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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罗马帝国衰亡史》席代岳译本第六册至80%。
土耳其人围攻君士坦丁堡,首先使我们注意到这位枭雄的身世和性格。穆罕默德二世 (1451年2月9日-1481年7月2日)是穆拉德二世的儿子,虽然他的母亲是基督徒,拥有公主的头衔,却很可能是苏丹后宫来自各地无数嫔妃之一而已。他开始接受教育和养成习性,就是要成为一个虔诚的穆斯林。只要他与一个不信真主的人接触,就要举行合法的斋戒仪式来净化他的双手和面孔。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帝国的责任,使他不受狭隘的偏执思想所约束,志向远大的才华使他耻于承认有人拥有更高的权力,在较松懈的时刻他竟然 ( 据说如是 ) 敢把麦加的先知称为强盗和骗子。然而苏丹对《古兰经》的教义和戒律保持相当的尊敬,即使私下有轻率的言论,也不会让普通人听到。我们对外来的陌生人和穆斯林教徒的轻信应该感到怀疑,他们竟然认为穆罕默德二世的心灵僵硬到无法接受真理,这种荒谬和错误的想法真是让人极度藐视。他受到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谆谆诱导,在求知的道路上很早取得迅速的成就。大家一致认为他除了本国的母语,至少还能讲或懂得五种语言,就是阿拉伯语、波斯语、迦勒底语或希伯来语、拉丁语和希腊语,其中波斯语是出于消遣的需要,而阿拉伯语与宗教的启示有关,这种学习语言的风气对东方的年轻人而言非常普遍。在希腊人与土耳其人的交往之中,征服者基于统治的野心,很愿意与管辖的臣民直接对话,他赞誉拉丁人的诗篇或散文,精通语言是进入宫中最方便的通道。但是向这位政要或学者推荐希伯来奴隶极其粗俗的方言,又能发挥什么作用或带来什么好处呢 ? 他对世界的历史和地理非常熟悉,东方甚或西方英雄人物的传记,使他产生一比高下的抱负。他精通占星学,这在一个愚昧的时代可以得到谅解,从而认定他通晓数学的人门知识。他邀请意大利画家来访并给予慷慨的酬劳,透露出他对异教的艺术有很高的鉴赏能力。宗教和学识对他那野蛮和放纵的性格没有产生任何作用,我不愿照抄或相信那些流传的故事:说他剖开十四名随从的肚皮看是谁偷吃了瓜,以及把一名美丽女奴的头砍下来,向新军证明他们的主子并非好色之徒。
在所运用的毁灭工具之中,特别努力学习拉丁人威力强大的最新发明,创立的炮兵就当时世界的标准而言优于任何国家。有一个丹麦人或匈牙利人是火炮的铸造专家,在希腊人的军队中服役几乎饿死,后来受到土耳其苏丹的重用,穆罕默德抱着满腔热诚极力催促这位工艺家,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
要是问我是否有能力铸造一门火炮,抛射很大的弹头或石块去摧毁君士坦丁堡的城墙 ? 我知道这些城墙的强度如何,即使比巴比伦的工事更要结实,我也会铸造出威力更为惊人的火炮来对付,炮址的选定和操作要由你的工程人员来负责。
乌尔班 (Urban) 获得明确的保证,就在亚德里亚堡建立一个铸炮厂,准备所需要的金属,经过三个月的努力工作,制造出一根黄铜炮管,这样的庞然大物几乎不敢令人置信。它的口径经过测量是十二掌长,石弹的重量超过六百磅。新宫殿前面有块空地选来进行第一次的试验,为了防止产生意外事件带来惊慌和恐惧,事先发布翌日要发射火炮的通告。
三十辆大车连接起来组成一个载具,六十头牛在前面拖曳,用来运送这个毁灭的武器,每边有两百人在维护行进的平衡,支持载具能够稳定的滚动,还有两百五十名工匠在前面整平路面和修护桥梁。这趟极为辛劳的行程距离只有一百五十哩,却花了两个月的时间。
