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由于中国企业自身的因素以及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对中国企业技术创新进行严密封锁等原因，使得中国企业在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中被锁定于低端环节。该文从改变企业心智模式、构建市场势力和培育国内需求市场等方面分析了中国企业突破全球价值链低端锁定的路径选择，并以万向集团为例，讨论了中国企业如何突破全球价值链低端锁定的路径和方法。　　关键词：全球价值链，低端锁定，路径选择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沿海地区出现了大量的以加工贸易为主的劳动密集型企业，其中大部分企业要么是为跨国公司贴牌进行产品加工，要么是承接国际生产订单进行产品制造，或者是利用跨国公司的专利技术进行生产活动等。这些企业嵌入的只是全球价值链的低端环节，发达国家作为价值链中的主导者，会设计各种参数来控制以代工者身份参与其价值链体系的中国企业的技术赶超和价值攀升过程（刘志彪、张杰，2007），进而迫使中国企业被“锁定”于低附加值、低创新能力的微利化价值链低端生产制造环节，形成“低端锁定”。在这种低端锁定作用下，跨国公司获得高额的垄断利润，而中国企业则只能获得较低的利润，而且随着跨国公司利用其核心能力对中国企业利润不断挤压，使得利润空间变得越来越小。随着近年来人民币汇率升值、要素成本大幅度上涨，使得绝大多数处于价值链低端的中国企业无法承受，结果是那些以国际代工为主的中国沿海地区出现了大批企业待工压产乃至破产倒闭的现象。另一方面，美国金融危机的影响迅速扩散到全球实体经济中，发达国家的消费需求和消费期望出现空前下降和萎缩态势，直接导致国际大买家对我国制造业外包和采购订单的减少，从而使严重依赖出口的中国制造企业普遍陷入“无米之炊”的窘境。
　　因此，长期处于全球价值链低端、依靠贴牌代工进行生产的中国企业面临的困境越来越大，这种低端锁定严重制约了中国企业自主创新及国际竞争力的提升，如何扭转这一不利局面，已成亟待研究的课题。
　　一、文献评述
　　全球价值链理论20世纪90年代才被介绍到中国，国内外专门针对全球价值链低端锁定问题的研究为数不多。Schmitz（2004）认为，借助于全球价值链的代工体系有助于发展中国家实现起飞或低端阶段的工业化进程，但是在进行到高端工业化进程中，却广泛地出现了被“俘获”现象。刘志彪、张杰（2007）分析了全球价值链体系下发展中国家本土企业被俘获的原因，认为俘获型网络的产生源自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所具有的技术势力和国际大购买商所具有的市场势力。因此，发展中国家摆脱全球价值链背景下被俘获关系的出路在于基于，国内市场空间的国内价值链的培育。李杰、罗卫冬（2007）从产业结构角度分析了浙江制造业低端锁定现象，指出廉价劳动力、较低的技术创新能力、传统的路径依赖等因素严重制约了浙江制造业竞争力的提高和产业结构的升级，使浙江制造业处于低端锁定状态。卢福财（2007）认为低端锁定使中国的产业升级和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变得十分艰难，只有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推动产业结构优化与升级，走中国特色新兴工业化道路，才能突破“低端锁定”。
　　总体来看，现有研究尚存在以下不足：一是现有研究大多是基于产业中观层面或者国家宏观层面分析低端锁定问题；二是对于企业突破低端锁定的路径选择缺乏机理上的深入探讨和对策上的明确分析。为此，本文基于企业微观层面运用全球价值链理论分析中国企业突破低端锁定的路径选择问题。
　　二、中国企业全球价值链低端锁定的成因分析
　　1.中国企业自身的原因
