一个招聘委员会。所有申请人的材料都会被招聘委员会审查。招聘委员会拟出一个排了序的短名单,上报给学校,批准之后,就从短名单排第一的人开始,电话面试申请人。电话面试后,招聘委员会满意的申请人再被邀请现场面试,主要是做一次演讲。短名单的出炉主要取决于申请人材料里反映出来的能力强弱,虽然也受招聘委员会委员主观判断的影响。电话面试时,一个申请人是不是让人满意主要取决于招聘委员会委员,尤其是主任的喜恶。现场面试后的全系讨论更是精彩纷呈,政治窍门五花八门。
  
  系里资格深的教授当然是招聘委员会委员,而招聘委员会更是他们的最爱。为了多样性,比如男女平衡,助理教授也可能是招聘委员会委员。甄星韵就参加了好几个招聘委员会。但是助理教授很少会跟资深的教授杠起来。
  
  统计系今年计划招一个助理教授。阿诺德是招聘委员会主任。还招一个讲师,系主任苏吉尔单独一人负责。
  
  当面试完四个人后,阿诺德召集所有教授开会来决定给哪一个申请人发出聘用意向书。二月初的一个早晨,大家挤在系主任办公室里七嘴八舌。
  
  阿诺德先声夺人,说:“我觉得萨娜是最优秀的。”
  
  韩渊觉得非常奇怪,因为其他人还有文章,而萨娜可是什么文章也没有,演讲也没有一点深度。阿诺德为什么看上她了!肯定有猫腻!
  
  倪乐寅说:“我觉得最好再多面试几个人。”
  
  韩渊说:“我同意乐寅的提议。这些人的研究成果并不让人印象深刻。”
  
  阿诺德把脸转向韩渊,恶形恶状的说:“你说什么!”
  
  倪乐寅替韩渊缓颜,说:“我觉得渊说的话可能有道理。”
  
  阿诺德转向倪乐寅,气哼哼的说:“闭嘴!你当时是同意这个面试名单的。别忘了你自己提出的名单全是中国人,谁都不会说英语,根本就不能教课。”
  
  倪乐寅提出的名单都是中国人,因为他们的研究都是很出色。说他们不会说英语是阿诺德胡说,因为这当中有一个申请人是正教授,曾经在哈佛大学教过多年书,岂不是说哈佛留着不说英语的人。
      
       约翰拦住不让口角继续升级,说:“时间和精力都不允许再面试了。我们就先选一个吧。我认为他们的教学都很好。招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来,其实我都会很满意的。”
  
  韩渊认为约翰太荒唐了,把招教授当成招讲师了。但是他没有直接反驳约翰的话。
  
  韩渊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说:“他们都是很好的教师,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研究能力是一定要看的。萨娜的研究太差了。我们根本就不该面试他。招聘委员会主任有失职的嫌疑。”
  
  韩渊对阿诺德威胁自己甚是反感,顶了阿诺德一句,直截了当的批评了阿诺德。
  
  苏吉尔这个时候笑着插话道:“萨娜的演讲特别好。”
  
  韩渊说:“她的演讲很花哨,没有什么内容,只是一个有趣的应用课题,计算也很简单。但是如果苏吉尔招讲师的事还没有下落的话,萨娜可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苏吉尔说:“萨娜很优秀,因为她是著名的芝城大学毕业的。”
  
  韩渊觉得太好笑了,这哪叫评审,就说:“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哪个面试过的申请人不是名牌大学毕业的?”
  
  所有的申请人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照苏吉尔的逻辑,他们都得招了。
  
  苏吉尔说:“萨娜很有潜力。她是我们领域鼎鼎有名的同事简(Jane)博士的学生。”
  
  韩渊说:“萨娜没有发表一篇文章。她跟了名师还没有成果。我才说她的研究能力太差。”
  
  阿诺德嘲笑韩渊说:“萨娜的研究跟你当年的研究成果差不多。”
  
  韩渊立即反驳道:“你记忆力真是好呀!你不是第一次胡说八道了。我当时发表了三篇文章。”
  
  阿诺德继续用嘲笑的口吻说:“那些文章都是跟你导师合写的,跟萨娜有什么区别!”
  
  韩渊冷静的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萨娜没有文章。简有一个学生三年前也来过我们系面试。他有一个梦幻简历。你还说过这样的人反正我们抢不到,为了节省时间,能不能面试其他的申请人,不要面试他。最后他去了我们行业的顶尖学校。”
  
  阿诺德继续狡辩道:“我指的是你的研究也不是独立的,和萨娜一样。”
  
  韩渊说:“萨娜的研究是不是独立的,我无法判断,因为连一篇文章也没有下落。至于我的文章,我都是第一作者,研究当然是独立的。导师帮了很多忙,当然也是作者。”
  
  阿诺德攻击道:“很多导师把文章送给学生,让学生好找工作。行内这个秘密别以为我不晓得。”
  
  韩渊笑道:“我导师当时有八个博士研究生,每人三篇,不要说他没有你说的想法,就是有,谁会相信他是超人。简也是高产教授,为什么就不送给萨娜几篇文章呢?哪怕一篇也行!”

       阿诺德恼羞成怒,说到:“我们招人影响的是这个系里的将来。我们不能考虑一个将来不再留在我们系的人的意见。你这样做就是使故意使坏,让系里招不到好人,报复系里对你的公正评价,因为你自己不满意这样的评价。”
  
  韩渊耷拉一下眼皮,然后抬起头来,正视着阿诺德,一拍桌子斥责道:“胡说八道!第一,这招人和我的终身教职是两码事。你想把它们搅在一起。我没有想过!你有这份心思。但是不要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龌龊。第二,参与这种讨论是我的权利,哪怕我还有一分钟是这里的教师,你绝对没有资格这样要求我不说话。第三,你离退休的日子不远了。虽然我们不晓得你是明天就退休,还是明年就退休,但是我觉得没有人会因为你要离开,就指控你故意使坏。哪怕你一直在故意使坏,但是这跟你什么时候离开系里没有什么关系。”
  
  约翰又出来打圆场,说:“我们不能在一个申请人身上花掉所有的时间。我有一个建议,就是我们每一人给每一个申请人打个综合印象分吧。总分最高的先给聘用意向书。”
  
  倪乐寅说:“约翰的建议很好。”
  
  苏吉尔把每一个人的分数写到黑板上去。最后萨娜得的总分是最低的,虽然苏吉尔和阿诺德都给了她高分。 

      阿诺德立刻提议说:“如果第一个申请人不要聘用意向书,我们就依次往下给。如果前面三人都拒绝的话,我们就给萨娜。”
  
  韩渊明白阿诺德话中有话,他就是要把萨娜招过来,就斩钉截铁的说:“我不同意这样的做法。”
  
  约翰说:“今天我们就决定发给分数最高那个人。如果她拒绝了,我们就再开会讨论。”
  
  约翰说完就匆忙去教课了。会议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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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会时几乎一声不吭的倪乐寅让韩渊去谈一谈。
  
  倪乐寅故作深沉的问道:“萨娜是罗曼的女儿,真是犬父无虎女啊。”
  
  韩渊一阵茫然,问道:“罗曼是谁?”
  
  倪乐寅漫不经心的答道:“同行,象我们一样,也是做统计的。他跟阿诺德和苏吉尔都是心腹之交。阿诺德跟罗曼尤其好。你不晓得罗曼是因为他不太有名。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罗曼到我们系访问过。所以我也认识罗曼,但没深交。”
  
       韩渊恍然大悟,感叹道:“一个是系主任,一个是招聘委员会主任。想帮共同的朋友一个忙。岂不是小菜一碟!他俩疼私还想着遮遮掩掩。”
  
  倪乐寅解释道:“在招聘委员会开会的时候,阿诺德倒是丑话说在前,承认了这个事实,说申请人的个人背景与招聘是风马牛不相及,毫无关系。他还说,他在行内几十年,和许许多多的人都是朋友,四海之内,全是知己。如果朋友的子女都不能面试的话,那么许多申请人都会被刷掉。”
  
  韩渊笑道:“他说的没错。但是朋友是分三六九等的。罗曼是特等朋友。不是所有朋友的子女不能招,而是某个朋友的女儿一定招。感谢约翰今天停掉会议。我实在不想再跟阿诺德和苏吉尔斗嘴。”
  
  倪乐寅说:“约翰不在招聘委员会里,所以他提出结束会议,坏了阿诺德后面的计划。倒真是无知者无畏。”
  
  韩渊说:“不知者不怪罪。所以阿诺德会饶了约翰的。”
  
  倪乐寅往前挪了挪身子,轻轻的说:“你晓得吗?其实萨娜原本申请讲师的。是苏吉尔和阿诺德硬提上来的。拔苗助长啊。”
  
  韩渊微笑道:“她真会是一个出色的讲师。我欢迎她来做讲师。”
  
  倪乐寅有些忧虑,说:“如果萨娜真招过来了,她助理教授可能做不好。滥竽充数是不行的。”
  
  韩渊愤愤不平的说:“苏吉尔和阿诺德连拉带扶,这萨娜不就扶摇直上嘛。肯定比我还顺利一千倍,一万倍。苏吉尔和阿诺德是什么人?戴维怎么做的正教授,瑞安一直都是副教授,现在我还不晓得原因吗?”
  
  倪乐寅说:“阿诺德快退休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韩渊说:“我看阿诺德怎么都得捱上几年,直到萨娜看上去没问题。再说阿诺德不教书不闷死才怪。阿诺德没有别的爱好,哪象你退休了还有第二春,可以去全心全意的传教。再说苏吉尔还有好多年要在系里混,不然他到哪里混饭吃。但是苏吉尔除了投萨娜一张赞成票,做研究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倪乐寅解释道:“这倒也是。我本来准备义无反顾的挡下萨娜。出乎意料,阿诺德却和你杠了起来。”
  
  韩渊说:“我真没有故意这样做。阿诺德睁眼说瞎话,攻击我的研究。苏吉尔真势利,名校名师的学生就一定要招了。”

       倪乐寅说:“苏吉尔不是名校毕业的。他有阿德勒(Alfred Adler)说的自卑情结,而且是深不见底病入膏肓的那种。”
  
  韩渊说:“所以他要么羡慕死名校毕业的,就象对萨娜这样。要么妒忌死名校毕业的,就象对甄星韵和我一样。”
  
  倪乐寅不屑的说:“什么时候苏吉尔和简是同事!唉。龙攀凤附何时休。”
  
  韩渊说:“苏吉尔没有说错,做研究的都是同事。不是经常有‘亲爱的同事们’那种资金申请通知嘛。说到简那远在天边的同事,苏吉尔就两眼发亮,提到我这样近在身旁的同事,苏吉尔就眼露凶光。这叫远交近攻。简名声大。苏吉尔那腔调,说起简来就象说起他亲姊姊似的。”
  
  阿诺德不会善罢甘休的。中午的时候,阿诺德发电子邮件了。里面写道:
  
  “我今天为了系里同事的和谐相处,就没有坚持自己本来的观点。在加上当时开会的时间紧迫,大家还各自有事情要忙,自己就先同意了约翰的意见。可是思前想后,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妥。既然我们已经把面试过的申请人排了序,而且我们肯定得从他们中间招一位,所以最有效率的方法就是先把聘用意向书给排第一的申请人。如排第一的申请人拒绝了,就接着给排第二的申请人。以此类推。如果前面三个申请人都拒绝了,就给排最后的申请人。我们根本不需要再开会讨论什么了。这样就少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请大家同意我,招聘委员会主任,就照这样的程序行事。我一定会把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申请人招进来。”
  
  阿诺德什么时候这么谦虚过!阿诺德什么时候这么为他人着想过!在这个电子邮件里,阿诺德简直是脱胎换骨了。
 韩渊立即回了一个电子邮件给所有人,写道:
  
  “谢谢阿诺德提出如此周全的计划。它使得办事效率提高了。这个计划看上去是非常的合理。我几乎就要接受它了。如果这四个申请人都很优秀的话,我对这个计划是毫无异议的。
  
  但是,招聘大学教授的基本原则是宁缺勿滥。虽然我们急需人手,我们不能把不合格的人招进来,这是对系里不负责任,对学校不负责任,也是对申请人不负责任。不合格的申请人在严格的终身教职评审中是很难存活下去的。我们不能现在給他们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六年之后让他们悲观失望。
  
  比如萨娜就恰恰是这样的一个申请人。我们已经发现她的研究能力是有限的。哪怕我们招不到人,也不能招萨娜。
  
  最后我对阿诺德的计划作一点小改动。我们只盯着排第一和第二的申请人。他们都拒绝的概率是非常小的。所以我的改动没有实质上影响我们的招聘。”
  
  韩渊的电子邮件得到了除了苏吉尔和阿诺德之外教授的支持,而苏吉尔和阿诺德没有回信。
  
  韩渊晓得阿诺德想偷梁换柱。聘用意向书!你阿诺德打电话给前三个申请人时来几句你习惯的冷言冷语,编两个让人难受的条件,或者把系里和学校臭骂一顿,还有谁会收下你的聘用意向书。给了你这个尚方宝剑,你不就轻轻松松把萨娜搬过来了。但是这话是挺好听的。大家很容易买账。所以,韩渊就回了一个大家更会买账的电子邮件。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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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07:06
第十五章 图穷匕见
  
  倪乐寅觉得韩渊没有发现自己投票反对他的终身教职。只有约翰告诉了韩渊他投了反对票,其他人都不会告诉韩渊任何秘密。在第二次投票之前,倪乐寅还得想尽办法控制韩渊。看上去韩渊也和倪乐寅在玩游戏,根本不是开始预料的那么简单。尤其是愚蠢的苏吉尔不停的给韩渊送借口。
  
  约翰对韩渊有些同情。如果他胆敢想投赞成票,那阿诺德不找他算账才怪。约翰还要考虑以后的绩效评估,做梦也不敢得罪阿诺德。倪乐寅还得想一点主意来哄哄约翰,就他那脑子玩不过韩渊的。韩渊一开学就计划着换系主任,直接找约翰也不找倪乐寅。韩渊要么是防着倪乐寅,要么是用系主任来引诱约翰来帮他的忙。幸亏约翰把什么都跟倪乐寅讲了。倪乐寅才了解到韩渊的背后活动。
  
  苏吉尔现在把倪乐寅当救星,什么秘密和想法都告诉倪乐寅。苏吉尔一万个不情愿再碰韩渊的案子,被这个案子咬疼了。但是苏吉尔也不愿意手中的权力被副院长罗伯特分走。这等于打了苏吉尔一巴掌,明摆着说他作为系主任不称职。苏吉尔被要求不能处理韩渊的案子是因为他上了韩渊的当。韩渊和苏吉尔结下深仇大恨,以后所有关于韩渊的投票,永远不指望苏吉尔投赞成票了。
  
  如果倪乐寅第二轮投赞成票,苏吉尔和阿诺德就会揭露自己第一次投的是反对票。韩渊就晓得倪乐寅是骗他的。如果倪乐寅第二轮投反对票,由于是四票反对,韩渊也就同样晓得倪乐寅是骗他的。只要举行第二轮投票,倪乐寅这底细总得露出来。所以倪乐寅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扼杀第二轮投票,如果实在拦不住韩渊,就怪他不听自己话,所以倪乐寅才投反对票。
  
  倪乐寅想到,韩渊扮张仪搞连横。利诱约翰,威逼苏吉尔,欺骗我,我就做苏秦搞合纵,刺激苏吉尔,欺骗约翰,压垮你。小小年纪,跟倪乐寅老江湖斗,必输无疑。倪乐寅一世与人为善之英名,不能毁在韩渊的手上。

  韩渊估计,如果倪乐寅最后决定站在自己这边,倪乐寅有能力把约翰的一票拉过来。虽然结果是二正比二负,但是倪乐寅和约翰需要单独写一份报告,里面会把自己的案子好好包装的。再说这四个人当中,倪乐寅的手腕最滑,写的东西让人看上去舒舒服服。阿诺德也会写,但他根本懒得动笔。苏吉尔写的话只有鬼才信。只要系里赢面大,高层的政治鲨鱼闻不到足够的腥味,就没有机会和兴趣掀起腥风血雨,后面的评审就会顺畅好多。如果系里输掉了,后面的评审就风险大增。如果拖到七月之后,新院长新校长上任,院办校办肯定少不了有老把机子给他俩新官下绊子。再说全然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是不是嗜钱如命,是不是极端独裁,是不是象小布什一样只相信自己的“直觉”和“胆量”,都是一概不知。自己的案子就是有心贼人借刀杀人的最好机会,就跟倪乐寅在系里做的一模一样。碰上明白人,事情一帆风顺;碰上糊涂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韩渊绝对不会放弃。不到最后一刻,韩渊绝对不和倪乐寅摊牌,决定要费尽心机和他周旋。
  
  韩渊放弃了一切研究活动,不读文章,不写文章,不投文章。全心全意几门课教得好好的。哪怕是周末,所有的活动都参加,不给系里的老乌龟们提供攻击的借口。

  倪乐寅劝韩渊不要花时间研究那些晋职程序和政策。倪乐寅说那是浪费时间,因为人们都不会遵守规矩的。这话不完全错,肯定有很多家伙,就象苏吉尔一样,胸无点墨,肆意妄为。但是韩渊如果不读规定,走错一步,岂不被人搞死。韩渊研究这些规定,一是防自己犯错,二是抓别人把柄。倪乐寅是恶狼,却劝韩渊做傻羊。
  
  倪乐寅命令韩渊好好花时间赶快写一个资金申请报告,还催着韩渊说他会帮韩渊修改报告,说这样到第二轮投票时方便替韩渊答辩。写一份资金申请报告又不是写一篇新闻通讯,隔宿就能写好。设计目标,阅读文献,准备初始研究结果,样样耗精费神。韩渊过去的资金申请报告,每一份都需要至少两个月的时间,而且这期间,韩渊还既不备教案又不写文章。倪乐寅计划的是调虎离山,把韩渊绑在一个资金申请报告上,就没有精力做其它事。
  
  韩渊推辞说,写一个报告需要两三个月时间,急不得。急就章的资金申请报告根本没有用处。但是韩渊还是说自己每天都在努力,只是结果还没有出来。阳奉阴违,无人不会。

  第二轮投票前夕,倪乐寅把约翰和韩渊一起召集到倪乐寅的办公室。韩渊估计他们是来施压的。阿诺德和苏吉尔巴不得韩渊早点离开统计系,他俩不会介意韩渊什么时候申请终身教职。约翰也不在乎韩渊的存在,他恨不得所有的教授都比他菜。最在乎的是倪乐寅,要保住他的画皮不被撕开。
  
  三个人站在约翰的办公室里,谁都没有坐下。韩渊感觉到一股紧绷的气氛,身上有股热气在回旋,找不到出口。约翰跟柱子一样竖在那里,冷着一张死鱼脸,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样子。倪乐寅黑着一张阴沉可怕的脸,招牌笑容再也找不到悬挂的地方。韩渊抿着嘴。
  
  倪乐寅对韩渊说:“你坚持申请就是破坏系里的和谐。”
  
  韩渊没有想到倪乐寅梦想当一个二十年前的共¥¥¥¥¥¥¥¥¥宣传部长。共¥¥¥¥¥¥¥党的媒体现在都网开多面了,只要不学¥¥¥¥¥¥¥功号召人群围攻中¥¥¥¥海,很多事都可以做。
  
  韩渊嘴角微微一翘,冷笑道:“你这话跟阿诺德和苏吉尔讲还合理。哪有警察不抓抢劫犯却叫事主不报案。尤其是阿诺德,赤裸裸的搞种族歧视。你们充耳不闻。”

     倪乐寅说:“阿诺德不是种族歧视者。”
  
  韩渊说:“不是?上次几个中国学生缺课去参加奥运会圣火游行,为什么阿诺德大发雷霆,发誓把这些不负责任的中国学生全部开除?”
  
  倪乐寅说:“那不是种族歧视。阿诺德是系里的研究生指导老师,有权力惩处做助教的学生,尤其在他们犯了错误的时候。”
  
  韩渊说:“我同意他有这个权利。但是在白种人学生几个星期不露面的时候,为什么阿诺德屁都不放一个?”
  
  倪乐寅不吭声。约翰凑了上来。
  
  约翰说道:“我们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是你的问题。你连系里的多数决定都反对,以后岂不是你在系里说了算!”
  
  韩渊怎么也没有想到约翰会这样说,把自己当成系里的独裁者了。
  
  韩渊嘲笑道:“如果我不反对这个否定的决定,岂不是阿诺德说了算!就算我升了副教授,四个正教授听一个副教授的岂不是笑话!你们对自己的智慧估计的太低了吧。”

  一阵难堪的沉默。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过了一会,倪乐寅挤出一点尴尬的笑意,语气异常缓和的说:“你放弃这一次申请。我保证第七年学校肯定会放你过。”
  
  下一年的校长滨大榆木溪分校是谁?整个分校没人晓得,因为招聘校长的工作正在进行当中。倪乐寅不是校长,说这话真是哄杀人不偿性命。
  
  韩渊抬起头,盯着倪乐寅道:“除非校长写一个这样的保证书给我,否则谁替我承担一年后的风险。”
  
  约翰训斥韩渊道:“你这样固执己见是在自杀。”
  
  韩渊的职业前途被这帮乌龟横切一刀,现在杀人的却说被杀的搞自杀。韩渊嘿嘿一笑,约翰愣了一愣。
  
  韩渊说:“如果你们继续跟苏吉尔和阿诺德一起杀人放火,那么是滨大榆木溪分校的统计系在自杀。我会向学术评议会起诉所有违反规定的人。”
  
  倪乐寅瞪着韩渊,说道:“你威胁系里?”
  
  韩渊不慌不忙的说:“我也是系里一员,我威胁我自己干什么。难道你们认定我必须离开这个系了?哪怕你们这么认为,我还在统计系。别以为系里只有你们几个人!”
  
  歇了一口气,韩渊继续说:“你们把我善意的提醒当成威胁!好心当成驴肝肺。”
  
  约翰不晓得怎么接韩渊的话茬,就狠狠的说:“既然你这样顽固,那么我们就不帮你。”
  
  拿刺刀捅人还说帮忙,约翰的脸皮真够厚的。
  
  韩渊断然说道:“口口声声愿意帮我,为什么顽固的反对我晋职申请呢?”
  
  倪乐寅和约翰都不回答。

  过了一会,倪乐寅叹息说:“我是对你一片诚心,你却如此的顽固不化。就凭这条顽固不化,我不愿意再为你费心思了。这是一条反对你晋职的最重要的理由。”
  
  倪乐寅终于自己撕去画皮,但是没忘记给自己找了变脸的借口。
  
  韩渊说:“你要用,就用吧。我热烈欢迎。”
  
  韩渊晓得《晋职评审程序和政策》没有这条标准。如果倪乐寅真用这一条理由的话,违反程序的评审结论是无效的,给评审结束之后韩渊的起诉提供了理由。
  
  又是一阵沉默。
  
  吓不成,哄不成,只有骗了。倪乐寅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倪乐寅放松脸上紧绷的肌肉,一字一顿的说:“如果我们保证把苏吉尔搞下台,保证我们当中一个人做系主任,保证秋天在二正比二负的情况下,给你写一份完美的系主任报告,你能不能撤掉终身教职申请?”
  
  韩渊心里暗笑,你们还会一招诈降啊!赤裸裸的谈条件了!
  
  韩渊和苏吉尔斗是明人不做暗事,响鼓不用重锤。苏吉尔做事肆无忌惮,疯狂好久了,下台为时不远,还用得着你们。韩渊上次埋怨苏吉尔时,约翰就退避三舍,这次怎么胆大起来啦。
  
  韩渊想,你们已经砍了我一刀,重重的一刀,我才这么费劲心机,现在给我保证,鬼信。
  
  韩渊笑道:“千好不如一衷。你们都说要帮我忙,那么现在就这样做。为什么非要我再熬几个月?”
  
       倪乐寅和约翰恼羞成怒,
  
  约翰咬牙切齿的说:“如果你不妥协,那么第二轮投票很可能全部反对。”
  
  约翰早晓得你们四人商量好了。
  
  韩渊笑道:“一正比三负和零正比四负没什么区别吧。副院长罗伯特曾问我,‘如果没有第二轮投票,你申请不申请?’我毫不犹豫的说,‘当然申请!’我的案子死过一次,再死一次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指望魔鬼发善心,如果有人想做魔鬼的话。其实零正比四负更好,我省得再去寻思那张赞成票是从哪里来的。”
  
  倪乐寅决定再软一次,温和的说道:“如果我们保证秋天是三正比一负,你撤掉申请好不好?”
  
  韩渊反问:“你们可以保证自己的投什么票,但谁又能保证苏吉尔的投什么票呢?”
  
  倪乐寅以为还有希望,急忙说:“我保证去说服苏吉尔。”
  
  韩渊回答过这个问题了,轻松的重复一遍,说:“去掉他在系报告里写的几句坏话都没有做得到。他的赞成票你怎么保证?”
  
  约翰忙不迭的说:“只要你妥协这一次,就这一次,我们就能保证办到。”
  
  韩渊笑着说:“我绝对撤掉申请,但是有一个条件,省得你们说我太犟,不妥协。”
  
  倪乐寅很高兴,问道:“什么条件?我们尽量满足。”
  
  韩渊装着严肃的样子说:“你俩做证人,让苏吉尔写一份书面保证,秋天投赞成票。”
  
  韩渊想,只要你们敢写,我就敢把它上交。
  
  倪乐寅大失所望,说:“你晓得这是不可能的。”
  
  韩渊回答说:“这是证明我不是你们所说的很犟。你们空口无凭,怎么让我信服!青蛙要命蛇要饱。你们要面子,我就不要!”
  
  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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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07:36
第十六章 青面獠牙
  
  清晨,雾蒙蒙的,罗伯特走进文理楼,拐进一楼角上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阿诺德,约翰,苏吉尔,和倪乐寅。罗伯特今天特别忙碌,所以把韩渊的案子安排到了上午八点钟讨论,临时找了这么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刚刚好能挤下五六个人。
  
  开会前两天,在阿诺德的要求下,阿诺德,约翰,苏吉尔,和倪乐寅四个人已经碰了一个头,在苏吉尔的办公室里,讨论了十几分钟,一致决定否掉韩渊的终身教职申请。阿诺德晓得,自己是杰出教授,哪个领导也不会把主意动到自己身上,所以浑身是胆。事到如今,什么规定,什么程序在阿诺德眼里都是垃圾。他们还把新来的助理教授比尔叫过去,警告比尔不要参与这场政治斗争,在领导层调查的时候一定不要说韩渊任何好话,否则下一次的绩效评估就不让他过。
  
  阿诺德晓得,今天会议不是容易开的。既然是罗伯特主持,苏吉尔和约翰有可能被罗伯特逼着倒戈。一旦苏吉尔和约翰倒戈,倪乐寅也有可能不听自己的话。这么一来,阿诺德的计划就全部落空。所以阿诺德就决定先发制人。
  
  罗伯特一坐下,还没有开口,阿诺德就拍着桌子咆哮起来。
  
  阿诺德说:“我在滨大榆木溪分校工作了三四十年,比在座的任何一位年限都长。我参加评审的终身教职申请已经数不清了。有人得到了系里的支持,有人遭到了系里的反对。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象渊一样顽固的人。在系里强烈反对的情况下,拒绝我们让他缓一年报的一致建议,顽固的坚持继续申请。他不顾系里对他的精心照顾,对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我们就直接否决他的申请。”
  
  罗伯特不动声色,平静但有力的说道:“系里可以建议,但是继续申请是渊的权利。我们不能剥夺他的权利。现在我们必须照程序来。他的案子里面有材料被遗漏了,补充了之后系里必须再次讨论。”
  
  阿诺德再次挑衅,蛮横的说:“罗伯特。你为什么来主持这个会议?这是根本不需要的。我认为,苏吉尔作为系主任,在处理渊的案子上做得非常的出色。渊根本没有资格晋职,连工资都不能涨。这是系里的事情,不是院里的事情。我们强烈反对院里越权对系里横加干预。”
  
  罗伯特说:“校长有权力在任何时刻无需任何理由撤换系主任。院长有义务向校长提供建议。对渊的案子这样处理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作出的。这是院长肯尼斯˙怀特,副教务长苏珊˙玛戈,还有我本人一起商量,分析了苏吉尔和渊双方的意见之后作出的建议,然后上报给校长,校长批准了我们的建议。”
  苏吉尔说:“你们三人都错误的信任了渊。他是个撒谎成性的人。以前我被他蒙骗了。最近和同事们交流才晓得一些真相。他在你面前说了我太多的坏话。不仅如此,他还是个横行霸道的人。因为系里否决了他的终身教职,他就跑到我的办公室大吼大叫,妨碍我的公务。”
  
  罗伯特说:“你在我面前对渊作出了很多评论。但是不管是谁的话,我们都会分析之后才作出判断。现在我们要讨论渊的终身教职申请,不是对他的情绪化反应和个人脾性做鉴定,而是对他的成果做鉴定。”
  
  阿诺德暗笑,既然苏吉尔已经和罗伯特已经顶了起来,苏吉尔反水支持韩渊是不可能的了,心里感到非常的踏实。
  
  倪乐寅说:“我们应该按照罗伯特的指示,把渊的方方面面都审查一遍。把上次没有时间审查的地方仔仔细细的审查,务必使得渊找不到半点弊病。我相信,在罗伯特的领导下,我们肯定会得出一个客观的令人信服的结论。”
  
  罗伯特说:“讨论三个方面,研究,教学,还有服务。从研究开始吧。我只管主持,保证整个程序能按部就班的走完。我还要观察讨论是不是按照相关的规定和政策进行的。但是对具体的每一点讨论,你们要表达自己的意见,最后投票。但是我不投票。”
  
  倪乐寅说:“渊的研究从成果上说还是很丰富的。渊高产面窄。好几个校外评审人都提到这个问题。”
  
  校外评审人说助理教授需要聚焦到一个研究方向上,韩渊确实是这样做了,他们指出韩渊的天分和才华显然可以用到其它的研究方向上去,他们期待着韩渊晋职之后对统计做出更多的贡献。这些都是对韩渊的褒扬。有一个教授还特意指出这是褒扬,千万不能当做批评。再说,韩渊的文章上了好几个领域的期刊,是统计系里除了约翰之外应用项目涉及领域最宽广的人。倪乐寅故意的断章取义。但是他没有说自己的意见和校外评审人是一样的,只是说他们提到这个问题,言辞上滴水不漏,暗示却非常的强烈。
  
  罗伯特晓得倪乐寅老狗玩不出新把戏。倪乐寅说韩渊的研究方向太窄。现在哪个领域不是枝繁叶茂,哪个学者不是躬耕一隅。专业专业,就是要术业有专攻。病毒系的教授可能一辈子就盯着一种蛋白质做研究,不也照样拿麦克阿瑟天才奖。
  
  约翰说:“对于乐寅的发现,我想解释一下。从我跟渊的相处的经验来看,我觉得渊对其他人的研究不感兴趣,只盯着自己的研究方向。这样做研究的话,路子自然是越走越窄,最后无路可走。所以他的高产是一个暂时现象,不可能持续下去。如果他拿了终身教职,将来就会一篇文章也写不出来。”
  
  倪乐寅说:“约翰说得很好。我和渊有许多的接触,多次劝他涉及更多的领域,不能只做一个方向的研究。但是他愚顽至极,借口说自己手头的问题太多。他只顾把现有的问题解决掉,急功近利的多发表几篇文章,根本没有注意到早就应该为将来做些准备。他的研究不具备可持续性。我口头警告过他,你这样下去,终身教职可能会有问题。其实我们早就应该书面警告他,或许他会有所改变。”
  
  其实,倪乐寅从来没给韩渊谈过研究问题,哪里需要啊。韩渊五年的文章数量是倪乐寅三十多年的文章数量的三分之二。顶尖期刊的文章数量韩渊还多一些。

       约翰说:“对于渊的愚顽至极和急功近利,我有深刻的体会。我为了提携他,带了一个问题去和他讨论。我期望着和他一起做点儿理论的东西出来,因为他数学水平很高。他看了一眼说道,这个问题是某个解决了的问题的变种,需要用一点变分的知识。如果要证明的话,应该给那个解决了原始问题的教授发个电子邮件,把他没有发表的证明细节要过来看一看,再修改修改,或许就能解决这个新的变种问题。我说,我们应该把原始问题独立的从头到尾弄明白,解决掉,然后自己就可以解决变种问题了。他说,你这样做又不能很快的发文章。我就说,做研究只为了发文章是非常愚蠢的。做研究的目的是把问题搞清楚,而且要独立的搞清楚,不能依靠他人,而不是发文章。他就说,‘哪怕就算是愚蠢吧,但是还是坚持我的做法’。我们就这样不欢而散。”
  
  约翰说韩渊愚蠢就象刚入伍的士兵嘲笑拿破仑不会打仗,或者刚学画的稚童说达芬奇不会画画。约翰的思维如一个学生做教师布置的家庭作业。被约翰无辜的骂了一声愚蠢,韩渊当时很生气,但不想和约翰争论,决定自嘲一番,以表心意。哪里想到一句自嘲的话能引起约翰这么多的感慨和推测。
  
  苏吉尔说:“他太与众不同了。明明晓得自己的做法愚蠢,还是不思悔改。确实是无药可救了。”
  
  倪乐寅问约翰道:“现在你已经解决了那个问题吗?”
  
