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从捡破烂看经济危机，独特的视角，引人深思。
中国“破烂儿”市场衰退

DAN LEVIN

刊于：《纽约时报》2009年3月12日

（北京）每天早晨，田文贵从桥下的家出来，耷拉着两个大麻袋，搜刮垃圾桶，找寻汽水瓶、酱油瓶和油壶，忙活一天直到晚上。老田把这些垃圾卖给北京无处不在的垃圾回收站，运气好的话一天可以挣到3美元。

但好日子越来越少了。

自打老田从四川出来，由于全球性经济危机和随之下降的商品价格影响，数十亿美元的回收公司急剧缩水。现在瓶子只能卖到夏天一半的价儿。

“现在连垃圾都不值钱啦！”老田边说边赶往回收站，他的麻袋都要爆了。

回收业务的缩水影响到了像老田这样的人，他们作为中间人收购废品，然后回收垃圾的工厂打包发往世界各地的商家。原来卖垃圾给中国的欧美垃圾商发现，现在他们的货物发到亚洲却被客户拒收。

最终受害的是环境，垃圾泛滥已经威胁人类的健康，不尽快将其回收利用则会雪上加霜。

作为世界最大的垃圾进口国，中国深受影响。据美国森林与造纸协会统计，去年美国共出口中国1160万吨回收纸和硬纸板，2000年仅为210万吨。

中国物资再生协会发言人王永刚说，由于日常消耗量远没有西方大，中国再生工业的原材料中超过七成依赖进口。

他说，“中国有着勤俭节约的传统，人们用东西往往要修理好几次才舍得扔掉。”

商品降价速度之快有例可讲，去年秋天几个星期里，满载旧火车轮子和空狗粮罐头的货船抵达中国港口时，这些垃圾的价格已经远远低于它们从Newark、鹿特丹或洛杉矶离岸时的价格。

“一切顺利，直到十月，我们跌落悬崖。”布鲁斯·萨维基说，他是美国废料回收工业协会的发言人，该贸易组织囊括了绝大多数美国废品回收公司。

2007年美国共出口了价值220亿美元的回收材料给152个国家。该组织估计现在美国回收物的价值已经缩水50%-70%。西方商人们说他们正紧抓着囤积的垃圾不放，虽然很多在持续贬值。更糟糕的是，中国的进口商要求重新谈判，大幅降价。很多时候，他们拒收合同约定的货物。

中国物资再生协会的王永刚说，“现在仍然有好多满载垃圾的集装箱滞留香港，至于什么时候运走还很难讲。”

据该协会数据，一吨废铜在2007年售价超过8000美元，现在降到3000美元。

现在，罐头盒5美元一磅。废纸也降价80%。

王永刚说，“干这行的人曾经通过从海外回收垃圾狠赚了一笔，但是暴利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中国回收业各层面都很艰难。高祖学家在北京中心区经营了一个小型回收站。

昏暗的灯光下，半空的屋子里堆着破散热器、汽水瓶和报纸。老高说2007年生意好的时候他一个月可以挣450美元，现在最好也不过80美元。

他说，“人们都不愿意把破烂儿卖给我们，说价儿太可笑了。”

许多废品进口加工厂发现生意很难做。

“我的厂子能活下去就行了。”山东省阳新隆福公司负责人罗国梁说。该厂生产涤纶和聚丙烯，这些产品都来自回收再利用材料，用于加工编织袋或地毯。

罗国梁说他的公司去年三分之一的塑料来自进口，每吨废塑料瓶1200美元。公司已付了一半费用，他说，国内很多供货商却关门了，现在很难找到原料投入生产了。

然而，在中国现在的萎靡中，该公司还有别的忧虑。由于担心稳定，尽管生意不佳，当地政府也已严禁企业辞退工人，。

“经济危机带来的危害真是难以承受。”罗国梁说。

太平洋的另一边，美国的废品商关闭工厂、缩减产量、抛售股票。SA回收公司的总裁乔治·亚当斯说，十月份他亏损1000万美元，该公司40个回收点在美国西部从事金属加工业务。

“清单现在不在，但切肤之痛久久难忘。”亚当斯很多产品是发往中国的。

环境和再利用方面的专家对回收业务缩水带来的影响深感忧虑。随着西方的搁置，回收业务变得无利可图，当地政府出于平衡预算的考虑，被迫重新审议相关计划。这将意味着，在很多地方，原来出口外国的废打印纸和苏打罐如今只能掩埋。

废料回收工业协会的萨维基说，“过去一直是回收者向政府收购废品(1)，现在政府需要掏钱请他们收。对城市来说，过去的收入渠道如今成了一项开支。”

从业人员说价格已经降到最低了，但在有些方面影响很小，比如说铜和塑料，尽管有全球性经济危机的影响，但还是比较坚挺。

同样，北京郊外小村庄八家村住了数百口人，他们住在别人的垃圾里，并靠它谋生。

近日，36岁的陈晓蓉站在一个由废笔记本、杂志和课本堆成的大岛屿上，头上笼着高高的废报纸。她红砖小窝棚就在附近。

“靠垃圾发财的人都倒霉了。”她说，很多邻居已经回乡，她一大家子人原来一个月可以挣735美元，现在也就360美元。

一边收拾印着毛主席诗词漂亮书法的废纸，她一边说，“中国连自己的垃圾都消化不了，难道还要美国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