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几乎是无路可走的时代,人倘还能因为无用的技艺而进入审美的愉悦和精神的愉悦层面,则精神未尝荒芜,而心灵也未尝堕落。
——国馆君按
陈道明写在六十岁前夕的话,读来令人赞叹。
 
这位荧屏中挥斥方遒、指点尖山的康熙扮演者,生活的姿态也同样令人敬佩。
 
对他来说,钱肯定是不缺的了,他却偏偏不沾烟、酒、牌,不爱应酬,不上酒吧、不去歌舞厅,还很少吃饭局,去了也不超过半个小时。
 
要是换做其他人,有钱了,还不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工作之外,陈道明却偏偏喜欢干些看上去没啥用的事情:看书、练字、下棋,为女儿做衣服,为妻子裁皮包。
 
按他自己的说法是:这些或许都是“奇技淫巧以悦妇孺”的事儿,远不如一场饭局来得更有用,但人活着,需要给自己的心灵安一个家,让自己保持自我、本我、真我。无用方得从容,洁净如初的心灵及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才能成就百毒不侵的自己,心没病,身体自然安康。
 
好一句“无用方得从容”,深谙人生乐趣。
有人说,那不过是有钱人的消遣罢了。
 
何妨读一读阿城的《棋王》,那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王一生奢棋如命,因此大家特意送他一个外号,号称“棋呆子”,“吃”和“棋”是他一生中不多的追求,“吃”只为求饱,是最低的生存需求和生活标准,“棋”却为解忧。
 
上山下乡的时代,苦是自不待言,大家都饿得面黄肌瘦,还遭受精神世界的空洞与折磨。
 
唯独王一生是一个例外,即便是走投无路的年代,也能活出精彩与境界。
 
他喜欢到处找人下棋,本地的高手打遍了,就到外地去找。饭虽然吃越吃越差、棋却是越下越精。
 
而最后那一场下盲棋的较量,更是惊心动魄、酣畅淋漓,即便是身在其外的人,也和王一生一样,沉醉其中,忘记了时间的流转。
 
人们往往以为,琴棋书画,这些高大上的东西,不过是有钱人借以打发时间的消遣罢了,我等普通民众,连房都还买不起,有何资格消遣自娱。
 
王一生的经历却给了我们另一个解释:
 
在一个几乎是无路可走的时代,人倘还能因为无用的技艺而进入审美的愉悦和精神的愉悦层面,则精神未尝荒芜,而心灵也未尝堕落。
 
难怪有人说,《棋王》深谙中国文化的智慧与境界。
 
那些看似无用的审美情趣,往往能让人获得一种精神层面的满足与升华,从而实现自我的认可与价值。
 
审美才是中国文化的自我救赎之路,而不是宗教。
 
而审美的东西往往是被人看作是最无用的东西。
王一升的境界与王冕的心境颇为相同。
 
王冕是元代著名画家,少年家贫,放牛的时候跑去学堂蹭课,自学成才,画得一手好梅花,名声在外。
 
王冕也曾考过几次科举,都是铩羽而归,遂将举业文章付之一炬。
 
穿木屐、骑黄牛、读《汉书》、卖画养母,也是自得其乐。
 
等名声大了,就有人登门请他做官,他也懒得去,做了辆牛车,载着老母,游历天下去了。
 
生活不顺、功业未遂、前途不明、财路未明,这往往生活的常态,人生总能遇到其中一二,有人麻木,有人痛苦、有人挣扎、有人奋斗。
 
但也有人不改初心,不管是继续奋斗上进、还是甘于抱朴守静,都能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这样的智慧源于颜回、庄子一脉。
 
而借以实现他们审美升华的东西,正是那些看似无用的“奇技淫巧”。
颜回、庄子的境界,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
 
但每个人都可以做点的无用的事情。
 
莫说没有时间,若论繁忙,估计也没多少人比陈道明忙。
 
闲暇之余,看本书、读首诗、喝杯茶,也是一种享受。
 
不为有用、不为装逼、不为炫耀、也不为提高什么生活品味或是精神境界。
 
只为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有趣、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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