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经济形势的恶化,人们普遍把愤怒都对准银行家的“贪婪”和他们“数目大的惊人”奖金。于是出现了对所谓“发展至上论”——即不惜一切代价地追求经济增长,而不考虑对地球环境所造成的损害——批评之声。
凯恩斯在1930年就说过这个问题,在他的一篇名为《我们后代的经济可能性》一文中,他预测在100年之后,即到了2030年,发达国家的增长将趋于停滞,因为人们的生活水平已经足够好了。到那时,每人一天只需工作3个小时,也就是一周15个小时的工作。人类将更像“生活在花的海洋里,再也不要连轴转地辛苦工作。”
凯恩斯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假设的前提是每年2%的资本增长,1%的生产效率的提高,稳定的人口,平均生活水平将提高到当时的8倍,这样就我们可以享受生活了。1920年代的后期,英国人均GDP约为相对于现在的5,200英镑。按照这么来算的话,凯恩斯认为,人均GDP达到40,000英镑(也就是 66,000美元)将会使得我们过上体面的生活。
为什么是8倍呢?凯恩斯没有告诉我们足够理由。绝大多数人相信他是根据当时资产阶级的生活标准来定的,也就是当时普通工人生活水平的十倍。
80 年后的今天,发达国家的生活标准已经接近凯恩斯的目标。2007年(也就是在金融大崩盘之前),IMF统计说美国的人均GDP达到47,000美元,英国是46,000美元。换句话说,英国的生活水平已经是1930年的5倍——尽管没有达到凯恩斯的两个假设前提:“没有大的战争”和“人口保持稳定”(如今英国的人口已经比1930年增长了33%。)
为什么我们能做的这么好呢?原因在于生产力的提高要超过凯恩斯的预测,例如,英国生产率每年的增长约为1.6%,美国要稍高一些,尽管受到战争的干扰,德国和日本做的还要好一些。这样来看,凯恩斯的目标,也就是在2030年达到66,000美元对绝大多数西方国家来说都可以实现。
但就是如此的成就依然不能阻止我们对更多金钱的追逐。让我们设想一下,保守一点来说,目前,我们已经达到了凯恩斯目标的三分之二,工作时间也应减少约三分之二。实际上,只是我们只是减少了三分之一——自从1980年代以来就再没有什么改变。
如此下去,到 2030年,每天3小时的工作时间几乎不可能。经济增长似乎也不可能停滞——除非自然界出现导致变故来让我们停下来。人们依旧以休闲时间换取高收入。
凯恩斯低估了达到目标的困难度。他当时就意识到人类有两种形式的需求:绝对需求和相对需求,而后者是永远无法满足的。显然,他低估了相对需求的影响力,特别是在一个社会富裕以后。而且,广告的效果又催生出新的需求,诱使人们赚钱来满足自己新的欲望。只要消费的欲望丰富多彩,层出不穷,那我们就有更多的理由来继续工作。
凯恩斯没有完全忽略工作的社会特质,“工作一直将有着合理性”他写道:“虽然个人的需要可以达到满足,给别人创造财富也是动力所在。”财富有责任来帮助穷人。当时的凯恩斯大概还没有算上发展中国家(在1930年代它们大都还没有开始发展。)但减少全球的贫困成为富裕国家人们工作的新负担。富国可以通过对外援助帮助穷国,,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全球化的出现使得人们,特别是对于那些低收入的人群来说,,工作不太有保障。
再者,凯恩斯没有真正想到的问题是,一旦人们不需要工作了,他们该做什么呢?他写道:“普通民众都有这样的担忧:由于本身没有特别的才能,一旦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壤,或是环境,或是一直维持生计的传统经济。他们将无所适从。”但是,即便绝大多数的富人——也就是那些“有着独立的收入,且没有任何责任和负担”已经在“富足的生活中”的人们——也会“突然地失去财产”,对于那些本身就很贫困的人来说,又怎么可能做的更好呢?
这里,我想凯恩斯已经近乎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即所谓的“体面”生活是不可能达到的。财富积累,也就是所谓“富足生活”的一种方式,毁灭了很多生活中真正有意义的东西。在未来的某一个点,——虽然现在绝大多数地区还远没达到——财富积累只是人类相互关系中的幸福缺失的一种代价。
找到如何激发日益消失的“人类之间的责任和联系”是如此的关键,这样可以解决发达国家亟待解决的问题。对于那些还在通常财富道路上的数十亿人来说,同样有着积极的意义。正如乔治·奥威尔所言:“所有的进步看起来是一种对目标的疯狂追逐,但这样的目标是希望和祈求永远不会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