  约翰说:“没有。对变分问题,渊说他了解,但是我是一点都不熟悉的。我一直没有时间读一读变分的书。”
  
  倪乐寅说:“除了研究面狭窄之外,渊几乎没有什么合作。他的文章大多是一个人写的,现在已经找不到这样与别人不合作的人了。他的做法实在是不合时宜,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约翰说:“我作为统计咨询中心主任,不但与外系的人有许多合作,我还注意和自己系的人合作,包括阿诺德和星韵。刚才已经说了,我主动找渊合作,但是没有成功。显然是他没有合作的心愿,更愚蠢的不晓得怎么合作。”
  
  韩渊的文章有十篇左右是合作的。他还有十篇左右的文章是独立作者,这个时代确实是空谷足音,给人印象深刻。倪乐寅就利用这印象以及这些文章的绝对数量也不小,信口雌黄的给人制造出韩渊不与他人合作的感觉。
  
  阿诺德一直没有吱声,看着倪乐寅和约翰一来一往的攻击韩渊,心里很是得意。今天这会议不管怎么开,结果已经确定了。
  
  苏吉尔忍耐不住寂寞,就说:“渊做什么化学测量学,研究的方向冷僻,所以他总是拿不到资金。”
  
  约翰说:“我们是个小系,每个教授都应该是个多面手。现在热门的研究方向那么多,渊应该作一些热门的问题。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吸引更多的学生。他不识好歹的做些冷门问题,对系里的贡献太小。”
  
  除了约翰,在座的正教授谁也没有做什么热门研究,所以大家都没有兴趣搭约翰的腔。
  
       于是罗伯特说:“如果你们对渊的研究再不提出具体的意见,我们就开始讨论他的教学吧。”
  
  阿诺德说:“渊的教学,在我眼里真是惨不忍睹。在课堂上他开口的时候,我都不晓得他说的是不是英语。跟我见到的其他中国教授一样,所有的单词音都发不准,用的单词也不准确,眼光从来不敢接触学生,不晓得什么时候该停顿,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该重复,一点交流的技巧也没有。”
  
  阿诺德批评韩渊,也捎带着批评了倪乐寅。倪乐寅似乎回忆起了自己当年申请终身教职,据说阿诺德说了同样的话。阿诺德就是复活了的赛门˙勒格里(Simon Legree),而自己似乎演起了汤姆叔叔(Uncle Tom)。只是汤姆叔叔还愿意协助女奴逃走,自己却和阿诺德一起整起了韩渊。倪乐寅年少的时候读林琴南的《黑奴吁天录》(《汤姆叔叔的小屋》)还有满腔愤慨,如今只是百感交集。
  
  罗伯特插了一句话,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渊如何教课。但是他在跟我交流的时候,我能完全听懂他的话。而且他说话很有逻辑,不含糊,也不啰嗦。看上去他也完全听懂我的话,并且能及时的做出反应。”
  
  约翰立刻摆出一副公正的样子说:“我能听懂渊的英语。但是他太自以为是。经常讲一些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东西,听不进去我的好心劝告。我自己讲课都是拣最重要的课题讲,渊都是拣最奇怪的课题讲。”
  
  约翰对韩渊说过他不给韩渊写第一次听课的评语。但是约翰异常的记仇,你对他再小的冒犯,他永远会耿耿于怀,不时把自己的怨恨拿出来晒一晒,以保新鲜。韩渊反驳他的建议时就埋下了约翰对韩渊不停诋毁的种子。

       苏吉尔说:“约翰说的对,渊教课的方式很有问题。开会之前,我阅读了他的所有课的教学评语。终于发现在2005年他教的《方差分析和实验设计》课上,学生给他教课的组织性打了一个低于系平均值的分数。所以渊不仅教课不会选择教学的内容,也不会组织教学的内容。”
  
  罗伯特问:“你记得具体的数字吗?”
  
  苏吉尔说:“记得。系平均分三点五,渊的分数三点三,总分五分。”
  
  罗伯特说:“谢谢。但是三分以上就是合格。”
  
  见苏吉尔僵在那里,约翰说:“尽职的教师一定得用有效的方法考查学生。我们已经发现渊这方面有问题。”
  
  苏吉尔说:“这是我最早发现的。我立刻给了他一个警告。但是他不听我的话,继续给学生好成绩。比如《机器学习》,全给A;再比如《数理统计介绍》,六个A,四个B,一个C。”
  
  罗伯特说:“他的申请材料里有学生成绩这方面的资料吗?”
  
  苏吉尔说:“没有。但是我是系主任,我可以查到所有课的成绩分布。开会前,我仔细的做了研究,把他教的课全部清查了一遍。如果我不这么认真,光从他的材料来看,我们是不可能晓得他有这样的缺点的。他这么做并不是他对学生仁慈,而是他不晓得如何去衡量学生。我还查了他教过的课的教学大纲,都放在他的网页上。你们如果有兴趣,自己也可以查。我把他衡量学生的方法和我的方法做了对比,发现了许多不同。”
  
  约翰说:“都有哪些不同?”
  
  苏吉尔说:“渊从来没有用过当堂小测验。我每学期都有三次这样的当堂小测验。其实自从他来到这里教书开始,我就建议他使用。但是他从来没有听我的建议。他布置的家庭作业比我少。我每周布置一次家庭作业,非常有规律。渊在教学大纲写道自己会每周布置一次家庭作业,但是我查了他在网上公开的家庭作业次数,有的课是我的次数的四分之三,有的竟然只有二分之一。所以他做事根本不守规律。最荒唐的是,他教《机器学习》的时候,竟然没有考试,只有期末项目。”
  
  倪乐寅在微微的笑,原来苏吉尔功夫下得很细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也清清楚楚。

     罗伯特说:“你说的这些资料,是不是渊的申请材料里都没有?”
  
  苏吉尔说:“当然没有。渊有网页。所有的资料都公开在网上。我本来也不晓得。我有个学生喜欢从渊的网页上下载课件,课件里的东西跟她做的论文有关。我才晓得学生在自学渊的课件。”
  
  罗伯特说:“渊的课件似乎有用。”
  
  苏吉尔说:“他做的课件那么花里胡哨的。用电脑打的字,有公式,有表格,有图形,数值的例子也很多,还有什么模拟程序,学生喜欢。我习惯了手写的课件,不喜欢他那样做。我看他就是在卖弄他的计算机水平,跟我们比高人一等似的。”
  
  约翰说:“渊是喜欢卖弄。上次我问他一个数值积分的问题,他说,读我写的课件吧,里面把高斯积分法的理论,R程序,和如何有效应用R函数都做了一个总结。我只想晓得一个R函数,他却向我推销他的课件。”
  
  罗伯特说:“我提醒一下,照规定,评审依据的是申请材料的所有信息。其他的信息有个能不能用的问题。”
  
  阿诺德说:“废话!如果只读那个教学课程表和几个糊涂学生的评语就行的话,我们在这里讨论什么。”
  
  罗伯特说:“我在尽我的义务提醒一下。当然你们可以坚持自己的意见,因为最后对你们的意见负责的还是你们自己。对于渊的教学,大家还有意见吗?”

  见大家都不再说话,罗伯特就说:“接下来我们讨论渊的服务了。”
  
  约翰郑重其事的说:“助理教授的校内服务应该提高。写文章对学校是没有一点贡献的。我们应该叫所有的助理教授对我们系里和整个学校做一些扎扎实实的贡献,比如给本科生开独立研究的课程啦。渊真糊涂,搞不清楚哪些事情是重要的,哪些事情是不重要的。我感到很奇怪。既然他能写那么多文章,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不清楚呢!”
  
  说别人糊涂,愚蠢,约翰向来是不遗余力的。好像他特聪明,能轻松发现别人智力低下。而且约翰曾经被倪乐寅指挥的团团转,给系里干了许多活,现在当然是当着罗伯特的面表功的时候。
  
  罗伯特说:“我在学校的活动上多次碰到渊。这些算他的服务。”
  
  苏吉尔说:“这些活动每个系都会派人去摆一个摊头。轮到韩渊值班的时候,韩渊就做在桌子后面一言不发,极端的不负责任。”
  
  罗伯特几乎每次都参加这些活动,还要讲话。罗伯特也遇到过苏吉尔,发现苏吉尔经常强行拉住访客的衣袖喋喋不休,根本不注意访客欲走遭留的尴尬表情。罗伯特也遇到过韩渊,晓得苏吉尔在撒谎。
  
  罗伯特说:“渊开口的。比如他跟我说过话。”
  
  阿诺德说:“渊真会挑。不理会系里的同事,反倒主动去接触院长校长。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渊的话有人信,苏吉尔的话没有人信。”
  
  罗伯特说:“苏吉尔与我接触的机会更多。许多活动我相信渊不晓得我会参加。他是系主任指定去参加的,并不是自己选择的。”
  
  苏吉尔说:“确实是我指定的。你永远不要指望渊积极主动的参加任何一个活动。系里的助理教授,包括渊,都很懒。再加上这些活动都是在星期六举行,每次我都发愁让谁去。我晓得渊内心是不情愿参加。在我的命令下,他最后还是参加了。但是不管他有没有做好事情,他的态度首先是个问题。”
  
  倪乐寅说:“我们是一个注重和谐一致的系。服务,不仅指的是干了什么事,有没有把事干好,这些都是物质层面的东西。我们系作为一个整体,一定都有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这就指的是在完成事情的过程当中,同事之间达成了多少默契,培养了多少信任,发展了多少友谊,从而快快乐乐的把一件事情一起做好。如果我们从这个角度看的话,渊服务方面的问题实在是举不胜举。”
  
  苏吉尔说:“乐寅说的极是。渊做过我们系在院执行委员会的代表。就出了问题。”
  
  罗伯特说:“那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而且得花很多的时间,代表都是大多是资深的教授,熟悉学校的事务。对助理教授来说,那是一件艰难的任务。”
  
  苏吉尔说:“因为重要,所以我们就派了助理教授去锻炼。但是渊做的极其差。”
  
  约翰说:“差在哪里?”
  
  苏吉尔说:“你们收到过他关于执行委员会会议结论的电子邮件吗?”
  
  在约翰,倪乐寅,和阿诺德都说过没有之后,苏吉尔说:“他从来都不向系里报告执行委员会开会的结果。这是对系里极端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同事的极端的不尊重。说明渊心里没有想着我们这些同事。”
  
  约翰说:“有一次我发现他在找你,似乎是关于这个执行委员会的事情。”
  
  苏吉尔说:“他有时候确实向我汇报。但是他应该向所有人汇报,不能把我当成中转站,给我增加额外的负担。其实不仅是执行委员会的代表,还是其他事情,他都把系主任当成了中转站,放弃了他自己跟同事们报告的义务。”
  
  罗伯特说:“向系主任报告是他的义务,正如我向院长报告一样。但是我不用通知其他副院长。”
  
  苏吉尔说:“你属于管理层,有一个等级问题。渊和我们这些同事之间没有等级问题。”
  
  倪乐寅说:“如果我是系主任,我会容忍他怎么做,不就是就多忙一会儿嘛。但是韩渊不仅不尊重同事,还骚扰同事。”
  
  罗伯特说:“性骚扰?”
  
  倪乐寅说:“不是。他觉得我是中国人,就会因为种族的因素偏袒他。有一天竟然在凌晨四点钟打电话到我的家里,拼命游说我,劝我投他的赞成票。”
  
  罗伯特说:“在投票之前游说是坚决不允许的。这是一项非常严肃的指控。你要不要写一个书面报告。或者我替你写一个书面报告。”
  
  倪乐寅说:“算了算了。我只是说一下,还不想把事情闹大。他拿不到终身教职离开这里就行了。我不希望他被学校处分。虽然他骚扰了我,但是我对他还是很爱护的。我这点仁慈之心还是有的。”
  
  就这样大家继续对韩渊批斗,一直到一个小时的预定时间到了还是没有停。罗伯特不得不中止讨论,举行投票。没有半点意外,结果是四票全部反对。当天下午,罗伯特通告了韩渊讨论的结果,鼓励韩渊说,自己觉得这个案子没有问题,祝韩渊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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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08:43
第十七章 擒奸讨暴
  
  罗伯特˙罗德担任副院长以来一直受人尊重。主持对韩渊案子的讨论是他异乎寻常的一次经历。统计系的那几个教授都太疯狂了,把一场非常严肃,事关一个学者的整个职业生涯的讨论变成了泼妇骂街,而且被骂的申请人还不在现场。谁也没有把副院长罗伯特当一回事。苏吉尔彻底忘了他在讨论结束之后还是系主任。确实是满嘴谎言。空包弹是伤不了人的,却证明了自己的卑鄙无耻。既然苏吉尔忘记了自己是系主任,我就顺水推舟,让他下台吧。
  
  那么谁能做系主任呢?阿诺德是《星球大战》里的银河帝国年迈的帕尔帕庭(Palatine),不能把羊羔交给他。倪乐寅是《蝙蝠侠列传》里的双面人哈维˙丹特(Harvey Dent),不晓得他会坑你还是帮你。
  
  约翰看上去恶意稍微少一点,自吹自擂的时候多。但是他心中却另有一把秤,用来秤一秤社区大学的教师或许还可以,却是万万不能用来这样秤一个研究型大学的教授。千里马就在眼前,却还是嫌东嫌西,买椟还珠。约翰是希腊神话里的普洛克路斯忒斯(Procrustes),打造了一张劣质的魔床,去衡量统计系的每一个助理教授,结果是他们都缺胳膊少腿。罗伯特晓得如果自己能做一回提修斯(Theseus),命令约翰躺上他自己的床,约翰就不可能在滨大榆木溪分校混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罗伯特通知统计系除了苏吉尔之外的其他教授讨论换系主任的问题。首先是约翰按照预约来到罗伯特的办公室。
  
  罗伯特说:“你觉得苏吉尔系主任的工作做得怎么样?我们每年都必须评估一个系主任的表现,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聘用。”
  
  系主任的年度评估通常是不用谈话的,只是发几张选票,让教授划勾划叉。只有在换届的时候,系里的每个教授才会被咨询。可是约翰不知罗伯特要卖什么药,还不敢说苏吉尔的坏话。
  
  约翰说:“苏吉尔非常的卖力。努力的想把事情做好。”
  
  约翰这话大部分是对的,苏吉尔是想把许多事做好,可是要么不会做,要么自作自受,要么夹着私心。想做好不是做得好。
  
  罗伯特不想拖沓,直截了当的说:“可是昨天在讨论渊的案子时他撒了很多谎。你很明白这一点。”
  
  约翰说:“苏吉尔应该对渊不让他处理这个案子生气了。”
  
  罗伯特严肃的说:“首先不是渊不让他处理自己的案子,这是校长的决定。第二,感情冲突和工作责任必须分开,苏吉尔没有做到这一点。”
  
  约翰这才明白罗伯特要收集苏吉尔的罪证,这不就意味着快轮到自己当一当系主任了。
  
  约翰就说:“苏吉尔做系主任确实惹出了许多问题。”
  
  罗伯特一如既往的干脆,说:“具体一点。”
  
  约翰慢条斯里的说:“他做事比较神神秘秘。我们通常不晓得系里发生了什么事。比如,我们每年招多少博士研究生,谁都不晓得。除了招生委员会决定的名额外,他还会莫名其妙的招一些学生进来。我很担心这么多博士研究生的论文怎么办。苏吉尔,星韵和我已经带了许多学生,很难再接受更多的博士研究生。阿诺德是不会指导博士研究生的。只有乐寅和渊可以多指导一些博士研究生。这也是我为什么反对渊晋职的原因。如果这一次不卡他一下,他以后根本不会听我的建议。这样系里的学生指导问题就更严重了。”
  
  罗伯特晓得约翰就是主要利用这个理由投反对票的,就警告说:“你不能把系里的问题和渊的晋职问题联系在一起。渊的工作做的好坏是一回事,系里的问题是另外一回事。渊不需要为系主任制造出来的问题负责。”
  
  约翰感受到罗伯特批评的味道,赶忙说:“你说的对。如果渊这一次能成功的话,我还是祝贺他。”

    罗伯特把话题拉回苏吉尔身上,说:“我们继续谈苏吉尔的问题。”
  
  约翰说:“苏吉尔对教授和学生都缺少恰当的尊重。有的时候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残忍。有一个博士研究生因为重病不能担任助教,苏吉尔发电子邮件强逼那个学生退学,理由是这样才能减少系里的负担。这是一个天资聪颖但生而残疾的学生。我晓得后就让他跟我做独立研究。后来这个学生以优异的成绩拿了一个硕士学位毕业了,其实他的资格考试成绩是最好的。”
  
  罗伯特露出一丝赞扬的笑容,点点头说:“谢谢你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这不只是残忍,而是歧视。苏吉尔这样做会给学校带来法律上的麻烦。”
  
  约翰说:“苏吉尔在分配系里资源的时候很不公正。我有一个学生本来安排好要做助教的。但是有一天苏吉尔突然要求我让这个学生做我的助研。我手中的助研名额已经用完了。我匆忙之中好不容易在我的一个朋友那里给这位学生搞了一份助研的工作。后来我了解到,苏吉尔刚收了一个学生做自己的博士研究生,他把那个助教的名额挪个自己这个新招的学生了。”
  
  罗伯特严肃的说:“系主任绝对不能以权谋私。那你推荐谁继任系主任呢?阿诺德行吗?”
  
  罗伯特还想试探约翰对其他人的看法。
  
  约翰倒是干脆,说:“不行。他考虑问题只有一个维度,只有英语好才能教学。所以英语不是母语的教授在他的眼里都是不合格的。乐寅可以,有经验。”
  
  约翰也想试探罗伯特对其他人的看法,急着了解自己机会到底有多大。
  
  罗伯特说:“乐寅不久前已经做过两任了。你自己呢?”
  
  约翰说:“我真的很忙。我们统计咨询中心的工作刚步入正轨。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甩手不管。除非院里给我一点额外的支援。”
  
  约翰哪里想到会去拒绝罗伯特的意向。但是他死活不想放弃统计咨询中心主任这个位置。只要占着这个位置,自己就不愁没有研究课题,不愁没有办法带学生,当然也就不愁没有文章发表。他想既要做系主任,又要控制统计咨询中心。如果罗伯特让其他任何人接手,自己的研究就彻底完蛋了。虽然那几个老家伙不可能做,但几个助理教授都有能力接下统计咨询中心主任,尤其是甄星韵,做了这个位置岂不是如鱼得水。
  
  罗伯特明白约翰要两全其美,就说:“我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你。”
  
  约翰就提出自己想好的条件,说道:“再雇一个副主任接手我的一些日常工作,和我一起教《统计咨询》课。”
  
  罗伯特问道:“人选呢?”
  
  约翰说:“艾立克˙诺里斯(Eric Norris)博士,一位经验丰富的统计学者。我们的配合天衣无缝。”
  
  艾立克是约翰几年前毕业的一个学生,也是他的一个好朋友。艾立克确实是经验丰富。现在由于预算的减少,他的工作可能维持不下去了。约翰是在帮艾立克找一份新工作。
  
  约翰的私心是艾立克永远不会跟自己作对的,所以这统计咨询中心就永远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当然艾立克是自己能控制的人选,其实副主任本来也可以由任何一个助理教授担任的,比如比尔˙杭特或甄星韵。但是如果比尔或甄星韵做了,将来就要做主任,自己还是断了退路。

  罗伯特立即明白约翰很想当系主任,而且根本不想放弃统计咨询中心主任的位置。
  
  但是罗伯特这个时候不想顾虑太多,他对约翰做好做不好系主任没有信心,但他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统计咨询中心主任。这个统计咨询中心好不容易才象模象样,换个新人搞坏了不值。他决定不否决约翰的要求。这艰难时刻就多给约翰一点甜头。如果他能把事做好就谢天谢地了。反正以后调整的机会多得很。
  
  罗伯特说:“我会把你的意见反映给院长的。我们商量之后会在恰当的时候把最后决定通知你。另外,渊有很大的概率会晋职的。回去和他聊一聊。只要你主动一点,我觉得他不会拒绝你的邀请的,毕竟你们以后需要很好的共事。”
  
  罗伯特真心的希望约翰和韩渊能处好。既然约翰已经犯下大错,就应该去弥补一下。韩渊应该是通情达理之人。
  
  约翰立刻明白,说:“我会听你的建议,邀请他共进一次晚餐。”

       接着是阿诺德来到罗伯特的办公室。
  
  罗伯特说:“我听到了其他人对苏吉尔有很多的负面意见。现在我是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阿诺德说:“苏吉尔确实缺少了一些沟通的技巧。有一次在系里的会议上,他批评韩渊说:‘如果你不拿点资金回来,我就让你多教几门课!’其实我也没有资金,这不是也骂我吗?我是杰出教授,写的文章比他多几倍。”
  
  罗伯特说:“系主任可以跟教授商量教什么课,不能改变教授的工作量。”
  
  阿诺德说:“苏吉尔还有点揽权。我是系里的研究生录取委员会主任,应该由我来负责整理申请资料,决定什么时候开会,然后一起定下录取的名额。苏吉尔把大事小事全都包揽。虽然我是落个轻松,但他真是对我很不尊重。”
  
  这次苏吉尔是吃力不讨好。但是他确实不该这么做。
  
  罗伯特说:“如果苏吉尔下台的话,你愿意接手做系主任吗?”
  
  阿诺德想,什么系主任都得听我的,我直接费那份心干什么。
  
  阿诺德说:“不。我这把老骨头也快退休了,真的不想再操这份心。除了苏吉尔有时候糊涂一点外,还有谁做系主任对我不尊重的。我的意见他们一般都会听的。系里也就渊对所有人都不尊重,态度极其恶劣。但是反正他也拿不到终身教职,快离开这个系了。象他这种无法与人共处的人,在哪里都不会拿到终身教职的。”
  
  罗伯特没有接阿诺德的话茬,径自说:“在谈话结束之前,你说约翰和乐寅谁更适合一些。”
  
  阿诺德说:“都行。”
  
  随后是倪乐寅。倪乐寅接到通知就晓得罗伯特要下手换系主任了。统计系的苏吉尔三年之乱应该结束了。现在是该轮到倪乐寅“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岳飞的《满江红》是倪乐寅最爱的词之一,可是阿诺德对自己终身教职申请的那一场折磨,让倪乐寅“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现在倪乐寅很想重新上台,一雪前耻。所以对罗伯特要竭尽所能的拉拢。
  
  一进罗伯特的办公室,倪乐寅就满脸堆笑的说道:“感谢你如此关注我们系里的事情。连渊的晋职讨论也得劳你的大驾。虽然最后他没有得到大家的支持,但是那是他的材料还没有足够好。有了你的主持,他再也不会说系里对他的处理不公正了。你对程序和政策的熟练保证了最后的结果是站得住脚的。”
  
  罗伯特根本没有兴趣听这番马屁。而且倪乐寅这么一说,自己的主持就变成了对他们胡作非为的背书,根本是侮辱罗伯特的人品和智慧。罗伯特很是生气。
  
  罗伯特说:“那个案子已经讨论过了。我现在是咨询你对苏吉尔的看法。”
  
  倪乐寅见罗伯特没有接自己的话茬,心中有些不爽。但是倪乐寅喜怒不形于色。
  
  倪乐寅不紧不慢的说:“作为我的继任,苏吉尔改变了我当年许多行之有效的方法。当然啦,新官上任三把火,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做法。事情怎么都会做完,只是一个效率高低和过程是否顺利的问题。”
  
  罗伯特明白倪乐寅对苏吉尔是不满意的。但是看上去他只是想泛泛的表达意见,说了跟没说没什么区别。罗伯特需要鼓励他一下。
  
  罗伯特直截了当的说:“我需要你真诚的看法。不要有什么顾忌。这种谈话是不留记录的。”
  
  既然罗伯特这么说了,倪乐寅再也用不着拿腔作势。机会就这么一次,倪乐寅决定放开嘴巴攻击苏吉尔。
  
  倪乐寅说:“苏吉尔经常说一些不该说的话,给自己,也给整个系里的工作带来很大的被动。就拿这次渊的晋职来说吧。事实上我们最后发现渊有许多问题,所以系里就反对他的晋职。苏吉尔个人判断渊是可以晋职的。这也没关系,毕竟人各有各的想法。他却在系里开会讨论之前,就告诉渊,系里至少有三个教授会支持渊的晋职。根本就不晓得他这样说的理由是什么。他没有跟我们其他三个正教授商量半句。”
  
  罗伯特打断倪乐寅的话,说:“系主任不应该给申请人过于乐观的期待。但是,他不跟你们商量是对的,否则有预先决定投票的嫌疑。而且你的意思是说,阿诺德,约翰和你,确实在开会之前讨论了渊的案子。”
  
  罗伯特早看出了对韩渊案子的第二次投票时预先商量好的,正好批评一顿。
  
  倪乐寅有些尴尬,马上就说:“你说得对。当系里结果出来的时候,由于跟苏吉尔事前给他保证的不同,渊就觉得系里对他不公平。苏吉尔实在是无颜再和渊说话,总是躲着渊。他委托我去说服渊。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渊安顿下来。我本来以为事情就过去了,不知怎么搞的,他又被渊指控渎职,弄到院里来替他收拾烂摊子。如果不是他当初大嘴巴给申请人什么保证的话,渊也就不会自我膨胀到现在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苏吉尔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包括苏吉尔自己,渊,系里其他人,还有院里。”
  
  罗伯特说:“这事苏吉尔责任重大,但是其他的教授都有责任!”
  
  罗伯特这话很重,这就是说倪乐寅也有责任。但是罗伯特主持了会议,什么事情都跑不过他的眼睛,倪乐寅也无从辩驳。再说,今天韩渊的事不是主要的事,倪乐寅不想节外生枝。倪乐寅决定忍住性子,继续说苏吉尔的坏话。
  
  倪乐寅没有对罗伯特的话作出回应,而是接着说:“苏吉尔说的话还经常前后不一致。比如,他是我好几个学生的论文委员会成员。大家都晓得论文委员会安排一个共同的时间开会是很不容易的。一旦许诺了一个日子,就不能轻松更改,否则大家都很麻烦。苏吉尔言而无信。他经常会在开会前几天,甚至前一天,突然说他参加不了,要求改期开会。有好几个国际学生被他这样搞了,都忍气吞声,不敢得罪他。有一次他碰到了一个国内学生,在开会前一天要求改期。那个学生千求万求,请苏吉尔一起去星巴克喝咖啡。苏吉尔也真听话,就去了星巴克。当咖啡买到之后,突然那学生泼了苏吉尔一身咖啡,骂道,‘狗娘养的!明天你也要这样准时!’苏吉尔确实准时参加了会议,也没有刁难那个学生。后来我才晓得苏吉尔不喜欢这些学生没有找他做导师,而且还跟苏吉尔的学生说苏吉尔的研究太烂。苏吉尔把这些情况都摸清楚了来报复学生。”
  
  虽然苏吉尔胡作非为的事情不少,大家还都是道貌岸然,很少这么赤裸裸的骂苏吉尔。这个学生替所有不喜欢苏吉尔的人出了一个恶气。
  
  罗伯特问道:“这是发生在苏吉尔做系主任时候的事吗?”
  
  倪乐寅说:“不是。但是苏吉尔做系主任时,还是一如既往的前后不一致,睚眦必报。”
  
  罗伯特直接问道:“你觉得约翰可以担任系主任了吗?”
  
  罗伯特根本不想给倪乐寅半点期望,否则倪乐寅肯定顺杆儿爬,自己会很被动。
  
  倪乐寅说:“约翰经验不足。现在系里是一个非常乱的时期,系主任需要经验,魄力和远景。当然啦,经验不足可以学嘛。如果你想让他做的话,我会全力支持他的。我会把我的经验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他。但是约翰真是很忙。他是统计咨询中心主任,手头有很多的项目要管。他有那么多的博士研究生要带。他一般都会手把手的指导他的学生。他还是生物统计协会的滨湖州支部主席,据说活动也挺多的。他现在已经是忙的团团转了。我真不晓得他哪里还有时间做系主任。你晓得,系里的大事小事也够一个人忙的。系主任不是赋闲之职,而是替院长跑差事的,就是一个超级院长秘书。”
  
  倪乐寅当然不会放弃,对约翰是明贬暗贬都来,再用约翰现在的职务拖住他,整个意思就是说约翰是不合适的,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点上。
  
  罗伯特说:“我只是了解大家的意见。至于困难,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你还有更多的意见吗?”
  
