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同样映射在经济贸易领域。
美、日、澳均位列发达国家,不仅经济发达程度远超印度,在产业形态、市场准入、规范标准等方面,也享有不同于印度的诉求。这些国家也已形成联系紧密的经贸网络,对印太区域内贸易总量贡献占比保持高位。尽管美国在特朗普政府主导下已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但拜登政府已对重返“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表示浓厚兴趣,这意味着美、日、澳三国抱团趋近加强。
反观印度,其“东向行动”自成一系,除加强对日澳双边合作外,也密切与东盟关系,更致力于推动由自身主导的次区域合作,使得“印太”地缘经济也呈现“3+1”结构。
因此,“印太”地缘经济目标能否实现,关键在于印度的态度和实力。只有印度甘愿融入美、日、澳经济集团,并获得足以取代中国的实力,四国才有可能有效排除对华经济依赖,实施真正能有效遏制中国的经贸措施;但如果印度仍态度游移或实力不济,那么“印太”地缘经济议程就只能停留在构想层面。
值得关注的是,印度自2020年以来向美日澳加速趋近。在军事安全方面,以2020年10月签署《地理空间合作基本交流和合作协议》为标志,印美已达成4项基础军事协议,使双方战略协作达到“准盟友”水平,并在防务领域深度绑定。
在经济贸易领域,印度风格转化更显剧烈。莫迪政府2020年初以来,已针对中国在经贸领域推出强度空前、范围空前、声势空前的强硬政策,接连实施限制中资赴印、阻断中货进口、打压工程招标、封杀数字软件等举措,几乎涉及双边所有经贸互动领域。这宣告着印度似乎已放弃“战略自主”策略,彻底投向美、日、澳,借对华示强纳投名状以换取美经济扶植。
那么,印度“一边倒”的抉择,是否意味着“印太”战略能够实现安全与经济“双轮驱动”?

三、印太经济战略框架的未来展望
未来一个时期,美日印澳四国在地缘经济领域抱团需求将持续上升。除了印度因2020年对华示强和主动退出RCEP在经贸领域对美、日、澳更为倚重以外,美日澳也都期待围绕印度向“印太”框架注入更多经贸元素。
美国方面,拜登政府强调联手盟友对中国展开针锋相对的竞争,并在产业科技、供应链关键环节进一步排挤中国。在美国未加入RCEP且重返CPTPP仍有不确定性的背景下,拜登政府为确保美国域内地缘经济影响力,可能更强调“印太”框架的经贸价值,进一步发挥印度在对华经济竞争中的特殊价值。拜登任命强调对华全方位竞争的中国问题老手库尔特·坎贝尔为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NSC)印太事务协调专员即是信号。
日本历来借重经济手段满足其政治和安全目的,因此乐见“印太”更强调经济议程,尤其期待其长期深耕的印度未来逐步替代中国成为全球生产中心和消费市场,并希望引导印度重返RCEP,使其扮演更重要的地缘战略角色。
澳大利亚2020年对华摩擦不断,暴露出其大宗商品和服务出口过度依赖中国需求的弱点,在此背景下印度成为澳大利亚最重要的备选市场。显然,印度经济的繁荣程度与其对中国产业及市场的替代效果高度相关。
尽管美日印澳都乐于推进“印太”地缘经济议程,但印度作为其中关键环节,其自身的能力和意愿缺一不可。印太地缘经济战略能否从以“疫苗生产”为主的雏形阶段向全领域发展,完全取决于以制造能力为代表的印度经济实力能否显著提升。印度经济的“能力短板”,或将是美日印澳地缘经济整合的最大软肋。
例如,在2020年“产业链供应链重构风波”中,莫迪政府趁疫情袭扰中国,极力鼓动、诱导跨国企业离华赴印,企图取代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的核心地位。莫迪政府此举不仅得到日、美政府的支持与配合,还同日、澳联手推出“弹性供应链”倡议,旨在以机制化平台将中国排除于全球供应链之外,但结果却乏善可陈。
最终,莫迪政府不但未能大规模虹吸在华制造业企业赴印,反而因自身疫情管控不力,沦为全球经济表现最差的国家之一,其最富竞争力的制药、纺织等产业甚至因供货困难出现订单流回中国的情况。此外,莫迪虽不断推动用工制度、征地制度改革,但实际效果仍有待检验。莫迪政府农改法引发的持续大规模农民抗议,更表明印度改革前景远非一帆风顺。

印度农民抗议现场
鉴此,印度凭借当前产业实力和经济基础,仍难扮演替代中国的角色。四国深陷“遏制中国却仍依赖中国”的逻辑悖论,这正是“印太”地缘经济议程长期难以取得实质性进展的主因。
不可否认的是,在“印太”框架下,印度确实拥有极佳的发展机遇窗口。以此次疫苗生产合作为例,作为全球最大疫苗生产国的印度目前已为69个国家提供了5830万剂疫苗。“四国对话”确立的疫苗生产计划,将进一步加大印度疫苗生产能力,扩大印太疫苗供应能力,进而强化印度“可靠药品制造大国”的声誉。
而在更为广泛的领域,美国可为印度产业发展开放庞大市场需求和尖端技术支持;日本则可以取代中国为印度提供基建、产业、技术应用方案,并供给较为优惠的长期资本;而澳大利亚则能够为印度提供工业化所需的各种原材料,尤其是铁矿石和煤。
在如此有利的条件下,如果印度内部改革取得突破,就能大举借重美、日、澳联动之势,撬动自身跨越式发展所需动能,不断朝取代中国的总目标迈进。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应高度警惕“印太”地缘经济整合产生的风险和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