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文化,以科学、法律和宗教为三大支柱。他们的法律和宗教,都受科学精神的支配。同样的,西方管理亦以科学的活动为主,十分重视明晰的定义,清楚的规定,和正确的数据。西方管理,显然比较偏重科学化。
我国文化的精神形态,则以道德和艺术为其基石。而我国的道德,可以说相当艺术。因此,我国管理自兔不了浓厚的艺术精神。高阶层管理者的直觉判断,往往在制度面前表现出独特的“例外”。用人“破格”; 用钱“如果报销有问题,我就自己掏腰包”;对事“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口口声声“法”重于一切,自己却经常洋溢着纯“情”。中阶层人员,善於揣摩上司的心态,适时调整数据,弹性解释事实,而又奉迎得好像没有在奉迎一般。基层员工,大多心存“你说你的,我做我的”,摹拟作业,并不一定遵从作业规范。上下都相当艺术,使得整个管理,也无法不偏重艺术化。
艺术化的管理,弹性显然比较大。管理者的作为,影响力也比较大。不容讳言,同样是总经理,中国公司的总经理,必然比美国公司总经理要来得自由自在,少受许多规律的束缚,即使是挂名的,开口要一些例外,也比较容易获得通融。因此,自古以来,我们就十分重视“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非常强调“修己”,认为管理者必须以修身为本。
我国先哲看见宇宙万物都充满生命,对管理的探讨亦以生命的观照来了解,老早洞察企业内外情境无时无刻不在变迁,若以客观呆定的典章制度来管理,必然僵化而难能适时应变,因此主张“不要紧的地方,讲清楚一些!真正要紧处,保持弹性,反而要讲得模棱两可”,认为果能配合贤明的主管,适时当机立断,即能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大家重视修己,弹性管理也就有利无弊,或者利大于弊,我们害怕什么?单凭法管不了中国人,因为中国人不违法,却经常要做法以外的事情。你规定不能这样,他立即不这样,马上接著做那样。你一看不对,规定不能那样,他也就不那样,可是紧接着又做另外一样。法不是不好,而是永远不够用,累坏了立法的人,急坏了执法的人,却笑得避法人弯不下腰来。古圣先贤,劝告我们修己,实在才是正本清源的方法。我们舍本逐未,受苦受罪,又能怪谁?
再说,任何主管刚一就职,所有同仁都会张大眼睛静默地看著他,看什麽?”看你变什麽花样!”要看好久?大抵不出三、五天,话就出来了:“唉呀!没有什麽两样,变来变去还是那一套!”中国人乌黑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独特的,一位会在湖南大学担任教职的德国人说过:“中国人深黑而似乎毫无表情的眼光是安静的、客观而又毫不留情的。用这个眼光,中国人比任何别人都更快地知道,站在他前面的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干脆称为是一种天赋。”诺特罗帕也肯定此一天赋,他说:“我怀疑是否还有第二?”中国人有一样的本领:中国人一与另外一个民族相处,很快就会直观到这个民族的文化与心灵生活。在台的若干美商公司比较希望美国主管直接负责,害怕中国主管的原因,即在中国主管往往会比美国主管更表现出典型的美国作风,令他们消受不了。
实际上,中国人请求修己,并不是希望当圣人。我们只是身处“十日所视、十手所指”的境地,别无他法,可以说是被逼走出的唯一路径。既然中国人不好骗,也不可欺,倒不如自觉地修身,由被动而自动,当能获得更多的乐趣。
管理者修已,有三要目,分别说明如后:
(1)认识自己。
孔子说:“即使不见知于人而心里毫不怨恨。”他比较重视认识自己。一个人不必忧虑别人不知道自己,只须当心自己不能知道别人,而在知道别人之先,必须认识自己。因为知己的人,才能够正确地知人。管理者重在知人,所以要由认识自己开始。
1.经由性向测验,了解自己的倾向或潜在能力。
对于自己所能胜任的活动,切记不可大意,以免“阴沟里翻船”;对于自己所不能胜任的活动,务须多多尊重他人,但要加强自己在这些方面的判断力,以免误判害事。
2.经由智力测验,明白自己的一般智力或特殊智力。不过,我们建议管理者把智力测验的功能放在“知道自己的智力有多低”而不是“知道自己的智力有多高”,因为“人上有人”,高低是比较的结果,谦虚才是美德。
3.由定期的健康检查,了解自己的健康状况,使自己有所警惕,岁月不饶人,一方面要把工作做好,一方面也要珍惜自己,这才会重视正确方法的选用及调整,形成“轻松愉快把工作做好”的中国式管理气氛,以取代“紧张忙碌把工作做好”的美国式管理或“辛苦劳累杷工作做好”的日本式管理。
反省自己,以了解自己的价值取向。是视员工为机器呢?还是视部属如同手足?是绩效高于一切呢?还是尽人事以听天命?是“把一辈子的钱两年内赚完”呢?还是“细水长流”,年年有得赚?管理者所作所为,系于他的价值取向,不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