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研国策系列述评之十六

文 / 周林　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创新与产业研究中心主任

□　以灵活的劳动力市场，来响应波动强的全球制造，正是中国劳动密集型产业具有较强国际竞争力的奥秘所在。

□　新劳动法出台后，国家对劳动力市场的管制变得越来越严格，制约了产业工人的流动性，推高了劳动力制度成本。

□　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保持我国制造产业的国际竞争力，应是劳动力市场建设的主要落脚点。

11月8日，国家人社部宣布将就劳动法中“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等条款向全国人大提出修法建议。这在中国制造业工作岗位不断外流、外贸出口形势日益严峻的大背景下，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01/骏达电机厂为什么停业？

就在一个月前，位于深圳的大型港资企业福永骏达电机厂宣告停业，数千名产业工人随之失去工作岗位。该厂历史较为悠久，主营高端微型电机，产品具有较高的技术含量和附加值，并不是一般的劳动密集型加工装配企业。有媒体对该事件进行了深度报道，曝光了福永骏达电机厂停业的一个重要原因：厂方在全球市场不景气的情况下降低产能减少工人工时，与工人要求保障加班工时维持收入水平的集体诉求之间，发生了难以调和的矛盾与冲突，部份高工龄工人宁愿要求解约赔偿也不愿接受减时降薪，促使工厂最终只能走向停业清算。该事件比较典型的反映了新劳动法中的一些条款，比如“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经济补偿金等，制约了劳动力市场的灵活性而带来的较大的负面影响。

02/潮汐型劳动力市场的奥秘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之所以逐步发展成为全球第一制造业大国，灵活的劳动力市场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制度性支撑。在全球经济和贸易一体化进程中，特别是金砖国家和新兴工业化国家之间贸易的发展，使我国珠三角地区、长三角等地区对外贸易的对象，从最初的欧美市场逐渐转为面向全球市场。在这一大格局下，珠三角地区的全球化生产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一些特点，其中一个就是表现为具有较强的季节性与周期性。例如，圣诞节和元旦新年是全球性的节日，节日市场需求的拉动就带来了7-10月的生产高峰期；再如，个人手持电子产品每年都会推出新款，快时尚服装与鞋类产品甚至每季推出新品，这些行业的国际性厂商在全球统一发售时，需要准备大量的现货，因此要求代工厂商在短期内进行高强度生产，而一旦初期的销售高峰过后，对生产能力的需求就会大幅下降。2015年广东地区的外贸出口金额，最高月份与最低月份之间相差超过30%，这种状况反映到单个行业和企业内部，就是全年产能的波动性非常大。在这种背景下，匹配和适应周期性、季节性生产方式的劳动力市场就在珠三角等地区应运而生，它由正规劳动力市场、半正规劳动力市场及非正规劳动力市场多种形式组成，规模庞大，层次丰富；它最为灵活的一种结构是：以劳务派遣公司、中小微企业为产业工人蓄水池，以发达的劳务中介、乡缘亲缘网络等为信息中介，以生活成本低廉的城中村为聚落，根据各行业、各企业的生产周期调节产业工人的流进和流出，堪称为“潮汐型劳动力市场”。

这种“潮汐型劳动力市场”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从厂方而言，当生产淡季时，通过减少工时让产业工人自然流失，而生产旺季来临时补充一部份产业工人，可以大大减少为储备产业工人而支付的额外成本；从产业工人而言，在劳动市场上不断寻找订单充足的企业务工，可以让自已的劳动时间得到更充分的利用，从而获得更多的工资性收入。以上述福永骏达电机厂工人作为代表，工人按劳动法规定的正常工作时间为每月176个小时，但在工厂经营良好的情况下，厂方每个月安排的劳动时间是10小时/天+2个星期六，工人的劳动时间达到每月236个小时，为正常工作时间的1.34倍，相应的工人的工资性收入跟着大幅度增加，达到付出正常工作时间对应收入的1.56倍。由此看出，以灵活的劳动力市场，来响应波动强的全球制造，正是中国制造尤其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具有较强国际竞争力的奥秘所在。

03/劳动力市场的政策检讨

但是，从福永骏达电机厂停业事件，可以窥见潮汐型劳动力市场的灵活运转已遇到了很大阻碍，厂方根据市场变化调整生产规模的成本大幅度增加。其原因总体上是我国珠三角等地区潮汐型劳动力市场形成的整个生态发生了较大的改变，其中新劳动法出台后，国家对劳动力市场的管制变得越来越严格，如对劳动者每个月每天加班时间的限制，还有“无期限劳动合同”的规定，制约了产业工人的流动性，进而影响整个市场的灵活性，推高了劳动力制度成本，消弱了中国制造的优势。

灵活性和安全性的平衡是劳动力市场构建的一个核心问题，如欧盟国家、巴西等国重视安全性，美国、香港重视灵活性。2015年中国人均GDP已超过8000美元，达到中上等发达国家水平，产业工人成本提高，政府加强对产业工人劳动权益的保护，均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内在要求，由此引起一些低端产业往外转移无可避免，也不必大惊小怪。但是，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作为以制造业为经济发展基础的国家，保持我国产业的国际竞争力，应是劳动力市场建设的重要落脚点。因此，国家人社部对我国劳动力市场存在问题进行政策检讨，动态的构建与当前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相适应的、充满活力的劳动力市场，是非常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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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自公众号“综合开发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