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失去,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苏轼曾感叹:“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的确,人生就是一段旅程,道阻且长,坎坷不断。
其中最难过的三道坎,就是得失,名利和生死。
得失原上马,名利水中鱼,生死云中电,纵然我们尽心竭力,也多半难以掌控。
惟一能掌控的,是我们的心态。
01
《菜根谭》上说:“以物役我者,逆固生憎,顺亦生爱,一毫便生缠缚。”
太在乎得失的人,容易被欲念困住内心,患得患失。
苏轼一生跌宕起伏,在得与失之间兜兜转转,历尽半生,才把得失看淡。
任密州太守的三年,是他颇感苦闷的一个时期,因为和之前他在杭州时相比,环境有天壤之别。
杭州风景秀美,物产丰饶,人文浓郁,治安稳定;而密州,风景单调,缺衣少食,人文寥落,盗贼满山。
苏轼怀念杭州,心情低落,对家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直到有一次家人劝他:为什么不能开心点?
他这才意识到,对“失去”的耿耿于怀,已然阻碍了他对新生活的体验。
于是,他放下了对过去美好生活的执念,开始重新审视密州生活。
境随心转后,他霍然发现密州也有独特的魅力——地域辽阔,民风雄壮。
他一扫往日阴郁,与朋友村店喝酒,和同事平冈围猎,快意豪放,雄心万丈。
那个快乐的苏轼,又回来了。
逝者不可追,来者犹可待。
人生所有失去,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这种心态帮他在数次贬谪中,重新审视生活,收获异乡的美好。
贬谪湖北黄州,他躬耕于东坡,觉得做个黄州人挺好;
贬谪广东惠州,他惊喜地发现“罗浮山下四时春”,发誓要做岭南人;
贬谪海南儋州,他觉得和海鱼、海鸟特别亲切,认为自己是寄生在四川的海南人。
后半生,得失于苏轼,早已淡如轻烟。
他欣然接受现实,以“我心安处是吾乡”的心态,把别人眼中的苦日子过得生机盎然,妙趣横生。
对得失的参悟不仅让苏轼四海皆能为家,也让他得以窥见友谊的真谛。
苏轼每次遭受贬谪,都有很多朋友离他而去。
但他也惊喜地发现,那些真正的友谊,反而在时间的试炼下,历久弥新。
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人这一生,都活在得到与失去之间,得之固欣然,失之亦无憾。
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只有做到得之坦然,失之淡然,才能真正活得自在安然。
02
天下熙熙,皆为名利,苏轼也难以免俗。
20岁高中进士,被宋仁宗认为是留给皇子皇孙的宰相人选。
不久后,他又考中难度非常大的制科三等,为北宋立国百年来第二人。
自认为名满天下的他,在陕西凤翔做签判时,便有些得意扬扬,对别人称呼他“苏贤良”欣然笑纳。
还仰仗着自己的名气,当面批评新法的总领导者宋神宗。
当时宋神宗不但没有生气,还嘱咐他继续“为朕深思治乱”。
这让苏轼更加得意,逢人就说宋神宗的这句话,搞得人尽皆知。
他的上司陈知府见他如此,特意对他严格挑剔,想压一压他的名利心。
因为锋芒太盛总要吃亏的,只是苏轼当时还体会不到。
后来,出尽风头的苏轼,果然引起了小人的嫉妒,被诬陷入狱。
那时,他才体会到陈知府的良苦用心,发出“平生文字为吾累,此去声名不厌低”的感叹。
经此一役,他渐渐对名利不萦于心。
后来,宋神宗去世后,苏轼被起用,短时间骤升高位,各种名誉、赏赐无数,名流学子们也纷纷聚集在他的周围。
苏轼不仅不为此骄傲,反倒深感负担,几次请求辞职外任。
他深谙名利即负累的道理,后来哪怕被赶出京城,一连遭贬谪,也能淡然处之。
不仅自己心态平和,还劝家人“努力加餐饭”。
从海南被召回时,朝野上下都希望他回京后主持政局,他却说自己“心如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相反,那些因争名逐利曾经陷害过苏轼的人,反倒是活在忧惧之中。
每次苏轼被起用,他们都心惊胆战。
名利之于人,恰似鸟笼之于金丝雀。
看上去很美很豪华,实际上很压抑,很费神。
正如古语所说:名为锢身锁,利是焚身火。
若没有名缰利锁的羁绊,身心便飘然如不系之舟。
往东,是美景;往西,亦是胜境。
03
相对于得失和名利,生死这道坎可能是最难跨越的。
境况难时,不免怀疑生之意义何在。
境况顺时,又遗憾人生青春太短。
苏轼对于生死的参悟,比一般人来得惨烈,也来得深刻。
他曾经有过误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经历。
当年他因批评新法,被变法派中的小人陷害入狱,与儿子约定,如果有死讯,送饭时就送鱼。
一次儿子有事,拜托朋友给苏轼送饭,但忘了告诉朋友这个约定。
结果,朋友恰好送去了鱼。
苏轼以为死期将至,写下绝命诗,诗中念念不忘的是家人。
柏台霜气夜凄凄,风动琅珰月向低。
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眼中犀角真吾子,身后牛衣愧老妻。百岁神游定何处,桐乡知葬浙江西。