  罗伯特已经没有兴趣听倪乐寅批评约翰了。
  
  倪乐寅说:“没有。”

  助理教授甄星韵和比尔˙杭特也相继谈了话。
  
  一个女教授度过带薪产假后,大学给她提供的一个育婴方便措施就是上班不教学(modified service)。除了开开会,跟自己的博士生博士后见见面之外,一切时间自由支配。甄星韵告诉罗伯特,苏吉尔逼她在母乳喂养期间教两门课,警告甄星韵不能只为自己的小家庭作想,应该为系作想。
  
  甄星韵不支持倪乐寅做系主任。甄星韵说这么多年来,倪乐寅对韩渊总是赞赏有加,但是苏吉尔告诉她,倪乐寅现在却突然也反对韩渊的晋职。她无法理解倪乐寅这样令人不可捉摸的风格。
  
  甄星韵说,苏吉尔在招聘助理教授的时候,逼申请人签一个两年内不得离开系里的合同。虽然苏吉尔这样做是非法的,也是可笑的,但是吓跑了不少申请人。
  
  比尔说,苏吉尔要求他拿出自己的助理教授启动资金去资助系里的博士研究生。比尔刚刚来教书,还没有许多活需要给学生做。所以比尔资助的学生名义上是助研,实质上是什么活都不用干。比尔觉得这是苏吉尔逼他乱用学校的资金。
  
  最后是和韩渊的谈话。罗伯特晓得,他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因为是他首先提出要苏吉尔下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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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09:29
韩渊笑道:“几个月前,大家都觉得我在夸大苏吉尔的缺点。让他下台是不可能的。”
  
  罗伯特说:“最后建议是肯尼斯向校长提的。他们有自己的理由。”
  
  韩渊说:“一句话,苏吉尔是一个毒性领导,会毁掉一个组织。我们系就在毁灭的边缘。”
  
  罗伯特说:“给出具体的例子来。”
  
  韩渊说:“苏吉尔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一方面他自己忙忙碌碌。另一方面,对其他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尊严和信任,浪费其他人付出的劳动,而且事情经常变的更糟糕。比如,他对招研究生的一手控制,使得系里的师生比变得离奇的低,大约是一个教授比七个博士研究生。这已经成立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罗伯特说:“事倍功半!下一条指控是什么。我相信你还有。”
  
  韩渊说:“苏吉尔刚愎自用。系里的供学生自由使用的开放式学习空间被改造成研究生的封闭式房间。系里的厨房被改造成一个教室。系里失去了让人们交流的空间。最关键的是,这些事情都是在系里会议上遭到其他所有教授强烈反对的情况下做的。”
  
  罗伯特说:“可是没有人往院里反映!”
  
  韩渊说:“助理教授只好沉默,正教授漠不关心。”
  
  罗伯特说:“明哲保身也有责任的。继续往下说。”
  
  韩渊说:“苏吉尔偏袒自己的学生。在分配助教的时候,他的博士研究生先占了名额,然后他压迫其他教授用自己的资金来支持自己的学生。比如,他不停的给我发电子邮件,一直到我忍受不了答应他为止。这样使的我的账户上出现了赤字。”
  
  罗伯特说:“你不该答应呀!”
  
  韩渊说:“我抵抗了很久,最后在他电子邮件的狂轰滥炸之下投降了。好汉怕赖汉,赖汉怕万事缠。”
  
  罗伯特说:“这事最后毕竟是你答应的。不能完全怪他。继续说。”

  韩渊说:“苏吉尔极端无能。我的案子就是明证。材料里有充沛的证据。晋职是理所当然。竟搞成被系里全体一致反对。”
  
  罗伯特说:“我觉得你的案子里没有任何问题!”
  
  韩渊说:“感谢你的公正评价!苏吉尔肆意破坏程序和政策。比如,他在我的五年评估里面写上他个人的诬陷之词,偷偷的做不让我晓得,剥夺了我写抗辩信的权利。”
  
  罗伯特说:“你应该早点汇报!”
  
  韩渊说:“请原谅我的迟钝!我没有想到他会继续这样做!”
  
  罗伯特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还有机会。其实我后悔做你案子的系主任。否则我可以在院里替你说话,管他系里是什么意见都没有关系。现在你只有耐心等待了。哎!”
  
  韩渊说:“不管这么样,你看到了系里的真相。这证明我没有夸大其词!”
  
  罗伯特说:“我没有说过你夸大其词。但是继续说你对苏吉尔的意见吧。”

  韩渊说:“苏吉尔有种族歧视的嫌疑。对我教的根本没有问题的课程百般挑剔,现在谎言竟成了反对我晋职的一个理由。我向他报告琼˙盖特勒一学期就要教掉两个学期课程时,他没有阻止,反而说那是琼的学术自由,叫我不要多管闲事。那不是闲事,而是直接妨碍我的教学,因为我是要接着琼后面教下一个学期的课。”
  
  罗伯特说:“这是很严重的指控!如果你要起诉,我可以告诉你去找谁,但是证据你可要准备充分。”
  
  韩渊说:“现在先忍一忍,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再看吧。”
  
  罗伯特说:“这是你的决定。我数了,你总共说了五条指控。还有吗?”
  
  韩渊说:“还有最后一条。后果可能最严重。苏吉尔残酷无情,不知责任重大。有一个国际学生,不适应这里的生活环境,在没有得到恰当建议的情况下,学的很差。我带这个学生去见苏吉尔,因为这不是只教她一门课的教师能解决的问题。苏吉尔说,这个学生脑筋睡的太死,无可救药。他会立即停掉她的奖学金。她必须回到她的本国去。作为一个系主任,苏吉尔没有基本的人道主义精神,没有对人在走投无路时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有半点警惕性,比如自杀或杀人,反而落井下石。我收到这位学生一封怒气冲冲的电子邮件时正在参加会议,回不到校园来。我担心这个学生会走上绝路,就打了一个电话给乐寅的手机,请他处理。在乐寅帮助下,事情得到了解决。”
  
  罗伯特说道:“你电话是什么时刻打的?”
  
  开会讨论韩渊的案子的时候,倪乐寅指控韩渊凌晨四点钟打电话游说自己投赞成票。罗伯特感到很奇怪。韩渊要游说的话,就到倪乐寅办公室关上门什么话不可以说,为什么要打电话!再说任何一个游说的人都会挑最佳的时间,如果韩渊真这样做,岂不是适得其反!
  
  韩渊说:“大概是凌晨!我出外都睡不好,早就醒来了。打完电话才想起来可能是把乐寅从梦中叫醒了。救人如救火,早一刻晚一刻后果能相差十万八千里。我相信乐寅会原谅我吵醒他的。”
  
  罗伯特问:“你们还谈了其他事情吗?比如你终身教职的事情?”
  
  韩渊说:“没有。当乐寅答应去处理这个事情的时候,我如释重负。然后电话就挂了,因为我希望乐寅立刻去处理,我哪里还想说其他的事。”
  
  罗伯特说:“你确实没有游说乐寅?”
  
  韩渊说:“救人一命事大。终身教职算什么。我晓得轻重缓急。我们没有谈我自己的事。我的事要不是乐寅主动找我,我不会跟他深入谈的。”
  
  罗伯特说道:“那就好。我们回到苏吉尔身上来。人有的时候是脆弱的。何止是学生!成年人也需要一些照顾!”
  
  韩渊说:“是呀!神窟大学校长不就从摩天大楼上跳下去了。”
  
  神窟大学校长是个强势的女同性恋。舆论批评她为同居女友谋了个高薪职位。她回家的时候,学生在停车场把她围住,爬上她的车子,向他表示抗议。还有人向她住的房子里砸东西。她抗不住压力,最后忧郁症发作,在旧金山一座大楼上跳了下来,一死了之。
  
  罗伯特说道:“真是悲剧!”
  
  韩渊说:“确实是悲剧!我还有更多关于苏吉尔的故事,今天就不讲了。在他严重渎职,对我的案子拒绝做适当处理的时候,我对他说,你不如辞职算了。他官迷心窍,拒绝辞职。所以我不得不找到你。建议把他赶下台。但在那个时候,没有人把一个助理教授的话当真。”
  
  罗伯特说:“你说的情况我会向上反映的。谁可能做下一个系主任吧。”
  
  韩渊说:“从他们对我的案子的处理来看,没有一个人可以胜任,他们要么是对我心怀恶意,要么是对评审程序和政策无知,甚至兼而有之。不管这么说,这是对申请人不公正,对统计系,文理学院,和整个大学都不负责任的失职行为。他们可以退出对我的评审,但是一旦参加了,就必须遵守规定。”
  
  罗伯特说:“我理解你遇到挫折的感受。但是还是提供一些意见吧。”
  
  韩渊说:“阿诺德显然是最糟糕的选择。我案子这些匪夷所思的遭遇都是起源于他对我要赶尽杀绝。我欣赏他的写作能力,可惜他拿手的是振振有词的谎言。他有经验,有能力,就是没有正直,绝不能领导一个系。”
  
  罗伯特说:“他自己也不愿意做。”
  
  韩渊说:“乐寅曾经是一个称职的系主任,也是有经验有能力。很多时候乐于助人。他对我说过,我的案子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第一次被苏吉尔搞砸了。但是第二次投票时,他也是反对我的晋职。他言行脱节让我很失望。”
  
  罗伯特说:“他已经做过系主任了。”
  
  韩渊说:“约翰是统计咨询中心主任,还是生物统计协会的滨湖州支部主席,做的还不错。但是他缺少对学校的规章制度的了解,甚至对大学存在的目标根本搞不清楚。如果他做系主任的话,没有你的悉心栽培是撑不住的。”
  
  罗伯特说:“约翰是统计咨询中心主任,很忙。这个实验室兴旺起来了,我们不希望他离开。”
  
  韩渊说:“如果这是理由,那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做系主任呢?他可同时担任统计咨询中心主任,但是你们得给他配一两个辅助的人手。”
  
  罗伯特说:“我们会有一个适当的决定的。”
  
  当韩渊离开之后,罗伯特思考如何换掉统计系的系主任。
  
  苏吉尔一定要下台。这么多的荒唐事得有人负责。但是要给苏吉尔足够的面子,省得他或许哭哭啼啼的胡闹。就给他一个休假年吧,也减轻一下统计系紧绷的气氛。
  
  看上去倪乐寅还想上台。你以前把韩渊夸成一朵花,现在把韩渊说成一泡尿。这不是耍阴谋诡计嘛。利用韩渊的案子来拉苏吉尔下马,为自己上台铺路。对韩渊的冤枉,倪乐寅哪怕不是始作俑者,至少也是为虎作伥。这样的人,一旦为非作歹,更难控制。只剩下约翰了,他也有强烈意愿,对韩渊的案子的处理,他是糊涂了。希望将来他能自己提高水平。至少暂时得靠他撑门面了。他已经在韩渊的案子上犯下错误。但是我已经让他去和韩渊拉拉关系,减少两人将来的摩擦。
  
  韩渊对苏吉尔的告状是迫不得已。统计系里的这些事确实太反常了。罗伯特觉得代理院长肯尼斯对韩渊的咄咄逼人很是不满。想到我和肯尼斯的摩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看不到许多的事情,看不懂许多的事情,总是对意外的事件很是反感,很会打哈哈躲蒙蒙,不晓得做头头就是做一个中断处理器。副院长雪莉˙波洛克(Shirley Pollock)是指望不上的。她那是顶着副院长的帽子干秘书的活。喋喋不休敲的却常是边鼓。言尽词穷后就是满脸通红。可是我不能参加院里的讨论,又不能和肯尼斯沟通,所以看上去韩渊的案子在院里还是凶多吉少。
  
  甄星韵的案子统计系又要第二次讨论了。结论是显然的。那帮人根本不尊重程序,就连我在场也没用。就指挥苏吉尔把事情走过场吧。这样我就可以在院里评审她的案子了。对甄星韵的案子第一次讨论没有投票,约翰没有心理负担,现在又晓得可能要接任了,应该不会再和其他人一伙了。
  
  这一次换系主任不能投票了。虽然按照惯例,换系主任一般都要系里的教授投票。好处是可以晓得这个新系主任在系里大概的受欢迎程度。但现在这个统计系是深陷泥坑。如果投票的话,根本不晓得这些人又搞出什么花样来。到时候直接通知苏吉尔和约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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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10:36
第十八章 渔翁得利
  
  再说约翰晓得自己快要当系主任的时候,异常的兴奋起来。短短几年,自己就从副教授混到正教授,再混到系主任,以后就是副院长院长了。在这学术圈混比自己年轻时想的容易多了。当然还是自己有手腕,能硬能软,才有今天。当韩渊对自己说要赶苏吉尔下台的时候,约翰觉得韩渊简直是疯言疯语。现在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自己受苏吉尔的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我做了系主任,晋职就不再是系里的事了,自己再也不用受阿诺德和倪乐寅明里暗里的欺负了。苏吉尔见了官,就如老鼠见了猫。我当了系主任,苏吉尔忙着奉承都还来不急。
  
  再说苏吉尔这一次又不是被我搞下去,是韩渊把他杠下去的。再过几年,阿诺德和倪乐寅都退休了,韩渊和甄星韵还有好多年要熬,我这系主任还不是一任连一任,一直当下去。
  
  但是那些老家伙们自己是根本指挥不动的。系里大大小小的事还得靠这些年轻人给自己倒茶奉水捧捧场。韩渊肯定在罗伯特面前会说所有人的坏话。我必须作损害控管。至少让他少说自己的坏话。至于甄星韵对我的支持,那很容易,只要我在讨论她的案子时站在她那边就是了。约翰突然发现自己不应该反对韩渊的晋职,现在只有放低姿态,跟他好话说尽了。
  
  
  当约翰邀请韩渊共进晚餐的时候,韩渊决定忍辱负重,前去赴宴。鸿门宴都有人敢去。他约翰还有脸敢见我,我当然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约翰与韩渊踏着雪迎着寒风去了校外的一家餐厅。约翰要借这寒流冷却自己心中的兴奋,再好好的想一想坐下来和韩渊说什么,还得准备韩渊可能的言辞攻击,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约翰可不是苏吉尔。再说,没有几个教授会顶着寒风跑到校外吃一顿午餐。校内的美食中心这时候正是人潮汹涌。约翰这个校园名人不用担心碰到熟人。
  
  走进暖和的阁楼坐下后,约翰堆着笑脸对韩渊说:“对不起。系里对你的评审是负面的。你最好还是不要报了。到了下一年,情况就全变了。我说的那两条,你能轻松达到。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我帮你。”
  
  约翰不提自己也是反对韩渊晋职的,这样一说好像他是一个旁观者似的,也彻底忘记了他在投票前对韩渊的威胁和欺骗。真是和尚吃完肉念经。
  
  韩渊晓得久打官司一头睡,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介意约翰的虚伪。韩渊觉得约翰肯定另有所图。以前自己找约翰,只要碰到这些话题,约翰就立即翻脸。这一次主动邀请自己,绝对不可能是好心,而是有大利!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我在他眼里是座臭庙,他自己却主动拜神上香。那他祈祷什么呢?
  
  
  韩渊说:“就凭你告诉我投了反对票,我觉得你的确是一个诚实的人。否则我不会来的。我当然不同意你的观点。我现在的成就就远远超过晋职的标准。所有的人都在胡闹。”
  
  约翰笑着说:“我听罗伯特说,你的案子很有希望。我投了反对票。但我现在还是衷心的希望你能成功。不管怎么说,我们是同事。我希望你留在系里。”
  
  韩渊苦笑道:“这哪是我不想留,而是你们一心赶我走。”
  
  约翰说:“没有几个人想赶你走。至少我保证从心底里希望你留下来。我晓得阿诺德和我想的不一样。苏吉尔有点古怪。但乐寅和我是绝对支持你的。”
  
  韩渊说:“过去的我不想谈了。只是祝愿将来是如此了。”
  
  约翰说:“是呀是呀。我们是不能沉浸在过去的。最好是放眼未来。大家的前途都是灿烂一片。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我们必须做诚心相待的朋友。请你放心,约翰永远是你的朋友,永远值得你依赖。”
  
  韩渊真是非常的佩服约翰,昨天刚捅自己一刀,现在却说是自己的朋友。我心灵上的伤还开着口子望着你呢!诚心相待,一开始还劝我不要上报。这不是万一我赢了,你会丢面子嘛。约翰做研究脑子不好使,但是要是学川剧的变脸技术的话,肯定是一等一的高手,抹脸,吹脸,扯脸,样样都行。
  
  韩渊喝了一口水,慢慢的说:“我从来都是望着将来的。我一直把大家都当成朋友。否则我不要你们动手,早自己挥一挥手远走他乡了。”
  
  约翰发现韩渊比自己预想的要好多了。这人看来是比较傻,我们都把他快逼死了,他还如此从容不迫,口不出恶言。自己是多虑了,选系主任韩渊这一票是笃定没有问题了。再说,除了我,谁也不理韩渊了。阿诺德和苏吉尔,他们跟韩渊如同水火。讨论韩渊的案子前,倪乐寅对韩渊是口蜜腹剑。讨论后,倪乐寅和韩渊形同陌路。只有我约翰提得起,放得下,还能跟韩渊一起吃饭。
  
  约翰说:“我晓得你是一个爽快人。我的眼光是绝对不会出错的。我们是同事,是朋友,现在更是兄弟。我们兄弟就应该把统计系当家一样维护。苏吉尔做的太差了。现在轮到我们来改变改变现状了。”
  
  韩渊比约翰小上近二十岁。一个年过半百头顶秃了一半的老头和自己称兄道弟,韩渊觉得很滑稽。约翰真把这学校当黑帮据点,就差和自己歃血为盟了。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约翰和韩渊就从同事升级成朋友,又从朋友升级成兄弟。自己给了约翰一个脸,没有记恨昨天约翰第二次下毒手,今天他就能顺竿儿爬到天上去。约翰是什么话都敢说,怪不得他升正教授没什么麻烦。自己实在是低估了约翰的为人。如果禽兽说的是阿诺德苏吉尔这类人,那么衣冠禽兽说的是约翰倪乐寅这类人。
  
  约翰说要改改现状,这话是弦外有音。算了,不再让他兜圈子了,否则韩渊会被肉麻得坐不下去了。仇恨可以忍,那是大度。肉麻如果要忍的话,那是什么品格。

     韩渊大方的说:“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谈一谈心里话吧。”
  
  约翰说:“那是当然。”
  
  韩渊问道:“你确实觉得让我再等一年,对你很重要吗?”
  
  约翰说:“主要是别人反对你。我只是一条小小的要求。等你多招两个学生。我就肯定投赞成票。”
  
  韩渊说:“你觉得这是必要条件。”
  
  约翰说:“从我们系的情况看,是的。但是我可以帮你。我们可以一起带自几个学生。”
  
  韩渊说:“你早年把说,这真是好意。现在太迟了一点。既然今天我们还可以谈话,我不想再含糊了。”
  
  约翰说:“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不会生气。”
  
  韩渊决定不再客气,直捣约翰的黄龙。
  
  韩渊说:“多带研究生自然是好事。但是你是从公司直接到滨大榆木溪分校做副教授的,你不可能带过研究生,谁用这一点来为难你了?”
  
  约翰说:“当然没有。”
  
  韩渊说:“所以有没有学生不是必要条件。”
  
  约翰脸一红,讪讪的说:“确实不是必要条件。但这都是苏吉尔他们先提出来的。对不起,我没有多想就接受了。”  
  
  韩渊说:“如此说来,我今年晋职你其实是接受的。”
  
  约翰只好说:“确实对我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哼!认错了!这么快就认错了!轻描淡写!韩渊决定打击打击他的自尊。
  
  韩渊说:“对我就不一样了。我听人说,阿诺德给了你很大的压力,所以你才反对我的。”
  
  约翰急忙否决:“绝对没有。真的。阿诺德没有给我任何压力。”
  
  韩渊笑道:“那你找到机会证明的时候,可得好好证明啊。那乐寅有没有给你压力?”
  
  约翰说:“也没有。”
  
  韩渊想,压力有硬的,由软的。阿诺德要压你,一定来硬的。你已经投过反对票,不就再投一次嘛。但倪乐寅可是狐狸,害怕你支持我,加上你心里有小鬼,他对你下个套子你还不钻。
  
  韩渊说:“在你们讨论之前,乐寅说我坚持申请是上了阿诺德的当。因为这样我会失败,而阿诺德就希望我失败。乐寅跟你讲过没有?”
  
  约翰说:“讲过。我也同意他的话。你怎么就那么笨呢?乐寅和我都替你着急。但你就是不听我们的话。叫我们想帮忙也帮不上。”
  
  又来了这一套!人说吃一堑,长一智。韩渊都吃了两堑。约翰还想骗。韩渊心里想,鳄鱼的眼泪就不要再流了。
  
  韩渊笑道:“既然乐寅识破了阿诺德的计谋,你也识破了阿诺德的计谋,你们在讨论的时候拿出点勇气来,替我说点好话,这不就不叫计谋了吗?说我好话可容易啦,材料里证据很多。”
  
  约翰很惊讶,说:“我没有这样想过。”
  
  韩渊慢腾腾的说:“阿诺德没那么奸,我也没那么笨。阿诺德根本没这个计谋。他是胡同里赶猪,竹筒倒豆子。他想反对,就闭着眼睛喊反对,赤裸裸的谎话,不拐弯抹角。这是乐寅编出来的计谋,主要是讲给你听的,不是给我听的。我晓得什么是将计就计。但是,你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那时候我给你讲,你总是不听我把话讲完。”
  
  约翰辩解说:“乐寅可是一个伟大的基督徒。”
  
  这不就是说,倪乐寅这个教徒的话比韩渊非教徒的话更可信。在教徒眼里,信教一俊掩百丑。
  
  美国是世界一大霸,科技创新层出不穷。美国的教徒们也是一大把,教堂比加油站还多。油价飞升的日子里,加油站的顾客少了,教堂里的教徒多了。《圣经》十诫中的第九诫说道,“不可作假见证”。虔诚的教徒们学会了把谎话当成真话,因为《圣经》本身就充满了谎话。这种撒谎的本领是借助那本古书,从娘胎里就开始训练的,深入骨髓,一代一代遗传,绵延不绝。
  
  如果《圣经》里预言说,这个世界的历史和美国那短的象白驹过隙的历史一样悠久的话,美国的教徒们绝对会口若悬河的劝你相信,还会写出一本一本的大部头著作来论证并指望荣登亚马逊网上书店的热门排行榜。书里的话都被标为货真价实的所谓证据。
  
  对了,人和恐龙一起散过步。你不信,一个美女副总统侯选人会甜蜜蜜的抛媚眼告诉你,这是真的。还是不信,那就算了。你肯定是恐怖分子,或者是恐怖分子的亲戚,朋友,同学,同事,战友,等等,至少和恐怖分子一起吃过饭吧。咱就把这事写进教科书,让下一代信就行了。

韩渊说:“我可不相信什么基督徒就不做坏事,从古到今,向来都是这样。你是不是觉得我以为第一次投票的时候,那个赞成票是乐寅投的。”
  
  约翰说:“你们都是中国人,经常聊天。你一直把他当朋友。我看得出来。一开始你就觉得苏吉尔在反对你,那么不就剩下乐寅支持你了。”
  
  韩渊说:“以前确实是把他当朋友。但是我其实早晓得乐寅是反对我的。我的估计很准吧!”
  
  约翰大为惊讶,但是嘴上说道:“我不能说。”
  
  韩渊笑一笑,说:“肚里点灯,心里明白就行。晓得我为什么一定要申请了吧?阿诺德把我往死里整,连那点工资都不让我涨。而我根本不在乎那点小钱。我必须得罪苏吉尔,哪怕他投赞成票,因为他控制不了局势,又喜欢撒我的谎。乐寅把我往死里骗,第一次反对,第二次漏出马脚来了。”
  
  约翰疑惑的问道:“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乐寅第一次反对你。”
  
  韩渊解释道:“你已经晓得乐寅是被苏吉尔赶下台的。这一次我是乐寅的枪,用来对准了苏吉尔。我没有办法。任人宰割。晓得是枪也只有做枪。这计叫借刀杀人。”
  
  约翰说:“有这等事!”
  
  俩人各喝了一口水,停顿了一会。韩渊说:“我想我们共事几年了,从来没有单独一起吃过饭。”
  
  约翰赶忙说:“以后一定多吃饭。多交流有好处。增进感情,互相帮助。”
  
  韩渊直截了当的说:“说说吧。咱们今天吃饭,你有什么要求?”
  
  约翰见韩渊这么说了,也就不再隐藏,就说:“说一说也没关系,反正待会儿你也会晓得。罗伯特找我了。苏吉尔要下台了。”
  
  韩渊说:“罗伯特动作还真快。兄弟支持你干。该变天了。这苏吉尔把系里快折腾死了。”
  
  过来一会儿,约翰悄悄的说:“苏吉尔经常被阿诺德哄的团团转。你晓得吗?阿诺德反对你是妒忌你。他认为自己是系里的精神领袖。你的研究和他做得一样好。是系里将来的精神领袖。一个蜂窝里不可能有两个蜂后。所以阿诺德就一定要干掉你。”
  
  有了甄星韵打的预防针,说过阿诺德妒忌,约翰这样说,韩渊就一点儿都不奇怪了。 
  
  韩渊说:“现在我也不客气了,我研究做的比阿诺德好。但是他用不着这样做啊!他马上就要退休了。再说,当初把我招进来干什么。”
  
  约翰小声说:“其实这是一个秘密。当年系里开会讨论的时候,玛丽强烈支持你,说你是罕见的申请人。阿诺德反对你。苏吉尔没主意。最后乐寅劝阿诺德说,来日方长,你来了之后阿诺德再挑你的缺点岂不是更容易。现在否决的话,院长那里乐寅不好交待。最后玛丽说,那就投票吧。结果只有阿诺德一人反对。连戴维都是支持你的。”
  
  韩渊长叹一声,说:“可惜玛丽退休了。否则阿诺德哪里能掀起这么大的浪。也可惜玛丽退休时临门一脚,把烂泥巴苏吉尔扶上马。否则阿诺德跟玛丽斗一斗,我也不可能这么惨。乐寅是系主任,用不着借刀杀人了,又得考虑系的生存,他可不是苏吉尔。从玛丽的退休餐会上,我晓得玛丽还是苏吉尔升副教授的恩人。有玛丽在,苏吉尔是不敢胡作非为的。追根朔源,我还真是成也玛丽,败也玛丽。当然这是开个玩笑了。玛丽退休了,人家是没有半点责任的。现在还在系里混的人得承担责任。”
  
  韩渊没有单独指责约翰,算是给约翰一个很大的面子。当然韩渊觉得也不能太便宜了约翰,于是就笼统的对整个系做个批评,自然也包括约翰在内。
  
  约翰说:“你说的是。只要阿诺德在系里呆一天,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人比他强。”
  
  为了进一步讨好韩渊,约翰说:“其实在我升正教授之前,阿诺德也压榨了我。他和我一起带学生,活都是我干的。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韩渊叹道:“你毕竟还是升了。不象我,路还很长,很险。”
  
  如果是阿诺德妒忌我,那么约翰根本就不会被阿诺德瞄上。怪不得每次招聘新的助理教授,阿诺德总是不挑些好的申请人,原来他也是武大郎开店,只招对自己的地位没有威胁的人。
  
  约翰趁热打铁,说:“我以后是不理阿诺德了。我们年轻的一代应该团结起来。你,星韵,比尔,我,齐心协力,再加上以后招进来的人,把系里弄兴旺起来。那帮老人,就把他们晾在一边吧。他们会退到自己的乌龟壳里去的。”
  
  韩渊说:“说点儿实的吧。这次系主任投票,你最好投自己一票。千万不要不好意思把你的票投给乐寅。否则弄不好你拿不到多数了。”
  
  约翰说:“这一点你放心。但是我需要大家的支持,否则就算做了系主任。工作也不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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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11:00
在罗伯特找大家谈完话之后,阿诺德觉得约翰可能会代替苏吉尔做系主任。这样一来,约翰对甄星韵案子的意见和他们三个就可能不一致了。在放春假苏吉尔衣锦还乡去印度的时候,阿诺德把约翰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阿诺德客气的清干净一把椅子上堆积的资料,让约翰坐下。这可是约翰来了滨大榆木溪分校好几年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阿诺德刚才命令约翰去他的办公室。那咄咄逼人的口气让约翰很是不悦,但藏在心里不敢表露,现在是烟消云散了。约翰想,看来阿诺德觉得自己要做系主任了,对自己客气起来了,害怕自己将来报复他,比如不让阿诺德教他混了一辈子的《高级数理统计》。
  
  阿诺德说:“苏吉尔快要下台了。他第一次敢投渊一个赞成票,就为了他那个系主任的位置。这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直接跟我顶撞。渊不领情,还真把苏吉尔杠下去了。苏吉尔现在学乖了,终于和我们站在一起了。我非常高兴。”
  
  约翰说:“苏吉尔是违反了规矩才下台的。渊哪有能耐动一个系主任。”
  
  阿诺德说:“规矩!什么规矩!规矩是我们定的!还不是那个被我骂臭头的罗伯特整苏吉尔。当然现在不是你就是乐寅做系主任。三年前,你经验不足,苏吉尔才有机会做系主任,否则就是你做了。现在我觉得你做的概率很大。乐寅就不要再搅和了。”
  
  约翰非常高兴,看来阿诺德支持我做系主任。从韩渊那里一顿饭骗来一张选票。甄星韵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靠着自己的,她的一票是铁票。比尔那里再吃一顿饭肯定又是一张票。这系主任是当定了。
  
  约翰立马摆出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说:“万一轮到我当系主任,我当然得依靠你们的经验和智慧。诚心的希望你们大力支持。”
  
  阿诺德严肃的说:“苏吉尔当上系主任之后有时候根本不听我的话。你要什么建议我当然帮你。但是你晓得,星韵的案子又要重审了。我希望你不要随便改变立场。这一点非常的重要。”
  
  约翰说:“星韵和渊很不相同。渊是主动跟系里做对的。星韵是受了渊怂恿的。我们已经惩罚了渊,不能再惩罚星韵。”
  
  阿诺德异常愤怒的说:“什么!这两个人胆大包天,犯上作乱。你怎么能替星韵辩解!”
  
  约翰说:“我不是替星韵辩解。渊走了我不怕,反正他又没有带几个博士研究生。你晓得我们系有五十个左右博士研究生。你看星韵带了这么多博士研究生。如果她走了,系里的学生怎么办?”
  
  阿诺德拿出一副瞧不起的样子说:“还没有当上系主任,就操起系主任的心来了。学生关我们什么事。我就不愿意带学生。我也不愿意教课。哪怕系里解散了,也轮不到你操学生的心。再说肯定有学生听到风风雨雨会转学的。每个人都有义务找到自己的位置。”
  
  约翰说:“我不希望系里的学生离开。”
  
  阿诺德说:“不管这些学生了。就算他们都是跟星韵做研究,我还是要否决她的终身教职!”
  
  约翰说:“星韵是真的应该晋职!她比渊会为人处事!”
  
  阿诺德鼻子哼了一声,说:“真的应该晋职!那我就告诉你真相是什么!真相是渊和星韵都应该晋职!苏吉尔和我一年都教五门课,他俩只要教三门课!一样都在这里做研究,凭什么!不管真相如何,我叫谁上谁就能上,叫谁走谁就得走!”
  
  看到阿诺德满嘴妒气,约翰劝解说:“我当然明白!他们跟我不一样,对你太不尊重了!”
  
  阿诺德说:“哪怕是尊重我,他俩还得走。尤其是渊!不就是能写几篇文章嘛!神气什么,以为终身教职是拿定了。我年轻的时候发的文章比他的文章强多了!”
  
  约翰再进一步劝解说:“你用不着跟他俩计较吧!多少年你又没有生气。现在更用不着生什么气了。”
  
  阿诺德朝约翰眨眨眼,说:“我早就生气了。忍了六年,等的就是今天。我当初就反对招他们进来。你看看这个系,如果渊和星韵拿了终身教职,乐寅再和他们打成一团,说话顶用的中国人占一半,以后谁说了算!不用说以后,就说这次招助理教授,苏吉尔和我都希望把萨娜弄进来,你也不反对。但最后还不是被渊搅黄了!我现在才晓得原来渊没那么好对付。幸亏去年我下定决心把他捋到底!你还和乐寅合起来替他说话!”
  
  约翰陪着小心说:“我们那是给渊一个活路。用不着你死我活的斗!”
  
