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今是而昨非的参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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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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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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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博文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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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八日（周一）以九十二岁高龄辞世的美国西维吉尼亚州民主党联邦参议员罗伯．柏德（Robert Byrd），是半世纪以来美国政界的稀有动物。他的「稀有」，并不是因他做了六年众议员、五十二年参议员，美国国会史上无人能比；而是他的特立独行，反对美国黩武主义、反对美国欺负弱国，以及既不属于自由派亦非靠拢保守派的政治哲学。



　政客很少认错，更不愿公开说：「对不起」。柏德是个「觉今是而昨非」的人，他年轻时曾加入种族暴力组织三Ｋ党；当了参议员后，曾在一九六四年辩论《民权法案》时，伙同南方诸州保守派同僚一起杯葛法案。柏德一个人就连续发表了十四小时的演说以拖延议事，《民权法案》被拖了八十三天后终获通过，而成为美国历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多年后，柏德公开忏悔他曾是三Ｋ党一份子，并向美国人民道歉，他曾阻挠《民权法案》过关。他很诚恳地说他愿意道歉一百次、一千次。



　柏德并非第一个公开认错的老三Ｋ党，亦不是第一个「觉今是而昨非」的显赫人物。以捍卫新闻自由与言论自由而著称的已故大法官布拉克（Hugo Black，一九七一年卒），年轻时亦是三Ｋ党，但他在大法官任内却变成一个最开明、最会捍卫人权的法界斗士。



　柏德生长于西维吉尼亚矿山，家境虽穷困，却极为上进。熟读圣经和古典著作，精研宪法和参院历史，每次参院为了议事规则和程序而起争执，都要请教柏德。柏德多才多艺，很会拉小提琴、唱西维吉尼亚山歌，还录制唱片。他做过参院拨款委员会主席、参院多数党领袖、参院临时议长。他为其穷乡僻野的故乡争取联邦建设经费不遗余力，西维吉尼亚州到处是以他的名字（或其妻）命名的建筑物、公路和研究大楼，因此有人戏称他是「猪肉王子」，这里所说的「猪肉」（pork）是指利用联邦经费用于故乡以拢络人心。



　西维吉尼亚人口只有一百八十万左右，是美国数一数二的穷州，也是个保守州；二○○八年大选时，柏德虽挺欧巴马，但欧巴马却在这州惨败。西维吉尼亚虽是保守州，两位联邦参议员却都是民主党，另一个就是民主党自由派洛克斐勒四世。西维吉尼亚选民不仅已习惯柏德的特立独行，而且也很尊重他的问政风格，故能九连任参议员，西维吉尼亚人一向亲军方、又爱高举美国第一的旗帜，但柏德却胆敢大声反对布什总统侵略伊拉克，他在二○○三年三月十九日于参院发表了一篇掷地有声的反战演说。他说：「美国的形象已经变了。环顾全球，我们的朋友不信任我们，我们说的话被人质疑，我们的意图被人怀疑。我们非但拒绝和反对我们的人讲道理，甚至要他们服从我们，并加以威胁。」他哀伤地说：「我今天为我的国家而哭泣。」



　二○○三年十月十七日，柏德在参院借用安徒生童话故事：《皇帝的新衣》，痛恨布什是个「没有穿衣服的皇帝」。他指控布什发动侵伊乃是根据虚假的理由。七年前，只有二十三名参议员反对侵伊，希拉里、拜登和二○○四年代表民主党竞选总统的凯瑞都是主战派。



　柏德的反对言论，令人联想至六○年代中期以后参院外交委员会主席傅尔布莱特的反对越战谈话。傅尔布莱特原本支持越战，甚至支持一九六四年的《东京湾决议案》（又称《北部湾决议案》），以扩大越战。后来傅氏发现所谓北越攻击美国舰艇的东京湾事件，根本是约翰逊政府捏造的、是虚假的，傅氏上了当，从此和约翰逊闹翻。这一点，柏德至少比傅氏聪明。



　柏德和爱德华．肯尼迪是两个最资深的参议员，他们的政治立场原本南辕北辙，时间一久，看法逐渐一致，他们一起投票反对伊战。比小甘大十五岁的柏德前年听到小甘得了脑癌，不禁老泪纵横。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前夕，参院进行健保改革法案投票，柏德在投票时说：「这是为我的朋友泰德．肯尼迪而投！」因小甘数十年来一直提倡健改，是参院健保权威。



　十九世纪中叶，美国出了三个光彩照人的代议士；亨利．克莱、丹尼尔．韦伯斯特和约翰．卡尔洪，他们为议会政治树立了典范。近五十年来，美国已很难看到杰出的参众议员，尤其是在政治文化日趋教条挂帅和党派尖锐对立的今天，已不可能出现一流代议士。就柏德在参院后半期的表现而言，至少他是个很象样的政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