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我家刚搬进两室一厅的新居,就已债台高筑。也许因为到处借钱,又忙于装修
,弄得心力交瘁,也许因为日复一日,生活单调,也许因为结婚多年激情不再,我和丈夫
的关系变得平淡如水。
同在一个城市生活的老同学沈剑,也是我的好朋友。他和妻子感情不太好,有时开玩
笑:“怎么当初没有去追你呢。”新屋装修那会儿,他还主动拿钱出来救急。
深冬的一个黄昏,我下班出门,沈剑骑着摩托车在外面等着,笑着说:“刚好路过,
捎你一段吧。”寒风呼啸,他温情地问:“你冷吗?抱紧我吧。”我愣了,在他身后心跳
如响鼓。他很自然地说:“读书时,我就喜欢你,可是不敢表白。现在我很怜惜你的处境
,跟我过吧,你答应了,我立即离婚。”我不说话,脸上烫得慌。平心而论,他各方面条
件都比我丈夫好,可是……
还没来得及回复他,从过小年开始,我就高烧不退,打着点滴,病情仍日益恶化,大
年三十我还住在医院。
丈夫专门准备了一支体温计,整天整夜守着我,每隔几个小时就给我量一次体温,每
升0.1℃,他就焦急一分,有次升到40℃,他坐立不安,拿着体温计,让医生和护士看,问
她们怎么办?护士给我打退烧针,注入激素,又让丈夫给我枕冰袋,用酒精擦,用温水擦
,丈夫忙得团团转,一会儿换冰,一会儿给我擦洗,体温降下来一点儿,他就高兴一分。
沈剑得知我住院后经常来看望,每次他来,丈夫都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他也不
好多说什么。老公依旧把他当好朋友,还一个劲儿地说谢谢。
入院快一个星期了,化验、B超、X光等做了二十多次,仍未查出发烧的病因,丈夫心
急如焚,我变得非常脆弱,医生在外面走廊说,“还有最后一个化验结果没出来,如果那
个病因也排除了,就只能怀疑是白血病了。”最后几个字医生把声音压低了,我没有听清
。那晚,丈夫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我再三追问,他才说出医生的话。
我潸然泪下,他紧紧地搂住我安慰我,可我分明看到他的眼里也有泪光。结婚十年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丈夫如此悲伤。我们一夜未眠,说了一晚的话,从相识、相知到相爱
,从结婚、生孩子到买房子,我们共同经过了多少风雨啊。那一刻,我真切地体会到了什
么是“相依为命,相濡以沫”。
幸好,第二天结果出来了,确诊我患的是副伤寒,医生重新开处方。丈夫仍旧很“专
业”地给我量体温,因为对症下药,体温呈下降趋势,丈夫笑脸多了。
那一段,丈夫吃的都是最便宜的快餐,出去办事,从来舍不得多花1块钱坐空调车;但
医生每天来查房时,丈夫都是请求给我用最好的药,我想吃什么,哪怕再贵他也想方设法
买来。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无力承担昂贵的医药费,我坚持出院,丈夫握着我的手,轻轻
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以后还可以挣啊。你放心,有我在。”
一个月后,我基本痊愈。出院那天,门口有体重计,我站上去称,居然瘦了5公斤。又
推丈夫也称称,他竟瘦了近6公斤,护士笑着说:“你丈夫比得了场大病还累。”我的眼眶
不觉湿了,隐藏的愧疚烈火般炙烤着我——这样好的丈夫,我怎能辜负?
医生告诫此病容易复发,我又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体温计就放在我的床头,每天,
丈夫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量体温,如果我的体温很正常,他就刷牙洗脸去上班;
如果我的体温略高,他就非逼着我吃完药才走。那一段,我们好像初恋的情人一样,深刻
地意识到对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丈夫一向不善言辞,结婚以来极少甜言蜜语,我曾经为此大为伤心,甚至怀疑过他是
否依然爱我。那根小小的体温计,却精确地测量出了丈夫深藏的爱。高居不下的水银柱,
足以拴住我全部的心,足以让柴米夫妻幸福地厮守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