  阿诺德说:“当年我就是象你这么想,给了乐寅一个活路。这以后我想拦住中国人进我们系就得多费多少心事!招比尔的时候乐寅跟我暗顶,说让比尔从一级助理教授开始做,而不是从通常的二级助理教授开始。这是乐寅变着法子为难比尔,最好让比尔不要来系里。最后我狠狠的骂了乐寅一顿他才妥协的。乐寅还是知所进退,事事还委屈着中国人,这一次就决定牺牲渊和星韵。让渊拿到终身教职就是放虎归山。系里只有他渊敢说敢做。我在这里做了一辈子的主,将来还得受渊的气。渊不是乐寅。他对所有的人都尊敬,连愚蠢的黑人都不歧视。他这一点很可怕,因为这意味着他绝对不会再让中国人受任何委屈的。读统计的中国人这么多,研究做的又好,一旦我退休,有渊撑腰,以后这里就是中国人的天下。这一点我清清楚楚。”
  
  约翰不解的说:“你不反对招中国学生,为什么反对招中国教授?”
  
  阿诺德说:“招中国学生是没有办法,不招没有人申请!我有点生气,就在每年的新生会议上骂骂他们就是了。招助理教授还行,就是让他们干几年活,卖完青春,就把他们赶走。千万不能给他们权力!就连乐寅这种中国人,一当上系主任,就招来了星韵和渊。上次在院长的压力下招了一个中国人做副教授。我在开会的时候故意羞辱他,最后把他挤走了。招你是我坚持的。琼跟那些中国人可以比一比,但是她不识抬举,嫌这里池塘小养不了她那条大鱼,溜走了。我非常生气。比尔简历比琼差得多,能招来也是我坚持的,我们要好好的扶持他。”
  
  约翰说:“中国人又不都象渊!”
  
  阿诺德狠狠的说:“那还不是一个样!都不是我们的人!不论如何,你必须站在系里一边,绝不能站在真相一边!”
  
  这个时候,约翰终于晓得阿诺德的用意了。阿诺德先用苏吉尔说事,就是为了这句话。
  
  约翰说:“明白了,那我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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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12:26
第十九章 唇枪舌战
  
  春假结束了,苏吉尔从印度回来了。但是他并不想立刻处理甄星韵的案子。苏吉尔告诉阿卡莎,甄星韵的案子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她可以放在最后做,先做其它的事情。阿卡莎准备好了材料。好久之后,苏吉尔还是没有动静。甄星韵怎么催促苏吉尔都没有用处,只好给罗伯特打了一个电话。罗伯特把苏吉尔叫到自己的副院长办公室叮嘱了一番,还要求苏吉尔尽快处理甄星韵的案子。苏吉尔才给阿诺德,约翰和倪乐寅发了一个电子邮件,定下一个日期,第二次讨论甄星韵的案子。
  
  已经到了四月中旬,春暖花开。又是下午,苏吉尔,倪乐寅和约翰三个人坐在系主任办公室里。苏吉尔和倪乐寅都笑眯眯的,只有约翰一直阴沉着脸。
  
  阿诺德最后走了进来。他一坐下,还没等苏吉尔开口,就恶狠狠的说:“星韵受渊怂恿,也赶热闹要往上申请终身教职。星韵跟渊走同样的一条路,那我们就一样处理,给他们一样的结论。所有跟系里作对的人都不能有好下场。”
  
  阿诺德说完,眼睛直直的盯着约翰。
  
  约翰故意垂下目光,不理会阿诺德的威逼。约翰在等苏吉尔开口,现在用不着和阿诺德顶撞。
  
  苏吉尔咬牙切齿的说:“我恨死了渊。他居然把系里的事情上报到院里。但是他哪里晓得,这样做有什么用!罗伯特主持了他的案子。我们的结论却比第一次更强。我们大家都晓得了渊的顽固态度。我自己也彻底改变了对渊的看法。我们达成了一致反对的意见。渊是一个态度极其恶劣的人,千万不能留在系里。甄星韵突然变得跟渊一样顽固恶劣。我们也不能留星韵在系里。”
  
  苏吉尔终于找到机会当众一泄多日对韩渊的满腔仇恨。苏吉尔说完之后,还不屑的瞟了约翰一眼。
  
  倪乐寅笑道:“罗伯特亲自来了也是没有什么作用的。系里的态度是异常坚决的。大家是团结一致的。我们的腰杆是挺直的,决不会因为上层越权施压而改变主意。上次没有正式投票,这原本代表了我们对她的一片痴心照顾。但是她竟然糊里糊涂,对我们的好心好意一点都不领情。其实第一次讨论的时候,我们都已经一致反对星韵的终身教职。现在我们根本不需要讨论,这会不用开那么长的时间了。直接来一个正式投票的仪式,把上次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就可以了。”
  
  约翰一听倪乐寅要结束讨论,心里立刻急了。他晓得倪乐寅,苏吉尔,和阿诺德已经商量好了。阿诺德一直不停的压自己反对甄星韵,但是自己一直没有答应。约翰没有想到倪乐寅想让这个会议流产。这一招太毒了,逼自己无用武之地。
  
  约翰正想着怎么反驳倪乐寅的话,但是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对倪乐寅的提议的时候,苏吉尔又开口了。
  
  苏吉尔说:“因为秘书把渊的文章弄漏了一篇,院里要求重审他的案子,这才引起了他的行动。他先朝我吼叫,后来又到罗伯特那里告状。看到渊告状成功了,星韵也跟着罗伯特那里去告了一状。她说我们第一次根本没有讨论她的教学和服务,只讨论了她的研究,结论是不全面的。罗伯特信了她的话,叮嘱我无论如何三个方面都要细细的讨论。所以这个会还是要按部就班的开下去。”
  
  见到苏吉尔给自己解了围,约翰才舒了一口气。
  
  不料倪乐寅又说道:“我们上次的讨论否决了她的研究。研究,教学,服务,只要当中任何一项被否决了,整个终身教职就被否决了。就算上次我们漏了教学和服务两项,最后的结论是一样的。”
  
  阿诺德说:“既然结论是否决,就没有必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现在这个会议不需要再开下去了。”
  
  苏吉尔说:“大家不要急。这样是不行的。我没有办法写系报告。”
  
  阿诺德说:“随你怎么写。等你写完之后,我只要看一眼就行了。如果你觉得再不行的话,就象上次一样,乐寅可以帮你写。我认为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否决掉星韵的终身教职申请。我们必须团结。”
  
  阿诺德边说又一边瞪着约翰。
  
  约翰再也躲不过了,板着脸说:“既然我们承认上次讨论漏了教学和服务,就得改正这个错误。而且上次对星韵研究的讨论,我们一样可能是不充分的。不充分的讨论当然会影响结论。所以这一次一定要把研究,教学,服务三个部分都充分的讨论,我相信,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得出更准确的结论。”
  
  阿诺德不屑的说:“完全是胡说八道!星韵研究做得那么差。我们的结论怎么可能改变。上一次的结论是准确无误的。至少我是不可能改变我的结论的。我相信乐寅和苏吉尔也不会改变。”
  
  倪乐寅插了一句话:“阿诺德,不要生气。我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做变色龙,契柯夫(Chekhov)笔下的那个警监奥楚蔑洛夫(Archambault)。”
  
  约翰对阿诺德和倪乐寅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胀红了脸,青筋暴起。
  
  约翰直起身子,一拍桌子,怒道:“你们简直都是在儿戏。仗着自己有终身教职就可以胡作非为,任意欺凌助理教授。你们忘记了终身教职对于星韵来说非常重要。任何人都不能再胡来。”
  
  苏吉尔赶忙劝道:“大家都不要生气。今天是我主持。会议是肯定要照程序开的。再说,这也是罗伯特对我吩咐的事情。我已经被罗伯特批评了好几次。尽管如此,他还是很信任我,所以星韵的案子就又给我主持了。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再让他找到任何批评的地方。罗伯特会发现,他不在现场,我做系主任会把事情做得更好。”
  
  苏吉尔停顿了一下,扫了大家一眼,看到约翰的脸色好看多了,阿诺德很不高兴,乐寅挂着一丝神秘的笑。
  
  苏吉尔对阿诺德和乐寅说:“阿诺德,乐寅,你们就耐心一点,就为星韵做最后一件事,再过几个月,等校长否决了,她就离开系里了。”
  
  倪乐寅插话道:“没有关系。我们这一次就把事情做的比上次更实在,让星韵无话可说,心服口服。”
  
  苏吉尔点头称是,又转头对约翰说:“约翰。你不用急。我们晓得这一次你会有不同的意见。罗伯特已经跟你们每一个人谈过换系主任的事情了。阿诺德是真的不愿意做系主任。你和乐寅都愿意做系主任。我晓得罗伯特现在偏向渊和星韵。但是显然乐寅不会为了一个系主任去讨好罗伯特。所以罗伯特看上的人就剩下你了。上次你否决了渊的案子,现在一定后悔莫及。不久前,你请渊吃了一顿饭,向他赔礼道歉了。所以星韵的案子,你一定是支持的。你不晓得,在这个系里,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住我的。不管怎么说,我这辈子总算做过系主任了。我知足了。”
  
  约翰奇怪苏吉尔怎么会晓得自己和韩渊吃饭的事,又对苏吉尔如此赤裸裸的道破自己的心思感到恼火。但是转念一想,现在也不是和苏吉尔争论的时候。阿诺德,倪乐寅和苏吉尔已经把讨论往后拖了好多日。要不是罗伯特催促,这会议不知猴年马月才开得起来。这拖的越久,甄星韵就越急。
  
  于是约翰忍住气忿,说道:“我们就好好讨论星韵的案子。与此无关的事情换个地点时间再讨论好不好?”
  
  苏吉尔羞辱了约翰之后,根本就不再理会约翰,直接对大家说:“该说的我也说了。现在就正式讨论星韵的研究吧。”
  
  倪乐寅开口了,说道:“不用说我们都觉得她的成果差,连校外的评审人都看不下去了。琳达说过,‘甄博士根本不会做研究!’”
  
  约翰愤愤不平的说:“她说星韵根本就不会做研究。星韵带了五个博士研究生,怎么不会做研究?这就跟说我不会做研究一样。但是你们全都晓得,我很会做研究。”
  
  阿诺德嘲笑道:“你哪里会做研究?《统计年鉴》的文章,你看得懂吗?”
  
  约翰说:“我来这里没过几年,你们就让我轻轻松松的升了正教授。怎么就不会做研究了?”
  
  苏吉尔说:“我们要集中力量评审星韵。”
  
  约翰说:“琳达这是彻头彻尾的撒谎。这么明显的谎话我们无论如何是不能当真的。再说星韵都毕业好多年了,琳达对星韵的了解哪里比得上我们对星韵的了解。我跟星韵有合作。我对星韵的研究是了如指掌。大家可以相信我的判断,我的判断是非常权威的,非常准确的。不要在琳达一封信上继续做什么文章。”
  
  苏吉尔说:“每个校外评审人的意见都得尊重。”
  
  约翰说:“在这么多校外评审人当中,就琳达持反对意见,所以琳达是个异常值。我们都晓得,在评价人的时候,异常值必须去掉,否则得出来的结论就不可能公正。”
  
  苏吉尔咳嗽了一声,不再反驳。
  
  约翰接着说:“再说一点题外话,我也向苏吉尔学习,查了一下琳达的底细。我对琳达找谁做男朋友没有兴趣。我的兴趣是琳达自己的研究做得怎么样。查完之后我非常吃惊。琳达工作了十几年,也早就是副教授了,她的文章从数量上讲,比星韵多。但是她的第一作者的文章极少,只占文章总数的百分之六,星韵的第一作者文章只有一篇,但是却是百分之七。所以琳达说的是谎话,除非她自己不要自己的终身教职。”
  
  倪乐寅说:“因为我们和星韵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我们很容易偏向她。琳达做为校外评审人,就多了一份超然,得出的结论很客观。至于琳达的终身教职问题,那是她系里的政治问题,我们不需要考虑。柏克莱大学,斯坦福大学,同样有菜鸟教授。但是我们还得坚持我们的标准。”
  
  约翰刚想说,韩渊的十个校外评审人一致强烈支持他的终身教职,系里还不是否定。再想想,自己个把月前也参与了他们干掉韩渊的阴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罢罢罢,今天辩论是假,各自表述是真。韩渊的事情还是怎么都不要提起,谁让自己立场不坚定了。韩渊滚蛋也好,谁让他研究做得比我约翰还好。但甄星韵要留着,她对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做什么事都对我百依百顺,是我做系主任真正的帮手。
  
  约翰于是说:“我不这样认为。星韵的研究领域是非常有前途的。星韵拿了一个重要的国家级资金。这就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证明,证明的研究能力很强,得到了同行的认可。在我看来,一笔资金抵十篇文章都不止。文章有什么用处?哪怕是《统计年鉴》上的文章,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世界上又能有几个人去读,去读的人又有几个人能读懂,就算读懂了又没有任何帮助。所以文章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的。《统计年鉴》上的文章我多少年都没有读了。但是资金就不同了。资金是实实在在有用的东西,比如可以支持我们的博士研究生做研究。”

       倪乐寅微笑着说:“你说的真不错,资金是很重要。但是文章是资金的产品,所以也是重要的。既然星韵有一笔资金,她应该好好利用这些资金,多写几篇文章,这样她的研究看上去就更强了。我们一开始就为她做想,再给她一年的时间,让她好好写写文章。这样做大家不是对她的研究都没有意见了吗?她自己根本就不应该急急忙忙的申请终身教职。”
  
  一篇文章从主意的酝酿,定理的证明,初稿的寄出,漫长的审阅,到最后接受,从一年半载到五六年都有可能。倪乐寅当然晓得这个真相,但他这样说就是荒唐了。这一年甄星韵可能会发些文章,但几乎不可能与这项刚刚批准的资金有关。
  
  约翰反驳道:“星韵的研究成果已经相当的多。根本就不需要更多文章。”
  
  倪乐寅不高兴约翰赤裸裸的跟自己对干,冷冷的说:“空口无凭,你数一数看,她几乎没有什么统计文章。”
  
  约翰说:“她的第三篇文章就是统计文章。”
  
  倪乐寅说:“你要注意,那是一篇综述文章,没有一点原创性的。”
  
  阿诺德笑了,说道:“星韵写综述文章?是不是笑话!天大的笑话。年纪这么轻,文献没有读多少,自己的文章没有发表几篇,就鲁莽的写什么综述文章。真是不可思议。综述文章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这样的年轻人写,而是应该由我这样年纪大的人来写。我既有丰富的经验,又有独特的眼光,写出来的综述文章才真正的有份量。星韵根本就没有资格写综述文章。既然她写出来一篇综述文章,她肯定既说不清问题的历史,也说不出将来解决问题的路径和方向。所以这样的综述文章不仅没有原创性,而且没有任何指导意义,是真正的垃圾文章,将来注定是没有一点影响力的。这样的文章我们可以不算。”
  
  约翰说:“干脆说年轻人连学问都不能做,岂不更好?我比你年轻十几岁,干脆说我连学问也不能做。所有的事都由你来做最好。”
  
  苏吉尔说:“我们不要谈论年龄问题了。”
  
  倪乐寅说:“约翰说星韵的成果多,根本是信口雌黄。除了这一篇综述文章之外,星韵的文章几乎都是与别人合作的,几乎没有第一作者的文章,所以研究独立性的要求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满足的。作为一个教授,研究的独立性是第一重要的。建立一个自己的独立的研究领域,是每一个助理教授都应该达到的最起码的要求。合作是第二位的。星韵做了这么多年研究,一直是本末颠倒,主次不分。在我做系主任的时候,我口头提醒了她无数次,她始终没有听我的建议。其实如果她早听我的建议的话,根本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约翰赶紧说:“你写的书面报告里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评语,是不是误导星韵呢?现在这样说,我根本就不信。而且现在这个时代,合作的文章都是可以算贡献的,许多文章没有合作根本就写不出来。别忘了,这是一个强调跨学科的时代,与几十年前彻底不同了。”
  
  倪乐寅奸笑着说:“没错,合作当然可以算贡献。但是每篇合作文章的贡献都得打些折扣。换句话说,她应该发表很多文章才可以升副教授。医学院的助理教授晋职就是这样计算合作文章的。”
  
  约翰说:“星韵的合作研究与传统生物统计是不同的。”
  
  阿诺德问道:“那能有什么不同!”
  
  约翰解释说:“她的研究涉及大量的计算。柏克莱大学的一位女教授,中国人,她说过,统计研究有三代。第一代的计算涉及的是明确的表达式,也就是说估计量是用算术运算能求出来。第二代的计算涉及数值计算,求估计量需要利用方程数值求根,数值优化,数值积分等等。第三代的计算与理论已经是血肉相连,不可分割。阿诺德的研究是第一代。第三代的研究系里只有星韵和渊在做。本来我的研究至多是第二代,最近跟星韵一起做第三代的研究。”
  
  约翰特别喜欢参加各种统计大会。这统计分三代的说法就是在大会上听这位教授讲的,约翰印象深刻,没有想到这次可以用来跟倪乐寅辩论,自己真是急中生智。
  
  阿诺德嘲讽的问道:“不要胡吹。在概率统计大会上总有一帮见风就是雨的推销员神侃。以前是犹太人到处推销。现在犹太人都搞钱搞权去了。做统计的中国人多了,不少中国人也学会了犹太人的推销技术。你在那里听风就是雨,然后到这里胡乱卖弄。你给我指出来,星韵的哪几篇文章属于第三代。”
  
  约翰说:“就是那篇关于基因表达的文章,有很多的引用。”
  
  阿诺德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说:“星韵做的文章都是关于基因表达的,你能具体指出是哪一篇吗?”
  
  约翰生气的说:“你参加讨论之前就有义务了解是哪一篇文章。现在你没有权利要求我告诉你。”
  
  苏吉尔觉得自己需要调停一下,否则约翰和阿诺德又要吵起来了。
  
  苏吉尔说:“就是第六篇文章。我注意到了,引用是最多。”
  
  苏吉尔从材料堆里抽出甄星韵的文章列表,摆到阿诺德面前,把第六篇文章指给阿诺德看。
  
  阿诺德看了一会就说:“我一看标题就觉得好熟悉。用的是主成分分析方法。老掉牙的教课书方法了,几十年前就发明了,一点点的创新也没有。我真不晓得这些主编是干什么的,抄袭的东西也敢允许发表。我没有想到星韵竟然还抄袭,这样的研究者连起码的道德都没有了。”
  
  约翰对阿诺德这样侮辱甄星韵的研究相当不以为然,讽刺说:“这哪里是抄袭,明明是你没有仔细看文章,或者没有看懂文章。打个比方,制造隔壁那幢物理大楼跟制造你那个三岁小孙子的玩具房可以用相同的主意。但显然是本质上不相同的工作。一个是涉及几千万美元的系统工程。一个是只值几美元的简单加工过程。”
  
  阿诺德没有生气,问道:“什么不同?做统计讲究的是新主意,不是主意的实施。”
  
  约翰说:“你这就是第一代统计的想法。我问一下,你有没有求过涉及一万个参数的似然函数的极值?”
  
  阿诺德说:“没有!你自己碰过吗?”
  
  约翰说:“我也没有碰过这样的似然函数。但是星韵跟我聊天的时候,我们谈到过这些问题。她说处理这样的似然函数是很难的。”
  
  阿诺德说:“如果模型简单,现在电脑那么快,还能有什么困难!如果模型复杂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比如我做的参数模型研究,有时候两个参数就够我受的了,我的学生怎么折腾就是求不出一个极大似然估计值。”
  
  约翰说:“这你真是不懂了。我听星韵说,计算上有个问题叫可扩展性。不是所有的统计计算方法具备可扩展性的。尽管现在的电脑很快,甚至模型并不复杂,解决这样的问题仍旧需要投入很多。星韵给我举过一个例子。如果照本宣科的使用教科书推荐的方法,可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分析一个数据集。这样的话仿真实验根本就做不成。星韵设计了一个新计算方法,只要五分钟的时间就能分析一个数据集。仿真实验也就可以在相当短的时间里做完了。”
  
  阿诺德不屑的说:“你都是听星韵跟你吹的牛!是不是开会前,她又给你面授机宜,什么都演习了一遍,然后你到这里好好的发挥。哼!你自己又没有经历过,把这些话拿出来摆设,我们凭什么相信这些话!”
  
  约翰气得浑身发抖,吼道:“每次我提出一点正面的东西,总是有人竭尽全力把我的意见干掉!”
  
  苏吉尔立即打圆场说:“没有!没有!我说没有!大家都在努力评审。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结论是星韵没有一点独立的研究领域。她必须利用手上的资金来建立这样的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
  
  约翰很生气的说:“我不同意这样的意见。什么样的研究才叫一个独立的领域?”
  
  倪乐寅说:“就象我研究空间统计,你做统计咨询。”
  
  约翰说:“星韵也是统计咨询。”
  
  倪乐寅决定捧一下约翰,让他高兴高兴又有口难言,说:“她的成果没有那么多啦,咨询的问题也少啦。”
  
  约翰只好转移话题,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疑问。评终身教职可以基于期望吗?我觉得星韵肯定会利用她这么多的资金写出好多文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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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13:03
约翰记得系里给自己写的终身教职报告里,把自己来到系里以后能做的贡献都写进去了,看上去自己好像已经著作等身。所以约翰就决定从这个角度给甄星韵辩护。
  
  倪乐寅认真的说:“不能基于期望,只能基于材料里的文章。这是规定。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违反规定。如果基于期望的话,每个人的期望都不相同,这就失去了客观的标准,评审终身教职就变成了各说各话。”
  
  没有人再跟约翰顶了,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大家都趁机休息了一下。
  
  阿诺德嘲笑说:“看来你和星韵确实准备了不少资料,连怀孕的事情都谈得很细。”
  
  约翰没有理会阿诺德的挑衅,说道:“教课之外,星韵带了许多博士研究生。这是对我们系最大的贡献。作为一个助理教授,这是让我最欣赏的地方。这一点,乐寅和阿诺德都没有做到。”
  
  倪乐寅说:“那么星韵更应该写出了好多文章。这些学生帮她很多忙呀。你写了那么多文章,都是学生帮忙写出来的。你的学生可以帮你写文章,证明你很会做导师。星韵的学生写不出这么多文章,证明她不会做导师。”
  
  约翰愤怒至极,可是又不知如何反驳倪乐寅狠毒的攻击。
  
  约翰不理会倪乐寅的进攻,自顾自的作个总结,说:“我认定星韵是系里的资产。她和渊不一样。苏吉尔,务必请你把我这一条意见记下来,现在就立刻记下来,留个书面纪录。”
  
  阿诺德狠呛呛的说:“星韵不是资产我们聘用她干什么!所有聘过来的助理教授都是资产。星韵是资产,渊是资产,比尔也是资产。但是哪怕星韵是很重要的资产,我不想给她终身教职,她就拿不到终身教职。资产,等他们走了以后,我们再招,想做助理教授的人多的是。”
  
  约翰想想自己接着还要替甄星韵的服务辩护,就决定省省力气,不再多说。
  
  见大家不再争论,苏吉尔说:“她的服务领域怎么样?”
  
  刚才倪乐寅和约翰对垒的次数太多了,有些累了,漫不经心的说:“可能算不错啦。”
  
  见倪乐寅松懈下来,阿诺德就恶狠狠的说:“什么叫不错!那是很差!三个星期前的一个周末,在希望城的招生会上,她负责我们系的广告摊位,我是特邀嘉宾。当我演讲结束的时候,一个高中生向我要资料,我把他介绍给星韵。结果星韵一问三不知,什么资料都没有带。这是对系里极端的不负责任。”
  
  约翰急忙说:“那是我的错。本来那件事是我负责的。招生会的前一天晚上,我临时去不了。打手机请星韵代为出席的。所有的资料都被我带提前回家。星韵的家离我的家又很远。我本人又不在家。星韵不晓得要带什么资料,也不可能取得这些资料。”
  
  事实是约翰和一个女友约会。在女友家两人都喝醉了。约翰见自己无法回家,晚上九点多钟打了甄星韵手机,请她代为出席。甄星韵的丈夫任磊出差了,自己要照顾小女儿任晓瑜。但是她不敢拒绝约翰的要求,咬着牙,装着很愉快的样子答应了。
  
  凌晨五点半钟,甄星韵就起来了,准备好早餐,狠心叫醒根本就没有睡足的小女儿任晓瑜。六点钟刚过,在凛冽的寒风中,甄星韵就开车出门了,先到系里去广告板,然后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开了一个半小时,才来到希望城,好不容易找到会场。大半天的会议,她既要招呼来宾,又要照看小孩,实在是筋疲力尽。
  
  甄星韵如此辛苦却遭到阿诺德的狠毒攻击。虽然约翰辩护了一下,但是甄星韵的功劳却是一点没有了。
  
  阿诺德阴阴的说道:“星韵这也不晓得,那也不晓得,就跟一个白痴似的。那么星韵就不应该答应你的要求!既然答应了,星韵就应当竭尽全力的做好。否则就是不负责任。你用不着把星韵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这对她是不会有什么帮助的。”
  
  约翰很是生气,但是又不晓得再说什么,被阿诺德搞闷掉了。
  
  阿诺德见约翰不再出声,就接着说:“星韵做什么事都不认真。她参加了许多委员会。这是系里给她的锻炼机会。但是她在委员会里表达的意见总是模棱两可,从来没有提出一点有用的意见。”
  
  倪乐寅说:“确实是这样的。尤其是招聘委员会的工作,星韵非常不负责任。星韵从来没有单独给申请人打过电话。要么是我打,要么是阿诺德打。星韵总是推三阻四的。我们把星韵放进招聘委员会,不是让她做花瓶,摆在那里看的。星韵很狡猾,只想在简历上加一些条目,真正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做。”
  
  约翰说:“我没有在招聘委员会里。但我相信星韵不是那种人。有的时候她这样做是尊重你们的意见,因为你们比她有经验。”
  
  倪乐寅说:“经验都是锻炼出来的。有了锻炼的机会,她白白的放弃,这不是正确的做法。因为这样,她什么经验也积累不了。”
  
  约翰气愤的说:“你们,尤其是阿诺德,根本不尊重助理教授的意见。星韵晓得她的意见表达了也是白搭。我记得系里开会的时候,阿诺德经常命令助理教授先说。渊经常熬不过阿诺德的要求,就照阿诺德的要求说了,然后阿诺德就羞辱渊一顿。星韵被阿诺德的做法吓坏了,还能说什么。”
  
  阿诺德说:“我从来没有羞辱过渊。他说错了,我自然要纠正。”
  
  倪乐寅说:“系里开会就是大家交流不同的想法,最后达成一个一致的意见的过程。肯定有些人的意见被修改,甚至被否决。但是这没有谁羞辱谁的问题,更没有谁恐吓谁的问题。渊经常说错,是他自己没有深思熟虑。星韵经常不说,是她自己不想担负责任。”
  
  苏吉尔说:“对呀。就是这样嘛。我自己的意见就经常被阿诺德和乐寅否决。但是每次开会,我还是积极的发言。星韵没有任何借口不发言。”
  
  约翰发现自己很难说得过阿诺德和倪乐寅,但是苏吉尔一开口,约翰立刻找到了岔子。
  
  约翰说:“苏吉尔,你是系主任,每次说话都没有深思熟虑吗?”
  
