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的多样性与层次性
不言而喻,人们的生存与发展,是基于自身需要的多样性和层次性。关于这种见解的任何事实的列举,我认为都是赘言。每一个人都能够明了长期的食品种类的贫乏对于身体所可能造成的伤害,也能够想象得到因服饰的单调和寒酸而在人前所面临的尴尬。每一个有着一定生活阅历的人,都能够说出自己有生以来所亲历的物质文化生活的变化状况。即使是个人的变化不大,他也能够看到整个社会乃至他人的变化。如果说社会物质文化生活的发展变化是人们追求的结果的话,那么其内容的不断丰富及其品质的不断提高,恰恰折射出了这种追求的多样性和层次性。即使是有许多人未必会因为这种发展变化而感到比过去更加幸福,但却不会放弃对这种发展变化本身的追求,如果一个人的生活状态停滞不前,那么他在发展了的社会中将会比过去更加痛苦。毫无疑问,没有人不希望自己能够体面地生活,所以当一个社会的大多数人无法过上这种生活的时候,就绝不是个人的责任——至少不仅仅是个人的责任。
一般而言,人们只有在首先满足了最基本的食物需要的情况下才能生存下去。如果不是使最基本的食物需要获得一定的满足,人们几乎难以顾及穿的问题;而穿的问题不能获得某种程度的解决,当然人们也就不可能——至少不可能更多地——考虑一些其它需要比如用的问题。当然,这个顺序是根据一切可能的条件下需要的对象物之于人们生命的重要性来确定的,而在实际生活中对于这些问题的考虑及其解决的行动往往同时存在——如果获得一种较为次要的对象物并不同时影响获得另外一种为较重要的对象物的话。
这样,人们在其能力(或资源乃至收入——下略)一定的情况下,总要根据这种能力而对需要的满足进行安排。人们的能力越大,其能够满足的需要就愈多从而满足总量也就愈大。在一般情况下,一个人显然不可能只是提高一种需要的质量和数量,而不考虑增进其它需要的满足——如果不是这样,则会被人们视为一种非理性。当然,进行这种安排的人,未必没有可能是因其对某种需要的满足阈限较高[参见对戈森第二定律的陈述],从而仅对他自己而言,这种安排恰恰就是一种理性。
这也就是说,人们对于每一种需要的对象物,总要止于一个适当的量。一般人们不会在短期内无限度地消费某种物品,这或者是不必要的,或者是不可能的。即使商人的备货决策,也要客观地受到最终消费者的这种消费特点的约束。人们不能一次性食用过多的面包,也不能短期内(究竟如何在算是短期,这要视对象物的性质及消费状态而定——问题只在于既定的对象物是否已经足以满足人们的需要)购买过多的同一款式——甚至不同款式——的衬衫。相对而言,前者是不可能的,后者是不必要的。很明显,如果人们对于连续或短期内重复消费(为叙述简便起见,我们在后面如无必要,则把这两种消费状况皆称为连续消费)同一种对象物所获得的满足感是相同的,那么在由之获得充分的满足之前,就不可能消费其它对象物。且不说人们的内在体验,即使观察他人的行为,也不会看到这种情况。这说明,对于同一种对象物的消费,消费数量的上述意义上的增加绝不会使得满足感同比增加。换言之,人们通过某种对象物所获得的满足感是随着连续消费数量的增加而相应减少的。当然,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消费者所意识到的自身条件和所处的外在环境及其变化趋势以及对对象物的认知是确定的。
虽然人们有多种多层次的需要,但优先满足的,如前所述,一般总是关乎其存在的最为切近的方面。由一种对象物所获得的满足感,总要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地消失;对这种对象物的重复需要,也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再度产生。正是这种时间过程存在,人们才能够考虑其它需要的问题。对于每一种现实需要,当其未能得到有效满足时,人们会为此而产生一种渴望。不管各种需要的具体形式如何,这种渴望感总是相同的;而当其得到满足需要的对象物时,由这种得到本身所获得的某种满足感以及进行现实的消费时所获得的满足感也是相同的。虽然这种渴望的感觉是缘于具体的需要,并与这种具体需要有着对应的比如听觉、视觉、味觉、嗅觉和肤觉等具体的感觉,但这些具体的感觉却都是通过这种渴望而表现出来,而这种感觉的变化也是随着满足水平的变化而变化的——确切地说,这种感觉的变化是满足水平的外在表现。