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节提要：人们认识信息，使用信息是为了去改变不适合自己的环境，希望生活更美好。从信息论来说就是消除不确定性。但是早期人类发明巫术却不是为了改变环境，改造自然（没有那样的能力）；而是试图去解释神秘的自然界，祈盼自然界能够按照人的意愿发展，天遂人愿。正如马克思批评的那样，“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①（也没有那样的能力）这一节将从有功利目的的巫术说起。

本篇观点：前面说到，给自然界加上神秘的力量，这力量无非是人的想象，一厢情愿。然而巫术祈神保佑却是务实的，对自然界的认识，是人类最早接收到并试图去理解的信息，因而巫术是人类早期与生产技术相关并同样重要的信息。如果把巫师看作哲学家的话，说得好听点他们只是在解释令人迷茫的自然之谜，即使全对也不能预测或减少灾害。至于宣扬没有功利目的当代宗教，连“祈盼”都不屑一顾，只为信徒灵魂的“救赎”。

一、巫术是原始人有功利的精神寄托。

遗憾的是原始人类“想”的信息几乎没有保存下来，在文字发明以前，这些人类童年的早期信息因为没有存储介质而得以流传。只有两个例外，不只停留在“想”而是动手去做，并流传下来的工具和作品，这是属于经济基础的原始技术，这些是对人类进步有用的信息；还有就是代代相传的神话传说、巫师祭祀，属于上层建筑的原始意识，这些是对人类进步作用有限的信息，甚至适得其反，这正是我们下面将谈到的。

原始人相信神的力量、相信巫术，是因为在人类早期的旧石器时代，就像孩子摔碎了镜子一样，除了幻想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相信和依赖的。马克思指出：“一切神话都是在想像中和通过想像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形象化；因此，随着自然力在实际上被支配，神话也就消失了。”②这就是科学战胜愚昧。

当人们不满现实又无力改变现实的时候，一般会选择逃离现实，蜷缩进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去，宗教往往就是最好的选择。即马克思说的“宗教是被压迫心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正像它是没有精神的制度的精神一样，宗教是人民的鸦片。”③在这里，马克思用形象化的语言显示宗教具有“苦难中的人民的精神安慰”的重要社会功能，在马克思的原意中，对宗教的这一功能并无褒贬之意。

而“相信”这一本属于意识的“价值判断”，最后又止于“精神安慰”的意识；也就是只是在“观念”里纠结了一番，并没有支配行动去改变现实，因此对社会的进步和个人命运的改变不仅没有丝毫促进作用，反而还折磨、消磨了人的意志。将其比喻为精神鸦片恰如其分。“想”改变现状和“去”改变现状有着本质的区别，如果人类将智慧仅用于“想改变”的思维空想，而没有将智慧用于“去改变”的生产实践，那么今天的人类与黑猩猩、海豚、大象、章鱼、乌鸦、松鼠、狗、猫和猪等其他据说最聪明的动物一样，可能谁也甭想把谁关进笼子里或者圈养起来。

据《原始思维》一书介绍，在马来亚以及在南非，鳄鱼（在其他地方是虎、狮、象、蛇）乃是这样一些信仰和风俗的对象；如果我们看一看旧大陆和新大陆的那些以动物为主人公的神话，就会发现：没有一种哺乳动物、鸟、鱼，甚至昆虫不带上最罕见的神秘属性。其实，几乎在一切原始民族中间必定伴随着狩猎和捕鱼的那些巫术行动和仪式，对野兽、野禽或鱼类杀生后举行的赎罪式，都足以清楚地说明神秘的性质和力量进入了关于动物的集体表象中。这就是原始人类的“动物世界”节目，因为神秘也许比今天在电视节目中那令人生厌的解说有趣很多。这可能是原始人类最广泛的信息交流内容。

原始巫术与近现代宗教的区别就在于，不仅是精神寄托，原始人类的“巫术行动和仪式”都是有功利目的性的——并非是改变，但却是祈盼。笔者这一观点可以得到支撑：“洞穴艺术研究的开拓者们以权威的姿态发表了关于‘狩猎巫术’和‘丰产巫术’的种种新颖之见”，祈盼狩猎、丰产就是功利，因此“巫术是人类史前时期的社会焦点”。④

我们能够看到的最早的巫师，是2008年报道以色列出土的一座旧石器时代后期的巫师墓穴，研究者发现墓穴中有一名侧身躺着的老年妇女，她的头上、骨盆上和胳膊上放有十多块大石头。老妇的腿是摊开的，并且朝膝盖内侧弯曲。由于“这位妇女的埋葬方式与纳图夫文明时期和旧石器时代的任何埋葬方式都不同”，⑤研究者认为这可能是迄今为止所知的年代最早的巫师坟墓,该墓穴有1.2万年的历史。