  阿诺德和倪乐寅笑了。苏吉尔一脸茫然,说道:“没有呀!我殚精竭虑。”
  
  约翰说:“你问一问乐寅吧。看他同意不同意你刚才说的话。”
  
  倪乐寅赶忙说:“约翰。你不能拿渊和苏吉尔比。渊没有经验,说话经常不知深浅。苏吉尔经验丰富,只不过他作为系主任,经常抛砖引玉。苏吉尔尊重我们大家的意见,修改自己提出来的初步意见,最后形成一个共同的意见。这确实说明了他不独断专行。我们应该感谢苏吉尔的宽大胸怀。而且今天我们是讨论星韵的案子,不是苏吉尔的案子。”
  
  苏吉尔这才回过味来,脸色立马阴沉下去。
  
  倪乐寅又转向苏吉尔说:“阿诺德,你,我,我们三个人处了几十年,虽然有的时候意见不尽相同,但是我们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没有意见不合就是羞辱的问题,也没有谁偷懒乱说的问题。这两个助理教授才来这么几年,就这样情绪化的看待问题,正好说明他们的人格上有欠缺,智识上不成熟。我们必须否决他们的终身教职申请。这样的人留在系里将来不晓得要制造多少是是非非。”
  
  苏吉尔几十年的郁闷今天被约翰就这么明明白白的捅了出来。自从韩渊的案子被罗伯特接手之后,苏吉尔就担心自己的系主任位置不保。自己费尽心机当上了系主任,才做了三年。按惯例还有三年。如果少做三年,就少掉八九万美元的额外收入。苏吉尔恨死了韩渊。在第二次讨论韩渊的案子的时候,才火力全开。但是苏吉尔发现罗伯特那天似乎很不高兴,回想起来害怕罗伯特立刻撤掉自己。
  
  苏吉尔晓得,如果要换人做系主任的话,罗伯特必须先找系里的人谈话。苏吉尔就让自己几个来自印度的学生注意一下系里教授的行踪。果真发现大家一个一个去院办公室和罗伯特谈话,顺便还发现约翰和韩渊一起到校外的餐厅吃饭。
  
  但是罗伯特过了好一阵子也没有什么动静,苏吉尔才有些心安。后来罗伯特又找苏吉尔继续主持甄星韵的案子,苏吉尔希望陡然升起,向罗伯特保证肯定会把事情办好。
  
  谁晓得,在讨论甄星韵案子的时候,一不留神,苏吉尔自己倒成了靶子。对阿诺德和倪乐寅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本来甄星韵和约翰跟自己是没有矛盾的。现在阴错阳差,朋友变成了敌人,自己却和多少年来的敌人站在同一个战壕里。
  
  见苏吉尔呆在那里,约翰就站了起来,到走廊里透了一口气。约翰对自己的口才现在是信心十足。苏吉尔是说不出什么正经话的人,阿诺德和倪乐寅是口若悬河。但是自己一以当三,还把苏吉尔逼得无话可说,实在是太厉害了。既然如此,这系主任当然是非我莫属。
  
  阿诺德冷眼旁观。倪乐寅也很尴尬,虽然大家欺负了苏吉尔几十年,但是这面纱从来没有揭开。现在竟然不小心撕开了,苏吉尔急火攻心,没有晕过去就算是好事了。倪乐寅晓得,这一次应该是这个死爱面子的印度人最后一次作为系主任主持会议,弄成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太窝囊了。
  
  过了好久,苏吉尔才缓不过气来,说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倪乐寅急忙把约翰找回来。会议还没有结束。
  
  一直冷若冰霜的阿诺德开口了。阿诺德说:“服务分两种。一种是校内,另一种是校外。由于星韵是女的,她拥有了无数机会服务我们大学。光从量上开,她似乎很好。但是我们作为和她一起工作的同事,晓得她服务工作的质太差。谈到校外的服务。她就更差了。比如她这么多年来,评审的文章不超过十篇。作为许多期刊的副主编,我晓得评审的文章数量是一个助理教授的研究质量的重要指标。如果研究做得不好,自己本身没有什么文章发表,自然没有副主编晓得这个人,就不可能被副主编看中。星韵恰恰就是这样的典型例子。由于她没有独立研究的能力,她的校外服务几乎是一片空白。”
  
  阿诺德说的振振有词,约翰不晓得怎么反驳。约翰自己评审的文章就很少,但是他不象苏吉尔,傻傻的拿自己做反面的例子。
  
  约翰说:“星韵做了《国际比较基因组学》的客座副主编,这是对她的独立研究能力的肯定,也说明了她是一个有国际影响力的学者。副主编负责许多篇文章的评审。这一项就能顶好多次的评审文章。”
  
  阿诺德嘲笑道:“什么‘国际’?最近有人搞出了一大堆的期刊,都冠着一个‘国际’,还不都是许多印度人用来糊弄人的。我收到过无数个这样的电子邮件,邀请我写文章,我从来也不会回。就谈老的期刊吧,你们听说过《国际统计期刊》吗?比得上《美国统计协会会刊》吗?再说做副主编吧,不就是在稿子的文献栏里找几篇最新发表的文章,把这些文章的作者再找出来。如果有电子邮件,就直接发一个过去请他评审。这个过程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苏吉尔是印度人,听到阿诺德这么一说,心里很恨,但是没有吱声。
  
  约翰说:“星韵跟我讲过,她的副主编做得很辛苦。每一篇稿子她都是仔细的阅读之后再寻找最合格的审稿人。审稿人的意见她也仔细的阅读。我想,这是她第一次做副主编,那些投机取巧的方法她是不晓得的。阿诺德做了许多期刊的副主编,如果不用一些投机取巧的办法,哪里忙得过来。”
  
  阿诺德很生气,说:“我是说其他的副主编,又没有说我自己。我做副主编是尽心尽职的。现在做统计的中国人太多,几乎没有什么人的英语写作是好的。很多副主编不负责任,把这些文章放过去了,使得期刊不忍卒读。碰到英语写的不好的文章,我一般就直接拒绝了。我是在我的责权范围内为维护期刊的质量尽一份绵薄之力。星韵自己的文章都写不好,做副主编根本就是胡闹。”
  
  约翰说:“星韵做副主编是被主编邀请的。”
  
  阿诺德说:“那个主编根本就不称职。”
  
  又是一阵冷场。苏吉尔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主持人,就说:“我觉得你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似乎也没有什么要讨论的了,那就投票吧。”
  
  针对韩渊的第一次讨论,三票反对,一票支持。针对星韵的第一次讨论,四票全部反对,虽然没有正式的记录。针对韩渊的第二次讨论,四票全部反对。苏吉尔恼羞成怒,把赞成票改成了反对票。针对星韵的第二次讨论,三票反对,一票支持。约翰为了当系主任,狗熊充英雄,把反对票改成了赞成票。 
  
  约翰把甄星韵的材料仔细的阅读了好几遍。约翰给甄星韵写了一份冗长的少数意见报告,罗列了几乎所有的优点。同时,约翰也一条一条的罗列了在讨论的时候听到的阿诺德,倪乐寅和苏吉尔的反对意见,再逐条反驳。甄星韵拿到系报告和少数意见报告时,发现自己连反驳书都不用写了,因为约翰的少数意见报告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甄星韵把案子往院里送的前一天晚上,苏吉尔发电子邮件通知大家,自己下台了,休假一年,新系主任是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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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13:42
第二十章 沆瀣一气
  
  本杰明˙斯托克斯(Benjamin Stokes),环境科学系一个杰出教授,矮个子,很结实,四十多岁,不善言辞。
  
  在滨大榆木溪分校,每一个终身教职申请案子都要经过一个临时委员会的评审。分管学术人事的副教务长苏珊请本杰明担任韩渊案子的临时委员会负责人。这样的事本杰明已经做过很多次了。本杰明对滨大榆木溪分校的《晋职申请程序和政策》很熟。
  
  本杰明曾经深受系里政治斗争之苦。在本杰明申请终身教职时,环境科学系的系主任肯尼斯,就是现在的文理学院代理院长,说本杰明的第一作者文章太少,看不出他的独立性,硬生生的挡了他一年。
  
  本杰明做了很多田野工作。风里来,雨里去,那些研究成果是他的血汗换来的。每天忙得头昏眼花,就顾不得写文章了,而且本杰明也不喜欢打字。系里的教授文森特(Vincent)主动和本杰明合作。文森特动笔写文章,总是要做第一作者。文章里注明了实验成果主要是本杰明做出来的,也就是说本杰明的贡献是很清楚的。本杰明既不敢和文森特争,也不敢拒绝和文森特合作。因为文森特真的是妙笔生花,在文森特的帮助下,谢天谢地,本杰明总算发表了许多文章。
  
  系主任肯尼斯和文森特不和,瞧不起文森特夸夸其谈,也看不惯文森特从本杰明身上捞了许多好处。在系里讨论的时候,文森特为本杰明辩护了。但肯尼斯利用文森特自己的贪婪,警告本杰明不要再和文森特合作。自那之后,文森特主动不做第一作者,说要好好帮助本杰明升副教授,还指导本杰明怎么写作。到了第七年再次申请时,肯尼斯确实没有机会再对本杰明发难。本杰明和文森特合作却更上层楼了,最后双双升了杰出教授。
  
  现在一个研究项目经常涉及好多人。一篇重要文章作者有时需要一页纸才能列完。经过数年的争论,如果一个助理教授只有合作的文章,他的晋职也不一定成问题。本杰明无论如何想不到统计系的教授会指责韩渊的合作不足。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本杰明禁不住感慨万千。
  
  既然系里的正教授全部反对,本杰明感觉韩渊的案子凶多吉少, 因为临时委员会是匿名评审案子。
  
  学术界推崇匿名评审,做的是跟法律界的无罪推定刚好相反的事。知识分子连说一点得罪人的话都要躲在屏幕后面,还吹什么追求真理,还不是缘木求鱼。匿名评审制允许杀人不偿命,给了流氓恶霸肆意欺凌最好的掩护,也给了马屁精不顾原则放水也不承担任何责任。
  
  对许多教授来说,苦水最多的就是评审文章的匿名制。许多审稿人干尽坏事。拘泥小节的审稿人会把文章从头到尾读一遍,不是为了理解,而是为了把各种小问题挑出来,从写错的字,用错的词,错了语法的句子,漏掉的引文,洋洋洒洒罗列一堆。这种审稿人的意见对作者的改写还是有帮助的。愚蠢的审稿人会说作者的写作水平太差,文章写得艰深晦涩,读者无法理解。懒惰的审稿人就直接声称文章研究的问题不重要,文章的创新性不足,或文章与所投的期刊的期望不符。有一点坏心的审稿人会从文章中挑一些论点进行歪曲,把一篇很好的文章说成不成熟,不完全,不准确。穷凶极恶的审稿人会压住文章一两年,最后寻些理由建议拒绝文章,方法之一就是批评文章没有引用交稿之后的文献。
  
  主编很少能火眼金睛从沙子里发现金子。大多数情况下主编见到审稿人的坏话就眼睛发亮,赶快通知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作者,说你的文章被拒绝了,再补上一声对不起,欢迎赐稿之类的官话。作者通常忍气吞声,因为跟主编争论就意味以后再也不要向这个期刊投稿了。
  
  虽然大学三令五申要求每个系客观的评价申请人,大多数系还是给申请人说尽好话。滨大榆木溪分校教育政策系有一个西语裔女助理教授,五年多来没有发表一篇文章,只是写了十个技术报告,也申请终身教职。教育政策系在投票时,她的申请高票通过。系主任和系里很多胆小鬼就怕惹上性别歧视和种族歧视的指控。临时委员会对这个案子踩了刹车,给了教育学院院长去拒绝的理由。校长否决了她的案子。她果真告了学校。最后法庭判她输,靠的就是临时委员会的报告。
  
  现在韩渊的案子被系里否决了。本杰明参与了很多次的临时委员会,临时委员会给申请人的评价比系里给的评价好的案子屈指可数。这一次韩渊的案子是系里全部反对。连系里的列席代表都没有了。临时委员会的委员更会肆无忌惮了。
  
  临时委员会还有两个委员,一个是化学系的巴里˙欧沃顿(Barry Overtone)教授,另一位是农业经济系的安娜˙里皮(Anna Lipe)教授。巴里是个高个儿,有一点胖,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声音洪亮,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安娜满脸横肉,矮矮的,特别胖,就是一座移动的小山丘,但是说起话来倒是如莺歌燕啼,总让人怀疑是不是从她的嘴里发出来的。
  
  千呼万唤,本杰明终于把另外两个委员巴里和安娜聚到一起开会了,就在本杰明的办公室里。
  
  本杰明一关上办公室的门,巴里就震耳欲聋的说道:“这是稀奇。我在滨大榆木溪分校工作几十年,第一次见到敢跟系里对着干的中国人。中国人都是逆来顺受。渊肯定是个疯子!”
  
  本杰明轻轻的警告道: “巴里。这话有种族歧视的嫌疑。”
  
  安娜扬起眉头,飘出了甜甜的却让人很感别扭的话:“本。你想揭露就录音吧。我又不是莫妮卡˙莱温斯基,不怕你做琳达˙特里普。但是今天这会就不要再开下去了。”
  
  本杰明摆摆手,赶忙求饶,说:“今天言论自由。我们得搞个结论出来。”
  
  他晓得,这一拖,又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而且将来还不是一样。
  
  巴里倒是不介意,大方的说:“本。我明人不做暗事。在我们化学系里,曾经有一个来自中国的助理教授跟我争论一件事情。我就说,‘这里是榆木溪,不是北京,你要公道就到北京去要吧’。他指责我是种族歧视。我就说,‘你有胆量就去告我!’结果是他再也不敢理我了,见到我就躲着走。如果他敢告我,他就不要指望系里会支持他升副教授。”
  
  安娜笑眯眯的说:“我们系里根本就没有中国教授。其实连一个有色人种都没有。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我们从来不面试这样的申请人。材料不好的申请人就不用提了。那些材料很好的申请人基本是外国人,尤其是中国人。我们会把他们写进候选人短名单去糊弄学校的多样性办公室。但是在电话面试的时候,他们就被轻松筛掉了。理由很简单,他们的英语不合格,沟通能力不强。那怎么能做教授呢!每一任系主任都得挺住各种压力来保持我们系教授的纯洁性。如果系里进入一个中国人,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巴里裂着大嘴说:“不要那么害怕中国人嘛。我们系有一些中国人,研究确实一流,文章,资金,都不少,给系里撑门面。但是这些中国教授对中国学生和博士后比我们还狠。据说中国的一个助理教授周六全天都在工作,把自己的中国博士研究生和博士后也全押在自己的实验室干活。我周末要陪儿子玩,我的博士研究生,不管是哪一国的,都不用在周六干活。”
  
  安娜插话道:“中国人都是不要命的死用功!”
  
  巴里接着说:“还有一个中国的单身女教授,对美国的博士研究生向来都是和颜悦色。她训起中国的博士研究生来可是惊天动地。我亲眼看到有一个中国的女博士研究生,挺着大肚子,看上去快要生小孩了,站在实验室门口一动不动,被这位女教授骂得眼泪直流。我怎么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要说歧视的事,本杰明有一个最新的故事更精彩。本杰明跟自己那个只晓得吃吃喝喝,胖的离奇,什么家务事都不干的前妻离婚后,认识了滨大榆木溪分校预防医学系一个女助理教授,中国人。一个月前,女朋友参加一个在西雅图开的预防医学会议。本杰明陪着女朋友去旅游。在晚餐会上,一位预防医学的顶尖人物,也是中国人,和本杰明天南海北的聊了很久。说实话,这是本杰明见到的最会侃的中国人,虽然本杰明是预防医学的外行。餐会结束后,女朋友说那位大人物都没有正眼瞧一下自己这个年轻的同胞加同行,反倒和外籍加外行的男朋友热情如兄弟。但是本杰明对这样的八卦没有兴趣,远离正题啊。
  
  本杰明扫了俩人一眼,说:“谢谢你们讲了不少好听的故事。但是我们还是仔细审查渊的案子吧。”
  
  巴里从鼻子里哼出一句:“我们一定仔细审查。渊既然敢闯关,我们就叫他的案子死无葬身之地。”
  
  安娜脸上带着不屑的意味,说:“看上去渊想扳倒树抓乌鸦。世间哪有黑白分明之事。我们可以把灰的说成白的,也可以把灰的说成黑的。这叫存乎一心,收放自如。”
  
  本杰明严肃的说:“我读了渊的材料。他的文章很多。校外评审人都支持他的终身教职申请。”
  
  巴里嘿嘿两声,说:“好处已经被校外评审人讲完了。我们不要拾人牙慧,就好好的找一找他的缺点。”
  
  安娜一板一眼的说:“系里说好几个校外评审人提到他的研究面狭窄。这算一个缺点。”
  
  本杰明说:“他的研究还是有影响力的,比如材料里提到的韩氏估计量。”
  
  巴里反驳道:“材料里没有给出半点证明。一篇引用这个所谓的韩氏估计量的文章都没有给出。”
  
  安娜仍是一板一眼的说:“这么一说,所谓的韩氏估计量的影响力就无法衡量了。这是第二个缺点。”
  
  巴里补充道:“谈到影响力。从我的经验来看,渊文章被引用的次数太少。有的文章有十几个引用,有的有几个,有的一个也没有。”
  
  本杰明提醒道:“他的许多文章发表的时间都不长,就算有引用也是将来的事。再说,这文章被引用的次数是跟专业相关的呀!听说数学统计的引用率都低得很。”
  
  巴里立即说:“所以渊就应该多跟其他专业的人合作。统计系的系报告里提到了,渊的合作研究太少。这就是引用次数少的原因。”
  
  本杰明看这俩人一唱一和,把自己当猴耍,有些不悦,说:“他有一篇文章被引用了上百次。”
  
  巴里清了清嗓子,说:“他是第二作者。第一作者我熟悉,是我们领域的一个大牛,她的文章被引用的次数向来都很多。我觉得这篇文章是她应用了渊的方法,主要的贡献是她的而不是渊的。”
  
  安娜说:“这位合作者没有给渊写一份评审报告。大概怕她说出这篇文章渊的贡献少吧。”
  
  安娜当然晓得,谁写评审报告不是韩渊决定的,但是自己的荒唐推理碰上傻瓜院长傻瓜校长就会合情合理。这领导跟现实的距离,跟级别是成正比的。基层的一个有意无意的错误,就如蝴蝶的翅膀一振,踩着领导的头皮,一级一级往上爬,能量越来越大,最后就变成了一个组织里的滔天巨浪。
   
  巴里说:“谈到他的合作,渊提到他给校内很多人做了咨询。但是却没有文章发表。”
  
  安娜附和说:“做咨询就会有文章。我找过他们系的约翰博士。约翰开门见山就要做作者。我就把他的名字放进我的文章里。多一个人名少一个人名对我来说又没有什么关系。”
  
  巴里很不屑的说:“所以说渊只是回答了一些根本就不重要的问题,不是一个真正的科研合作者。这自然是缺点。”
  
  本杰明想转移话题,说:“渊开发了一些开源软件包,这会增加他研究的影响力。”
  
  安娜冷笑了一下,说:“谁晓得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连一个网络地址也没有给出来。”
  
  巴里说:“就算是真的。也不晓得有多少人使用这些软件包呀。影响力是没有办法衡量的。这也算一个缺点。”
  
  本杰明实在不想争论了,他晓得今天是碰上活鬼了,自己哪里是巴里安娜他们的对手。胡搅蛮缠这两人确实有一套。
  
  本杰明说:“你们说说渊的研究上还有哪些缺点吧。我有点累了。”
  
  安娜开始做总结,说:“系里说渊的研究面窄,合作少。这样他的资金就很难申请到。”
  
  巴里象预言大师一样,说:“没有资金,他就没有前途,因为这样的状态是根本不能持续下去的。”
  
  安娜接着说:“没有资金,没有钱买实验器材,没有钱养学生和博士后。他就失去了影响力,不能领导一个科研方向。”

  看着巴里和安娜渐渐的也不再找渊研究的茬,本杰明就说:“讨论渊的教学吧。我觉得整体上是合格的。系里有三份评价信,都是肯定的。”
  
  安娜自我吹嘘道:“我们说话都有根有据。系里写了这样肯定的评价信,还说他教学不好,就有点自相矛盾了。”
  
  巴里跟着从良,说:“系里把他骂得够狠的。我们就用不着火上浇油了。”
  
  安娜说:“系里说他带的研究生少。但是这还是他研究的问题,他没资金去雇学生替他干活。”
  
  巴里和安娜都几乎不教课,每年至多一门课,而且特别讨厌学生写的评语,总是埋怨一代不如一代。所以他们对渊的教学好坏根本没有兴趣。
  
  本杰明想很快结束讨论,说:“考虑服务领域。作为助理教授,他的服务活动还是蛮多的。”
  
  安娜盯了本杰明一眼,说:“很显然,他跟系里的沟通有问题。我每次开会都要讲很多话,不说心里憋的慌。开完会回去就缠住系主任聊天,聊的他总想溜。这渊怎么就和我相反。”
  
  巴里说:“我们系里中国人都是这样的。埋头干活,不分昼夜,开口讲话,三言两语。”
  
  安娜说:“不跟系里好好沟通就是放弃他应该负的责任。这对系里和学校都不好。”
  
  本杰明抓住机会,结束会议,说:“我们的讨论到此为止。投票吧!”
  
  本杰明当临时委员会负责人的诀窍就是顺从大多数委员的意见,这样会议容易结束,也没有人会把负责人当靶子。本杰明晓得,以最快的速度把临时委员会的报告交上去就是他的最大贡献了。
  
  本杰明想,既然他们都投反对票,自己投赞成票也没有什么用处。本杰明不想再和巴里安娜争论,那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所以就昧着良心也跟着投个反对票吧,否则他俩还得劝我。烦都被他俩烦死了。三负比零正,全体反对。巴里还说本杰明口蜜腹剑,装假正经,敢情是把这讨论当辩论赛啦。
  
  本杰明把写报告的事托付给安娜,说她记忆力好,条理清晰,比自己更适合写。安娜也没推辞。她还怕本杰明把她和巴里千挑万挑出来的毛病轻描淡写,这不是白费口舌嘛。
  
  本杰明晓得韩渊是不会因为这份报告就妥协的。安娜写的报告里埋的地雷肯定不少。如此负面的系报告和临时委员会报告,看代理院长肯尼斯怎么处理。肯尼斯如果聪明的话,他自己会力挽狂澜。否则就让肯尼斯出出丑吧。
  
  副教务长苏珊塞给本杰明不少活。本杰明想,这一次搞砸了,以后肯定落个轻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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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14:13
第二十一章 推波作浪
  
  文理学院代理院长肯尼斯˙怀特马上就要卸下担子了,但还是一个副院长。肯尼斯突然感到很不适应。不是怕新来的院长提摩太˙伯翰(Timothy Burn ham)会对自己颐指气使,而是自己又要和副院长雪莉˙波洛克和罗伯特˙罗德平起平坐了。上任院长斯蒂文˙摩西还在的时候,罗伯特总是和自己对着干。罗伯特做什么事都死抱着那些谁也不会去读的条文,常常弄得肯尼斯下不了台。
  
  在教务长艾伦˙华琳挑选代理院长时,精明的艾伦希望能让雪莉代理,因为雪莉很听话,对年纪轻轻就做教务长的艾伦佩服得五体投地。雪莉嘴巴甜,肯卖弄,一大把年纪还风风火火,给任何人的第一印象都不错。艾伦这不就看上她了。可是雪莉做事眉毛胡子一把抓,惹火了许多同事。文理学院执行委员会的绝大多数委员都强烈反对雪莉任代理院长。其实要不是学校刻意提携女性管理人员,雪莉是不可能做到副院长的。再说斯蒂文既需要罗伯特给自己挑担子,又需要雪莉做爪子。这样一来,罗伯特是肯尼斯的真正对手。虽然有一些跟罗伯特一样死板的委员推荐了他,罗伯特的死板使得他丢了不少票,输掉了代理院长之争。
  
  在肯尼斯任代理院长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罗伯特安稳了许多,开会时很少发言了,而且还帮了肯尼斯很多忙。这一次统计系那帮老头子们显摆过了头,把两个助理教授搞得造起了反。罗伯特自告奋勇的要到那个系里看一看。他还真发现了不少问题。罗伯特说象苏吉尔这样无法无天无知无畏的人怎么会有人让他做系主任,真是太荒唐了。苏吉尔被提升到系主任的时候,罗伯特还没有到院里工作。所以罗伯特以为自己在谴责前任院长斯蒂文,却不知苏吉尔是斯蒂文委托肯尼斯负责提拔上来的。肯尼斯想到,幸亏雪莉也不晓得这件事,否则自己的脸就丢大了。
  
  苏吉尔这家伙脑子转不快,反应慢一点。碰到事情不会做的时候,苏吉尔不是赶忙往院里打电话,就是直接拔腿跑到院里来。好多时候苏吉尔能找的都是罗伯特。罗伯特都快被苏吉尔烦死了。罗伯特可不晓得,肯尼斯可是情愿被一个笨蛋瓜烦一烦,也不愿被一个尖角虫顶一顶。烦一烦,耳边风,顶一顶,骨头疼。
  
  苏吉尔听肯尼斯的话就跟雪莉听艾伦的话一样。统计系那帮人不喜欢花力气写资金申请。尤其是阿诺德,顶着一个杰出教授的帽子,一分钱从外面都拿不回来,简直就是给那些助理教授做榜样。意思说,没钱没关系,晋职一样行。以前肯尼斯跟倪乐寅讲的时候,叫他压一压这些人。倪乐寅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不肯做。苏吉尔就不一样,直接吓唬年轻的助理教授,说不写资金申请就多教课,顺便又贬了那几个老人。
  
  阿诺德还是一骂人狂。要不是苏吉尔跟肯尼斯说,还真不晓得统计系的老老少少都喜欢跟着阿诺德一起骂院长副院长。以前斯蒂文是主要挨骂的。现在就骂到肯尼斯头上来了。骂的越凶,给的越少。要不是罗伯特挨了骂还忍气吞声帮他们说好话,什么资源都不指望肯尼斯给他们。
  
  统计系那个韩渊狂妄得很。肯尼斯依稀记得他面试的时候还是很谦虚的,是最优秀的申请人,充满了热情,对谁都很尊重,好像每个人都比他聪明似的。这一点肯尼斯喜欢。可是在这道里还没混几年,现在说话就充大头虾了。碰上一点小事,就想换系主任。罗伯特还真想听韩渊的话,建议把苏吉尔换掉。一个副院长做事这么不稳重,一个助理教授在生气时候的建议也当真能听得进去。
  
  肯尼斯觉得韩渊和罗伯特都很幼稚。换了系主任,就算系里的问题解决了。以后就没有问题了?系里的政治肮脏!院办的政治就不肮脏?校办的政治就不肮脏?韩渊不晓得,罗伯特难道不晓得?我俩的明争暗斗不少啊。要不是雪莉傻一点,那故事还不更多。
  
  肯尼斯恨罗伯特也太过分了。就为韩渊这事背着肯尼斯对苏吉尔做了调查,收集了那么多证据,往肯尼斯面前一放。苏吉尔也确实太厉害了,把所有的人全得罪了,肯尼斯也没想到。尤其是那个韩渊,跟一检察官似的,列了苏吉尔几大罪状,条条有根有据。这不是逼着肯尼斯干掉苏吉尔吗?肯尼斯也只好照罗伯特的意思办了。
  
  肯尼斯对统计系的甄星韵没有多少印象。从材料上看,肯尼斯的学生跟她咨询了不少问题。但是肯尼斯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实验室里的博士研究生干什么的了。上次肯尼斯被罗伯特顶的难受,就想去实验室听几句学生的恭维。刚进实验室,就碰到一个陌生面孔,肯尼斯就问她是哪个教授的学生,她回答说自己就是肯尼斯的学生。肯尼斯只好自我解嘲说,年纪大了,记忆力太差了。
  
  其实要不是肯尼斯写文章的时间少了,肯尼斯大概也会亲自咨询甄星韵一些时髦的生物信息学问题,因为肯尼斯对新鲜的东西都感兴趣。
  
  甄星韵跟雪莉投缘。这一次甄星韵跟在韩渊背后起哄,肯尼斯有点不高兴。但是甄星韵拿回来不少资金,是统计系里罕见的教授。雪莉对于统计系说甄星韵不会做研究非常生气,说自己和甄星韵合作的亲身经验就可以证明甄星韵是很会做研究的。罗伯特又主动替肯尼斯读材料,写报告。肯尼斯实在没有必要否决甄星韵的案子,虽然有校外评审人给她写坏话。再说甄星韵是女的,学校多样性办公室听到什么风风雨雨,要肯尼斯写个详细报告,岂不烦死肯尼斯。

  肯尼斯提醒自己,这年头,碰上女教授,千万不能随便说坏话。桑莫斯开个玩笑就把哈佛校长的位置丢掉了。否决一个女教授的案子很可能是吃不了兜着走。那哭哭啼啼,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苦的是超级温柔乖乖女。冠冕堂皇的甜话就能把她哄得破涕为笑。那闷声不响的向法院递一张状子的就是那可爱的邻家女孩,不喜欢你只是朝你瞪俩眼而已。赔个理,道个歉,庭外和解,她就悄悄的走回屋里去了。
  
  但是极品女助理教授就大不一样了。预防卫生系的助理教授阿什莉(Ashley)就是这样一个极品。肯尼斯在她身上耗了许多时间。阿什莉神通广大,口若悬河,结交了预防卫生领域里很多大人物。拿了很多资金,有的还非常荣耀。可是她写的文章并不多。当然只要她风平浪静的申请终身教职,应该是可以过关。
  
  阿什莉并不满足,当自己是明星,可是成果得靠弄虚作假。她吹的震天响的文章发表了之后被人发现是抄袭的。在阿什莉觉得无望拿到终身教职的时候,她烦死了预防卫生系的每一个教授。不管是谁的博士研究生毕业答辩,她总会出现,刁难那个可怜的学生,指责那个倒霉的导师。
  
  最后,阿什莉拿出一叠信件,说是预防卫生系的同事们写给她的歧视信,从她办公室的门缝塞进来的。搞得预防卫生系,文理学院,以及整个滨大榆木溪分校都惶惶不安,花费无穷的精力去调查,还是查不出一个结果。满城风雨中,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出面才把阿什莉送进大牢,原来那些信件是她自己写的。
  
  韩渊从一开始就敢闹,看来是有点斤两。他几个月前抄送给肯尼斯一个电子邮件,里面说了统计系里发生的许多怪事。还是蛮可信的。苏吉尔胆大智弱,闯出的祸不会少。阿诺德心狠手辣,谁也不放在眼里。倪乐寅沉稳阴险,与苏吉尔在系主任的事上结了仇,这事院里就肯尼斯最清楚。约翰看上去象个谦谦君子。但肯尼斯和他谈过不止一次,要深度,一点没有,跟着大家一起打家劫舍是不会犹豫的。
  
  现在韩渊的材料上来了。肯尼斯仔细看了,是非常的强。校外评审人的来头各色各样。有普普通通的教授,有讲座教授,有统计系系主任,有期刊主编,有统计协会主席,全体一致的强烈支持韩渊。有人声称韩渊是美国这个方向上最优秀的统计学者。一个顶尖统计期刊的主编说韩渊的博士论文是梦幻之作,资质平平的博士毕业生连想都想不到。在写文章的时候,韩渊从从容容,肆意铺陈,最后才把谜底揭开,解决了一个困惑大家几十年的老大难问题。有一个系主任说韩渊的研究能力是卓越群伦,在他们系提前一年就能晋职了。
  
  罗伯特又象以前一样,总是依照规矩办事,写了一份系主任报告,列出了统计系里那些鸡皮狗灶的事。这是系主任明文规定的责任,向上汇报教授的胡作非为。但除了罗伯特,又有几个人真会这样做呢。如果系主任真的都这样做了,那院长校长还不被这些小事烦死,还有什么精力去求爷爷告奶奶请人赏大钱。罗伯特还告诫随后的评审人一定要客观,好像大家都准备做贼似的,就罗伯特一人是正人君子。
  
  临时委员会那几个混蛋,看到韩渊被系里咬得遍体鳞伤,就扑上来想把韩渊撕个粉碎。罗伯特的话不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的挖了那么多陷阱让肯尼斯跳。肯尼斯想,这当我是吃素的菩萨,总是闭目养神,看不出你们指鹿为马。
  
  什么时候院长把临时委员会的话当真了!如果临时委员会的意见和系里的意见真那么重要,行政管理层根本没活干。只是给他们一点染料,他们就开染匠坊了。只不过系里经常对申请人宽松,尤其是系主任,很少愿意给申请人写上一些批评的话,就找临时委员会来玩一玩好警察坏警察的游戏。如果那个列席的系代表是申请人的朋友,临时委员会就会收敛一点,因为虽然临时委员会的身份不公开,这代表就可能是一堵透风的墙。如果列席的系代表是申请人的敌人,临时委员会就顺风捣乱,动不动就肆无忌惮的胡说八道。

  肯尼斯不想处理韩渊的案子。罗伯特不能参加院里针对韩渊案子的讨论。如果雪莉替提摩太处理这个案子,肯尼斯敢肯定她差不多会跳进临时委员会的陷阱。雪莉和罗伯特刚好相反。罗伯特话少,说了就一针见血。雪莉话多,总是不知所云。罗伯特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死抠规矩,谋定而后动。雪莉做什么事都心血来潮,规矩抛脑后,失败了找不着北。
  
  文理学院想把各个系自办本科计划的权力收上来。这事酝酿了好几年了。斯蒂文在任的时候就准备了。现在到处强调跨学科。所以不少系就利用这个理由办不同的本科计划,抢相邻系的地盘,为本系多招一些本科生。可是僧多粥少,虽然院里招收的本科生总数是增加了,各个本科计划能招的学生还是变少了。好多本科计划是严重重叠的。A系办一个跨学科AB计划,B系办一个跨学科BA计划。可是这AB计划和BA计划几乎就是一样的啊。学生也被这名目繁多的计划搞得晕头转向。
  
  如果办跨学科计划由院里主管的话,这种重复浪费资源,多头马车的现象就不会出现了。雪莉很激动,说这么好的事就得赶快办。她主动请缨负责这件事。她也忙碌了好久,准备了好多资料,可是一报到文理学院执行委员会,就遇到全体委员的一致反对。雪莉束手无策,伤心欲绝,脸红脖子粗,不停的挼弄自己的一头长发,埋怨执行委员会没有眼光,不识好歹。雪莉得罪大家的原因是她说所有的本科计划都必须跨学科,而且只要是跨学科的计划,就应该交给院里主管。这么明目张胆的夺权,还有谁会听她的。再说有一些计划根本就不需要跨学科。列席的分管本科教学的院长助理给雪莉缓颜,建议下次再商量,否则这事情就更僵了。当然最后雪莉甩担子,这件事到现在还是放着没动。
  
  提摩太是初来乍到,会不会跳进临时委员会的陷阱,肯尼斯就不晓得了。提摩太在面试的时候给人的印象是很聪明的。这也不奇怪,他学问做的很好,脑子笨不到哪里去。提摩太对问题反应很快。有时候是太快了点,连别人假设性的问题,不做调查,就立即给出答案,感觉就象教师上课对学生一样。但是你的同事,哪怕是下属,谁都不是学生。提摩太如此缺少政治艺术,不会打哈哈,不背后做调查摸清真相就允这允那,岂不轻轻松松就会走上绝路,冤死了还不晓得是谁埋的地雷,谁放的枪。
  
