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国强教授无论是在国际经济学界还是在中国经济学界均名声远扬。然而,作为我国改革开放后早期赴美留学的孜孜学子, 田国强的求学道路异常坎坷,每一次都是在几乎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出现转机:几乎丧失了上大学的机会、读研究生和出国几经波折、身无分文去美国读书、听不懂英语授课。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田国强经过不懈的奋斗,终于成为美国明尼苏达大学经济系30年来最好的学生之一(美国科学院院士John S. Chipman教授的评语)。随后,获全美斯隆博士论文奖、改革开放后留学北美的华人经济学家第一个获得终身教职、第一个成为正教授,一系列的荣誉接踵而来。田国强教授所取得的成就与他广学博识的才华和孜孜不倦的努力是分不开的。通过对此文的阅读,我们不仅可以了解他的奋斗经历,忧国忧民的情怀,还可以了解到他们那一代人的成长历程。
1987年5月举行了我的博士论文最后答辩,答辩委员会由五位教授组成,除了赫维茨和奇普曼教授外,还有前面提到过的威克特和乔丹两位经济系的教授,另外一位是数学系的系主任温贝格(Hens F. Weinberger) 教授。经过两个小时的答辩,五位教授一致同意授予我博士学位。我终于拿到了博士学位。古人讲,“三十而立”,我却三十一岁才立,比古人讲的晚了一年。我的博士论文获得了全美斯隆博士论文奖。这个奖当时每年在美国只评选25名,只给经济学和数学前25名学校的博士候选人。其他学校的学生,即使你有资格也不给你,很难拿到。
一般来说在国外发表论文很难,非常具有竞争性,从写出文章到正式发表的周期很长,一般来说要两到三年,有时甚至要拖五、六年才能发表。由于我的多产,在1989-1993年世界经济学家在国际知名经济学杂志发表论文和论文引用次数的排名中,列第247位,居华人经济学家排名第2位。在1990-2000年的排名中,按论文发表列第282位,居华人经济学家排名第4位,按论文引用次数,列为504,据华人经济学家第4位。被最近出版的《Who Is Who in Economics》收列为世界有影响的经济学家之一。
迄今为止,田国强已经在世界一流的经济学和数学杂志上发表了50多篇学术论文,数量之多高居同代华人经济学家之首。他是一位经济理论和数理经济学家,因而他的论文多发表在诸如《Journal of Mathematical Economics》、《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Journal of Economic Theory》、《Game and Economic Behavior》、《Social Choice and Welfare》等高度数学化的学术期刊上。他的主要研究领域有两个,一个是经济机制设计理论,一个是一般均衡理论,这两个领域都可以用“高深”来形容,都需要用到诸如泛函、拓扑、集合论、测度论等高深的数学。别说对于普通的读者,就是对于一般的经济学家而言,要想读懂田国强的文章恐怕不是件容易事。首先看机制设计理论,这是一个国内的经济学家比较陌生的领域。1989年,田国强曾经在汤敏和茅于轼主编的《现代经济学前沿专题》第一辑中用通俗的语言介绍过机制设计理论,当时他的介绍主要是一些前人的成果,主要是他的导师赫维茨等人的研究成果,而如今,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出版的田国强论文集《激励、信息与经济机制》,则是田国强十几年来在这一领域做出的第一流成果的集合。
信息效率问题。资源的有效配置是被大多数人所能接受的一个社会标准。我们知道竞争的市场机制导致了资源的有效配置。那么人们也许会问:对新古典经济环境类(即商品是完全可分的,消费者偏好是连续的、单调的及凸的,生产集是闭的,没有规模报酬递增)是否还存在着其他信息分散机制(如市场社会主义经济机制)在信息方面比竞争市场机制更有效而实现了最优配置?赫维茨等人在1970年代证明,对纯交换的新古典经济环境类,没有什么其他经济机制既能导致资源有效配置而又比竞争市场机制用到了更少的信息。美国经济学家乔邓在1982年进一步证明对纯交换的新古典经济环境类,竞争市场机制是唯一的利用最少信息并且产生了有效配置的机制。由于纯交换经济并没有考虑到包括生产的经济环境类,这显然离现实太远。因为人们如果想要论证市场机制的信息有效性,就必须证明即使在包括生产的经济环境类情况下,人们也会得到类似的结果。由于在包括生产的经济环境类情况下证明类似的结果涉及到更多的复杂技术和更高深的数学,市场机制在一般的生产经济环境下是否也是信息最有效的问题,在过去20年一直是一个没有解决的重要问题。田国强在最近完成的一篇论文《On Uniqueness of Informational Efficiency of the Competitive Mechanism in Production Economies》中,应用微分拓扑和代数拓扑的数学工具,证明了对包括生产的一般新古典经济环境类,没有任何其他的经济机制能够既导致资源的有效配置而又比私有制下的竞争市场机制用了更少的信息,并且私有的竞争市场机制是唯一的利用最少信息并且产生了有效配置和个人理性配置的机制。对于有公共产品的情况,田国强在另一篇论文《A Unique Informational Efficient Allocation Mechanism in Economies with Public Goods》中也得到了类似的结果。 从这些结果可以得出重要推论:无论是指令性计划经济机制,国有经济,还是混合的集体经济机制,它所实现的资源有效配置所需要的信息一定比竞争市场机制所需要的要多,从而这些机制不是信息有效率的,即需要花费更多的成本来实现资源的最优配置。这个结果告诉我们,在竞争市场机制能够解决资源的最优配置的情况下,应该让市场来解决。只有在竞争市场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才设计其他一些机制来补充市场机制的失灵。这个结果可能对中国为什么要搞市场化的经济改革和国有经济民营化提供了一个理论基础。
田国强不仅在做纯经济理论研究,而且也应用他的理论分析经济转轨和中国的经济改革。这方面最具代表性的就是《A Theory of Ownership Arrangements and Smooth Transition To A Free Market Economy》这篇文章,在发表于2001年的《 Journal of Institutional and Theoretical Economics》之前,这篇文章的一部分曾经以《内部产权的所有权理论与中国经济体制的平稳转变》为名发表在1996年的《经济研究》上,并被收入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主编的《中国经济学——1996》。随后在2001年,这篇文章的中文版又被刊登在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办的《经济学季刊》第一期上。另外还有《Property Rights and the Nature of Chinese Collective Enterprises》,发表在2000年的《Journal of Comparative Economics》上。这两篇论文为研究转轨经济中企业产权安排的选择提供了一个理论框架,并且可以用来解释转轨经济中的一些重要问题和现象。在理论上论证了田国强在1994年的《经济研究》上提出了中国经济制度平稳转型的三阶段论(经济自由化、市场化和民营化) 的合理性。它给出了一个在“非规范”经济环境下,即有限经济自由、不完善市场环境下的企业产权理论。在这个理论框架下,企业所有制及最优产权安排的选择将依赖于经济环境的非规范化程度。它将根据经济环境的不规范程度的差异,给出不同的最优产权制度安排(民营、集体或国有产权安排)。它表明只有经济制度环境得到适当改变才能有效的变换产权所有制安排形式。这两篇文章提供的理论可以用来解释转轨经济中出现的一些问题。例如,西方学术界持有的一种观点是,迅速的私有化,即休克疗法是指令性计划经济向市场机制转型的首要步骤。而这两篇文章的理论却显示,在经济转轨过程中,由于支撑市场体系各种相关制度不是能在短期内所能完成的,首先应当进行的是经济自主化和市场化的改革而不是大规模的私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