目前全世界发现的旧石器时代的绘画中，多数是画在山洞里的穴壁上的，主题多和动物有关，传递给我们真实的静态视觉信息；可以明显地看到在动物身上有很多箭头的刺痕，不难想象出动态视觉画面——巫师拿着剑矛手舞足蹈，向动物画像上戳划。可以断定这些早期的艺术绘画都与生产活动和巫术活动有关，很可能是原始人出去打猎之前进行的巫师做法，祈求有所斩获，用箭头刺在动物身上，象征狩猎获得成功。这样的祭神、祭旗仪式发展到当代，文革中的“誓死保卫党中央、誓死保卫毛主席”的誓师大会，无论参加人数、举行频率、覆盖地域，中国都堪称世界之最。80后可以从电视剧中看到类似镜头。

我国境内目前发现的原始岩画分布很广,但是多在边疆和东南沿海，中原地区却没有发现（中原地区的具茨山岩画仅有4000年）。在北京周口店上洞遗址的墓葬区中,死人周围撒有上赤铁矿粉末,并伴有陪葬品,表明这一时期（70～20万年前）灵魂信仰已经出现⑥。

在非洲南部国家博茨瓦纳的西北部耸立着一块长6米，高2米的岩石，远远看去好似一颗巨蟒的头颅。在这块岩石下所挖掘的矿井中发现了1.3万件经过人类加工的物品，挪威奥斯陆大学的研究员合丽娅·古尔森等考古人员发现了人类最古老的宗教仪式。科学家通过这些物品推断，这块岩石在7万年前曾被用于膜拜神蛇的宗教仪式。

二、从电脑看原始信息交流

为了既说明是大脑进化而不是劳动创造了人，也说明原始巫术包含了原始信息，用大家熟悉的电脑来比喻人脑。电脑硬件就像人和动物的生理功能，通上电就具有“生命力”，处理器（CPU）就像人和动物的大脑，数据则是需要处理的信息（内容），但必需有操作系统软件才能运转，这个软件就是智力。早期的软件例如计算器相当于类人猿的智力，只有简单的计算能力。其后从DOS到Windows为代表的操作系统就像从原始人类开始了智力进化，各种应用软件就像各门学科，通过CPU（大脑）操作系统（智力）运行。但是，没有哪家的智能手机，能安装电脑专用的Windows系统（DNA决定智力），因为硬件主板和CPU不支持。计算器、手机、PC机，都有大脑，但是起决定性作用的是“DNA”。

电脑最初开发的生活软件是游戏软件，比喻人类童年对巫师的迷恋就像现在对游戏的迷恋一样，如前面（004）所言，原始人没有鬼神来丰富其想象力，没有宗教仪式，跳大神的娱乐，那还不寂寞死。

早期的电脑还是孤立的（就像人类通过语言交流以前），最早的应用软件则像人类在渔猎、采摘之余，累了喊几嗓子，高兴了扭摆几下一样（动物也会嬉戏玩耍），发明了游戏软件。第一个电脑游戏程序是1972年WillCrowther发明的，他用当时最流行的DEC的PDP-10主机编写了一段简单的FORTRAN程序：在一张地图上不规则的分布着陷阱，游戏者须避开陷阱寻找路径。1976年斯坦福人工智能实验室的DonWoods编写了一个类似的程序，并且加入了幻想成分和谜题——就像人的大脑逐渐进化得复杂些一样。

不妨设想，巫术就是在类似幻想和谜题游戏的情况下诞生了。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很渺小，很多自然现象，很多东西不理解，于是有人出来给大家解释那些神秘，布道解惑，想象力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个人于是成为神的化身，就是巫师。巫师的手舞足蹈便成为游戏一样的巫师仪式，巫师那些迷惑人们的把戏便成为巫术。但此时还是没有连网的“信息孤岛”。

直到发明了类似调制解调器及其BBS（我们正在用的论坛的前身），网络将孤立的电脑连接起来。原始人类通过语言开始了由简到繁的思想交流，巫术也和第一个电脑游戏程序一样被传播到各处，最早的巫术同样启发了对新事物敏感那些人的思维，通过代代相传，便慢慢发展成为宗教信仰。这就是人类原始思维、原始信息除了生产、生活工具外，只能是像游戏一样的巫术的原因，它在原始人类外出狩猎、祈求丰收、干旱求雨、消灾除病中都能见到踪迹。