穆罕默德威胁东部都城之时,希腊皇帝用虔诚的析祷恳求来自世间和天国的援助,至高无上的权威对他的哀诉装聋作哑,基督教世界对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完全无动于衷。埃及苏丹出于对土耳其的猜忌和暂时的需要,倒是答应给予相当的支持。有些国家本身的实力衰弱,还有很多国家的距离过远,有人认为是杞人忧天,也有人知道大难临头已经无法避免。西部的国君全都涉及到没完没了的内部争执之中,希腊人的欺骗或固执使罗马教皇仍旧气愤填膺。尼古拉五世并没有妥善运用意大利的军队和财富来帮忙希腊人,反而提出先入为主的看法说他们已经是在劫难逃,好像他的荣誉完全在于务使预言成真。或许是他们所遭遇的灾祸已经陷入绝境,他那拒人于千里的态度有软化的现象,但是教皇的恻隐之心过于迟缓,不仅没有全力以赴也无法产生任何作用。以致热那亚和威尼斯的特遣舰队发航离开港口之前,君士坦丁堡已经落入敌手。甚至就是在摩里亚和统治希腊岛屿的王侯也都装出冷漠的中立立场,热那亚的加拉塔殖民地谈判暗中解决的条约,苏丹纵容他们保有虚幻的希望,那就是帝国灭亡以后在土耳其人大发慈悲之下,他们还能获得幸存的机会。平民群众和一些拜占廷的贵族,对于国家所面临的危险只会一味的规避。贪婪的念头使他们拒绝支持皇帝,情愿将财富保留给土耳其人享用,否则他们可以用不为人知而且数量庞大的金钱,征召更多的佣兵队伍前来防守这座城市。不管怎么说,贫穷而孤独的君王还在加强准备,要抵挡极其可畏的敌手。虽然他的勇气能够克服危局,但是他的实力不足以一争高下。土耳其的前锋部队在初春时节大举扫荡市镇和乡村,直抵君士坦丁堡的城门前面。降服可以获得赦免和保护,只要稍加抗拒就会为兵刀和火焰所绝灭。
希腊人的火器在口径或数量上都处于劣势,即使他们拥有 → 些重型火炮,也不敢放列在城墙上面,唯恐古老的结构经不起爆炸的震撼发生倒塌 o 像这种极具破坏性的秘密早已为穆斯林所知晓,他们拿出宗教狂热、金钱财富和专制制度更为优越的力量加以利用。穆罕默德这门巨大的火炮已经有人特别注意,这是那个时代重要而具体的题材,可以记载在史册上面。这个庞然大物的左右两侧,还有威力几乎相等的大口径火炮。土耳其的炮兵火力排成一线对准城墙,十四个连的放列阵地同时向着最易进攻的位置放起轰击。根据一个含糊不清的报道,有一个地点集中一百三十门炮,或是发射出一百三十发炮弹。然而这位苏丹所掌握的权势和展开的行动,让我们感觉到新科学已开始进人幼年期。当时有位大师已经计算出来,这门大炮每天只能装药和发射七次。过热的金属发生不幸的爆炸,几名工作人员被炸死,有位高明的工匠值得钦佩,想到在每次发射以后把油灌进炮口,可以防止发生意外和危险事件。
最初漫无目标的发射只能产生响声没有实际效果,在一名基督徒建议之下,教导操作人员要将炮口瞄准堡垒突出凸角的两侧。虽然还是不够理想,但重复发射的火炮已在城墙上面留下无数的弹痕。土耳其人推进到壤沟的边缘,想要填平这巨大的裂隙,开辟出攻击的通路。不计其数的柴束、木桶和树枝,交互混杂的堆积起来,乱成一团的乌合之众行动毫无章法,走在前面或体力衰弱的人就被挤得一头栽下深壤,很快被抛下的杂物所埋葬。围攻部队要填平壤沟是艰苦的工作,被围人员清除这些废弃物倒是很安全。经过一场历时长久的血战之后,白天辛苦织成的罗网在夜间被拆除得干干净净。穆罕默德想到第二种进攻方法是挖坑道,但是这里的土质全是岩石,每次的企图都被基督徒工程人员所阻绝或破坏。那种在地下坑道塞进很多火药,可以把整座塔楼或城市轰上天的技术,当时还没有发明出来。君士坦丁堡的围攻作战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就是古代和现代炮兵技术的再度结合。火炮与抛掷石块和标枪的投射装置混杂在一起,发射的炮弹和攻城锤对准同一处城墙。火药的发明并没有取代希腊火的运用,这种液体产生的火焰很难扑灭。