　　（1）自主创新能力的缺乏。自主创新能力受制于企业家所拥有的“知识与能力”、资金和市场的掌控能力。首先，知识与能力主要表现在企业家自身的创新技能、资源整合能力和拥有的创新人才资源。从企业家自身看，第一代企业家往往是凭借自身的技术或能力，通过开拓国内空白市场起家，但因为文化素质普遍较低，企业发展规划缺乏长远眼光；第二代企业家文化程度有了显著提高，注重企业内部管理，挖掘企业内部潜力的能力较强，但他们自身的创新技能并不高。其次，自主创新受到资本的制约，即企业家拥有并投入自主创新的经费有限。最后，知识创新成功与否，最终取决于市场。真正的创新必须具有市场价值。从中国企业家群体总体看，经营模式仍以模仿为主，做低端产品，结果大部分企业只能疲于应付国内竞争者，以价格战拼抢有限的国内市场。价格战没有增强企业的市场掌控能力，而更多的是两败俱伤，结果在低端锁定的陷阱中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2）制度的滞后。目前我国企业家创新成果得以顺利转化和有效保障的相关制度尚显滞后，如激励创新制度结构不完善，对旧制度形成路径依赖等，尤其是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尚不健全。保护知识产权是自主创新延绵不息的重要保障，直接影响企业家的创新积极性，甚至可能抑制企业家的创新活动。制度的滞后导致技术创新能力的落后，使得技术创新缺乏有力的制度支持，因而决定了中国企业无法在研究以及设计等方面与跨国公司进行正面较量，只能在某些拥有比较优势的要素成本，如劳动力成本和土地成本、环境规制等方面参与国际竞争，致使中国企业被锁定于低端环节。
　　（3）心智模式的不适。心智模式是指因工作经验、知识素养、价值观念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而形成的，主体较为固定的假设、理念、成见和思维方式等。目前，中国的企业家或经营者的心智模式不能适应知识经济背景下的市场竞争环境，表现在企业管理的家族化、亲情化、关系化等现象严重，那些需要花高成本代价但效益缓慢的经营活动很难有效地开展，结果导致企业在自主创新、品牌经营等抢占高附加值的经营方面都显得不足。甚至有的企业家认为自主创新目前还没有必要，“技术引进”比自主创新更为实际，因此也就出现一些国内企业解散企业原来已经存在的研发机构，在技术知识方面完全依赖于跨国公司；也有企业家认为知识创新是空中楼阁，自己尚无力为之，因此在研发投入上微乎其微。目前，一些企业在价值链的低端市场竞争的巨大压力下，原有的心智模式正在受到冲击，但是技术或经营的自主创新的心智模式还没有完全形成。
　　2.跨国公司对中国企业技术创新进行严密封锁
　　以国际代工方式切入全球价值链的中国企业，由于受到跨国公司各种规范性流程和其他严格要求的压力，为企业工艺升级和产品升级提供了较好的学习和锻炼机会。但是，一旦中国企业进入功能或链的升级阶段，试图建立自己的核心技术研发能力、品牌和销售终端时，这就对跨国公司的既得利益形成挑战，它们就会利用各种手段来阻碍和控制中国代工生产体系的升级进程，从而迫使中国企业“锁定”于全球价值链的低端环节。如跨国公司通常把需要转移的知识尽可能物化在设备中，表现出隐性知识的输出，增加知识共享的成本，提高掌握新知识的壁垒，迫使中国企业放弃对关键知识与能力的学习，只强调技术与知识的引进和使用，缺乏技术与知识创新环节。这样导致中国企业在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中，在实现由低附加值价值链环节向高附加值价值链环节攀升过程中，特别是在历经功能升级或链的升级时，遭到跨国公司的双重阻击和控制，进而迫使中国企业失去功能升级型的价值链攀升活动空间与发展能力。
　　三、中国企业突破全球价值链低端锁定的路径选择
　　1.改变企业心智模式，激发自主创新活力