人类起源于非洲，那里因此具有最早的巫术和人类最早的信息。然而非洲传统宗教有自己的特点，它不同于后来拥有大量经典著作、众多庙宇和僧侣的世界性宗教，它没有书写的历史和经文，也许更像私塾而不是大学。直到今天，非洲传统宗教的祭礼上，有的仍使用一种秘密语言，或称其为礼仪语。而这种礼仪语是祭礼发源地的方言，虽然可能看到一些原始宗教的影子，但前提是须明白这种神秘语言。而现在正在流传的宗教大家都比较熟悉，产生的年代也不太久，与我们说的人类早期的信仰相去甚远，请不要“去媒体化”对号入座。这里说的“新郎不是你”。

三、从萨满教看原始人类巫术。

本书只能从大约产生于农耕时代的萨满教来寻找一些原始人类巫术的蛛丝马迹，当然，萨满教被认为是一种关乎经验的，关于知识的方式，既神秘又益智，至今还有信徒。

萨满教据信先于任何有组织的宗教出现，可以追溯至新石器时代。萨满教后来面对有组织宗教的种种遭遇基本上是由其神秘的，有象征意义的仪式造成的。希腊神话曾受到萨满教的影响，正如在坦塔罗斯，普罗米修斯，美狄亚，卡吕普索及其他神话故事中所反映出来的那样，同样的还有厄琉息斯秘密仪式等，后者暗示可以使用致幻物质来达到精神上的大彻大悟。这在希腊的部分史诗中有所体现，如《奥德赛》中奥德赛的船员在喝酒后成为动物，就是影射在致幻剂影响下出现的幻觉。

研究发现，在旧石器时代末期出现了尚未完全脱离生产活动的巫师或巫医，他们的职责是施弄巫术，为团体祈福。由于早期人类表达某种感情主要通过语言和肢体语言：唱、念，手舞足蹈，“跳神”便成为巫师的标准行为。于是产生了最早的、并流传至今的，有明显功利目的的民间艺术，朗诵、唱歌和舞蹈。如萨满教的仪式：奥来那楞（祭祖仪典，祈祷人畜平安、农牧丰收），求“乌麦”（为婴儿抓回灵魂的仪式），送魂，祈求猎物，求雨和止雨，咒术与法术，占卜，跳神等。仪式基本程序是：请神——向神灵献祭；降神——用鼓语呼唤神灵的到来；领神——神灵附体后萨满代神立言；送神——将神灵送走。这样，请神（献牲）、降神（脱魂）、领神（凭灵）、送神便构成了阿尔泰语系诸族萨满仪式的基本架构。

有人认为萨满教实际上就是一种获得知识的方法，是否宗教存在争议。宗教研究学家强纳生·霍尔维兹(Jonathan Horwitz)表示，萨满教不是关乎信仰，而是关乎经验的。本书探究的并非近代的宗教而是远古的信息，而远古的知识除了技术也就只有巫术了，所以萨满教巫术仪式还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

萨满教一词源自西伯利亚满洲——通古斯族语的saman，经由俄语而成英语之shaman，shaman指从事萨满技术的萨满师，Shamanism则由研究的学者所起，所谓萨满教并非指某种特定的宗教或信仰，而是凡具萨满经验和萨满行为的通称。在通古斯族语的saman一字中，sa意指知道（toknow），shaman按文字表面意义来说就是“知者”（hewhoknows），所以称知者，意谓萨满教是一种获得知识的方式。

该教具有较冥杂的灵魂观念，在万物有灵信念支配下，以崇奉氏族或部落的祖灵为主，兼有自然崇拜和图腾崇拜的内容。崇拜对象极为广泛，有各种神灵、动植物以及无生命的自然物和自然现象。没有成文的经典，没有宗教组织和特定的创始人，没有寺庙，也没有统一、规范化的宗教仪礼，巫师的职位常在本部落氏族中靠口传身授世代嬗递。可能正是由于近代没有人为地赋予宗教的那些特征，才保留了较多的原始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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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

② 马克思在《黑格尔哲学批判导言》。

③ 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

④ 《国外巫术与艺术之界限研究述评》2014年（3）世界宗教文化，李世武（云南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

⑤ 路透伦敦2008年11月3日电，研究者在以色列发现最早的巫师墓穴。

⑥《巫术、巫师和中国早期的巫文化》宁夏社会科学2009年3月第2期。弭维(清华大学哲学系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