  肯尼斯要用韩渊的案子来试一试提摩太的水有多深。就让提摩太和雪莉一起来处理韩渊的案子吧。如果提摩太根本就忘记罗伯特报告的话,罗伯特岂不气死。说不准好戏连台呢。韩渊,多熬一会儿,为你的狂妄付点代价吧。
  
  肯尼斯把韩渊的案子先摆在那里。提摩太上任的时候,肯尼斯说自己是前任院长,最好不参与韩渊这个极具争议的案子,给新任院长一个自由的空间。肯尼斯还告诉提摩太,既然罗伯特主持了系里的讨论,他就不能参与院里的讨论,这是规定,否则罗伯特的角色是有争议的,弄不好就惹麻烦。肯尼斯最后提醒提摩太,虽然院长报告是院长签字的,其实都是院长指定一个副院长起草的,否则偌大一个文理学院,院长根本忙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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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14:50
第二十二章 一丘之貉
  
  新任院长提摩太跟前任斯蒂文长得蛮象的,都是高大壮硕。但是斯蒂文看上去更精明一些,而提摩太看上去更憨厚一些。
  
  提摩太不满意肯尼斯在离任前推卸责任,但是也能体会肯尼斯的难处。如果肯尼斯做的结论回头再被自己否决,岂不难堪。再说自己也不是不敢任事之人。肯尼斯明明白白的堵住了自己和罗伯特的沟通。就剩下雪莉可以商量了,而且只能由雪莉起草院长报告了。自己刚上任这几天,简直忙疯了,韩渊的案子就主要让雪莉负责吧。提摩太想,雪莉在滨大榆木溪分校混了好多年,各项规章制度怎么都应该比我这个才上任一周的人熟悉。
  
  五十几岁的副院长雪莉虽然体态丰腴,但是走起路来却是一阵风,那精力旺盛得象二十多岁的人。雪莉对谁都是滔滔不绝,三斤半的鸭子二斤半的嘴。雪莉收下了案子,想到这是提摩太院长上任的第一个人事案子,自己一定要非常仔细的阅读材料,绝对不能犯半点错误,否则以后在院里就不好混了。
  
  雪莉跟甄星韵和韩渊都很熟。做副院长之前,雪莉是生物信息课的协调人,负责邀请榆木溪分校研究与生物信息学相关的教授一起合作教一门生物信息课。甄星韵和韩渊都是参与的教授,所以跟雪莉认识了。后来甄星韵和韩渊一前一后在文理学院的执行委员会担任委员,作为副院长的雪莉经常列席会议,他们就跟雪莉更熟了。在学校的周末活动上,雪莉也经常遇到甄星韵和韩渊,作为统计系的代表。除了这些,甄星韵和雪莉还一起合作了一个项目。
  
  在甄星韵准备跟系里对抗的时候,韩渊建议甄星韵考虑找雪莉咨询一下,结果甄星韵告诉韩渊,她根本琢磨不了雪莉的心,不敢贸然咨询。
  
  在院里讨论甄星韵的案子的时候,肯尼斯基本上没有表达什么意见,所以雪莉也没有看材料就附和了罗伯特的意见。虽然雪莉很讨厌罗伯特,但是在甄星韵的案子上没有和罗伯特作对,毕竟按惯例来,那主要是罗伯特的领地。再说,雪莉对甄星韵非常满意,甄星韵的微笑,甄星韵的甜话,都是雪莉非常喜欢的。
  
  一看到韩渊的案子,雪莉才晓得这本来是罗伯特的活,现在交给了她。雪莉记得韩渊和自己打过好几次交道,没有感觉他是难相处的人。他总是笑咪咪的,话不多。雪莉本来怀疑韩渊是因为晓得自己是副院长,才对自己毕恭毕敬的。
  
  雪莉记起了上次自己整合院里的本科计划的时候,韩渊也是胆大包天的跟着一帮老家伙反对自己。韩渊就坐在雪莉身边,一开始和雪莉还有说有笑的,一投票就给雪莉来个反对。雪莉当时辩论的面红耳赤,看到身边的韩渊竟然也举手反对,心里气坏了。雪莉觉得老家伙们不买自己的账就算了,韩渊才来几年,都不买自己的账,原来是个笑面虎,根本没有把雪莉副院长当回事。雪莉没有想到韩渊今天落在自己的手里,觉得不挑一点刺对不起那时自己心里的痛苦。
作者:百草风茂 提交日期:2010-03-27 02:42:54
  雪莉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该罗伯特处理的案子会落到自己手里。雪莉在材料里发现罗伯特写了一份不痛不痒的系主任报告。在里面罗伯特写道:
  
  “我被安排来主持韩博士的终身教职申请案件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韩博士的初始材料里面有些资料被遗漏了;第二个原因是韩博士的系里给了韩博士错误的建议。院办公室重新整理了韩博士的材料。至于整个终身教职申请的过程和他的选择权,我也给了韩博士恰当的建议。作为系主任,我的任务就是保证评审的过程是按照既定的程序和政策公平的进行的,并且确认系里讨论的内容准确的表达在系报告里。我没有投票权,所以系报告里没有我个人意见。因为我参与了系级讨论,我撤出了院级讨论。
  
  我的角色是相当的尴尬,因为很显然系里不欢迎我刺探他们共同的秘密。他们也不喜欢院办公室对他们程序的干预。不管怎么说,观察系级讨论怎么进行还是很有用处的。我确确实实的注意到,系里有投票权的博士们联合起来反对韩博士的终身教职申请。他们的主要理由是韩博士的态度,再加上韩博士不愿接受系里的批评和不愿和系里合作。他们觉得从长远来看,韩博士是可以终身教职申请的,但是现在就是不行。
  
  可是不清楚他们的理由是不是符合终身教职申请规定的标准。因此,他们在写系报告时,把他们的各种理由编织进终身教职申请评审的三类标准中去:教学,研究,和服务。他们没有单独列出具体的理由。很显然的是,韩博士强劲的研究根本就没受这些理由的影响。系里一致认为,如果光从研究上看,韩博士是可以终身教职申请的。只不过,韩博士的教学和服务领域的评价受到了影响。也是这两个领域的负面评价导致了整体的负面评价。
  
  总之,我觉得系里的博士们没有提出令人信服的客观的证据来否决韩博士的申请。他们混淆了个人之间的冲突和职业评审的界限。我强烈建议,后续的评审人把韩博士的学术成果和系里有投票权的博士们与韩博士的冲突分开来,从而做出一个公正的结论。”

  雪莉想,搞不清楚就查清楚再写报告,为什么把“搞不清楚”这词写进报告呢?以前开会的时候罗伯特老是噎雪莉,弄得雪莉动不动就脸红。肯尼斯本来就要听雪莉的话了,罗伯特一搅和就把事情搞黄了。罗伯特平时就喜欢引经据典,这一次怎么就糊涂了,肯定是装的。罗伯特装糊涂雪莉也装糊涂。罗伯特这份报告就当没有写。
  
  雪莉已经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了。既然罗伯特批评统计系的教授,雪莉就支持他们。雪莉最痛恨的就是助理教授狂妄自大,跟自己作对。韩渊就是这种人,不仅跟系里的教授做对,在院里开会还跟雪莉副院长作对。现在韩渊落在雪莉手中,雪莉决心搞出一个跟系里一致的意见,让罗伯特丢一丢脸。新来的提摩太肯定会听雪莉的意见。虽然提摩太才来几天,雪莉就已经发现新任院长提摩太跟前任院长斯蒂文是截然不同的。
  
  斯蒂文从来没有对雪莉凶过,脸上是永远挂着微笑,跟谁看上去都亲,跟谁实质上又不近。斯蒂文经常找出理由来否决雪莉的提议。虽然斯蒂文每次都让雪莉口服,但是雪莉心里却不服。斯蒂文对罗伯特的提议却从来没有否决过。这一点让雪莉很生气。
  
  提摩太脸上挂着同样的微笑,加上他的白胡子,就显得更为诚恳。雪莉的话,提摩太都听得进去。但是罗伯特的话,提摩太有的时候就嫌烦。斯蒂文讨厌雪莉的直来直去,喜欢罗伯特的拐弯抹角。提摩太喜欢雪莉的直来直去,讨厌罗伯特的拐弯抹角。雪莉决心利用韩渊这个案子,让罗伯特在提摩太面前再出一次丑。
  
  罗伯特一个副院长,神经兮兮的跑到一个跟自己学科的无关的系里主持一个终身教职的案子,支持一个犯上作乱的助理教授跟所有的正教授做对。雪莉是无论如何都不理解罗伯特为什么会这样做。雪莉一向都以为罗伯特做事循规蹈矩,原来罗伯特也有疯疯癫癫的时候。
  
  一看材料,雪莉就发现韩渊真的是墙内开花墙外香。几个校外评审人把韩渊捧上天。具体的统计问题雪莉不懂。但是雪莉晓得,这些评审人大多是韩渊的朋友,在一个圈子内混的,不互相吹捧大家怎么混日子。雪莉也是吃教授这碗饭的,难道这一点规矩还不晓得。
  
  雪莉想到自己的系里保罗(Paul)申请终身教职就靠这帮校外评审人成功的。保罗的父亲是院士,行内大名人。可是保罗跟他父亲相差十万八千里。七挤八挤,才挤出那么几篇烂文章。保罗在资金申请计划里可是把一个美梦吹成明天就能盖成的大楼。这些天花乱坠的资金申请计划全被保罗当成技术报告了。系主任专门找了一些特别的校外评审人给保罗写了很多肉麻的话,在加上平时保罗人缘不错,系里的评审就轻骑过关了。保罗拿了很多资金,不晓得与他父亲的影响力有没有关系。院里理所当然的欢迎保罗这样的财神爷,就自动锦上添花了。学术人事委员会那些人最保守,很少否决案子,说是替学校消除遭人起诉的麻烦。校长向来是听学术人事委员会的,说什么尊重共同治理的原则。保罗就晋升副教授了。
  
  雪莉发现韩渊这花还墙内臭,而且还臭得很,系报告对韩渊讽刺挖苦,竭尽所能。韩渊的研究看上去都是理论的,跟甄星韵的研究相反,跟老家伙的研究一样。所以系里的教授没有说韩渊的研究差。这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研究也差,估计不比韩渊好。在韩渊和甄星韵来榆木溪分校之前,雪莉就想找一些做统计的教授一起合作,好在时髦的新学科里抢先占一席之地。可是除了玛丽跟雪莉肯聊一聊之外,其他的教授基本上不理睬雪莉,搞得最喜欢做时髦学问的雪莉难受了好久,一直到甄星韵跟她合作之后,心头之恨才慢慢化解。
  
  再看韩渊的教学方面。统计系的教授说了很多。但是他的教学评价有好有坏。整体看上去没有什么明显的失误,就算勉强合格吧。至于带的博士研究生少,那时因为他没有资金,养不起学生,仍算是研究方面的问题吧,不是他自己不想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最后看服务方面。韩渊做的还算不错。助理教授本来就不指望他们干管理的活,不然我们年纪大的人到哪里找事做。但是韩渊有虚报服务之嫌,说他四年前担任过雪莉系里的两个委员会的委员。雪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委员会。大概是韩渊把系外咨询当成担任委员了。雪莉决定给韩渊指出来,下次他得改掉,觉得也只有自己这么细心的人才能发现这些事情。
  
  雪莉最高兴的是临时委员会的报告,简直什么事情都说在雪莉的心坎上。如果说系里的人平时跟韩渊有摩擦,这个时候整一整他还有点道理。临时委员会的人也一致说韩渊太差,他们可不一定和韩渊相处过。他们说了,韩渊的合作研究少,更证明是与校园里其他人打的交道少了。如此一来,临时委员会应该是最客观的,因为他们跟韩渊可能没有接触,也就没有个人恩怨。
  
  临时委员会说韩渊的研究面很狭窄,并且说这是好几个校外评审人的意见。再看一看系报告,也写了同样的话。说实话,雪莉也不晓得他们讲的对不对。应该是英雄所见略同。看来韩渊的研究面真是很狭窄。这是一条重要的负面意见。
  
  临时委员会说韩渊的合作研究很少。韩渊除了学生活动露一露面,真的很少看到他,看上去也是对的呀。甄星韵非常积极的与人合作。和雪莉还写了两篇文章。听甄星韵说,做统计主要就是跟别人合作,否则就找不到问题,也没有数据可以用来分析。但是韩渊不跟别人合作也写了不少文章,好多还是自己一个人做作者。看来他写了一堆没有用处的东西。临时委员会说他文章的引用次数少就是因为与人合作少。这是第二条重要的负面意见。
  
  韩渊没有任何国家级资金。这真是不可想象。他的实验室怎么能撑到现在。哪怕韩渊拿到了终身教职,也无法生存啦。雪莉的系里从来没有助理教授没有资金能升上副教授的。韩渊必须走人。甄星韵最近跟雪莉说,她又拿到了一笔大资金。雪莉纳闷的很,这俩人是同时进入同一个系,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缺少资金是第三条重要的负面意见。
  
  已经足够多的负面意见了。韩渊也太不自量力了,这样的情况还往上报材料。临时委员会还指出了其他许多的负面意见,雪莉决定不再追究了。韩渊的案子,光从研究上看就根本不成熟。统计系的教授对韩渊还真算是客气的。这么明显的弱点也不重视,也太不负责了。
  
  雪莉向提摩太汇报了自己的发现。看着雪莉那一脸真诚讨好的样子,提摩太觉得雪莉讲的很有道理。尤其是韩渊没有资金这事让提摩太很吃惊。想一想身上压的募捐的担子那么大。这些助理教授在五六年的时间里也不拿一笔钱回来。没有钱不能升终身教职,这就是提摩太当院长后院里的规定。谁也不能例外。提摩太飞快的把韩渊的材料扫了一遍,决定否决韩渊的案子。提摩太改了一改雪莉起草的院长报告,签了自己的大名,就交上去了。
  
  提摩太原来是黑山泉大学的一个系主任。系主任大部分时候就是一个传声筒,把系里的事情往上传,把上级的命令往下传。这院长就不同了。处理人事的案子来不得半点马虎。把一个系里否定的案子改成肯定的,顶多系里有几个人骂你宽松。如果系里对一个案子是肯定的,但语气不强烈,院长就得和申请人沟通,把案子打回去,将来再处理,申请人一般也不会埋怨。但是一个系里否定的案子申请人还往上冲,这里面很可能有冤情或者系里有把柄在申请人手里,院长处理起来一定要慎之又慎。如果好案子被否决了,院长的位子都可能岌岌可危。几年前滨大榆木溪分校商学院院长不慎重的否决了一个非洲裔助理教授的案子,最后被告渎职和歧视,不但丢掉了院长的位子,连终身教职都被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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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16:08
第二十三章 尸位素餐
  
  滨大榆木溪分校教务长艾伦˙华琳(Ellen Walling)是一个传奇人物,美丽,智慧,口才犀利。每年秋学期开学时候的系主任餐会,艾伦总会盛装打扮,弹一首钢琴曲助兴,拉近自己和这些系主任的距离。苏吉尔刚当上系主任的时候,头一次参加系主任餐会。回来后在统计系的教师会议上对艾伦赞不绝口,简直就是把艾伦当成了雪山女神帕尔瓦蒂(Starvation),吉祥女神拉克希米(Lakshmi)和智慧女神萨罗斯瓦蒂(Saraswati)三神合一的化身。苏吉尔自小就喜欢这些女神。每次到神庙朝拜,最喜欢的就是庙门口的彩妆大象和庙里的女神像,虽然神像上落满灰尘。
  
  艾伦二十五岁进入教堂岭大学政治系做助理教授,三年后升为副教授,再过两年,又升为正教授。在艾伦的建议下,政治系决定招聘一名资深教授。艾伦是招聘委员会主任,特意飞到著名的基尔(Gill)教授家里。基尔教授被艾伦说服后决定加入教堂岭大学政治系。两年后艾伦成了教堂岭大学最年轻的系主任。三十五岁的时候,艾伦应聘滨大榆木溪分校的社会科学学院院长。滨湖州是艾伦的故乡。艾伦母亲的娘家是一个低调的医疗器材商。艾伦的堂舅是滨大榆木溪分校的校董之一。
  
  三十九岁的时候,艾伦参与了滨大榆木溪分校校长的遴选。校长伊丽莎白(Elizabeth)上任一年后,教务长退休。伊丽莎白任命艾伦为教务长。艾伦现在才四十四岁,俨然是学术圈管理层一颗不停上升的新星。
  
  艾伦一上任教务长就设立了一个杰出人才招聘计划,要求每个系去主动发现并联系本领域的杰出人才。如果有杰出人才愿意来滨大榆木溪分校,他们的招聘都不占系里计划中的名额。这项措施得到了滨大榆木溪分校各个系的大力欢迎。系里的杰出人才招聘计划由系主任直接报告给艾伦,艾伦通常自己与杰出人才直接沟通。许多的杰出人才向艾伦提出了自己的人事招聘要求,希望能在自己预测有前途的方向上形成一个团队。他们的要求通常都能得到艾伦的认可。有一次,一位应聘的地球科学系的明星,要求在滨大榆木溪分校在三年期间招聘八名他想要的人才。艾伦答应了这个明星的要求,让他很是吃惊。
  
  由于榆木溪与世隔绝,又有长达近半年的冰天雪地。杰出人才都是很难招聘却又容易流失。艾伦使用她的魅力和权力确实为滨大榆木溪分校聘来了许多杰出人才,扭转了这个局面。而且到任何一个系做调查,艾伦总是最受欢迎的领导人。
  
  但是艾伦固定了滨大榆木溪分校下属学院每年的招聘总人数,只允许特殊情况下做些微调。对艾伦的做法最为反感的就是各个学院的院长。艾伦对杰出人才人事要求的许诺动不动就打乱他们精心设计的招聘计划,他们除了配合之外毫无选择。院长只好忍受着系主任对他们罔顾系里需求的抱怨,提出更为保守的学院招聘计划,以应付招聘特殊杰出人才的临时需求。但是他们的保守招聘计划反过来给了艾伦更大的操作空间。在院长眼里,艾伦是专制,狠心的象征,恨不得她早日离开滨大榆木溪分校,或者自己早日离开滨大榆木溪分校。文理学院的前任院长斯蒂文一拿到聘书,甚至在春学期就急忙离开了滨大榆木溪分校。
  
  艾伦对新任校长汤姆˙巴克兰的感觉不是很好,觉得他有点松松垮垮夸夸其谈。在交接仪式上,汤姆一个手指头把西装外套一钩,搭在肩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自以为是平易近人。
  
  当学术评议会主席安德鲁˙罗森伯格(Andrew Rosenberg)提到滨大榆木溪分校注重教授治校,所以共同治理是滨大榆木溪分校自治的根本。汤姆即刻说他不喜欢“共同治理”一词,而喜欢“共同领导”一词。这现代大学就是公司,有着上百亿的预算,否则校长的工资怎么可能这么高,跟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一样。工作是千头万绪,如果行政管理层不是“共同领导”,校长岂不是忙死了。从积极的一面讲,“共同领导”顶多是校长将部分决策权授权给自己的行政下属。从消极的一面讲,校长变的懒惰,责任动不动就卸给下属。反驳过安德鲁,汤姆转身对其他参见会面的人,包括教务长,几个副校长,和几个学院的院长,兴高采烈的说,他要和大家共同领导滨大榆木溪分校。
  
  艾伦诧异在大学行政管理层混了多年的汤姆愚蠢得连什么是“共同治理”都搞不清楚,这不是一种领导方式,这是大学自治的方式。艾伦喜欢“共同治理”,省去自己多少事,不喜欢“共同领导”,把院长搞成里外不是人,两头受气。既然汤姆喜欢“共同领导”,艾伦就争取共享汤姆的权力,在一个小布什身边做一个切尼不困难,捕捉他不晓得怎么用的权力的机会。责任就汤姆一人扛吧,因为他是最终决策者。
  
  安德鲁抿起嘴唇欲说还休,但他早已修炼成精,还准备耐心的再进一步解释“共同治理”历史形成的含义,而唯一的顾客却买椟还珠,琵琶别抱了。这时候安德鲁决定自己得回去好好准备一个简报,正式约一个时间,认真的给这个新任校长上一堂课,否则这公牛进入瓷器店,不晓得会坏了大学多少事,毁了多少教授的前途。
  
  汤姆的专业是生命科学的一个很小的边缘学科,连名字都陌生得叫人记不住。在这样的专业领域里混的智商平平的庸人多的是,学术上是没有什么大前途的。在一个大学混个终身教职养养老没什么问题。但是学术文章从来不用指望能上《细胞》,《科学》,《自然》之类的顶尖期刊。也就是说,不用指望搞出一些轰动的成果出来。汤姆当然明白自己的专业限制。拿到终身教职之后就写了几本教科书,为自己打开知名度,然后走行政这条道路。
  
  前任滨大榆木溪分校校长伊丽莎白的专业是数学。她精力充沛聪明绝顶勤奋过人,年轻的时候解决过一个数学难题,早成了媒体宠儿。伊丽莎白是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又有多年的管理经验,理所当然是许多大学招校长时抛眉弄眼的对象。
  
  在校长遴选委员会决定给汤姆这样位置之后,作为一个正教授,诺大的一个系科齐全的滨大榆木溪分校竟然没有一个系愿意接受汤姆。要晓得象前任校长伊丽莎白就算不是聘为校长,数学系是要定了的。再加上伊丽莎白研究密码学,连计算机科学系也会抢着要的。其实计算机科学系系主任确实询问过是否可以在计算机科学给伊丽莎白位子,可以指导博士研究生。最后伊丽莎白说自己不是三头六臂,锦上添花的事就不必要了。
  
  出现汤姆这样的领导做不了教授这样的尴尬状况是有原因的。虽然尽人皆知,做行政的教授大多做不了多少学问,但是几乎没有一个官员彻底的放弃做学问,大不了对尖端的前沿的研究少碰一点,又不是所有的研究都是尖端的。这也是表明一个态度,说明自己是教授的一员,尊重大学教授治校的原则。汤姆倒好,自从做了院长之后,一篇文章都不写了,明摆着说自己当官要一直当下去的,真实的很,牛气的很。可是那四十来篇烂文章在他的领域一个资深的副教授就该是那个样子了。在滨大榆木溪分校没有落脚的系让汤姆面子上非常过不去,心里恨得痒痒的,发誓一定要整整这些狂妄的教授,他们如此不尊重自己。
  
  出色的学者很少会动心思去做行政。少数象伊丽莎白之类的教授,天生的具备研究和行政才华,就成了全世界各个大学的抢手货。再说当上了院长,教务长,校长之类的官儿,那研究注定是要荒废的。如果有当了官儿又回来在自己的简历上添加好文章的人,那很可能是系里的年轻学者在拍这个官儿的马屁,指望他的人脉为自己的文章发表,资金申请和行业大奖保驾护航。这样一来,充斥大学管理层的大多数是汤姆之类的人物。这类人物的特征就是在不同的大学之间频繁的跳来跳去,每跳一次上一个台阶。
  
  在第一所大学从助理教授升到正教授之后,汤姆首先跳到第二所大学做系主任,而不是在本系等机会,因为系主任大多是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就跟日本的首相一样。五年系主任期满,立马又到第三所大学做院长。跟着又到第四所大学做常务副校长。常务副校长五年任期只过了两年,汤姆就匆忙离开,到了滨大榆木溪分校,汤姆的第五所大学。
  
  汤姆是一个对属下充分授权的领导,有功劳标榜自己一下,有责任直接推给下属。那些得到汤姆信任的下属大多数倒也感激汤姆平时对自己的尊重,乐意替老板扛责任。小布什当总统靠个总统爸爸老布什。汤姆这样的人能做校长靠的是他父母说西语。从读博士研究生,到升教授,再到当官一级一级顺利的升,汤姆都得益于自己的西语裔身份。要不是带着逆向歧视的积极平权措施(Affirmative Action)在美国大学里的超强烈度执行,资质平平的汤姆读书找工作都不会顺利,现在大概是个副教授,顶多勉强混个正教授终老其身。滨大榆木溪分校西语裔比例高也是汤姆被选中的最主要的理由。
  
  在来滨大榆木溪分校之前,汤姆的常务副校长做的并不惬意,因为校长事必躬亲,把自己当一个花瓶摆设。搞政治汤姆混了不少年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不能做很多事但是可以观察更多的事,校长和他的亲信们搞的不少鬼把戏进入了汤姆的眼睛。在离开的时候,汤姆泄露了一个巨额预算的建筑工程-新行政楼项目里面的憧憧黑影。很快一个大丑闻就要面世了,会炸飞许多人的位置,尤其是校长和财务副校长,辞职是笃定的,说不准有人还要身陷囹囵。汤姆全身而退,及时溜走,另攀高峰,到滨大榆木溪分校任校长。
  
  伊丽莎白和汤姆在七月一日交接了权利。但是汤姆在滨大榆木溪分校呆了三天,就去英国旅游,到秋学期开学前才回来。这滨大榆木溪分校的最高权力出现了空窗期。十几个人事案子积压在汤姆的办公桌上。

  回来一个星期,汤姆忙着指挥整修滨大榆木溪分校提供的校长官邸。年轻的校长夫人特别挑剔,竭尽全力也要在官邸里划出一块属于她自己隐秘的天地,也给他们刚领养的两岁的女儿一片玩耍的空间。虽然汤姆不喜欢小孩,就算给那无聊的夫人一个活玩具吧。
  
  在苏珊副教务长的催促下,汤姆终于召集艾伦和苏珊开会讨论这些积压的人事案子。艾伦和苏珊对这些案子已经全部认真的阅读了一遍。但汤姆只读了每个案子的系报告和院长报告。在汤姆做院长和常务副校长的大学里,升副教授和正教授都是经过系院处理之后,直接送给校长。校长召集相关的副校长和正副教务长开个会议就算定了。
  
  现在汤姆的主要任务是把处理金融危机下滨大榆木溪分校的财务问题。晚上回家还要陪陪女儿,否则第二任夫人是饶不了自己的。所以汤姆对学术人事是不想插手的。过一阵子熟悉情况后,管理层的人事才是汤姆的重点。再说,汤姆多少年来已经不做研究了,就连自己的老本行里什么东西时髦都说不出二五六了,更不用提其他的专业了。
  
  汤姆客气的说:“我初来乍到,还请艾伦和苏珊多提意见。”
  
  艾伦甜甜的笑着说:“这些晋职的案子,最终的决定得由校长作出。但是对你的决定如果有意见的话,苏珊和我会提出来。我们有什么不到之处,还望巴克兰校长海量。”
  
  艾伦虽然比汤姆年轻许多,但早就是老江湖了。前任校长伊丽莎白对艾伦是非常的器重,象这样的人事案子基本是艾伦提供一个建议,伊丽莎白画押定夺。艾伦对学术人事委员会批准的案子根本就不花一点时间,因为哪怕错了,背后有学术人事委员会集体撑腰,根本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伊丽莎白本身是数学家,就任校长之后说自己都成了橄榄球专家篮球专家,忙着寻找教练提升滨大榆木溪分校校队的水平,哪里管这么细。但是碰到特殊的情况,伊丽莎白明白终身教职无小事,象韩渊这样的案子,如果是伊丽莎白在的话,一定会亲自过问,还要和艾伦苏珊仔细商量,有时候还要求律师参加。
  
  艾伦不想地头蛇欺压新来的强龙或者弱龙,所以把汤姆先摆到祭坛上供着。如果汤姆识相的话,当然要回过头来请教艾伦和苏珊,而不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意见,这个时候艾伦和苏珊所的话才能管用。否则艾伦自己冒冒失失的先说出个什么意见,汤姆蛮横的纠正或者干脆拒绝岂不是连转圜的空间都没有了。安德鲁被汤姆纠正的那一幕艾伦可是永记在心。安德鲁是修炼到家了,碰到那场面依旧是满脸笑容,一副没有事的样子,而且又看不出是强作欢颜。艾伦对自己能不能做到象安德鲁那样是怀疑的。
  
  主管学术人事的副教务长苏珊任劳任怨,向来是敢说敢当。苏珊的直言进谏使得艾伦和伊丽莎白省掉了许多麻烦。苏珊做这个副教务长是热心,学术人事的条条杠杠就她最熟悉,但她多次表示想回到自己的实验室。她不是一个离了官位活不下去之人,也不象艾伦一样野心勃勃,锋芒毕露。但是艾伦不想万一苏珊说出个什么被汤姆乱批一气,就顺便也堵住了苏珊的嘴巴。
  
  当然为了自己的尊严,也为了日后汤姆无法推卸责任,艾伦还是声明了自己会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否则开这个会干什么,汤姆一个人坐在办公室读读材料签签字不就行了。其实前任伊丽莎白还是真这样做的,有了艾伦和苏珊把关,伊丽莎白又讨厌繁文缛节,读材料签字省心省时。但是具体到底提多少意见,提什么样的意见,艾伦得看汤姆要什么了。要是这人事上出了事最后都得汤姆兜着走。艾伦和苏珊没有白纸黑字落下任何东西,开会时又是谨言慎行,自然是一点泥巴都不会粘在身上的。
  
  汤姆可是喜欢开会的,开会是他最主要的工作方式。至于需要不需要开会,开会前准备准备,会议怎么开才顺利,从来都不是汤姆所考虑的。只要开了会,事情就会解决掉,时间就会花掉,权威就会被看到,成果就会被报道。
  
  和伊丽莎白交接的第二天,汤姆就召集了一个非正式教职工会议(Townhall Meeting)。可惜只有寥寥数人出席。汤姆很生气。自己粉墨登场,教授无人捧场。最后会议很快结束了,滨大榆木溪分校的新闻办公室写个稿子都没有办法写。汤姆下了决心,下次再开非正式教职工会议,一定得先给全校发一个电子邮件,好好的警告这些不识好歹的教授,怎么可能把校长不放在眼里。
  
  苏珊见教务长艾伦封了自己的嘴巴,自然是心知肚明,对每个案子就不会先提自己的意见了。但是苏珊决定还是要向新校长介绍滨大榆木溪分校晋升副教授正教授的基本程序和各管理层和委员会的功能。就在这个时候汤姆就已经低下头去翻案子的材料了,根本不给苏珊一个说话的机会。苏珊只好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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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16:53
  汤姆翻开的第一件案子是文理学院流行病学系的尼古拉斯(Nicolos)的。尼古拉斯拿了一笔上千万元的国家级资金。流行病学系和文理学院都支持尼古拉斯升副教授。但是学术人事委员会提出了异议,说尼古拉斯的文章太少,只有四篇。
  
  汤姆说:“既然院长支持尼古拉斯升副教授,我决定批准。但这学术人事委员会反对的意见怎么办?”
  