已经绝望的君士坦丁为审慎起见脱下他的紫袍,两军混战中被无名之辈杀死,身体埋在堆积如山的尸首之下。等到他阵亡以后元人抵抗秩序荡然,希腊人争着向内城逃走,很多人在圣罗马努斯门狭窄的通道挤得窒息而死。战胜的土耳其人从内墙的缺口一拥而人,等到冲进大街以后,很快与他们的弟兄会合,这些人是从海港一侧的菲纳尔 (Phenar) 门攻入。在开始这阵狂热的追杀中,两千名基督徒死于刀剑之下,然而贪婪的心理很快胜过残酷。这些胜利者一直认为,如果不是皇帝和精选的队伍是如此英勇,使得他们以为首都各处都会受到类似的抵抗,那么他们立刻就会停止屠杀全面给予赦免。整个的情况就是如此,君士坦丁堡过去曾经打退科斯罗伊斯、台吉和几位哈里发的进犯,现在受到五十三天的围攻之后,情势无法挽回,被穆罕默德二世的武力所征服。这个城市所构成的帝国仅仅被拉丁人占领过,它的宗教则被穆斯林征服者踩在脚下。
长着翅膀的噩耗迅速传布开来,只是君士坦丁堡的范围广大,还能延长一些幸福的时刻,不会马上知道国破家亡的消息。但是这种处于普遍存在的恐慌之中,处于为自身或社会的焦虑之中,处于攻击的混乱和喧嚣之中,一个难以成眠的夜晚和清晨必定已经转瞬而过。我也不相信有许多希腊妇女会被土耳其新军,将她们从深沉而安详的睡眠中惊醒。居民等到确知大难临头时,很快从所有住宅和修道院逃走一空。战栗的居民就像一群胆怯的小动物,成堆聚集在街道上,好像众多的弱者在一起就会产生力量,再不然怀着自我安慰的希望,认为个人躲在群体之中就会安全或是会被人看到。从首都的每一个角落,大家拥人圣索菲亚大教堂,在一个时辰之内,内殿圣所、唱诗台、中殿以及上下廊道,全都挤满了父亲和丈夫、妇女和孩童、教士和僧侣以及童贞修女,大门从里面关住,寻求神圣的殿堂给予保护,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感到十分痛恨,将它视为读神和不洁的建筑物。他们的信心来自一个宗教狂热分子或骗子的预言:有一天土耳其人会进入君士坦丁堡,追杀罗马人直到君士坦丁的石柱,位于圣索菲亚大教堂前面的广场。这里是灾祸的尽头,一位天使会手拿宝剑从天而降,把解救帝国的责任连带天神的武器,交给坐在石柱底下的一个穷汉。天使会说:"拿起这把宝剑为上帝的子民报仇雪耻。"大家会为振奋人心的言词所鼓舞,土耳其人立即被打败逃走,胜利的罗马人会将他们驱出西部,从整个安纳托利亚地区赶到波斯的边境。就是在这不要是天使真的出现,提出的要求是教会的统一,他才帮助你们消灭敌人,即使处在极为重要的时刻,你们也会将安全置之不顾,或者是假装同意来欺骗你们的上帝。就在希腊人期待天使降临而天使迟迟不来的时候,大门已经被斧头劈开,土耳其人没有遭到任何抵抗,那些不曾展开大肆杀戮的手,便用来挑选和保有大批俘虏,年轻、美貌和看来富有的人是选择的对象。他们之间所有权的决定在于攫取的先后、个人的实力和长官的命令。只用一个时辰的工夫,男性俘虏都被绳索捆绑,女性则用自己的面纱或腰带。元老院的议员和奴隶、高级教士和教堂的门房,全部不管身分高低拴在一起;平民阶层的年轻男子也与贵族少女绑在一堆,这些少女平常不轻易露面,就连最亲近的家属也很少见到她们的脸。在这一大群的俘虏当中,社会的地位没有人理会,血亲的关系全部被砍断,凶狠无情的士兵对于父亲的呻吟、母亲的哭泣和孩童的哀嚎根本无动于衷。这些俘虏之中哭声最高的人是那些修女,她们衣衫不整、伸展双手、披头散发被从祭坛旁边拖走。我们非常虔诚的相信,她们之中很少人愿意放弃修道去过后宫的生活。这些不幸的希腊人就像驯服的家畜,一串一串被粗暴的动作赶过街道,征服者急着回去抓更多的猎物,他们在鞭打和叫骂声中只有加快蹒跚的脚步。就是在这个时候,首都所有的教堂和修道院、所有的宫殿和住宅,都在进行类似的抢劫活动。城市里面再没有一个地方,无论是多么与世隔绝,能够保护希腊人的人身和财产的安全。这类虔诚的民众大约有六万人从城市运到营地和舰队,完全凭着主子的意愿或利益将他们交换或出售,成为奴隶分散到奥斯曼帝国遥远的行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