如果不是受到某种暗示,我们是不可能从人们的渴望或满足中看到背后的原因的——我们很多时候甚至连其这种渴望与满足都无法察觉。对于某种需要而言,在人们的现有能力尚不足以较为充分地满足相对更高层次的需要时,可能会选择部分地满足这种层次的需要。这也就是说,就这个层次需要内的某些具体需要而言,完全可以获得某种程度的满足。比如:对于穿的需要,人们也许不能马上满足对更多款式或名牌商品的需要,但可以首先满足对较少款式或普通品牌商品的需要;在审美活动中,人们也许不能马上满足对名人字画的需要,但可以首先满足对普通字画的需要,等等。当人们的能力有所提高并达到某一水平时,总要根据需要的渴望程度而或者对现有层次需要的数量和质量予以增加和提高,或者首先考虑满足更高层次方面的较低水平的需要。如果人们的能力不能达到适当的水平,则只能选择满足之前层次的尚有不足的某些特定的需要,或者进一步地提高之前已经满足的需要的质量水平。
既然人们在连续消费某种对象物时由每一增加的对象物上所获得的满足感是递减的,那么总要存在着这样一个消费量,使得人们在消费最后一件对象物上所获得的满足感,不高于或低于把相应能力用在另外新的消费对象物上所获得的满足感。虽然情况如此,但是由于人们的能力未必足以使得这种新的消费成为可能,所以即使止于既定消费的某一数量,也未必马上能够实现新的消费。当人们同时需要两种不同的对象物时,如果其能力只能使其中一种需要获得满足,便总要选择优先满足对对象物的渴望最为强烈的那种需要——尽管这种满足未必是充分的。这种选择的结果使得人们对这两种对象物尚余的渴望差距总是更小,而不是相反。换言之,就是使得由既定的各种需要的最后一件对象物上所获得的满足趋于相等。这就如前所述,在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人们总要试图使每一种需要获得满足,直到使得由各种需要的最后一件对象物上所获得的满足感相同为止——很明显,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的满足才会取得最大化。也许人们根本无法精确地指出其满足水平究竟是怎样的,但是人们总会对不同需要的渴望程度进行排序,从而总要进行最后的抉择。如果人们无法进行排序,那么至少说明这时其在能力所及范围之内的各种需要的渴望程度是近乎一致的,以至那种可能存在的微小差别已经使人们无法敏锐感知。存在决定意识,所以很明显,至少对于一些非必需品而言,人们愈具备相应的消费能力,对对象物的现实渴望就愈强烈;或者其它内外条件发生了某些变化,人们也会改变对对象物的现实渴望水平。因而当人们具有了更大的能力或其它内外条件发生改变时,其一方面会对某些对象物产生一定的现实渴望,一方面也可能会对另外某些对象物减少一定的现实渴望。
在人们的需要具有多样性和层次性的前提下,由于注意力的自然限制以及从事各种活动总需要一个自然的时间过程,从而使得人们在一定条件下更多地是根据需要的轻重缓急而表现出一种预期满足的多样性。同时,人们的能力至少具有短期的有限性和长期的变化性,从而对各种需要的渴望如前所述一般也会处于不断地变化之中。因此,人们的相当一部分需要既有预期满足的同时性,又有现实满足的动态性。对此,我们还可以为之找到生理学上的解释:既然人们的生命体是系于多个器官的协同运动,那么,若使这个生命体在现有条件下处于最佳状态,这些器官就必须根据其于生命的重要程度或其需要的迫切程度而分配既定的资源。比如,身体的哪一个器官在做剧烈的运动,血液就会大量地流向哪一个器官;而如果人们长期且有倾向性地使用某一器官,该器官就会日趋发达——尽管这个器官并不会无限度地变化。这意味着人的身体机能既不会使急者有所不足,也不会使缓者有所剩余。因此,可以说人类自身的这种自然的分配机能,总是力求使得身体各个器官的运动在这样的条件下处于一种均衡状态,同时这种均衡状态的形成又要受到身体机能的总体状态的限制。这是人的生理活动,那么毫无疑问,人的心理活动是建立于生理机能的基础之上的,并通过对外界事物的反馈而安排各种需要的满足,这种安排在在正常情况下显然不会与人们生命存在的客观逻辑相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