　　企业自主创新能力的提升不仅取决于企业家的知识和能力，更取决于良好的心智。自主创新型企业家应具有的心智模式，包括精神、意志、思维等因素在内的各方面素质，如果没有与自主创新相匹配的心智模式，企业是不可能有自主的、持续的创新能力的。因此，只有培养有利于创新的心智模式，企业才不会只关注过去的成功做法，而更多的是开拓进取，主动面对压力和挑战；只有具备长远发展的战略眼光，企业及其领导才能正视全球价值链分工与合作过程中的脆弱的相对比较优势，才能致力于自主创新和企业的长远发展，挣脱跨国公司的控制，突破价值链的低端锁定。
　　改变心智模式首先依赖于企业家对自己所要形成的某种心智模式能够领悟，只有领悟了才能真正成为自觉的行动。改变心智模式还需要社会政策和环境的保障和支撑，需要在相应理念的指导下建立全新的机制和制度，刺激创造力的开发，保护创造者的利益，因为恰当的制度安排是企业创新实现的基础，也是企业创新的动力机制和前提条件。当形成有利于创新的心智模式成为企业家自由自觉的生存状态时，自主创新才有能力、活力和驱动力。
　　2.构建市场势力，促进创新能力提升
　　企业要想维持持续创新能力，则需要市场势力提供内生的动力机制、盈利机制和再投入保障机制。创新与市场势力具有耦合互动关系，其主要表现在：拥有一定市场势力的企业，它所获得的超额利润以及组织资源将促进企业自主创新；而在全球竞争中，市场势力的获得又离不开自主创新，创新是获得市场势力的必备前提，由创新带来的差异化使企业获得了对产品价格的控制能力。通过不断创新以获得并维持市场势力，并凭借市场势力进一步促进创新动力与能力的提升，从而使中国企业逐步走出低端锁定状况……
　　在全球价值链纵向维度上，价值链上游的研发、专利与标准等环节是创新能力提升的基础；而价值链下游的渠道、品牌等环节是创新价值实现的保证。主导性跨国公司正是依靠对上游及下游关键环节的垂直预占，形成了强大的市场势力，挤占并夺取了主要的分工利益，并限制其他环节的企业在价值链上实现升级。中国企业应通过反垂直预占来扭转这种不利的局面，应向全球价值链的上下游两端拓展，以渠道整合为突破，依靠下游创新价值的实现反促上游创新能力的提升；同时，通过上游创新能力的提升，以保证下游创新价值的实现。因此，中国企业提升市场势力应遵循以下路径：以创新为手段，整合全球经济与技术资源，主动实现向设计、品牌、渠道等环节的功能升级，在市场竞争中争取相对主导地位，从而持续获取利润，最终形成市场势力与创新的良性互动。
　　也许有人会担心拥有市场势力的企业可能会产生垄断行为，但近来很多学者的研究表明，基于市场势力的创新具有极强的外部经济性，其社会收益率约为私人收益率的3倍，其对社会福利“净效应”的影响是正的（张晓蒂、朱勤，2007）。
　　3.培育国内需求市场，创造“需求引致创新”
　　企业的创新活动得以实施的最根本因素是创新成本与收益的权衡比较。只有当市场中存在对新产品有购买支付能力的意愿需求时，企业的研发投入才能转化为创新活动的收益，因而才能从根本上激发企业的创新动力，进而催发企业自主创新能力的良性螺旋式提升。需求是技术创新得以最终完成的决定性环节，也就是说，如果掌握了一国市场需求的终端环节，实质上也就掌握了该国企业的技术创新激励机制的“命脉”。对于我国来说，由于经济起飞阶段国内缺乏能够引致创新的需求规模市场，也就不存在“需求引致创新”的内生机制，进而也就难以构建自主创新能力提升内生循环机制，因此，培育国内市场需求对企业进行自主创新至关重要。
　　培育国内市场需求，可从两方面着手。一是从规模上扩大国内市场有效需求，缩小日益严重的城乡、地区间的收入差距，形成一个足够规模的国内需求市场；二是要从需求结构上促进消费需求升级，逐步形成低、中、高层次合理的市场需求结构空间，形成一个能够支撑国内企业自主创新和产业升级的有效高端需求市场。
　　四、万向集团突破全球价值链低端锁定的成功实践
　　万向集团是一家以乡镇企业为主体的企业集团，是国家120家试点企业集团和520家重点企业之一。万向主业为汽车零部件业，从贴牌经营起步，然后逐步形成自己的品牌，并不断进行自主研发，抢占技术制高点，拥有自主知识产权。正如其创始人鲁冠球总结的那样，20世纪80年代万向开始“走出去”，从打别人的品牌，到创出自己的品牌，再到组合品牌优势；从国际营销，到国际生产，再到国际资源整合。
　　1.改变企业心智模式，向全球价值链高端市场突进