  汤姆话一出口,艾伦就晓得自己碰到了一个独裁的校长,看来过一阵子得把汤姆弄下台。这汤姆真把自己当成神仙皇帝,把艾伦的客套话当成滨大榆木溪分校办事的常规,对艾伦和苏珊连一点尊重都没有。除非别有隐情,一把手哪里能轻易表态,自然是等其他人先说,自己最后做个四平八稳高屋建瓴的总结。这汤姆倒好,自己的主张先亮出来,这叫手下做事的人还能说什么。再说汤姆的“共同领导”就是院长说了算,校长盖个章,这样的方法当校长也太容易了。
  
  艾伦谋到今天这个位置,凭的是自己的无穷魅力,赫赫战功,和家族的幕后运作。虽然作为教务长,艾伦毫不留情的榨取了院长从系主任手里好不容易收上来的权力,又充分利用了前任校长伊丽莎白对自己的毫无保留的信任。汤姆能爬这么高就是奇迹了。
  
  汤姆做系主任做院长时不是没有搞砸过事情,而是出了事要么被上司替他不声不响的插了屁股,要么是下属替他顶了罪过。汤姆的上司是把汤姆当成稀有动物熊猫来保护的,要的是汤姆的西语裔身份,哪里是汤姆的才华。在汤姆做常务副校长时他应该对许多事有最终决定权了,可是他又被架空了。这滨大榆木溪分校的校长身份可是汤姆第一次独当一面,再也没有保护伞了,但是替罪羊更多了。
  
  艾伦说话那一颦一笑,汤姆哪里还把艾伦当成教务长,早把艾伦当成办公室前台刚招的自己准备打情骂俏的漂亮秘书了,只是年纪稍大一些,但是注重打扮的艾伦风骚比得上小姑娘。艾伦和苏珊的办公室里都是昨日黄花的老秘书,但是她们经验老到,是老板的左膀右臂。
  
  艾伦还没有出声,苏珊就开口说道:“校长有最终决定权。学术人事委员会提的建议你可以否决。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建议与你的想法会一致的。学术人事委员会对研究成果很重视,对资金的因素考虑不是很多。有些系的教授虽然成果很多,但是拿到的资金少。我们大学的流行病学系是个例外,系里的教授经常能拿到大笔的资金。但是他们的研究成果已经不止一次被学术人事委员会质疑了。但是你还是需要告知学术人事委员会,详细解释你这样做的理由。”
  
  所有的校长都喜欢财神爷。这现代的美国大学象极了中国古代的寺庙。校长是方丈,必须做第一化缘高手。美国大学里许多的奇怪名字都是有钱人的名字。少林寺方丈释永信卖什么冠名权,有点象师傅得了失忆症向徒弟学手艺了。男男女女的教授就是和尚尼姑,不管需要不需要,都得化缘。读写经文,也就是教课写文章,倒不是目标了。否则韩渊的故事到提摩太那里就结束了。
  
  苏珊熟悉晋职的明文规矩和暗盘规矩。虽然学术人事委员会反对,但是他们不会去质问校长肯定的决定,所以尼古拉斯的终身教职就算通过了。对尼古拉斯这样的案子,连伊丽莎白那样著作等身之人做了校长,就算是违心,也得这样处理。
  
  艾伦想苏珊提到了尼古拉斯的研究被批评,看来是比自己少个心眼。这年轻时候的汤姆和尼古拉斯还不都是一路烂货。苏珊不小心碰了汤姆的痛处。汤姆是个记仇之人,对于没人捧他场的非正式教职工会议,汤姆在回来短短的几天里向艾伦抱怨不只一次了。看来苏珊以后在汤姆面前说话顶用的时候不会多了。
  
  当汤姆目光瞄向艾伦的时候,艾伦说:“基于流行病学系对学校的贡献,我支持你的决定。”
  
  艾伦不提尼古拉斯本人的案子,把支持尼古拉斯的责任推到流行病学系身上去。然后又表示对汤姆的忠心,话说的是滴水不漏。
  
  第二件案子是文理学院统计系的甄星韵的。虽然统计系反对,由于文理学院的支持和学术人事委员会的多数支持,这个案子无异议通过。

    最后一件案子是文理学院统计系的韩渊的。
  
  汤姆说:“这个案子怎么可以报上来?文理学院应该建议申请人晚一年再做这样的事。”
  
  苏珊解释说:“申请人坚持这样做。按规定,他有这样的权利。”
  
  看对苏珊没有顺着自己的话,还给自己搬出什么规定来,汤姆非常不高兴。那么多的规定都叫我去熟悉,我不吃不喝也看不完。规定是给我用来管下属的,怎么可能用来捆我的手脚。做领导就得有直觉有胆量,象小布什一样做个性情中人,哪里能婆婆妈妈的。
  
  汤姆冷冰冰的说:“既然院长反对他升副教授,我决定否决他的申请。”
  
  汤姆想到,院长都是我内阁的阁员,我当然得挺他们,否则谁还会替我卖命。不听话的阁员等我站稳脚跟之后再换掉。艾伦和苏珊也是我的阁员。为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助理教授,苏珊简直是糊涂透顶,跟我顶起来。你们是替我卖命的,不是来跟我顶撞的。我刚才是客气,说自己是初来乍到。其实只要是我到了这里,滨大榆木溪分校就是我汤姆说了算。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杜鲁门这样说过。今天也轮到我这样说了。
  
  苏珊注意到了汤姆的不悦,但是她不得不继续说道:“学术人事委员会建议批准渊升副教授。”
  
  汤姆更是生气。苏珊当真跟自己顶起来了。一开场艾伦就说过我是最终说了算了,苏珊现在倒是忘记了。而且尼古拉斯的案子苏珊根本不顶还顺着我的意见。韩渊的案子情形跟尼古拉斯的是一模一样的,怎么就跟我顶起来了!
  
  汤姆斩钉截铁的说:“我当然可以否决学术人事委员会提的建议。就象我们讨论的第一个案子,也就是尼古拉斯的案子,是一样的。
  
  苏珊想,韩渊和尼古拉斯的案子情形刚好相反,哪里是一样的。对于学术人事委员会否定的案子,你汤姆批准与否都没有什么后果。即使你否定了,有学术人事委员会的背书,你做校长的什么都不要操心。
  
  柏克莱大学有过这样的案子。一个系里院里都支持的助理教授被学术人事委员会否决了,因为学术人事委员会里有一个这位助理教授的敌人,公报私仇,校长不小心最后也否决了。但是这位校长还是稳稳的做到任期结束。一个否定的结论,如果没有学术人事委员会的背书,是很容易被挑战的。除了傻子,没有人会干这件事。
  
  想到这一层,苏珊明白自己跟汤姆再争也毫无意义。只是这样对韩渊也太不公平了。就来给缓兵之计吧。你汤姆再傻,这点面子总得给吧。
  
  苏珊平静的说:“你的决定可不可以暂时不通知申请人?给我一点时间,针对渊的案子,让我先和学术人事委员会沟通沟通。”
  
  汤姆还是怨气冲天,说道:“我以前做常务副校长时,学术评议会只是派人列席我们的会议,并不提出他们自己的建议。他们列席是为了保证我们的评审过程是公正的。这里的学术人事委员会提自己的建议,就是让我们为难。”
  
  虽然汤姆对苏珊很是生气,苏珊的退让使得汤姆把不在场的学术人事委员会竖成了靶子在那里打枪。
  
  见到两人顶了起来,艾伦得出来打圆场了。
  
  艾伦不紧不慢的说:“学术人事委员会是学术评议会下属的一个委员会。他们对所有的案子都要提出自己的建议。但是我觉得苏珊的要求很好。这也是对你和学术人事委员会都表示尊重。如果意见搞一致了,这样申请人就不会利用分歧来谋利益了。”
  
  苏珊自告奋勇的去抹平自己和学术人事委员会的分歧,汤姆自己当然能省事就省事,就让苏珊去忙好了。再说艾伦从中带弯子,支持苏珊。汤姆对苏珊自然不能不依不饶,犯不着跟大家都为敌,否则工作会不好做。
  
  汤姆说道:“当然。那就谢谢苏珊了。”
  
  早在艾伦看完韩渊案子的时候,她就让苏珊打电话给韩渊,问韩渊是不是可以只申请绩效评估。如果韩渊答应的话,就免去了韩渊与统计系所有教授以及文理学院新任院长的对撞。艾伦担心汤姆会落入提摩太的后尘,除非自己挺身而出,据理力争。当然艾伦是不会为一个助理教授这么做的。狂风暴雨有韩渊去承受,天塌下来汤姆去顶着。艾伦正好以静制动。
  
  韩渊坚决的对苏珊说,他只申请终身教职。苏珊还问,如果校长否决他的案子时,他会不会寻校内途径上诉。韩渊说,他会立即找一个律师,不会再做任何等待。今天会议的结果证明艾伦的预测一点不差。如果不是苏珊出面拦住汤姆的话,汤姆就有了他上任的第一个官司。想到这里,艾伦觉得汤姆拒绝了韩渊倒还真是好事。这汤姆新官上任一把火烧到他自己头上,弄的灰头土脸。艾伦将来对付汤姆岂不轻松,只是这韩渊就做了艾伦的炮灰。炮灰成就艾伦现在的地位,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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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0:23:28
受教了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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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1:04:29
第二十四章 排难解纷
  
  植物园是榆木溪的一大风景。参天的大树和贴地的小草都让安德鲁感觉到生命的蓬勃,忘却让他费尽心机的问题。秋天正是植物园色彩最斑斓的季节。蓝天,白云,五颜六色的树叶,偶尔微风一吹,悠然落下几片,给人那种“万古长空,一朝风月”的禅意。植物园里除了小松鼠在草地上灌木丛间窜来窜去,就几乎没有什么动静了,跟校园里的人声鼎沸形成鲜明的对比。
  
  每天午餐后,学术评议会主席安德鲁˙罗森伯格教授都喜欢去校园边上的植物园走一圈。安德鲁在这里散步已经无穷次了,每次都会在小径尽头的一株硕大的水曲柳前面歇一会儿。安德鲁突然觉得自己就如的一片淡黄的水曲柳叶子,沉浸在柔和的阳光里,璀璨夺目。就是这片叶子,从刚开始的嫩绿,到现在的淡黄,历尽多少风风雨雨。
  
  今天早晨,副教务长苏珊˙玛戈把韩渊的案子送给了安德鲁。安德鲁感觉有点奇怪。苏珊说巴克兰校长决定否决统计系助理教授韩渊的终身教职申请,但是汤姆的决定和学术人事委员会的建议是相反的。苏珊已经建议汤姆暂缓宣布决定,先咨询一下学术人事委员会的意见,看有没有可能学术人事委员会和校长最终达成一个一致的意见。苏珊提到她想给申请人韩渊一个抗辩的机会。但是根据学术人事办公室编制的《晋职评审程序和政策》,只有在校长的初步结论和系里的结论不一致的时候,申请人才有抗辩的机会。
  
  安德鲁和韩渊打过交道。在上任学术评议会主席之前,安德鲁担任过学术研究委员会的主任,韩渊正好是这个委员会的委员之一。安德鲁很是欣赏韩渊。学术研究委员会每个委员要审批许多的校内微型资金申请。对人文学科和社会学科的年轻博士来说,这些微型资金让他们可以去参加学术会议,尤其他们手中经常没有其它大型资金。有的委员是认真评审,但是写的评语却是拖泥带水,让人不知所云。有的委员带有强烈的偏见,对那些来自与自己专业相近学科的资金申请青睐有加,对来自自己不熟悉的学科的资金申请嗤之以鼻,很有敝帚自珍的味道。韩渊总是很快批完接手的案子。但是从韩渊准备的评语来看,他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并不是敷衍了事。他给每个案子都下了具体的评语,钉是钉铆是铆。他写的评语也让人赏心悦目,结构清晰,简明扼要。安德鲁不晓得的是,在他竞选学术评议会主席的时候,韩渊投了他一票,因为韩渊感觉到这位领导公平认真雷厉风行。
  
  作为滨大榆木溪分校学术评议会主席,安德鲁觉得学术人事委员会的公正是深得人心的。安德鲁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只是按通常程序申请涨一级工资,学术人事委员会决定给他涨两级,这让安德鲁很是感动,虽然他并不讶异,因为自己那一次的材料里包含的成果很多。自己系的系主任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些成果。
  
  安德鲁在滨大榆木溪分校工作了很多年,从一个默默无闻风华正茂的助理教授变成一个举世闻名白发苍苍的讲座教授。担任过系主任,参加过无数的校级委员会,对方方面面的事务都熟悉。作为学术评议会主席,他的任务就是贯彻滨大榆木溪分校的共同治理原则,一方面要求监督下属的各个委员会认真工作,保证对学校的各项事务提出的评语建议,符合程序和政策,公平合理,恰如其分。另一方面就是和学校的行政人员很好的沟通,消弭歧意。没有学术评议会各个委员会的专业建议和监督,行政人员就会不时制造出一些让人惊诧莫名的事故出来。
  
  巴克兰校长刚刚上任就否决学术人事委员会一项一致支持的终身教职申请。回想面试的时候自己被汤姆纠正和冷落的尴尬,对汤姆这样做也不奇怪了。学术人事委员会的组成,委员的轮替,主任的遴选,都是有严格的规定。绝大多数的委员都是来自不同学科的历练丰富刚直不阿的正教授。他们是各项学术人事的最后把关人,负责消除系院的专业偏见和各种与学术能力和表现无关的考量。在汤姆之前,忙于出席各种募款宴会迎来送往的校长依赖学术人事委员会的专家鉴定,从未否决学术人事委员会的正面的建议。
  
  但是安德鲁还是决定,在做出任何结论之前,自己得仔细的阅读韩渊的案子。这个案子确实与众不同。支持一方和反对的一方针锋相对,没有任何的交集。八个校外评审人是一致的强烈支持。统计系里的教授一致的反对,这已经令人惊讶了。在系里一致反对的情况下,韩渊是可以选择再等待一年,他却没有这样做。系主任报告是一个文理学院的副院长写的,调子看上去很中立,但是隐藏不住对系里的不满和对申请人的支持。临时委员会一致的反对。文理学院的院长采纳了统计系和临时委员会的结论,但奇怪的是那封副院长的信一个字没有提到。学术人事委员会最终作出了与文理学院的院长截然不同的结论,一致支持韩渊的终身教职申请。汤姆校长推翻了学术人事委员会的建议。
  
  如此黑白分明,对垒双方毫不妥协的立场真是太少见了。文理学院的罗伯特副院长写的系主任报告很短,但引起了安德鲁的特别注意。里面写道,“可是不清楚系里的理由是不是符合规定的终身教职申请评审标准。”
  
  终身教职申请事关一个学者的整个学术生涯,不清楚的事情一定得查清楚,来不得半点含糊。很显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统计系里的教授是不负责任的。系里说韩渊的校内服务问题成堆,这可是与安德鲁当年的印象恰恰相反。
  
  仔细阅读系报告,安德鲁很快发现了许多问题。统计系里的教授在报告里竭尽全力的向韩渊开火,同时也埋下了许多炸毁自己判断能力和职业道德的地雷。同样的,安德鲁发现临时委员会设下了许多的陷阱。比如,他们在报告里写道,“韩渊博士研究的一个缺点就是缺少资金”。安德鲁晓得,缺少资金是不能用来作为指控一个学者研究差的理由,这是《学术人事手册》的规定。但是他们是匿名的,这些陷阱只会影响后面的评审。安德鲁和副教务长苏珊是多年的老同事,晓得苏珊做事一丝不苟。她是负责临时委员会的遴选的。临时委员会负责人通常是个对终身教职申请程序和政策非常熟悉的老兵。这样的报告看上去是故意乱搞的,否则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把这样违反政策的评语写进去。
  
  也是刚刚上任的文理学院的提摩太院长显然采纳了临时委员会的许多陷阱式的评语,导致他下了否定的结论。学术人事委员会根本没有受统计系,临时委员会,和文理学院院长的负面评语的影响,做出了权威的评价。巴克兰校长初来乍到,可能不晓得《学术人事手册》的规定,听信了材料里的负面评语。但是他还是听了苏珊副教务长的建议,希望学术人事委员会再次开会,认真讨论并根据他的想法做出新的建议。事情还有转机。
  
  这个案子使安德鲁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经受的风吹雨打。三十年前,安德鲁是病毒系的一个聪明勤奋的助理教授。可是在系里给他进行五年评估时,听说病毒系里唯一的院士克里斯(Chris)只是说了一句话,“安德鲁的前途没有希望”,系里的教授就大多数投了反对票。就在安德鲁全心全意另觅教职的时候,克里斯被另外一所大学用更高的薪酬挖走了。这时候,病毒系的系主任悄悄的找到安德鲁,诚恳的劝他留下来,说他是病毒系将要升起的一颗明星。系主任如此巨大的立场转变搞得安德鲁很糊涂。系主任提醒他去阅读系里其他教授的文章,说秘密藏在里面。原来每一个助理教授的每一篇文章都会引用克里斯的一些文章。大多数引用是牵强附会的,许多引用是根本不必要的。甚至系里的大多数副教授和教授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安德鲁不晓得这个系里公共的习惯,在加上自己的研究与克里斯不是同一个领域,他从来没有引用过哪怕一篇克里斯的文章。
  
  虽然当时大学的领导对克里斯的离去感到惋惜,但是他们无法给克里斯提供更高的待遇。而且克里斯前去就职的大学是落在一个四季如春,风景如画,交通便利的海滨城市。
  
  病毒系的教授则是庆幸一座压人的大山移走了。克里斯的离去给安德鲁留了一片干净的天空。申请终身教职,升正教授,任命为讲座教授,安德鲁都再没有遇到过什么阻力,在滨大榆木溪分校已经度过了三十多年的辉煌年华。
  
  安德鲁相信苏珊应该晓得提摩太落进了临时委员会的陷阱,并且汤姆也落进去了。如果这样的负面决定一宣布,走投无路的韩渊可能走向法庭去争取公道,而学校会输掉官司,付出高昂的诉讼费用,吸引媒体的疯狂报道。让整个程序再走一遍,韩渊会在抗辩信里指出各种地雷和陷阱,有助于提摩太和汤姆自己修正观点。苏珊已经想到了这个主意,可是找不到解套的程序条文。
  
  怎么办?学术人事委员会再次开会不会解决问题。他们花费了许多心血,研究了各种正面和负面的评语,最后全体一致支持韩渊的终身教职申请。他们这个秉着公正和良知作出的富有专业精神的建议是不可能改变的。
  
  安德鲁不愿意直接告诉汤姆,否决韩渊的终身教职申请是不恰当的。自己必须想其他的办法,来帮助所有的人,从韩渊到汤姆,达成一个满意的结果。
  
  这个问题缠了安德鲁一整天,就是无解。做研究时这样的情形是家常便饭。临渊羡鱼,不如却而结网。 他总是回头阅读文献。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必须回去阅读《学术人事手册》了。熟悉文献和熟悉规章的目的相似,解决的问题不同。
  
  辛苦了一个晚上,安德鲁重温了《学术人事手册》里关于申请终身教职的部分。第二天一上班,他就打电话给苏珊。
  
  安德鲁说:“你可以告诉统计系系主任,校长的初步结论是否定的。然后把渊的案子打回系里去。”
  
  苏珊说:“你找到了什么?”
  
  安德鲁说:“《学术人事手册》三十章第五节。如果校长的初步结论与系,院,或学术人事委员会任何一方的结论不同,都必须给申请人抗辩的机会。”
  
  苏珊说:“我很快会去做。谢谢你。我必须更新下一学年的《晋职评审程序和政策》,因为它有错误。里面只提到校长的结论跟系里的不同的时候,要把案子打回重审。”
  
  安德鲁说:“没有错误,但是不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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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1:05:11
第二十五章 过河拆桥
  
  放暑假之后,韩渊一直在等待最后的结果。苏珊先说六月底结果可以出来,结果七月初打电话向韩渊道歉。苏珊然后说七月底结果可以出来,结果八月初又打电话向韩渊道歉。韩渊说,那就等吧。这个时候,苏珊才晓得新来的巴克兰校长不到九月根本不会上班。来了一个拿钱不干活的校长,苏珊对韩渊说,她毫无办法,希望韩渊忍耐,忍耐,再忍耐。
  
  整个暑假,韩渊天天拎着一根鱼竿驱车到落日湖“上班”。青山绿水,蛙叫蝉鸣,坐在树荫下,脚前一根竿,手中一本书。万线如梭的时候,就去湖边的小亭子里呆一会,念什么“雨打芭蕉”。日子如斯,夫复何求。但是韩渊读的不是统计,不是数学,不是生物,不是计算机,都是些小说。韩渊自从上了高中,倒从来没有这么悠闲。高中,大学,除了上课,韩渊的时间花在图书馆里,不是做作业,就是读闲书。到了美国读博士,更是忙碌不堪,连读闲书的时间都没有了,闭关修行,苦练内功。在榆木溪,忙五年,为成果,斗一年,为公平。就这个暑假,韩渊无心做事,成就了逍遥自在。
  
  一个暑假悄无声息的走了。
  
  九月初,甄星韵的终身教职批了下来。
  
  甄星韵拿到了终身教职,很是高兴,立刻把这个消息传遍四方。
  
  见到了甄星韵的成功,约翰很高兴。这对阿诺德,倪乐寅和苏吉尔是个打击。约翰为了照顾他们的面子,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而是亲自登门一个一个的通知了他们。倪乐寅晓得消息后,立刻给甄星韵发了一个电子邮件表示祝贺。在参加一个学生的博士资格考试的时候,苏吉尔亲自对甄星韵表示祝贺,还向在座的来自其他系的教授介绍甄星韵,说甄星韵是统计系的新星。
  
  阿诺德一个人在生闷气,明里对甄星韵依旧是不理不睬,暗里鼓动甄星韵的学生跟她闹事。阿诺德是甄星韵的一个女学生的论文委员会委员。阿诺德对这个女学生说,既然她的一篇文章出自她的博士论文,她就应该认定自己作的贡献是主要的,这篇文章就应该让她而不是甄星韵做第一作者。对甄星韵这样不顾一切的抢第一作者的导师,阿诺德坚决支持学生跟甄星韵斗争。这个学生哪里敢跟自己的导师计较,把阿诺德的阴谋一五一十告诉了甄星韵。
  
  晓得甄星韵的好事之后,韩渊觉得自己的案子不会有问题。于是韩渊开始筹划以后的工作。终于有机会静下心来做点实事了,十多个月的停滞使韩渊失去了太多的机会。自己的博士研究生早就晓得风声转投约翰门下。修改资金申请报告的最后期限早过,一切都得归零。几个合作的项目也因无法贡献而退出。二十多篇稿子一直延宕着没有投出去。一切都快结束了,韩渊如释重负。


半年没有跟韩渊说一句话的倪乐寅见到了韩渊,还微笑着主动搭腔,问韩渊的近况如何。韩渊答了一声“钓鱼读书”,倪乐寅就谈了一会钓鱼的技巧。从什么不同的鱼钩钓不同的鱼,不同的鱼饵钓不同的鱼,谈到海钓的乐趣,连韩渊都听得懵了。在一个暑假里,韩渊用的是同一种钩子,同一种鱼饵,去的是同一个地点,钓上来的是同一种鱼,倪乐寅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韩渊没有说的是,读的不是同一本书。
  
  约翰依旧热情,做什么规划都尊重韩渊的意见;为了排课的事情还亲自跑到韩渊的办公室来咨询韩渊的要求;系里的各个委员会的组成,也和韩渊通气,生怕韩渊不满意。韩渊告诉约翰,自己对事不对人,不管过去发生什么事,自己该尽的责任绝对会全力以赴。
  
  过了两天,韩渊打电话问苏珊。苏珊告诉韩渊说,他还需要等待一阵子。韩渊有些惊诧,自己的案子怎么可能还有波折。又过了一个星期,苏珊打电话告诉韩渊,巴克兰校长的初步结论是否定的。苏珊劝韩渊耐心再等待一会,事情还没有结束。
  
  收到苏珊通过文理学院院长办公室传达下来的校长初步结论后,系主任约翰把相关的资料转给了韩渊,包括临时委员会报告,院长报告,学术人事委员会报告,和校长的初步结论。苏珊的信里要求韩渊再次更新材料,而且统计系必须第三次讨论。
  
  看完所有的新材料,韩渊才明白自己是祸不单行,最不可能的事情竟然发生了。系里的教授如狼牧羊,临时委员会为虎作伥。提摩太和汤姆是衣架饭囊作威作福,而肯尼斯,雪莉和艾伦则是为鬼为蜮。只有学术人事委员会报告里总结了韩渊的成果,一致支持韩渊的终身教职申请。苏珊建议韩渊跟安德鲁聊一聊。安德鲁说一个案子需要更长的时间不是意味着最后的结果糟糕,而且没有学术人事委员会报告的背书,任何一个理性的校长都不会否决一个终身教职。
  
  几天前韩渊在路上碰到雪莉,雪莉突然拐了个弯,急急忙忙的走到一侧的停车场,再一拐就消失了。韩渊觉得很奇怪,因为自己跟雪莉很熟,每次热情的雪莉都会主动打招呼,怎么都会跟自己说两句话。看了院长报告,韩渊才明白雪莉在否决自己的终身教职上起了很大的作用,竟然心虚到见到韩渊就躲。
  
  见到韩渊被否决了,约翰也很惊讶,但是很快就回过味了。看来罗伯特的见识太浅,竟然说韩渊有很大的概率能拿到终身教职,以后自己对罗伯特的话一定不能全信。现在最好就把韩渊赶走,如果没有韩渊在这个系里,约翰就是最厉害的教授,资金最多,文章最多,学生最多,权力最大,大家对里凡斯特教授那是高山仰止。留住甄星韵,赶走韩渊,这真是约翰的梦幻结果。
  
  约翰有些后悔,跟韩渊说了太多的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韩渊自己知趣离开。约翰晓得韩渊有了一份新工作,但是不晓得细节,似乎不错。只要拖一拖,韩渊就得辞职。如果韩渊还赖在这里的话,就得象甄星韵一样拍约翰的马屁。所以约翰不想现在就在韩渊面前掀开自己的底牌,最好先哄一哄韩渊。
  
  约翰来敲韩渊的门。他要做最后一笔生意。一进门,约翰发现韩渊还是一如既往笑咪咪的,很是奇怪。
  
  约翰说:“现在你怎么还能高兴得起来。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很忧虑。这么多人反对我。”
  
  韩渊笑道:“我对我的成果感到自信。终身教职只是对我的成果的认可。”
  
  韩渊想,就你们几个人面兽心能左右我的生活态度,痴人说梦。至多不做研究了,云游四方,混口饭吃不是多难的事情。
  
  约翰脸色骤变,恶狠狠的说:“你千万不要指望我改变我的投票。你应该晓得其他人也不会改变。”
  
  韩渊不奇怪约翰又变回自己的死敌了。为了不得罪阿诺德和倪乐寅,约翰可以两次否决韩渊的案子。为了升系主任,约翰就和韩渊称兄道弟。现在是约翰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韩渊仍旧笑道:“投什么票是你的权利,我怎么可以乱想。”
  
  约翰说:“你是不可能赢的。系里反对,院里反对,现在校长反对。我劝你还是算了吧,等一等。”
  
  韩渊笑道:“也有很多人支持我。校外评审人支持,副院长罗伯特支持,学术人事委员会支持。我不是孤军奋战。”
  
  约翰迷惑的说:“我没有觉得罗伯特支持你。他的系主任报告调子中性。”
  
  韩渊立即应道:“我就是喜欢他那中性的调子。那是他多少年经验的精华,使我受益匪浅哪!我得向他好好学一学。”
  
  约翰一脸迷茫的说:“慢一点。你说他支持你,又承认他的调子是中性的,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韩渊说:“那是罗伯特的聪明啦。举个例子吧。他说,系里对我的负面意见不清楚是不是符合评审的标准。”
  
  约翰说:“是呀。多中性的调子,不偏不倚。”
  
  韩渊说:“假如你去附近的落日湖游泳,你的技术只能在浅水区游,一个人过来告诉你,不清楚这池塘深不深,你游不游?”
  
  约翰说:“谁也不会拿命去开玩笑,当然不游!”
  
  韩渊严肃的说:“评审只能用规定的标准,不清楚的标准大家也敢用!”
  
  约翰不自然的说:“反正我没有觉得罗伯特支持你。而且院里根本没有提他的报告!”
  
  韩渊嘿嘿一笑,说道:“学术人事委员会已经打了院长一个响亮的耳光。如果院长有勇气认错的话,我会佩服他。如果苏吉尔当时承认撒谎的话,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
  
  约翰冷冷的说:“不谈那么远了。你的材料里没有新证据。我不可能改变我的判断。”
  
  韩渊说:“我肯定会提供新证据的。你真对你过去的判断有把握吗?”
  
  约翰干脆的说:“当然。”
  
  当然他早就忘记了在升系主任之前所说的话。大头针包饺子,原形毕露。
  
  韩渊晓得追问过去的允诺,约翰也会否定的。为了后面的事情可能好办一点,韩渊决定不再追问约翰,虽然晓得约翰是石膏做冰糕,冥顽不化。
  
  韩渊说:“如果别人给你提供了错误的信息怎么办?我晓得所有对我的指控全部来自于苏吉尔。对不对?你从来没有对我单独提出过一个负面指控。”
  
  约翰说:“我承认的确是这样。”
  
  韩渊说:“苏吉尔是你的前任。他在第一次投票时是赞成我的终身教职申请的。但是他象是得了精神分裂症。一边投票赞成,一边提出了一堆毫无证据的负面指控。他这样做显然会误导其他人并且严重的影响投票结果。”
  
  约翰说:“我也觉得他这样做不妥。”
  
  韩渊说:“如果判断是根据错误的信息作出的,那么在准确的信息面前,你晓得事情如何处理。如果有人对我的案子胡说八道,你会站起来替我辩护吗?”
  
  约翰说:“义不容辞。”
  
  韩渊说:“从系报告来看,在你们第一次讨论的时候,苏吉尔作为系主任,给大家提供了许多错误的信息。因为那是秘密会议,我不在现场,没有办法替自己辩护。这些错误的信息当然会影响大家的判断,尤其在听不到另外一种声音又必须作出决定的情况下。”
  
  韩渊对约翰是没有信心的。约翰很少主动害人,不象阿诺德和苏吉尔。约翰的人生整个只为一个 “利”字。约翰对自己的妒忌之心,绝不比其他人少。
  
  发现在言语上上了韩渊的当,约翰决定不再和韩渊兜圈子。
  
  约翰缓和了语气,哄一哄韩渊,说:“让大家改变主意是一件很难的事。你再等两个月,事情很好办。”
  
  这主意都卖馊掉了,还拿出来卖!就这么一点货,哪值得上门推销。
  
  韩渊说:“让我改变主意也很难。我无法相信大家两个月之后会对我的案件作公平的评审。”
  
  约翰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说:“到时候你有我的偏袒怕什么。”
  
  韩渊想,你约翰算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要向你讨饭吃,那我早饿死了。比苏吉尔还无耻。苏吉尔撒了谎躲着我,你撒了谎还自吹自擂。
  
  韩渊不动声色的说:“如果你能欣赏我的成果的话,我当然会很感激你。但是我如果拿到终身教职应该还是依靠我自己的成果吧。我希望你能带领大家对我的案子做一次公正的评审。没有更多的期待,也没有更少的期待。”
  
  约翰再次纠缠道:“两个月你就不能等一下!”
  
  韩渊坚决的说:“你这样的建议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几个月前,我讲一些话使你生气的时候,你可以把我赶出你的办公室。现在假如我讲同样内容的话,你却必须听下去。你晓得为什么吗?”
  
