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总是一厢情愿认为中国人没有宗教信仰,你瞧人家外国人动不动就是上帝,就是主啊。重读论语才深深感悟其实中国人是有信仰的:第一个是礼、第二个是诗。而且是根深蒂固的,融入生活的。不像西方人“信我得救,不信我不得救”的狭义观念,要时时挂在嘴边念,高调而外放。要说自然科学,那美国人确实是厉害,这个要承认。但是要比文化底蕴,那美国就根本没得比了,人家建国才几百年。中国上下五千年,你说人家那什么跟你比?中华民族深受儒、释、道影响,这其实就是一种信仰、一种文化,体现在为人处世生活中,更是我们的道德标准和精神内涵。这种信仰精神更加含蓄、坚不可摧。
要说这种文化信仰的体现,真是随处可见,就拿取名来说,就有很多典故在其中。先看看一个朋友的名字:刘学。单名“学”字。论语第一篇《学而》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学”做学问解。“说”是通假字,就是“悦”字,是很高兴的。但如果按字面解,就说孔子这老头儿是圣人,那还真不好说。想想当年父母,老师逼我们读书,那真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苦”乎。不单我们是这样,远一点,那些私塾念书的孩童们,没有哪个不怕先生手里那四寸宽板子的。所以读起书来摇头晃脑以示反抗。孔子要真能说是:不亦苦乎,那才是圣人,通达人情。至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似乎有些不好理解,凡是打工仔,上班族每月就那么点薪水,每月花光光,到了月底真要有个朋友上门来吃饭,或是接着个喜帖,那是哭爹喊娘,当裤子卖血的心都有,真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惨”乎。再有最后一句: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愠字面解释就是放在心中的怨恨,没有发出来。你不了解我,而又对不起我了,我既不打你,也不骂你,心理抱怨一下总行吧,这样还不可以!?那我情愿不当君子,太难了。如果按照字面解释,就是这样的,也难怪青年人这样对四书反感,全把这些当宗教教条了。其实不是这样,等真正了解后才知道孔子真是圣人,一点不假,读完整部《论语》才知道,孔子讲究如何做人、如何处事。
说到做人,《庄子》中将得道的人叫做“真人”比如现在将南宫供奉的吕纯阳叫”吕真人“这种称法虽然有点像西方的上帝,中国的仙、佛一样,实际上是指学问道德到了一定境界的人。反之,没有达到这一高标准的就是”假人“从假人到真人,孔子认为这就是学,学而之人。所以这个”学“字包含了很多内容。
孔子所说的学问,既不是文凭,也不是知识,耶稣,释迦摩尼,穆罕穆德都没有文凭。这个学问是从人生经验上来的,从做人做事上体味的。我们看见人家犯了错误,自己就要反省,警示自己不要这样做,这就是“学问”。生活中经常会有朋友要做一件事,而你去劝说:这个事情不能做,做了一定会出问题。最后结果证明你是对的,就会”不亦说乎“。
所以我这朋友取单名“学”真是厉害。不得不佩服其长辈文化功底之深厚。
上面刘学的“学”是讲做学问的过程及乐趣,下面这位朋友的名字则完全是体现思想问题,她的名字叫:夏思明。这个更值得玩味。典故同样出自《论语》,第十六篇《季氏》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这是孔子对我们做人做事,生活思想,以伦理道德为标准提出的九个重点。如果从字面理解,那在简单不过。如“视思明”,就是眼睛要明亮,看东西要看得清楚。而其深层意义却不是用眼睛看,眼睛看不清楚好办,去爱尔眼科整个激光照一照,什么眼镜呀,博士伦呀都能解决了。这里是说要花心思去体会,精神上对任何事情的观察要特别仔细。同样“听思聪”在听了别人的话之后要有自己的思考,东家堂客拉着西家堂客小声低语,说南边谁谁家的老公是妻管严。那么西家的堂客就要当心了。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
往小的说每一个名儿都寄托着长辈们对后辈的期望,往大的讲那就是中国文化精神的传承。按老规矩,名字取好之后是不能随便改的,以前富裕家族隔30年就要重新修家谱,再衰败的家族顶多隔60年也要修正一下家谱,在修谱的时候要决定排出新的字辈。这个看起来似乎与国家民族无关,实际上充分表现了我们这个民族崇高的文化,重视血统的精神。现在随着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多是独生子女,取名的范围也更加灵活和多样化,但是我们还是可以从中看到很多我们民族文化精神的影子。
下面再来看一首唐代诗人张九龄的《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换亲梦佳期。不仅是因为下面这位朋友的名字叫做:刘佳期,更因为诗在中国文化领域的重要地位。前面说过现在独生子女的取名都不拘一格,花样百出,可以引申典故,也可以只是为了好听押韵,那么能跟一首好诗,一阙好词,沾上关系,既能增加名字的美感,又能体现名族精神,也能寄托美好愿望。
曾经有个法国朋友跟我说起中国没有哲学,大的哲学家及其哲学体系多出自希腊,德国,法国。其实不尽然,只是人家不了解中国文化,应该劝他们多读诗。古人不论白天在外办公憋了多少气,回家大笔一挥,赋诗一首,心头阴霾一扫而尽,第二天照样风风火火干工作,真是一切尽在诗句中。就像外国人总是问: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是关于生命起源的哲学大问题。其实我们古人早就提出过这样的问题如:江上何人初见月,江月何时初照人。多美呀!这就是境界。
西方人对学问的研究分的很细:社会学、心理学、地理学、天文学等等,这一套我们现在教育也挪过来了。以前见到过一个笑话,说是一个人鼻子不舒服去医院就诊,鼻科医生查不出问题,就说你去咽喉科去看看,咽喉科查不出问题就说你去放射科照个片子,等片子照了一大堆,最后回到鼻科医生那里,这医生却说我是右鼻孔医生,你这问题还得去找左鼻孔医生才成。呵呵,这只是一个笑话,却能道出古今中外对于学问承载方式的不同,我们古人不论是搞政治的,还是搞文化的,或者是骁勇战将,基本上都是全才,都能写一手好字,作一首好诗,所有情感、学问都寄托在诗里面,辛弃疾、文天祥、毛泽东都是这样的人。
再又看我们的教育,当年我们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苦乎。老师在上课的时候如果能把中国传统文化融入其中那将生色不少。有诗云: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多美的诗句呀,没有一定涵养的人来写,估计就是默默爬上西楼了。教天文的可以从“月如钩”切入,估计没有多少人关注过每月上旬和下旬天上挂着的到底是上玄月还是下玄月。教地理的又可以从“锁清秋”入题,既然是秋天,那么站在西楼之上,月亮到底是在哪个方位?
从《论语》到诗歌这都是中国文化,信仰之所在。包罗万象,博大精深。每一个再简单的名字后面都有着前辈们对后世子孙的谆谆教诲,这种深入骨髓的教育正是我们自己民族的信仰:礼和诗,而后辈们又寄托着前人的期望和承载着文化传播的重担,这责任很重,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