　　万向自成立以来的很长时间内，一直从事低附加值的汽车零部件生产，在与跨国公司进行合作的过程中，万向一直是为通用、福特、UAI等企业提供低价值的零部件产品。但万向的领导集体具有适应经济全球化的心智模式，在企业发展经营上创新意识强，具有争取全球高端市场的强烈意识。1994年，万向在美国成立了万向美国公司，作为争取全球高端市场的桥头堡。2000年万向收购了美国舍勒公司，2001年又收购了美国的UAI公司。在与UAI公司合作中，万向实现了全球高端市场的突破。但万向并没有满足的意识，还在寻找并争取更高价值的经营项目，目前已把电动汽车的研制、集成电路等高科技产品的开发作为下一阶段的高端市场突破的机会。
　　2.以下游“渠道控制”为突破，形成强大的国际市场势力
　　20世纪70年代，万向就开始实行国际化战略，积极开拓国际市场。1994年，万向美国公司在美国芝加哥西北部工业区内正式成立，全权负责万向集团的国际业务。随后，万向美国公司先后在美国、英国、德国、加拿大、巴西、墨西哥和委内瑞拉等国家，设立了20多家海外公司，建立了涵盖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国际营销网络。万向集团国际市场势力的形成主要以下游“渠道控制”为突破。
　　（1）利用海外的营销渠道。通过收购海外公司，利用海外公司良好的销售网络，万向快速扩展了海外市场，使其在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中，获得了动态适应性和时机上的先占性。如2000年万向收购美国舍勒公司，通过利用舍勒公司原有的销售渠道，万向加大了对美国和欧洲地区产品的出口。
　　（2）利用海外公司的品牌。2001年万向收购美国UAI公司，而UAI公司的“UAI”品牌在美国美誉度较高，万向充分利用该无形资产的价值，快速和低成本地扩展美国市场；同时，使用该品牌也迅速拓展了对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市场。
　　万向的产品现已成为世界汽车业巨头美国通用汽车公司的配套产品，万向还直接或间接地成了福特、克莱斯勒和大众等国际大主机厂商的零部件配套商。万向已成功地在海外建立了自己的国际市场地位，建立了强大的国际市场势力，实现了企业创新和市场势力的良性互动。
　　五、政策建议
　　中国企业能否突破价值链低端锁定，既取决于企业自身能否不断提高创新能力，也取决于ZF能否创造更加公平而有效的竞争环境。因此，ZF应发挥以下几方面的作用。
　　（1）完善金融市场，为企业成长提供融资服务。企业发展的每个过程，尤其是企业跨国经营阶段，都需要各种形式的金融支持。在资源的配置与整合过程中，金融市场可以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决定企业资源的配置。因此，完善的金  ，融市场可以为企业获得各种资源与能力提供机会。对于中国金融市场来说，需要给民营企业提供更多的金融服务，降低其融资成本。
　　（2）保护和激励企业的技术创新。技术创新能力与一个国家或地区对技术创新的激励机制关系密切，健全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有利于企业通过技术专利获得垄断利润。因此，进一步强化知识产权保护的法规和政策措施可以保护和激励企业的技术创新。
　　（3）完善和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收入分配是影响国内市场需求规模的重要因素，并且收入分配不平等已对我国的消费需求产生显著的抑制作用，因此，ZF部门需要不断完善和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提高劳动者在企业所创造的价值中的分配份额，增加城乡居民收入，同时加快社会保障制度改革。

作者：李美娟 来源：《现代经济探讨》201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