  约翰答道:“我现在是系主任。”
  
  韩渊说:“你的角色变了。你以前可以被系主任错误的引导。你现在不可以错误的引导别人。如果你给我找到恰当的理由拒绝我的终身教职申请,我虽然不喜欢结论,但是会对你很佩服。你哪怕支持我的终身教职申请,如果你误导别人,但是我会跟你斗到底。”
  
  约翰有点生气,说:“不要威胁我。别把我当小孩。”
  
  韩渊说:“你对我又怎么要求的。把我当傻瓜。苏吉尔在第一次讨论时投了赞成票。他的胡作非为已经得到了报应。但我晓得,你不是那些故意设计干掉我学术生涯的团体中的一员。”
  
  约翰说:“我不是。但是你的案子确实是很难处理。”
  
  韩渊笑道:“领导是在处理困难的过程中树立权威的。我的案子是你的一份练习题。”
  
  约翰说:“我盘子里菜够多的了。不缺这一件事。”
  
  韩渊说:“做领导还想选自己喜欢的事干。你说朱利安尼是喜欢抓纽约的小偷还是喜欢九一一的袭击?越是你嫌烦的事越是主动找你。”
  
  约翰说:“现在开学了是真的很烦。暑假那阵子挺舒服的。我把做系主任涨的额外工资用到我的高尔夫俱乐部了。现在连打球的时间都找不到了。”
  
  韩渊想,这系主任涨了工资又不是让你去休闲的。但是没有说出口。他晓得不用再和约翰费口舌。哪怕是把他说服,上了战场,在阿诺德和倪乐寅面前,约翰肯定会被两个老狐狸搞得七荤八素然后投降的。这一点约翰还不如苏吉尔,至少第一次讨论苏吉尔最终还是投了一个赞成票。约翰哪里晓得,这系主任的位置是做不稳的,如果他继续跟韩渊做对的话。倪乐寅虽然不象恨苏吉尔一样恨约翰,但看着出问题他也会高兴的。这四个混球是因为韩渊的案子才团在一起的。事情过后,还不都变成刺猬互相刺。
  
  约翰晓得韩渊不买自己的账。现在系里,临时委员会,文理学院院长,还有校长,都已经否决你韩渊的终身教职申请,你还在这里不知死活,整天乐呵呵的。你威胁我要我下台,那我们就走这瞧,看谁死的难堪。这第三次评审不就是往棺材板上钉钉子,让你死个彻底嘛。但是我不会让你晓得我的用意的,在投票结果出来之前,我还得好好利用你一把。那些该死的《学术人事手册》太多了,我读也读不过来。上次阿诺德说韩渊是程序政策专家了。就让你给我找到相关的条文就好了。最后利用你一次,然后等你滚蛋吧。
  
  约翰便打电话叫韩渊到自己办公室来一趟。
  
  约翰一本正经的说:“这一次我会严格照申请程序来。我会把你这个案子做成一个典型。我们系里以后所有的案子都必须这样处理。”
  
  大话人人会说,是骡子是马,不上场怎么晓得。
  
  韩渊说:“非常感谢。要是苏吉尔这样做,就一点麻烦没有了。”
  
  约翰说:“我会竭尽全力让系里达成一致意见。”
  
  一致反对还是一致赞成?跟我玩迷糊,韩渊想。约翰想搞个一致意见出来,不是做梦吗?你何德何能去劝阿诺德支持我。大概你想压甄星韵反对我。甄星韵再怎么感谢你,她也不会上跳上一个贼船,况且船上大多是刚刚整过她的贼。
  
  韩渊说:“这很困难。但是祝你达成心愿。”
  
  约翰说:“我请你帮忙,把上两次评审的漏洞全部堵上。给我打印相关的学术人事手册条文好吗?”
  
  约翰要韩渊帮忙把上两次评审的漏洞全部堵上。前两天又是大棒又是胡萝卜来耍韩渊,韩渊就不得不防约翰。那些不显眼的漏洞韩渊是不会堵的,留给将来用。找韩渊做跑腿的,又不给点期待。这世界哪有免费午餐。
  
  韩渊说:“绝对没问题。你晓得《学术人事手册》第一百零二册吗?”
  
  约翰说:“不晓得。”
  
  韩渊说:“那里指明了系主任的工作责任。我会把它和其他的条文都打给你的。”
  
  韩渊本来就觉得约翰和苏吉尔都是个不读规定的主儿,甚至读了也不明白规定的含义的主儿。晓得韩渊为什么单提那第一百零二册吗?你约翰做系主任已经好几个月了,连自己该干什么都不晓得!如果事情顺利,我们就不提这事。否则不懂程序就是你的罪状之一。
  
  
  
  甄星韵曾经说跟韩渊同穿一条裤子,曾经推心置腹的给韩渊讲了许多典故,曾经鼓动韩渊无论如何也要跟老狗日的斗到底,却劝韩渊不妨听一听约翰的主意,就推迟两个月。甄星韵夸赞约翰是个老实人,韩渊最好不要为难约翰。韩渊笑了笑,没答应,心里寒意横流。
  
  从此甄星韵就和韩渊失去了联系。在系里韩渊几乎碰不着甄星韵的影儿,不晓得甄星韵到哪里去了。韩渊想找甄星韵聊一聊,但是打不通甄星韵的手机。韩渊明白,又一个倪乐寅出现了。
  
  这一年来甄星韵和韩渊算是一起扛过枪,怎么都算关系铁了。现在甄星韵对韩渊是能躲则躲,因为她已经上岸,不喜欢在水里挣扎的韩渊说自己也曾经潮过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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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1:06:36
第二十六章 开诚布公
  
  韩渊按照预约来到了副教务长苏珊˙玛戈的办公室。这次预约是苏珊主动提议的。韩渊觉得这时候需要尊重苏珊的决定,所以答应了,自己还没有走到与学校决裂的地步。而且苏珊说过她站在韩渊这边,尽力为韩渊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叫韩渊不用担心。可惜苏珊不是校长,校长不是苏珊一样的人。
  
  等韩渊一落座,苏珊直截了当的说:“我们谈一谈程序问题。这一次审查和以前几乎一样。你更新一下材料,系里必须再投一次票,然后报到院里,再送到我的办公室,我呈递给学术人事委员会,最后是巴克兰校长做决定。临时委员会评审这一步取消了。”
  
  韩渊本来还想让罗伯特继续主持对自己案子的第三次讨论。罗伯特曾经对韩渊说过,他非常后悔主持韩渊的案子,因为这样使得他不能参与院里的讨论。
  
  当时韩渊没有体会到罗伯特的感慨是什么意思。看了院长报告,韩渊彻底明白罗伯特为什么这么说了。甄星韵的案子早点结束是因为罗伯特在院里主持公道。罗伯特对肯尼斯和雪莉的品行本领是熟悉的。代理院长肯尼斯故意推延院里的评审,把烫手山芋扔给了新任院长提摩太,这是提摩太刚上任时亲口告诉韩渊的。在院里讨论的时候,副院长肯尼斯和雪莉给提摩太提供错误的建议。
  
  罗伯特说过一个案子的报告由一个副院长负责起草。韩渊的案子和甄星韵的案子本来都应该由罗伯特起草。但是罗伯特参与了韩渊的系里讨论,所以不能再起草。肯尼斯没有理由舍易逐难。只有雪莉符合资格起草韩渊案子的院长报告。韩渊和雪莉打过交道,一起教过课,一起开过会,字里行间看得出雪莉落笔的痕迹。
  
  院长报告里只字未提罗伯特的系主任报告。能发生这种荒唐的事应该是雪莉和罗伯特不和,趁机公报私仇。只听信雪莉起草的理由而忽视罗伯特的系主任报告,提摩太刚愎自用愚蠢至极。
  
  如果罗伯特支持的是韩渊而不是甄星韵的案子,那么现在通过的案子就是韩渊的而不是甄星韵了。甄星韵的案子在系里遭遇到强烈反对,甄星韵自身资料又有状况,在这样的极其困难的情形下她能闯关成功,全赖罗伯特一人,他抵挡得住肯尼斯和雪莉可能的进攻。再说雪莉跟甄星韵在研究上有合作,不会随便否定甄星韵的研究能力。
  
  比起苏吉尔和约翰之流,甄星韵的研究算跟得上趟子。韩渊的成果比甄星韵强得多,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世事难料,莫过于此。政治鲨鱼的操纵,什么样荒谬的结果都搞的出来。显然肯尼斯,雪莉,提摩太,汤姆都是政治鲨鱼。
  
  终身教职本来就不是韩渊的一个什么目标,只不过是在大学里混下去的一个自然而然该有的执照。闪亮的明星被飞起的尘埃攻击,不知落到何方。看上去精致却发不了光的玻璃球被放上贡台,和其他的玻璃球摆在一起了。
  
  韩渊决定同意让约翰主持系里讨论,任他去胡闹吧。罗伯特有机会搞清楚为什么院里搞出如此荒唐的结论,或许还有机会说服愚蠢的提摩太改变主意。但是提摩太很有可能坚持自己的结论,看不出他这种不负责任的政治鲨鱼会轻松承认不轨。

韩渊微笑着问道:“罗伯特就留在院里参与讨论了。”
  
  苏珊认真的说:“从现在开始,请你不要再和罗伯特讨论你的案子。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在院里开会讨论时发表他的意见。”
  
  韩渊立即答应道:“没有任何问题。在事情结束之前我一次都不会找罗伯特。我非常感激他的公平和正直,很想跟他说一声谢谢。”
  
  苏珊严肃的说:“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和你系里的教授讨论投票。”
  
  从一开始的时候,韩渊和倪乐寅他们谈话时就注意到这一点了。韩渊决不主动要求他们投赞成票。韩渊晓得苏珊是不希望自己被混球骗得犯规才提醒自己的。
  
  韩渊说:“谢谢你的提醒。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已经注意了这一条了。他们的陷阱我是不会跳进去的。”
  
  苏珊说:“很好。”
  
  韩渊说:“我特别没有不要违反规矩,但是评审我的人却不断的违反规矩。比如,昨天系主任约翰主动找我,威胁我说,他不可能改变投票立场。他为了当上系主任,请我一起吃饭,跟我称兄道弟。现在当上系主任就对我横眉怒目。”
  
  韩渊对约翰不再客气。这个变色龙已经准备对韩渊斩草除根。
  
  苏珊正色道:“约翰他是不能这样说的。任何人没有看到材料之前,投票立场是不能预先设定的。”
  
  韩渊说:“我也认为是这样的。但是我是被别人评审的。没有办法提出任何异议。”
  
  苏珊说:“我理解你的挫折感。确实有人做事非常的不专业。”
  
  韩渊说:“你曾经劝我说,这个评审系统值得信赖。看到了罗伯特和你做事的风格,我也曾经对这个系统充满了希望。但是看到临时委员会,院长和校长写的评语,我非常的失望。原来很多人根本不读材料就乱下结论。”
  
  苏珊说:“程序还没有走到终点,你再耐心等一等。现在轮到你给我提些问题了?”
  
  韩渊不想让系里那帮人看到这些资料。系报告吹毛求疵,临时委员会报告指鹿为马,院长报告荒谬绝伦。高层做出来的结论都会给系里的混球们增加更多的为非作歹的信心。罗伯特的系主任报告会让他们火冒三丈,因为罗伯特指明了说他们不客观。
  
  韩渊说:“系级以上的评审结论已经给约翰看了。有没有规定其他有投票权的教授必须看到这些资料?我担心罗伯特的系主任报告会惹怒系里有投票权的教授。”
  
  苏珊说:“让我查一查。我现在打电话让罗伯特暂留着那些资料。”
  
  一会儿查完资料后,苏珊说:“根据规定,有投票权的教授都可以看到这些资料。你有意见吗?”
  
  韩渊当即说:“我服从规定。对规定我是不会有意见的。”
  
  苏珊再打电话通知罗伯特可以释出系级以上的评审结论。
  
  苏珊说:“其实有些评语或许对你有好处。大家都晓得学术人事委员会的结论是至关重要的,而学术人事委员会是一致支持你的终身教职申请的。”
  
  韩渊立即问道:“巴克兰校长与学术人事委员会的结论不一致。为什么?”
  
  苏珊笑道:“那是他的权力。”
  
  苏珊没有替巴克兰校长˙巴克兰辩护。
  
  韩渊调查了汤姆的背景,他以前管理的学校没有学术人事委员会。任何一个否定韩渊案子的人,要么是无知,根本就不看那丰富的资料;要么是恶意,根本就准备颠倒黑白。虽然从没见过校长,能这样做的校长绝对是个混球。放任新校长做这样的决定,参与最后讨论的教务长艾伦˙华琳一定在隔岸观火。
  
  艾伦的位置是前任校长伊丽莎白给的。有谣言说伊丽莎白最后被艾伦架空,满心惆怅的离开滨大榆木溪分校。虽然伊丽莎白找一个校长做做很轻松,但是被亲信欺凌实在令她心痛。艾伦对提携自己的恩人伊丽莎白都能下毒。利用韩渊的案子让新来的对手汤姆犯犯众怒丢人现眼,如此天赐良机,艾伦岂能放弃。归根结底是汤姆太蠢又肆无忌惮,才会下出如此臭棋。
  
  
  
  统计系的第三次讨论的结论当然是外甥打灯笼-照旧。休假的苏吉尔都跑回来再次投下反对票。甄星韵不再理会韩渊,但是投的是赞成票。投完票之后,甄星韵兴致冲冲的给久未联系的韩渊打了一个电话,把自己描绘成一个英雄。韩渊说了声谢谢。
  
  在第二份和第三份抗辩信里,韩渊既没有明确指出院长提摩太犯的错误,也没有明确指出巴克兰校长犯的错误。当韩渊交完第三份抗辩信后,再次跟苏珊会面。韩渊要让苏珊晓得,他这样做只是策略性的给足了院长和校长面子,而不是自己没认出他们的这些错误。因为这些错误,一旦写进抗辩信里,学术人事委员会一定会看到,而且所有经手韩渊案子的行政主管都会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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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1:07:16
午后,韩渊走进苏珊的办公室里。两人不再客套。韩渊放下手中的瓶装水,从书包里取出的一堆资料摊开在一张空无一物的小圆桌上。
  
  韩渊说:“我想谈一谈我对院长报告和校长初步决定的看法。”
  
  苏珊笑道:“有些事说比写好。”
  
  韩渊说:“话只要说一遍,写下来看到的人就多了。”
  
  顿了一下,韩渊说:“我认为院长报告写得不专业。过去五年里,我已经被评审过好几次了。前任院长斯蒂文˙摩西的报告写得专业。现任院长提摩太˙伯翰的报告恰恰相反。最明显的错误是他利用缺少资金指控我研究的质量差。”
  
  苏珊说:“缺少资金是可以讨论的话题。”
  
  韩渊抿了一下嘴说:“你说的对。但是研究的成果主要是文章。资金不是研究的成果。”
  
  苏珊点点头说:“资金是用来做研究的。”
  
  韩渊抬起头说道:“如果没有资金还能出成果岂不是更好。”
  
  苏珊笑道:“当然。”
  
  然后苏珊反问道:“你没有资金的话,研究计划怎么持续?”
  
  韩渊回答道:“对好多学科来说,资金就是研究的生命。但统计恰恰就不是需要很多资金的学科。”
  
  苏珊即刻应道:“统计学家也要申请资金,这样对你们的研究有好处。”
  
  韩渊肯定的说:“那是当然。”
  
  然后韩渊稍微严肃的说:“但是好处与要求是两码事。《晋职评审程序和政策》明文规定缺少资金不能用来作为研究质量的负面指标。提摩太清清楚楚的写道,缺少资金以及另外两个研究方面的原因表明我的晋职机会不成熟。”
  
  苏珊朝韩渊笑了笑,表示同意。
  
  然后苏珊说:“提摩太是刚刚才从另外一个大学系统进来的。”
  
  韩渊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确实可以理解他,如果提摩太只是不晓得《晋职评审程序和政策》的某一条具体规定。但是否定的结论是不能轻松下的。院长的权力不能滥用。”
  
  韩渊深呼吸了一下,接着说:“而且提摩太写道,他的报告是咨询了副院长之后写的。我核实了一下。副院长雪莉˙波洛克和肯尼斯˙怀特可以参与讨论。两位副院长在我们大学大学工作了很多年。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不晓得这条规定。如果他们晓得的话,他们应该提醒提摩太。”
  
  苏珊严肃的说:“当然,也有可能是提摩太根本就没有听从副院长的意见。院长报告是提摩太签名的。不管什么错误,最后的责任得提摩太承担。”
  
  韩渊立刻明白苏珊也是给校长提建议的。如果校长没有听进她的建议,那么责任当然是校长的而不是苏珊的。
  
  韩渊赶忙表示同意,说道:“理当如此。”
  
  为了缓解气氛,韩渊决定表扬一下罗伯特,也顺便夸赞苏珊一下。
  
  韩渊说:“我的惊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在这个过程中,我和副院长罗伯特打了很多交道。我很佩服罗伯特的专业精神。他曾经对我说,‘在你写抗辩信的时候,你要简明扼要。比如你不需要引用《学术人事手册》,我们都晓得里面写的是什么’。现在我还是相信罗伯特确实是这样,而且我相信你也是这样。但是文理学院的院长和其他的副院长是不是如此就令人怀疑了。至少院长报告里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是这样的。”
  
  苏珊肯定的说:“确实没有这样的证据!”
  
  然后苏珊微笑着问:“那你在抗辩信里有没有把这个问题明确写进去?”
  
  韩渊说:“我做事的原则是先礼后兵。现在大选,民主党的前总统克林顿也在强调同一个道理。我在写给提摩太的部分里没有明确提这个问题。但是,我在写给临时委员会的部分里很明确的指出这一条。”
  
  苏珊笑道:“聪明!”
  
  韩渊也朝苏珊笑了笑,表示感谢,说:“我们再谈研究面窄这个问题。”
  
  苏珊立即说:“研究面窄是可以允许的学术判断。”
  
  韩渊稍微直了一下腰说:“提摩太,雪莉和肯尼斯都不是统计学家。这个判断他们自己没有本领作得出来。”
  
  苏珊说:“他们是依据统计系和临时委员会的意见作出这样的结论。”
  
  韩渊解释道:“临时委员会里也没有统计学家。他们只是从校外评审人的评语和系报告里断章取义。”
  
  苏珊说:“校外评审人都是统计学家。他们和统计系的教授可以认为你的研究面狭窄。”
  
  韩渊笑道:“当校外评审人这样说的时候,在他们的信里面,他们明确指出这不是批评我,而是鼓励我将来涉猎更多的领域。”
  
  苏珊表示赞同,说:“助理教授在有限的几年当中,应当集中精力建立一个独立的研究计划。”
  
  韩渊进一步说:“假定我的研究面窄,但是校外评审人和统计系的教授都没有用这个来否定我的晋职。统计系从整体上否定我的晋职。恰恰他们认为我的研究足以晋职。”
  
  苏珊问道:“院长却用了这点来否定你的晋职。所以不合情理?”
  
  韩渊点点头,话锋一转,说:“何止是不合情理!院长根本没有阅读我案子的材料。我在材料里还有一份说明书,解释了我的研究面并不狭窄。我在统计学,化学,和生物信息学三个领域都有文章发表。如果这样的研究他们还说是狭窄的话,我不晓得他们每年要否决多少案子。恐怕他们自己的研究也都是狭窄的。虽然我只工作了六年,我愿意跟系里所有的正教授比谁的研究面更狭窄,跟提摩太比一比,甚至跟巴克兰校长比一比。他们都是有终身教职的。而且我做了调查,如果这能成为理由,不管是统计系的教授,还是提摩太,或者是巴克兰校长,都没有资格做教授。”
  
  苏珊说:“做出的判断应该基于事实。”
  
  韩渊喝了一口水,说:“再谈提摩太的第三个理由,说我合作研究少,这就更离谱了。”
  
  苏珊说:“合作是常见的,值得鼓励的。”
  
  韩渊说: “现在研究项目大的时候当然需要合作。但是我们对一个学者的要求是有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当一个人跟别人合作的时候,我们辨认独立的贡献比较麻烦,尤其当申请人既不是第一作者,又不是通讯作者的时候。”
  
  苏珊说:“这是评审当中公认的难事了。从一篇文章里辨识出某个人的独立贡献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被评审的人容易被指控缺乏独立研究的能力。”
  
  韩渊抬起头,望着苏珊笑道:“我从来没有发现要求什么合作性的。”
  
  苏珊说:“合作不是必须的。”
  
  韩渊严肃的说:“这就是说哪怕我的合作是有限的,也不能用来反对我的晋职。提摩太实在是异想天开,在大学里工作了三四十年,居然能写出这样的荒唐理由。”
  
  苏珊立刻说:“他们发现你的位置有百分之五十的组织化研究任务。”
  
  韩渊解释道:“组织化研究任务有几项。大多数情况下确实需要合作。但是也有一项任务是做基础研究,不需要合作。我的工作属于基础研究。”
  
  苏珊说:“所以他们也不能用这一点来挑剔你。”
  
  韩渊提高了一点语调,说:“哪怕他们挑剔,他们还是错了。在我的二十篇文章当中,有一半的文章是我一个人写的。这代表了我的独立性。有一半是多作者文章,这些都是合作的成果。说我的合作少根本是惘顾事实。不客气的话,就是说谎。”
  
  苏珊非常肯定的说:“学术人事委员会就是这样认定的。肯定了你的研究,不管是独立的,还是合作的,都是很强。”
  
  韩渊一字一顿的说:“院长报告里反对我的理由全都是荒谬绝伦的。”
  
  苏珊点点头,说:“就看这一轮审查了。这一次罗伯特是可以参与的。”
  
  韩渊喝了一口水,停了一会,严肃的说:“巴克兰校长的初步结论让我惊诧万分。这与学术人事委员会的建议刚好相反。”
  
  苏珊平静的说:“巴克兰校长同时也看到了许多针对你的负面评论。”
  
  韩渊说:“学术人事委员会都看到了同样的负面评论。就象我们刚才讨论的一样,他们发现了这些负面结论是别有用心的,然后根据我案子里的材料做出了他们的判断。校长才上任几天,就对正常工作了多少年的学术委员会的结论来个全盘否定,不可思议。”
  
  然后韩渊从桌子上那一叠资料中抽出一张纸,递给苏珊,是对学术人事委员会的简介,从学术人事委员会的网页上打印下来的。韩渊给苏珊指出那涂了黄色的句子。
  
  等苏珊看完之后,韩渊说:“学术人事委员会的结论是非常重要的。政策里面明确写道,校长依赖学术人事委员会专家鉴定,并且通常听从学术人事委员会的建议。这是大学共同治理原则的关键一环。”
  
  苏珊立即说:“校长有权力做出异于学术人事委员会建议的决定。”
  
  韩渊说:“那是当然。我发现巴克兰校长以前任职的大学学术人事委员会只是列席校长的评审会议。巴克兰校长就任滨大榆木溪分校时可以带来经验,但同时他必须适应新环境的制度。我不需要质疑他的权力,但有权质疑他每项决定的逻辑。”
  
  然后韩渊抽出另外一张纸递给苏珊,是学术评议会主席安德鲁写给前任校长伊丽莎白的公开信。苏珊看了一会。
  
  韩渊说:“如果校长的决定和学术人事委员会建议不同的时候,校长必须给出详尽的理由。很显然,校长的临时决定没有给出一条具体的理由。他根本就是对大学共同治理的原则缺少起码的尊重。这一点非常令人惊讶。根据学术评议会主席的报告,共同治理的原则就是学术评议会和行政管理层之间的沟通不能有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校长必须靠规则而不是意愿来治理大学。”
  
  苏珊参加了安德鲁给汤姆特意准备的简报,里面详尽的讲述了“共同治理”的含义。尤其是安德鲁用了一张相朴的图片来解释“共同治理”的原则,让坐在底下的汤姆特别的尴尬,心里想安德鲁是随时准备着跟自己斗的。
  
  苏珊笑道:“巴克兰校长现在已经晓得了。对你的案子,巴克兰校长还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
  
  韩渊笑着应道:“我没有对他的初步决定做出反驳。希望他的最终决定不再令人惊讶。”
  
  韩渊稍微歇了一下,问道:“最后我们可以说点题外话吗?”
  
  苏珊说:“可以呀!”
  
  韩渊问:“你听说过埃文大学雇用法学院院长的故事吗?”
  
  埃文大学尼科利奇(Nikolic)校长雇用了理查德(Richard)做院长,一个星期内又解雇了理查德,引起了媒体很多的报道。理查德是个自由派。据说尼科利奇校长害怕雇用理查德会影响埃文大学周围富裕的保守人士给学校的捐款。但是他顶不住保守人士的压力就违背了学术自由的原则,也伤害了教授组成的招聘委员会。后来尼科利奇校长飞到理查德的家中恳谈半日再次请理查德出山。
  
  苏珊感叹道:“那真是一团糟啊。”
  
  韩渊说:“我挺佩服尼科利奇校长的!”
  
  苏珊正色道:“尼科利奇校长真是有男子气概的。他承认自己犯了错误并且纠正了错误。”
  
  韩渊说:“在这个世界上,敢于承认自己错误的人是如此的少。虽然评审我的终身教职申请和聘用理查德做院长有很大的不同,我还是希望象这种吸引媒体的事情不要在我们滨大榆木溪分校发生。”
  
  苏珊开玩笑道:“巴克兰校长还没有犯错误呀。”
  
  韩渊也笑道:“他的初步结论是错的,跟院长报告是一样的荒谬绝伦。除了罗伯特的系主任报告和学术人事委员会的报告之外,从统计系到校长,从他们的结论里看不出他们的专业精神。我在抗辩信里也没有写反对巴克兰校长初步结论的理由,那是对他的尊重,虽然他根本不把我这样的助理教授放在眼里。”
  
  苏珊问道:“确实看不出他们的专业精神,这一点我同意。但是如果最后的结果是负面的。你会不会在校内上诉?”
  
  韩渊说:“凡事有个度。对我的折腾够多了。我煎熬了几百天,不希望看到校长继续做事不负责任。如果最后结论是负面的,那就是校长肯定喜欢在法庭上跟律师握手。”
  
  苏珊问道:“如果最后结果是正面的,你会在校内起诉这些整你的人吗?”
  
  韩渊说:“那是我的权利!”
  
  苏珊说:“事情确实很复杂。许多事情都是这样复杂的。我劝你就把事情放过去算了,毕竟大家还得一起共事!”
  
  韩渊说:“我很想往前看。只是大家到现在还拖我的事!当然,你的建议我到时候会慎重考虑。”
  
  苏珊问:“听说你准备离开滨大榆木溪分校了?你会去哪个大学呢?”
  
  韩渊说:“如果事情不如人愿的话,我可能是连统计都不会做了。这终身教职申请是在整个领域申请,哪里是只在一个系里申请。小道消息早已满天飞。系里的那些教授们到处败坏我的名誉。”
  
  苏珊说:“具体一点说。”
  
  韩渊说:“跟一个远方来访的客人吃饭的时候,乐寅污蔑我在系里是一个捣乱的坏蛋。”
  
  苏珊说:“乐寅不能把系里评审的事情跟客人说。”
  
  韩渊说:“乐寅这种当别人的面嘴巴骂骂我,或者打电话的时候骂骂我,都没有留下什么纪录,也就算了。我也不奇怪倪乐寅或者其他的人这样做。”
  
  苏珊说:“这种做法不专业。”
  
  韩渊说:“最令人吃惊的是,在我出差的时候,苏吉尔以滨大榆木溪分校统计系系主任的名义,给我妻子现在上班的部门总管发了一个电子邮件,询问我是不是已经在我妻子的公司上班,说我作为滨大榆木溪分校的雇员不能擅离职守领取双薪。苏吉尔这样做是非法的电子跟踪,因为苏吉尔应该没有滨湖州私人侦探的执照。哪怕苏吉尔有私人侦探的执照,他不能用系主任的名义。苏吉尔这样做很容易对我妻子的工作造成很大的压力。幸好这个部门总管认为苏吉尔破坏隐私,没有给苏吉尔回电子邮件,而是把苏吉尔的电子邮件转发给了我的妻子。我才晓得苏吉尔想逼我走投无路,连个谋生的机会都不给我。这已经不只是评审不公正的问题了,而是苏吉尔已经触犯法律了。”
  
  苏珊说:“把那个电子邮件转给我,学校会进一步调查。苏吉尔的行为应该被谴责。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有人在一处不顺,换个地方另有所获的。所以不要悲观。”
  
  韩渊说:“我明白有这样的例子。但那是概率非常小的事件!大多数的人就此离开这学术圈了。空留一腔遗憾。”
  
  苏珊用鼓励的语气认真的说道:“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记住你的成果是你今生今世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
  
  韩渊微笑着说:“谢谢。我一直精神抖擞,这些人干出来的事情绝对不会压垮我。”
  
  韩渊走到行政大楼外面,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和草坪上洒落的树叶,感慨无限。
  
  阳光依然灿烂。韩渊记得刚刚上班的时候,阳光也是这样的灿烂。韩渊还在校园里走了好多圈,尽量熟悉这个新的环境。那个时候是七月份,天气热一点。现在是十月份,热度退了不少。六年多过去了,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必了,什么都不想带,什么也带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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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1:09:51
全贴内容似乎并未完结,但是可惜,原博主从网上消失了。。。。。。。

后面故事大概
  -------------------------------------------------------------------------------------
  
  • 在副院长罗伯特的支持下,甄星韵的案子通过院级评审,顺利通过学术人事委员会的评审,以及校级评审,拿到了终身教职。
  
  • 副院长罗伯特由于主持了韩渊案子的系级评审,不能参与院级评审。
  
  •前代理院长现任副院长肯尼斯·怀特借口参与了统计系的人事纠纷,退出了对韩渊案子的评审,把案子推给了最后一个有审批资格的副院长雪莉。
  
  •对罗伯特一直很恨的雪莉虽然跟韩渊有过很多接触,相处的很好,决定全盘接受临时委员会的决议,否决韩渊的案子。
  
  •新任院长提摩太接受了雪莉的建议,否决了韩渊的案子。
  
  •学术人事委员会全盘推翻前面所有的评审(系级,临时委员会和院级), 充分肯定了韩渊的研究,教学和服务。全体委员一致投票强烈建议校长给韩渊终身教职。
  
  •新任校长汤姆不顾所有的条文和程序,违法大学的共同治理原则,支持院长提摩太,不提任何理由,直接否决了韩渊的终身教职。
  
  •副教务长苏珊向学术评议会主席安德鲁求救,跟校长汤姆达成暂时否决的结论,允许韩渊的案子从系里再评审一轮。
  
  •新任系主任约翰过河拆桥,欺骗韩渊,不顾苏珊的警告,竭尽全力拖延。系里第三次否决。
  
  •院长提摩太同样竭尽全力的拖延案子,虽然苏珊打电话批评提摩太,最后还是否决了韩渊的案子。
  
  •学术人事委员会很快通过了评审,依旧支持韩渊的终身教职。
  
  •校长汤姆借口没有时间,把韩渊的案子挂了起来就是不给最好结论。
  
  •韩渊想组织校内抗议。可是几乎没有中国教授支持。甄星韵警告韩渊,永远不要把他的案子和她的案子一起提出来。在系里的会议上甄星韵带头攻击韩渊,事后又向韩渊道歉。
  
  •无奈之中韩渊辞职离开了榆木溪,回到中国工作。

 尾声:
  
  韩渊辞职之后,学术评议会主席安德鲁写信向韩渊道歉,指责校方无耻。
  
  半年后安德鲁不再担任学术评议会主席,同时副教务长苏珊也辞去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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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1:11:15
dgy203 发表于 2016-10-3 11:08
天涯论坛上的帖子
对,但是原帖太散,我特地整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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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1:36:06
当小说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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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han9800 发表于 2016-10-3 11:36
当小说读吧
这里是学术论坛,发小说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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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3 11:56:42
我有几个在美国名校工作过的朋友,他们都说在美国关系比较简单,通常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不必费心费时费力费钱巴结领导拉人脉关系;科研圈子里基本不存在种族歧视,甚至存在逆歧视,就是对黑人过于优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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